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許總，下一個面試的到了。”

許大為抬了下眼皮，正要點頭讓她進來，下一秒，那扇門輕輕一推，一個年輕女孩走了進來。

許大為習慣了會見絡繹不絕的求職者，他們穿著差不多的襯衫西褲，說著差不多的客套話，面孔一張比一張容易忘，但這一回，他不由自主坐直身子，整個人像被釘在椅子上。

女孩大概二十四五，扎著低馬尾，面容清秀，雙手拿著簡歷遞上來：“許總，您好，我叫李曉雪，是來面試行政助理的。”

許大為接過簡歷，腦子里卻一片空白，不是因為她的學歷或者履歷，而是因為

那張臉，特別是微微一笑的時候，嘴角勾起來的角度，竟和妻子劉紅梅一模一樣。

劉紅年輕的時候也這樣：清清爽爽、規規矩矩，話不多，卻給人一種倔強的感覺，許大為突然覺得嗓子發干，下意識地咳了一聲，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李曉雪，未婚，本科，南城本地人，他不動聲色地問：“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李曉雪愣了一下：“我爸早就死了，我媽在食堂做飯，后來她身體不好，就辭了。怎么了，許總？”

許大為笑了笑，裝出隨口一問的樣子，但心里早已翻起了浪，因為劉紅梅娘家，也是在南城老五金街那一帶，甚至他還記得，劉紅梅的媽媽當年也在職高的食堂做飯，而且李曉雪還沒有爸，這巧合未免……太多了點。

許大為今年四十八，公司人力資源部的副經理，在單位里口碑不錯，業務熟、脾氣穩，就是顯得格外安靜，家里沒有老婆也沒有孩子，上下班都是一人，自己的私事都極少吐露。

“老許，今兒中午一起去試試新開的燒烤店？我請客！”

“你們先去，我這邊還有幾份簡歷要篩。”許大為頭也不抬，繼續盯著電腦屏幕，同時咂咂嘴：“嘖，你這人活得跟退休似的……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個人住這么多年，真的不考慮找個人？”

許大為沒搭腔，只是把桌上的紙堆理得更整齊些，同事看他沒反應，聳聳肩走了出去，就在這時，前臺把一份新人簡歷送了進來：“許經理，昨天的李曉雪面試成功，今天她來報到了，這是她的資料。”

許大為順手接過，眼神掃過去的瞬間，整個人卻像被定住了，照片上的李曉雪清清秀秀，一雙眼睛特別亮，說不上哪兒像劉紅梅年輕時的樣子，但組合起來，卻讓他瞬間呼吸一緊。

許大為翻開李曉雪的詳細信息，發現她出生于1999年，許大為的心一頓，那正是自己女兒出生的年份，那年冬天，劉紅梅生下她的女兒，總愛坐在陽臺上看報紙、聽廣播劇，笑著說以后要給孩子取名叫“許星”——希望天上的星星，永遠指引孩子朝著有光的地方走。

許大為那時出于事業上升期，為了給女兒一個好的生活環境，忙得昏天黑地，天上的星星都出來了，他還沒回家。這樣的日子，劉紅梅最初還能忍耐，他每天十一二點回來，劉紅梅還給他熱飯，但這樣聚少離多的日子長達半年，那年夏天，許大衛再回到家，劉紅梅就抱著許星她不告而別。

劉紅梅走的時候沒留紙條，沒帶走銀行卡，也沒帶走一分現金，家里所有東西都整整齊齊，劉紅梅就像人間蒸發，一去不回，許大衛找遍派出所、醫院、車站，貼了整整兩個月的尋人啟事，都沒有找到她人，他甚至不知道劉紅梅是活著還是死了。

“許經理？”

許大衛想得入神，眼角都泛起淚花，忽然一個清亮的女聲從門外響起，把他拉回現實。

許大衛擦干眼角的淚，李曉雪站在門口，微微有些緊張：“前臺讓我過來找您辦理入職。”

許大為怔了幾秒，才開口：“進來吧，資料我看過了。”

李曉雪點頭走進來，那一刻，許大衛幾乎控制不住地想問：你……你媽媽叫什么名字？但他不敢問，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只是在心里低聲道：“紅梅，你在哪里，我都還沒見過，我們的女兒長大的模樣。”

李曉雪來公司不到一周，工作還算踏實，做事細致，態度也謙和，在辦公室里混了個臉熟，許大衛一開始還刻意保持距離，但不知是不是血緣關系，眼神總是不自覺被李曉雪吸引過去。

當有男員工喜歡李曉雪，天天買早餐追求她，他還會出于父愛的本能，將那些毛頭小子趕得遠遠的，才兩三天，公司上下都看出他格外關照李曉雪，都起哄李曉雪干脆認他做干爹。

許大衛還不確定李曉雪是不是自己的女兒，只能板著臉讓同事們嚴肅點，別嚇著李曉雪，但他只要見到李曉雪的臉，那張臉就會松弛，心里都刮起了大風，就猶如當年女兒出生那天，他看到女兒喜極而泣的模樣。

這天臨近下班，其他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李曉雪還在加班，抱著幾份審批文件走進許大衛辦公室，找他簽字。

許大衛接過文件，溫柔地看著她：“最近適應得怎么樣？”

“挺好的，大家都挺照顧我的。”李曉雪笑笑，停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當然，許總您對我最好，就好像父親一樣。”

許大衛聞言抬起頭，看著她：“對了，你說過你爸去世了，他是怎么死的？”

“他……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剛出生沒多久，他就死了。”

許大衛心頭一跳，怎么會那么巧，盡量保持語氣平靜：“那你媽媽……叫什么名字？她在家嗎”

李曉雪覺得許大衛有些奇怪，但還是回了他的話：“我媽叫劉紅梅，也……死了。”

那一刻，屋子里安靜得只剩下鐘表聲，許大衛手里的筆沒拿穩，輕輕滑落在桌面，李曉雪父母雙亡，那她是跟著誰長大的，他強忍著喉嚨里的翻騰，聲音有些發啞：“那你……怎么長大的？”

李曉雪瞬間紅了眼眶：“我媽十幾年前就過世了，我是被她臨終前托付給一個老護士長大的。”

許大衛點點頭，沒再追問，只說：“文件我簽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李曉雪一怔，總感覺許大為對她好得過分，甚至超過了關愛下屬的程度，她本能地拒絕，許大衛卻不由分說，硬拉著去了停車場，實際上他是想看看那個老護士，打聽劉紅梅當初為何不告而別。

沒多久，許大為開車來到一個老舊小區，這就是李曉雪長大的地方，這里的樓道沒電梯，墻皮斑駁，許大為心頭泛起辛酸，如果劉紅梅當年沒走就好，李曉雪跟著他長大，就不用吃那么多苦。

到了李曉雪的家，許大為敲了敲門，門里傳來咳嗽聲，開門的老護士，如今快80歲了，患有阿茲海默癥，頭發全白了，除了劉紅梅和李曉雪，其他人都不記得了，見到許大為，更是不知道他是誰。

“您是……？”

“我姓許，李曉雪的領導，聽說是您把她帶大的，我這次來，是想聊聊她媽媽的事。”

老太太愣了幾秒才點頭：“你是說小雪她媽……紅梅？”

老太太的聲音一出，許大衛心口像被什么擊中了一樣，他想過無數次這個名字從別人嘴里說出來的情形，真到了這一天，卻還是說不出一句整話。

老太太的屋子不大，靠窗的位置擺著幾盆枯萎的吊蘭，墻上掛著一張泛黃的三人合影，其中一個護士站在左邊，一個抱孩子的女人站右邊，照片右邊里的人……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劉紅梅，她的笑容還是離家之前那樣含蓄溫柔。

“紅梅……”

許大衛低聲念了一句，連帶著二十多年前所有壓進心底的疑問，一起翻涌上來，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像是阿茲海默癥忽然好了，眼神里多了幾分警惕：“你……是紅梅什么人？”

許大衛張了張嘴，最終只是低頭苦笑了一下：“我……是她丈夫。”

“什么，你是我親爹？”李曉雪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許大為急忙去扶她，她卻一把把許大為的手甩開，怔怔地盯著他：“你別碰我！你剛才說……你是我媽媽的……丈夫？”

“是的！”許大衛看著李曉雪的眼睛，語氣平穩卻透著一絲顫，“如果沒錯的話，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李曉雪睜大眼睛，嘴微張，久久說不出話，回頭看向老太太，語調帶著慌：“養母……他說的是真的嗎？”

老太太眼睛里寫滿了混亂和不安，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開口：“我……我也不知道啊，你媽當年身體不好，住進我們那家醫院，只是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養大你，并沒說她以前的事。”

“難道紅梅還在恨我，連死都不愿提我一句，可我辛辛苦苦養家，又沒做對不起她的事，我到底做錯什么，紅梅那么恨我？”許大衛皺眉，這其中肯定還藏著很多秘密。

時候不早了，許大為要回自己家，開車回家路上，他心神不寧，腦子里像放電影一樣，一遍遍回放著二十五前的片段，那時他們窮是窮了點，但生活有盼頭，劉紅梅會趁他還沒起床，就把早餐煮好，讓他一起床就吃東西；也會在他下班后，給他捏肩捶背，生活節約但幸福。

知道劉紅梅懷孕那天，許大為聽完都懵了，反應過來后，激動得抱著她轉圈，連樓下大媽投訴都顧不上。

“我們要有孩子了！”許大為像個第一次中獎的人，傻笑了一整晚，起初那段日子很溫暖，他每天都用記事本記劉紅梅的體溫、飲食，還常常趴在床邊摸著肚子低聲念叨：“寶寶要乖，爸爸媽媽在等你。”

劉紅梅當時也是甜甜地笑著，可過了三四個月，他漸漸覺得哪里不對，劉紅梅經常背著她給別人打電話，而且情緒反復，有一次他又加班，回來晚了點，她卻像被嚇著似的罵他：“你是在加班嗎？怎么那么晚才回來？”

他以為劉紅梅沒有安全感，也沒太放在心上，但有天夜里，他半夢半醒間睜眼，看見劉紅梅坐在床邊盯著窗外發呆，月光照在她臉上，她眼圈泛紅，神情恍惚，像剛哭過，他起身問劉紅梅怎么了，劉紅梅卻裝作沒哭，努力擠出個笑：“沒事，做噩夢了。”

那一瞬，許大為記得特別清楚，劉紅梅的眼睛里沒有睡意，只有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慌亂和不安，就像一個已經預感到結局的人，卻還在勉強撐著。

他那時問過：“紅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劉紅梅怔了一下，很快強裝鎮定，搖了搖頭，埋進他懷里：“我只是怕這個孩子以后吃苦。”

許大為當時松了口氣，原來擔心這個，他拍著胸脯保證：“有我在，不會。”

劉紅梅沒回話，只是抱得更緊了，許大為現在想來，那個夜晚可能就是轉折點，等孩子出生沒多久，她就突然失蹤了。

二十五年后，李曉雪站在自己面前，一句“我媽媽叫劉紅梅”，像在他胸口釘了一枚冷釘，李曉雪的年紀、樣貌、說話時的口氣都像極了劉紅梅，而且李曉雪說，劉紅梅從來沒提過她父親的事，這一切，都在許大為腦子里打成了一個結，劉紅梅當年到底經歷了什么，為什么要逃？在害怕什么？

下班前一刻，辦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李曉雪抱著文件夾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她停了一下，回頭看了看許大為：“許總，您今天好像不太對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許大為微微一怔，轉頭勉強笑了笑：“沒事，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有點累。”

“您可要注意身體啊。”李曉雪把文件輕輕放到桌上，“文件我先放在這，您明天看一下。”

李曉雪放下文件，卻沒急著下班回家，許大為感覺她還有事要說，讓她有話直說，在他面前無需顧忌。

李曉雪看公司都走空了，只好鄭重拿出辭呈：“許總，雖然我來公司還不等一星期，但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里，但我知道了昨晚的真相，我……我實在沒法再面對您……我想辭職。”

許大為怔住：“你說什么？”

李曉雪站得筆直，聲音發緊：“我從小沒有爸爸，忽然從天上掉下一個爸爸，而且還是副經理，我真的不敢想，生怕這一切都是夢，我真的無法面對。”

許大為臉上的血色仿佛一下被抽走，他猛地站起身，聲音幾乎是啞的：“這樣還不好嗎，我們父女終于相認了？”

“萬一不是呢？”李曉雪低頭，手指緊緊捏著褲縫：“就憑一張照片，我媽的一個名字……您就一定是我爸？”

許大為一驚，李曉雪說得也對，萬一李曉雪是劉紅梅后來領養得呢，那他們就不是親生父母，李曉雪一句話提醒了他，他一步上前，直接把那張辭呈按回李曉雪手里：“你別急著走，哪怕你要辭職，也得等我確認一件事。”

“什么事？”

“確認你是不是我女兒。”許大為眼神堅決，語氣果斷：“我不想靠猜，也不想靠幾張老照片或模糊的回憶，去臆斷什么，我等了足足二十五年，這一次，我想明明白白地知道答案。”

李曉雪怔怔地站著，半天沒有出聲，許大為看著她，眼神坦然卻發紅：“明天跟我去做親子鑒定，好嗎？”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錯過了我女兒二十多年。”

空氣像被捶了一下，李曉雪眼圈一紅，嘴唇抿了又抿，最終，她低聲說了一句：“……好。”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全亮，許大為把車停在李曉雪小區樓下，遠遠地看見李曉雪穿著深色風衣，背著包，靜靜站在路邊。

上車的時候，兩人只簡單點了個頭，沒有多說話，副駕駛的安全帶“咔噠”一響，車廂內更靜了。

“冷不冷？”許大為還是出于父親的本能，關心李曉雪一句。

“還好。”李曉雪側頭看向窗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她多么希望自己就是許大為的女兒，好好擁有錯過二十五年的父愛，能不能實現，就看之后的親子鑒定報告。

車子在清晨的城市里穿行，許大為以最快速度趕到親子鑒定中心，駛進鑒定中心那一刻，李曉雪忽然深吸一口氣，像是強迫自己把思緒按回正軌，前臺姑娘禮貌地接待了他們，一邊發表格一邊說：“您兩位是要做親子關系鑒定對吧？”

許大為“嗯”了一聲，遞過身份證復印件，補充道：“走自費項目，急件。”

李曉雪沒吭聲，默默填表、簽字、按指紋，采樣時，工作人員給她遞棉簽，她微微一抖，但還是配合地張開了嘴。

許大為在旁邊看著李曉雪，心頭像被什么揪著似的，想伸手幫她扶一下肩膀，終究沒敢。

整個過程不到半小時，卻像過去了一個早上那么長，他們只要等待三天，就能拿結果了，走出鑒定中心時，他們誰也沒說話，忽然間，李曉雪低聲問：“如果結果……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許大為雙手握著方向盤，眼睛盯著前方，語氣平靜但沙啞：“那也沒關系。”

“為什么？”

“起碼我不再瞎猜，不再在辦公室偷偷看你一眼，然后裝作無事發生。”

許大為說完這句話，忽然笑了笑，自嘲似地搖頭：“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那天，手里的鋼筆都掉了。”李曉雪咬著唇，半晌才輕聲說：“我媽以前，從沒告訴我我爸是誰，她可能有她的苦。”

許大為點點頭，劉紅梅都死了，他也不想去怪劉紅梅什么，就想知道三天后的親子鑒定結果，到底會是什么樣。

到了拿結果那天，許大為還要上一天班，下班才能與李曉雪一起去，這一整天，他坐在辦公室，一天沒能集中注意力，開會時別人說了什么，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一直心心念念親子鑒定結果是怎樣，但真到了這天，他不敢去想結果，只要一想，就覺得喉嚨發緊。

而李曉雪，她跟平常一樣，該做什么做什么，臉上沒什么異樣，只是擔心自己不是許大為女兒，開會時故意坐得離許大為很遠，只有這樣，當萬一真不是許大為女兒時，心里才好受些。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兩人在茶水間相遇，互相沒說話，只是點頭示意了一下，轉身要走，許大為開著車，手搭在方向盤上，手心在冒汗，喉嚨發干，李曉雪坐在副駕駛，神情淡淡的，還是看不出任何波動，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來到親子鑒定中心。

工作人員看到他們，把一個牛皮信封放在桌面上，報告就在里面，李曉雪的視線落在那封信上，喉嚨微微收緊，那信封中央貼著打印好的條形碼，上面一排冷冰冰的字：“親子關系鑒定報告”。

李曉雪看到這幾個字，嘴唇緊抿，額角有微不可察的汗光，手在桌下緩緩收緊，指甲陷進掌心，卻毫無知覺。

許大為坐在她身側，眼神死死盯著桌上的封口，指尖靠近信封，卻遲遲沒有伸出去，兩人都沒說話，心跳一聲比一聲重。

“你……要不你來拆？”許大為的聲音突然響起，卻低啞得幾乎聽不清。

“還是……你來吧。”兩個人都不敢打開，最后還是許大為輕輕吸了口氣，慢慢拿起那封信撕開封口，報告從信封里被抽了出來，他沒有立刻低頭看內容，而是拿著報告僵了好幾秒，像是在做心理建設。

而李曉雪——她已經偏過頭去，不敢看紙上的字，過了好久，許大為才看向報告的右下角，那里是結論部分，并且加粗標注。

李曉雪心臟怦怦跳，不斷祈禱自己就是許大為的女兒，卻看到許大為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椅子發出一聲悶響，他卻毫無察覺，而是如遭雷擊，臉色蒼白，指節發白，眼神里藏著劇烈的空洞，從胸腔內部發出一聲怒吼：“不！！不可能！怎么會是這樣，曉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