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里人聲鼎沸,我拎著空空的菜籃子,口袋里只剩下二十塊錢。
退休金八千,每月給兒子七千,剩下的一千塊要維持我和老伴的生活。
今天是月底最后一天,錢又花光了。
"李阿姨,您怎么在這兒?"
一個熟悉的聲音讓我猛地回頭,是親家母王美華,她推著滿滿一車菜,身上穿著嶄新的羽絨服。
而我,連一顆白菜都買不起。
那一刻,我心里的某根弦,徹底斷了。
01
我叫李淑芬,今年六十二歲,退休前是小學老師。
老伴張國強比我大三歲,退休金比我少一千,每月七千。
按理說,我們這個年紀,手里有這點錢,日子應該過得挺滋潤的。
可現實是,我們連買件像樣的衣服都要猶豫半天。
全因為我那個寶貝兒子張磊。
"媽,這個月的錢您轉了嗎?"張磊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語氣里帶著理所當然。
我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日期,十月三號,剛發完退休金。
"媽正準備轉呢。"我說著,心里卻涌起一陣酸楚。
"那您快點,我這邊房貸要還,還有小宇的奶粉錢。"
小宇是我孫子,剛滿兩歲,是張磊和兒媳婦劉曉的孩子。
掛了電話,我坐在沙發上發呆。
張國強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一碗白粥,就著咸菜。
"又要錢了?"他問。
我點點頭,沒說話。
"淑芬,咱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張國強在我身邊坐下,"你看看咱們現在的日子,哪里像個退休的樣子?"
我環顧四周,客廳里的沙發用了十幾年,套子都洗得發白了。
電視還是那臺老式的,遙控器壞了大半年也沒舍得買新的。
墻上的漆開始脫落,我們總說等等再刷,可這一等就是兩年。
"可是磊磊他們確實困難。"我為兒子辯護,"剛買了房,壓力大。"
"困難?"張國強的聲音提高了幾度,"你知道他們上個月去了趟三亞嗎?朋友圈里發的照片,住的五星級酒店。"
我愣住了。
"你不信?我給你看。"
張國強拿出手機,翻出張磊的朋友圈。
照片里,張磊和劉曉抱著小宇,站在海邊,笑得燦爛。
配文是:難得的家庭時光,三亞真美。
我的手微微顫抖。
三亞,那得花多少錢?
"還有這個。"張國強又翻出一張照片。
是劉曉在商場里試衣服,標簽上的價格清晰可見:2680元。
"媽,您看我這件衣服怎么樣?今天逛街買的。"這是劉曉發的。
我感覺胸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呼吸都變得困難。
"國強,你說我們是不是太傻了?"
張國強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想起剛結婚那會兒,張磊還小,我們省吃儉用供他上學。
后來他大學畢業,找工作,買房,結婚,每一步我們都傾盡全力幫助。
我以為他成家立業后,我們終于可以享享清福了。
沒想到,負擔反而更重了。
"媽,我是您唯一的兒子,您不幫我幫誰?"這是張磊常說的話。
可是,幫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02
第二天一早,我還是把七千塊轉給了張磊。
看著手機上余額從8000變成1000,心里五味雜陳。
"媽,收到了,謝謝您。"張磊回復得很快,后面跟了個笑臉表情。
就這么簡單,沒有多余的話。
我放下手機,開始盤算這個月的開銷。
水電費200,物業費150,兩個人的生活費至少需要600。
算來算去,還差50塊。
"國強,你那邊還有錢嗎?"我問正在看報紙的老伴。
"還有一百多。"他頭也不抬地說。
我松了口氣,至少這個月能撐過去。
下午,我去小區里的超市買菜。
以前我從不看價格,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現在每樣東西都要仔細比較,挑最便宜的。
"李老師,好久不見!"
收銀員小王認識我,熱情地打招呼。
"是啊,最近都在家里。"我勉強笑了笑。
"您今天買得挺少的。"小王看著我籃子里的幾樣菜。
我有些尷尬,隨便找了個借口:"人老了,吃不了太多。"
回到家,張國強正在接電話。
"什么?又要裝修?"他的聲音里帶著驚訝。
我心里一沉,知道又是張磊的事。
"磊磊說要給小宇裝個兒童房,需要兩萬塊。"張國強掛了電話,臉色很難看。
"兩萬?"我差點叫出聲來。
"說是要買環保材料,還要請設計師。"
我坐在沙發上,感覺頭有些暈。
我們的存款本來就不多,前年張磊買房的時候,我們已經掏空了積蓄。
現在哪里還有兩萬塊?
"要不,我們把定期存款取出來?"我試探地問。
那是我們僅有的五萬塊錢,本來是留著養老用的。
張國強沉默了很久,最后點了點頭。
第二天,我們去銀行取錢。
工作人員提醒我們提前支取會損失利息,我們還是堅持取了出來。
拿著現金的那一刻,我的手在發抖。
這是我們最后的保障了。
回到家,我給張磊打電話。
"媽,您真是太好了!"張磊的聲音里滿是興奮,"我馬上過來拿錢。"
半個小時后,張磊開著他的新車到了樓下。
是一輛白色的SUV,看起來很新。
"媽,您下來一下,我在樓下。"他在電話里說。
我拿著錢下樓,心情復雜。
"媽,您辛苦了。"張磊接過錢,隨手塞進包里,"對了,這車怎么樣?上個月剛買的。"
我愣住了:"買車的錢哪來的?"
"貸款唄,現在買車都貸款。"張磊滿不在乎地說,"月供三千多,不算多。"
月供三千多?
我感覺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每個月從我這里拿七千,還要還房貸,現在又加上車貸。
那他們平時的生活費從哪來?
"磊磊,你們現在每個月的開銷是多少?"我忍不住問。
"也不多,就一萬多吧。"張磊輕描淡寫地說。
一萬多!
我和張國強一個月的退休金加起來才一萬五,他們一家三口就要花一萬多。
"那你們的收入夠嗎?"
"夠什么夠,都是靠您和爸幫忙。"張磊理所當然地說,"反正您們也用不了那么多錢。"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03
張磊走后,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呆。
張國強看出了我的心思,走過來坐在我身邊。
"后悔了?"他問。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是后悔,是心寒。"
"他從小就被我們慣壞了。"張國強嘆了口氣。
確實,張磊是我們的獨生子,從小到大,我們舍不得讓他受一點委屈。
他要什么,我們就給什么。
上學時要買名牌運動鞋,我們咬牙買了。
大學時要買筆記本電腦,我們借錢也要滿足他。
工作后要買車,我們掏空了積蓄。
結婚時要辦豪華婚禮,我們四處借錢。
現在他有了孩子,我們還在繼續付出。
"可是,我們能怎么辦呢?"我無奈地說,"他是我們的兒子。"
"兒子也不能這樣啊。"張國強的聲音里帶著憤怒,"你看看我們現在的日子,像什么樣子?"
我環顧四周,確實很寒酸。
家具都是舊的,電器也是舊的,連衣服都是幾年前買的。
我們把所有的錢都給了兒子,自己卻過著拮據的生活。
"要不,我們跟他談談?"我提議。
"談什么?他會聽嗎?"張國強搖搖頭,"在他眼里,我們就是提款機。"
這話雖然難聽,但確實是事實。
每次張磊找我們要錢,從來不問我們的情況,也不關心我們的生活。
仿佛我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那我們就這樣一直給下去?"我問。
"不給能怎么辦?他是我們的兒子,我們不幫他,誰幫他?"
這是一個死循環。
因為愛他,所以幫他。
因為幫他,所以越來越依賴我們。
因為依賴,所以理所當然地索取。
我想起小時候鄰居王阿姨說過的話:"孩子不能太慣著,會慣壞的。"
那時我還不以為然,覺得對孩子好有什么錯。
現在才明白,過度的溺愛就是害。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和張國強都沒什么胃口。
桌上就是簡單的兩個菜:一個白菜炒豆腐,一個土豆絲。
以前我們的餐桌上總是有葷有素,現在為了省錢,肉都很少買。
"國強,你說我們這樣做對嗎?"我放下筷子問。
"什么對不對的,都這樣了。"張國強也沒什么胃口。
"我是說,我們這樣無條件地給錢,對張磊真的好嗎?"
張國強停下筷子,看著我:"你想說什么?"
"我覺得我們可能害了他。"我終于說出了心里話,"讓他覺得錢來得太容易,不知道珍惜。"
"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確實,木已成舟。
張磊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突然改變很難。
但是,我們能一直這樣下去嗎?
我們也會老,也會生病,到時候誰來照顧我們?
想到這里,我心里涌起一陣恐慌。
04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我開始留意張磊的朋友圈,發現他們的生活確實很精彩。
今天去了高檔餐廳,明天買了新衣服,后天又去了游樂園。
而我們,連出門吃頓飯都要考慮再三。
周末,張磊帶著劉曉和小宇來看我們。
這是他們一個月來第一次主動來。
"媽,我們來看您了。"張磊一進門就說,聲音里帶著討好。
我心里明白,他們肯定又有事。
果然,坐下沒多久,劉曉就開口了。
"媽,我想跟您商量個事。"她的聲音很甜,"小宇快要上幼兒園了,我們想讓他上個好點的。"
"哪個幼兒園?"我問。
"市中心那個雙語幼兒園,一年三萬。"劉曉說得很自然。
三萬!
我差點沒坐穩。
"這么貴?"張國強也吃驚地問。
"現在好的幼兒園都這個價,為了孩子嘛。"張磊接話說,"我們也想給小宇最好的教育。"
最好的教育?
用我們的錢給孩子最好的教育?
"可是,我們現在也沒有那么多錢了。"我如實說。
"媽,您不是還有退休金嗎?"劉曉理所當然地說,"而且您平時也用不了多少錢。"
又是這句話。
我們用不了多少錢,所以就應該把錢都給他們?
"曉曉,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也需要生活?"我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心里話。
劉曉愣了一下,然后委屈地說:"媽,我們也不容易啊,磊磊工作壓力那么大,我還要帶孩子。"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也不容易?"張國強也開口了,"我們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你們,自己卻過得緊巴巴的。"
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張磊的臉色不太好看:"爸,媽,您們這是什么意思?不想幫我們了?"
"不是不想幫,是真的沒有能力了。"我說。
"怎么沒有能力?您每個月八千退休金,爸七千,一共一萬五,夠你們花的了。"張磊的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
"那我們就不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嗎?"我的聲音也提高了,"我們就應該把所有的錢都給你們?"
"我是您兒子!"張磊站了起來,"幫兒子不是應該的嗎?"
"幫是應該的,但不是無條件的!"張國強也站了起來。
小宇被大人們的爭吵聲嚇到了,開始哭。
劉曉抱起孩子,眼圈也紅了:"磊磊,我們走吧,看來爸媽是不想幫我們了。"
"媽,您真的讓我失望。"張磊冷冷地說,"我以為您會支持我的。"
說完,他們就離開了。
客廳里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和張國強面面相覷。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心寒。
在兒子眼里,我們就是提款機,只有給錢的義務,沒有拒絕的權利。
05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翻來覆去地想著白天發生的事,心里五味雜陳。
我愛我的兒子,這一點從來沒有改變過。
但是,這種愛是不是已經變了味?
第二天早上,我的手機響了。
是張磊發來的微信:"媽,昨天我們說話重了,您別往心里去。但是小宇上幼兒園的事,您還是要幫忙的。"
看到這條消息,我更加心寒了。
連一句真正的道歉都沒有,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說話重了"。
然后繼續要錢。
我沒有回復。
過了一會兒,劉曉也發來消息:"媽,我們昨天確實有些激動,但您要理解我們做父母的心情。小宇是您的孫子,您肯定也希望他好吧?"
這是道德綁架。
用孩子來綁架我們。
我還是沒有回復。
中午的時候,張磊直接打電話過來。
"媽,您怎么不回我們消息?"他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我在考慮。"我如實說。
"考慮什么?不就是三萬塊錢嗎?您和爸的退休金,兩個月就有了。"
兩個月的退休金!
他說得這么輕松,可那是我們兩個月的全部收入。
"磊磊,媽想問你一個問題。"我深吸一口氣,"如果有一天,我們老了,生病了,需要錢的時候,你會幫我們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媽,您怎么說這種話?我當然會幫您的。"張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心虛。
"那你現在有能力幫我們嗎?"我繼續問。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除了工資,還有其他收入嗎?你有存款嗎?"
又是一陣沉默。
我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他沒有存款,甚至可能還有負債。
他的生活完全依賴我們的資助。
"媽,您到底想說什么?"張磊的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
"我想說,你應該學會獨立了。"我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獨立?我有工作,我有收入,我怎么不獨立?"
"那你為什么還要我們每個月給你七千塊?"
"那是因為...因為我們現在壓力大,等以后好了就不用了。"
"什么時候是以后?"我追問。
張磊被問住了。
確實,什么時候是以后呢?
房貸要還三十年,車貸要還五年,孩子的教育費用會越來越高。
他們什么時候才能真正獨立?
"媽,您是不是不想給我錢了?"張磊直接問。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說:"不是不想給,是給不起了。"
"怎么可能給不起?您每個月..."
"磊磊,你知道我和你爸現在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嗎?"我打斷了他的話,"我們每個月給你七千,自己只剩八千塊。要交水電費,物業費,還要買菜,買藥,根本不夠用。"
"那您可以少給一點啊,比如給五千?"
聽到這話,我徹底失望了。
在他眼里,我們就是可以討價還價的提款機。
"磊磊,媽累了。"我說完就掛了電話。
06
掛了電話后,我坐在沙發上哭了很久。
張國強從外面買菜回來,看到我紅腫的眼睛,什么都明白了。
"又是為了張磊的事?"他問。
我點點頭,把剛才的對話告訴了他。
張國強聽完,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孩子,怎么變成這樣了?"他憤怒地說。
"是我們慣的。"我自責地說,"從小就什么都給他,讓他覺得理所當然。"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張國強坐在我身邊,"關鍵是以后怎么辦?"
"我想...我想不給了。"我終于說出了這個決定。
張國強看著我,眼中有驚訝,也有贊同。
"你確定?"他問。
"確定。"我擦干眼淚,"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也要為自己考慮。"
"那張磊那邊..."
"他是成年人了,應該為自己的生活負責。"
說出這話的時候,我感覺心里輕松了很多。
就像是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當天下午,我給張磊發了一條微信:"磊磊,媽媽想了很久,決定從下個月開始,不再給你們錢了。你們要學會獨立生活。"
很快,張磊就回電話了。
"媽,您開什么玩笑?"他的聲音里滿是不敢置信。
"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為什么?是不是劉曉昨天說話重了?我讓她給您道歉。"
"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我覺得這樣對誰都不好。"
"什么叫對誰都不好?您幫我們,我們感激您,這有什么不好的?"
"磊磊,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爸不在了,你們怎么辦?"
"媽,您別說這種話。"
"我必須說。"我的語氣很堅決,"我們不可能幫你們一輩子,你們必須學會自立。"
"可是我們現在真的很困難..."
"那就想辦法解決困難,而不是一味地依賴我們。"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媽,您真的決定了?"張磊的聲音聽起來很失落。
"決定了。"
"那...那我們的房貸怎么辦?車貸怎么辦?小宇的幼兒園怎么辦?"
"這些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應該由你們自己承擔。"
"可是當初買房買車,您都同意的..."
"同意是一回事,承擔是另一回事。"我說,"我們已經幫了你們很多,現在該你們自己努力了。"
掛了電話,我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
雖然心里還是有些不舍,但我知道這是對的。
是時候讓張磊學會真正的獨立了。
07
第二天是周六,我和張國強決定去菜市場買菜。
很久沒有這樣悠閑地逛菜市場了,以前總是匆匆忙忙,挑最便宜的買。
今天,我們可以慢慢挑選,偶爾買點好的也不用心疼。
"國強,我們買點排骨吧,好久沒吃肉了。"我指著肉攤說。
"好,買一斤。"張國強爽快地答應了。
我們在菜市場里慢慢走著,心情格外輕松。
突然,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頭一看,是親家母王美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