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個月就掙這么點錢,什么時候是個頭?”
岳母趙靜華的輕視像針一樣扎在我心頭。
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家里,面對她日復一日的奚落,我忍受了太久。
“憑什么我就要被這樣對待?”
不甘與怨恨滋生,一個瘋狂的報復念頭悄然成形,我決定做點什么,打破這該死的平靜……
晚上的餐桌,像一塊被無形幕布籠罩的舞臺,沉默是唯一的背景音。
餐廳的吊燈散發著略顯刺眼的白光,映照在紅木餐桌光滑的表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澤。
桌上擺著四菜一湯,都是家常菜式,此刻卻如同精致的道具,無人真心欣賞。
空氣中飄散著飯菜的香氣,但那香氣似乎被一種沉重的、凝滯的東西壓著,沉甸甸地墜在每個人的心頭。
我叫林濤,結婚三年,我和妻子小雅,還有她的父母,一同住在這棟略顯陳舊但空間尚可的房子里。
岳父岳母占據主臥,我和小雅則住在朝北的次臥。
每天的晚餐時間,本應是家人交流放松的時刻,卻常常演變成一場氣氛詭異的“審判會”,而我,多數時候是被審判的那一個。
岳母趙靜華端坐在主位,她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家居服,頭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露出保養得宜的脖頸。
她是一家外企的中層,常年的職業習慣讓她即使在家也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場。
此刻,她正用一種近乎挑剔的目光緩緩掃過桌上的菜肴,然后,那目光像設定好程序一樣,精準地定格在我身上。
我知道,這通常是“審判”開始的前奏。
她眼角的余光銳利,像探照燈一樣,讓我無處遁形,渾身不自在。
“林濤啊,”她終于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或者說死寂)的湖面,瞬間打破了餐桌上脆弱的平衡。
那聲音穿過飯菜的熱氣,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里,帶著一種慣常的、居高臨下的審視,“聽說你們公司最近在做一個大項目,下個月的獎金,能有多少?”
我的心猛地一沉,握著筷子的手下意識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
又是這個問題。
我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干,努力吞咽了一下,才盡量用平穩的、不帶情緒的語氣回答:“項目還在收尾階段,具體的獎金數額……還在核算,應該……應該有一些吧。”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里缺乏底氣。
“有一些是多少?”她果然追問,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像小錘子一樣敲打著我的神經。
她的嘴角似乎微微撇了一下,那是一種我非常熟悉的、混合著譏誚和不屑的表情。
“說不出來?還是少得不好意思說?”她頓了頓,拿起湯勺,慢條斯理地舀了一勺湯,吹了吹氣,仿佛只是隨口一提,“小雅最近看上一個包,說是國外設計師的限量款,價格不便宜。”
“我讓她別買了,你掙錢也不容易,得省著點花。”
這話表面上是體諒我,實際上卻像一把軟刀子,捅得更深。
妻子小雅放在桌下的手立刻碰了碰我,然后連忙抬起頭,對著她母親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媽,我就是隨便看看,覺得好看而已,沒真想買。”
“您別操心了。”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滿了歉意和無奈,像是在說“對不起,忍一忍”。
但趙靜華顯然不打算就此打住。
她放下湯勺,目光再次鎖定我,像是在審視一件不合格的產品:“不是我說你,林濤,男人不能太安于現狀。”
“你看隔壁老王家的女婿小張,跟你差不多大吧?人家去年就自己出來單干,開了個小公司,聽說現在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你呢?天天守著那點死工資,看不到什么前景。”
“小雅跟著你,我這個當媽的,心里不踏實。”
這些話語,像無數根細密的針,持續不斷地扎在我的心上。
三年來,這樣或明或暗的敲打、比較、指責,幾乎從未間斷。
我的沉默,妻子的維護,似乎都無法改變她在心底里給我打上的“平庸無能”的標簽。
每一次家庭聚餐,都像是一次公開的鞭撻,提醒著我的“不成功”。
坐在我對面的岳父周國強,始終保持著低頭喝湯的姿勢。
他是個寡言少語的退休工程師,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擺弄他的那些花草或者研究棋譜。
此刻,他臉上的表情隱在氤氳的湯氣和厚厚的鏡片后面,讓人看不真切。
他很少參與我和岳母之間的“交鋒”,也幾乎從不對我的工作和生活發表任何評論。
只是偶爾,當岳母的話說得特別過火時,我會感覺他似乎微微皺了下眉,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他的沉默,有時讓我覺得是一種默許,有時又覺得,或許他也有他的無奈。
“我知道了,媽,我會……努力的。”
我的聲音低沉,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臉頰火辣辣地燙,我知道那不是因為房間的熱度,而是羞辱感帶來的灼燒。
每一次,我都只能這樣蒼白地回應,像一個考試不及格卻還要硬著頭皮向老師保證下次一定考好的學生。
趙靜華似乎對我的回答并不滿意,她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帶著明顯的不以為然。
她不再看我,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口菜,細細地嚼著,仿佛剛才那番話不過是點評了一下天氣。
餐桌上再次恢復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剩下碗筷偶爾碰撞的細微聲響,以及每個人壓抑著的呼吸聲。
燈光慘白地照著我們四個人,各自心事重重。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妻子在桌子底下,用膝蓋又輕輕地碰了我一下,帶著安撫的意味。
但我沒有心情回應,只是將頭埋得更低,機械地扒拉著碗里的米飯,那飯菜明明是溫熱的,落到胃里卻感覺冰涼,如同嚼蠟。
這頓飯,還很長。
晚餐終于在壓抑的沉默中結束。
我和小雅一前一后地回到我們的房間,關上門,仿佛才隔絕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空氣。
房間不大,布置得很溫馨,墻上還掛著我們結婚時的照片,照片上的我們笑得燦爛。
可此刻,那笑容看起來卻有些刺眼。
“別往心里去,我媽就是那樣的人,嘴巴厲害,其實沒什么壞心。”
小雅走到我身后,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和一絲小心翼翼。
她想安慰我,卻似乎也找不到更有力的話語。
我坐在床沿,背對著她,看著窗外墨色的夜空,幾顆疏星冷淡地掛著。
城市的光污染讓星空失去了深邃感,就像我的生活,被現實的壓力磨得失去了光彩。
心里的憋悶感如同漲潮的海水,不斷沖擊著理智的堤壩。
“沒什么壞心?難道那些傷人的話都是無意識說出來的?”
我轉過頭,看著她,臉上帶著無法掩飾的苦澀和譏諷,“三年了,小雅,整整三年!”
“她有哪一次,哪怕一次,給過我一個稍微和顏悅色的表情?”
“在她眼里,我恐怕就是你撿回來的一個累贅,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根本配不上她的寶貝女兒!”
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這些話,我憋在心里太久了。
小雅的臉上掠過一絲受傷,她輕輕嘆了口氣,走到我旁邊,但并沒有坐下,也沒有像往常那樣試圖用擁抱來化解我的怒氣,只是有些無力地站著,雙手交握在身前。
“我知道你委屈……可,可她畢竟是我媽,也是擔心我,希望我們能生活得更好一些……”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生活得更好?難道現在的生活就那么不堪嗎?!”
我站起身,在不大的房間里煩躁地踱了兩步,“什么叫更好?”
“是不是只有像那個什么老王家的女婿一樣開公司、當老板,才算‘好’?”
“難道普通人的安穩日子,在她眼里就一文不值?!”
“她就可以因為所謂的‘為你好’,就可以這樣隨意地踐踏我的尊嚴嗎?!”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我承認,我現在是沒掙到大錢,沒給她掙來她想要的那種‘面子’!”
“但我沒偷沒搶,我每天勤勤懇懇地工作,我在努力生活!”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讓她這么看不上我?!”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因為我的質問而變得稀薄、沉重。
小雅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她沒有再試圖辯解,只是沉默地走到梳妝臺前,開始卸妝。
這種沉默,比爭吵更讓我感到無力。
我知道她夾在我和她母親之間,左右為難,承受著雙份的壓力。
但理解歸理解,我心中的那股怨氣,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平息。
岳母的話,像一根根淬了毒的刺,深深地扎進了我的心里。
每一次的奚落,每一次的輕視,每一次的比較,都在不斷地加深我內心的創傷。
日積月累,那份不甘、屈辱和怨恨,已經在心底最陰暗的角落里,悄無聲息地生根、發芽,長成了扭曲的形狀。
憑什么?就因為我暫時平凡,就要被這樣對待?
我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我也有我的驕傲和自尊!
為什么她可以如此理直氣壯地否定我的一切?
那個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小雅均勻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但我卻毫無睡意。
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反復回蕩著晚餐時岳母那帶著優越感和鄙夷的眼神,回蕩著她說的每一句刻薄的話,回蕩著三年來無數個類似的場景。
屈辱感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黑暗中,一個瘋狂而陰暗的念頭,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悄悄地探出頭,纏繞上我疲憊而不甘的心臟。
它在我耳邊低語,誘惑著我,告訴我有一個方法可以打破這一切,可以讓她也嘗嘗尊嚴掃地的滋味,可以讓她為她的傲慢付出代價……
那顆不甘的種子,在怨恨的澆灌下,終于在這個夜晚,開始破土而出,準備長出惡毒的藤蔓。
改變這一切的契機,發生在一個普通的下午。
那天岳母身體不適,提前下班回家。
我正好因為公司線路檢修也放了半天假。
客廳里沒人,我聽到岳母在她的臥室里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語氣卻異常溫柔,甚至帶著幾分我從未聽過的嬌嗔。
“……嗯,我知道了……你也注意身體……下次?下次再說吧,最近家里有點……”
電話很快掛斷了。
我心里有些奇怪,岳母平時在家打電話,無論是對同事還是朋友,向來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這種溫柔的語氣,實在反常。
過了一會兒,她房間的門開了,她走了出來,臉色有些蒼白,看到我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平日里那副冷淡的樣子。
“你怎么在家?”
“公司線路檢修,放了半天假。”
我解釋道。
她“嗯”了一聲,徑直走向廚房去倒水。
我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勢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眉頭也一直微蹙著。
就在她轉身進廚房的瞬間,我瞥見她床頭柜上放著一個小藥瓶,白色的瓶身,上面似乎有字。
我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那是什么藥?
等她進了廚房,一個念頭鬼使神差地驅使著我,腳步不受控制地走向她的臥室門口。
門沒關嚴,留著一條縫。
我快速掃了一眼,確認是那個藥瓶,上面隱約能看到“避孕”的字樣。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岳母和岳父年紀都不小了,岳父身體也一般,他們……還需要這個?
還是說……
剛才那個溫柔的電話,那個反常的態度,以及這瓶藥……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我心中逐漸成形。
我立刻退回客廳,坐在沙發上,假裝看電視,但心臟卻像擂鼓一樣狂跳不止。
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
岳母很快從廚房出來,端著水杯回了臥室,關上了門。
客廳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電視里播放著喧鬧的綜藝節目,但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那個藥瓶,像一個潘多拉魔盒,在我眼前晃動。
一個大膽而惡毒的計劃,伴隨著魔鬼的低語,在我心底瘋狂滋長。
你不是看不起我嗎?你不是自視清高嗎?
如果你自己做出了不光彩的事情,看你還如何在我面前保持那份優越感!
接下來的幾天,我像著了魔一樣,反復思考著那個計劃。
我知道這是不對的,是陰暗的,甚至是違法的。
但一想到岳母那張刻薄的臉,一想到她對我的種種輕視和打壓,那份報復的快意就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讓我無法掙脫。
我需要一個機會。
機會很快來了。
周末,岳父約了幾個老朋友去釣魚,一大早就出門了。
小雅公司臨時有事,也去加班了。
岳母說她約了朋友去做美容,也會晚點回來。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手心也微微出汗。
我知道,這就是最好的時機。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岳母的臥室門口。
門鎖著。
這也在我的預料之中,岳母是個很注重隱私的人。
幸好,家里備用鑰匙放在什么地方,我之前偶然聽小雅提起過。
我找到備用鑰匙,輕輕打開了岳母的房門。
房間里收拾得很整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我徑直走向床頭柜,果然,那個白色的小藥瓶還放在原來的位置。
我拿起藥瓶,手指有些顫抖。
確認了上面的標簽,確實是短效避孕藥。
我擰開瓶蓋,倒出里面的藥片,數了數剩余的數量。
然后,我從口袋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小藥瓶,里面裝著我提前買好的復合維生素片,無論是大小、顏色還是形狀,都和原來的藥片幾乎一模一樣,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來。
我將維生素片小心翼翼地倒進原來的藥瓶里,確保數量和之前一致。
然后,把換下來的避孕藥裝進準備好的空瓶,塞進口袋深處。
整個過程,我屏住呼吸,動作快而輕。
做完這一切,我仔細檢查了床頭柜,確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然后快速退出房間,輕輕鎖上門,把備用鑰匙放回原處。
回到客廳,我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心臟還在狂跳,一種混合著恐懼、刺激和隱秘快感的復雜情緒充斥著我的胸腔。
我不知道這個舉動會帶來什么后果,但那一刻,長久以來積壓的屈辱和憤懣,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我甚至病態地期待著,期待著看到岳母那張高傲的臉龐失控的那一天。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就是三個月。
這三個月里,家里的氣氛愈發詭異。
岳母的脾氣似乎變得更加陰晴不定,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發火,有時候又會長時間地沉默,對著窗外發呆。
她吃飯的口味也好像變了,以前不怎么吃酸的,現在卻對酸梅、檸檬格外偏愛。
小雅私下里跟我說,感覺她媽媽最近很不對勁,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也只是含糊其辭。
而我,則在一種隱秘的焦慮和期待中度過。
每次看到岳母,我都會下意識地觀察她的腹部,但似乎并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
或許是我想多了?
或許她及時發現了?
或者……那個猜測本身就是錯的?
只有岳父,依舊沉默。
但他眉宇間的陰霾似乎越來越重,看向岳母的眼神,也變得愈發深邃和冰冷,有時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我有一種預感,有什么事情即將發生。
這個家,就像一個充滿了易燃氣體的密閉空間,只需要一點火星,就會徹底引爆。
周末的晚上,又是一次家庭晚餐。
氣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凝重。
岳母幾乎沒怎么動筷子,臉色蒼白,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
小雅擔憂地看著她:“媽,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岳母搖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可能就是有點累。”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岳父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發出“啪”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餐廳里顯得格外突兀。
我們都愣住了,看向他。
岳父慢慢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直直地射向對面的岳母趙靜華。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決絕:“趙靜華,我們談談吧。”
岳母的眼神慌亂地躲閃著:“談……談什么?”
岳父沒有理會她的慌亂,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寫東西,重重地拍在餐桌上。
“這些,”岳父的聲音冷得像冰,“需要我解釋嗎?”
餐廳里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完全凝固了。
時間像是停止了流動。
岳母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