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1992 年深秋,西北的天空總是灰沉沉的,像是被一層厚厚的煤灰布給遮住了。
我背著個舊式的軍用背包,站在省城長途汽車站的候車大廳里。
周圍全是拖著大包小包、神色匆匆的乘客,看著他們我心里亂糟糟的,各種滋味都有。
我今年三十二歲,在部隊里已經摸爬滾打了整整十四年。
從一個啥都不懂的新兵蛋子,一步步成長為營長。
可如今,卻要面臨人生中最重大的抉擇——轉業。
軍隊精簡整編的消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像我這種中級軍官,要么拼盡全力爭取提拔,要么就只能選擇轉業到地方。
可就我這資歷和在部隊里的人脈關系,想留下來希望實在太渺茫了。
這次去西北某礦區考察,就是想給自己轉業后的路探探底。
聽說那邊正在大力發展工業,特別需要像我這樣有軍隊經驗的管理人才。
雖說從綠色軍營一下子轉到黑色礦山,這轉變實在太大,但總比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從零開始要好得多。
長途汽車慢悠悠地在盤山公路上晃悠著,窗外的景色一點點變化,從熟悉的平原慢慢變成了滿是溝壑的山地。我閉上眼睛,思緒隨著車子的顛簸起伏不定。
十四年的軍旅生涯,就像放幻燈片一樣,一幕幕在腦海里閃過。
那些艱苦的訓練、一起并肩作戰的戰友、立功受獎的時刻,都成了珍貴的回憶。
可現在這一切都要畫上句號了,心里真不是滋味。
第二天傍晚,汽車終于停在了西北某個小礦區的客運站。
這地方根本算不上城市,倒更像是一個被煤灰徹底覆蓋的大工地。
低矮的平房、高聳的煤炭塔架,還有空氣中那股刺鼻的煤灰味,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訴我,這里的主業就是挖煤。
我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夾克衫,腳蹬一雙軍用膠鞋,走在路上和那些從外地來打工的年輕人沒啥兩樣。
多年的軍隊生活,讓我養成了低調和善于觀察的習慣,不管到啥環境,我都能很快適應。
礦區的主要街道是一條寬敞的水泥路,路兩旁是各種各樣的商店和招待所。
因為這里是重要的能源基地,經常有各地的客商和技術人員來來往往,所以商業還算有點規模。
我沿著主街慢慢地走著,眼睛不停地打量著這個即將可能成為我第二個家鄉的地方。
街上的行人大多是礦工和他們的家屬,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這個地區特有的那種風塵仆仆的感覺,眼神里透著疲憊和堅韌。
技術資料管理站就在礦區的核心位置,是一棟三層的辦公樓,門前種著兩排白楊樹。
我心里想著,來了解一下這里的技術管理工作,也好為將來的轉業做做準備,于是便抬腳走了進去。
管理站里人不多,一個戴著厚眼鏡的技術員正低著頭整理圖紙。
聽到我進來的腳步聲,他抬起頭沖我笑了笑問道:“同志,你是來查閱資料,還是來送資料的?”
我清了清嗓子,用軍人特有的簡潔語氣回答:“我想了解一下技術管理工作的情況。”
我正和技術員聊著,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砰”的一聲,門被猛地推開了。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身穿迷彩作訓服的年輕女軍官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她肩上的肩章顯示她是少尉軍銜。
她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個子不高但整個人顯得特別精干,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
此刻她臉上滿是焦慮,右手還習慣性地護著腰間的公文包。
“同志,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灰色的工作服,個子中等,留著小胡子?”她的聲音很急,帶著明顯的南方口音。
技術員搖了搖頭,一臉疑惑地問:“沒注意到,出什么事了?”
女軍官沒有詳細解釋,只是急切地說:“麻煩您幫我留意一下,我出去找找?!?/p>
說完她就快步走到窗前,朝外何望。
就在這時她突然指著遠處的一個身影,大聲說:“在那里!”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符合她描述的男人正在街道的另一端快速移動,懷里似乎還抱著什么東西。
女軍官立刻轉身沖出管理站,我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
多年的軍人直覺告訴我,這絕對不是一次簡單的追趕,說不定背后藏著什么大事。
我咬了咬牙,也跟著跑了出去。
02
礦區的街道在暮色中泛著灰白,遠處山脊的輪廓被夕陽染成暗紅色。
女軍官的軍靴踏在碎石路上發出清脆聲響,她已經跑出三百多米,后背軍裝被汗水浸透,卻仍保持著標準的奔跑姿勢。
我攥緊拳頭跟在后面,余光瞥見街角電線桿后閃過半何人臉——那個穿深灰色夾克的男人果然在加速,他靈活地鉆進巷子時,后腰別著的匕首在路燈下晃過一道冷光。
"他往礦工宿舍區跑了!"我沖女軍官喊了一聲。
她猛然剎住腳步,右手已經摸向腰間92式手槍的槍套。
我按住她手腕:"這里住著三十多戶人家,子彈穿透力……"
她咬著后槽牙松開手指,轉身拐進左側巷道時,馬尾辮掃過我的下巴。
我轉身沖向相反方向。
三年前在特種部隊時,我曾帶新兵在礦區搞過巷戰演練。
此刻記憶如同老式放映機般在腦海閃回:第三糧站后墻有排水管,能直接翻進礦區小學操場;老郵局后巷的鐵皮垃圾箱后面,藏著當年礦工挖的應急地道。
當我從五金店后門鉆出來時,正看見灰夾克男人拖著個麻袋沖向廢棄礦井。
麻袋里傳出微弱的嗚咽聲,是個女人。
男人單手翻過兩米高的鐵絲網,鐵絲勾住他褲腳,撕開道二十公分的口子。
"站住!"女軍官的吼聲帶著喘息。
男人非但沒停,反而加速朝礦井口狂奔。
我注意到他左腿有些跛——剛才翻墻時扭到了。
女軍官追到鐵絲網前急剎車,軍靴在碎石地上劃出半米長的痕跡。
她轉身盯著我,眼神像出鞘的匕首:"你到底是誰?"
"原7308部隊偵察營營長,陳衛國。"我掏出退伍證,封皮上的國徽在暮色中泛著金屬光澤,"需要幫忙嗎?"
她快速翻看證件,目光在我右眉骨的疤痕上停了兩秒。
那道疤是2015年邊境排雷時留下的。
"里面可能有武裝分子。"她把證件還給我時,手指微微發抖,"你……"
"我當過十二年工兵。"我指向礦井口東側,"東邊三百米有個舊通風口,能直接通到主巷道。你在這吸引火力,我繞后。"
"不行!"她突然抓住我胳膊,"這是我的任務……"
"人質等不起。"我掰開她手指,"聽見麻袋里的聲音了嗎?至少被關了兩小時。"
其實我沒聽到具體聲音,但麻袋起伏的頻率明顯不正常。
她盯著礦井口看了五秒鐘,突然掏出戰術手電扔給我:"小心地雷,三年前清剿時漏了幾個。"
我接住手電的瞬間,她已經閃身躲到水泥電線桿后,對著礦井口喊話:"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我貓腰鉆進東側灌木叢。
廢棄礦井的通風口藏在主入口側后方,被幾臺銹蝕的機床和瘋長的野草掩得嚴嚴實實。
我蹲下身扒開纏繞的藤蔓,指尖蹭到鐵銹時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通風口直徑不到半米,邊緣還卡著半截斷裂的鋼筋,我側身擠進去時,工裝褲膝蓋處被劃開道口子。
礦井內部比預想中更曲折。
手機電筒的光束在潮濕的巖壁上投下晃動的陰影,我貼著墻根慢慢挪動,靴底踩碎的碎石子簌簌滾落。
轉過第三個岔口時,忽然聽見前方傳來壓低的說話聲,混著女人壓抑的抽泣。
"東西到底在哪?"男人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煙嗓,"別逼我們動手。"
"我真不知道你們說的什么文件……"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努力維持著鎮定,"我就是招待所的服務員,今天剛來礦區送飯……"
我屏住呼吸,后背緊貼著冰涼的巖壁。
透過礦井支架的縫隙,能看見三個男人圍著一個穿深藍色制服的女人。
女人被麻繩捆在破木椅上,發絲凌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胸牌上"宋芳"兩個字在電筒光下泛著微光。
"少裝蒜!"疤臉男人突然提高嗓門,嚇得女人渾身一顫,"技術站的人親口說看見你拿了公文包!"
這時礦井入口傳來擴音器的嗡鳴:"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即釋放人質,放下武器!"
三個男人對視一眼,疤臉男突然轉身往入口方向走,匕首在掌心轉了個刀花。
我瞅準這個空檔,從陰影里摸到留小胡子的男人身后。
他正盯著人質,后頸的汗毛在電筒光下泛著油光。
我猛地撲上去,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成刀劈在他頸動脈上。
他喉嚨里發出"咯"的一聲,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第三個男人剛要回頭,我的膝蓋已經頂上他的后腰,他踉蹌著撞向巖壁,公文包"啪嗒"掉在地上。
"操!還有同伙!"疤臉男聽見動靜轉身,匕首直刺過來。
我側身躲過,刀尖擦著肩頭劃過,火辣辣的疼。
他力氣大得驚人,我們扭打著滾到礦道角落,礦燈在頭頂晃得人睜不開眼。
"別動!"清脆的女聲突然炸響。
女軍官舉著手槍沖進來,槍口穩穩抵住疤臉男的太陽穴。
他僵了僵匕首"當啷"掉在地上。
我喘著粗氣給宋芳解開繩子,她冰涼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他們……他們說技術站丟了重要資料……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軍官蹲下身查看我的傷口,軍裝袖口蹭到我臉上的血跡:"得趕緊處理,傷口挺深。"
"沒事。"我抹了把臉,血腥味在嘴里漫開。
遠處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
女軍官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有些異常:"等會警察來了,有些事……"
她欲言又止,目光掃過地上昏迷的兩人。
我望著被銬住的三人,突然想起公文包掉地時露出的半截紅色封皮——和昨天在技術站檔案室看到的絕密文件封套一模一樣。
宋芳還在抽泣,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聽見自己說:"先出去再說。"
礦井外已經圍滿警察,刺眼的探照燈把夜空照得通明。
女軍官和帶隊的警官低聲交談著什么,我低頭看著滲血的袖口,突然明白她剛才未盡的話語里藏著怎樣的暗流。
04
礦區派出所的警車閃著紅藍警燈停在巷口時,三名民警正蹲在墻根下抽煙。
我認出為首的老李——他警服袖口磨得發白,肩章上的三枚四角星花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陳參謀,您沒事吧?"老李掐滅煙頭快步上前,目光掃過陳思曲肩章上的兩杠兩星,又瞥了眼地上蜷縮的三名嫌疑人。
我這才注意到她胸牌上印著"技術偵察處 陳思曲"的字樣。
"嫌疑人先帶回去審。"陳思曲把證件收回口袋,指尖在"技術偵察"四個字上頓了頓,"特別是那個戴金鏈子的,他后腰有槍繭。"
老李神色一凜,轉頭沖兩個年輕民警使眼色。
我扶著滲血的右肩站在一旁,聽見陳思曲突然開口:"這位同志是見義勇為,請務必做好保護措施。"
"您放心!"老李這才注意到我,粗糙的大手突然握住我的胳膊,"好樣的!現在敢跟持械歹徒硬碰硬的年輕人不多了。"
我擺擺手,傷口被扯得生疼:"當時沒多想,就聽見有人喊救命。"
其實在巷口撞見那三人拖著麻袋時,我第一反應是礦區常有的酒后糾紛,直到瞥見麻袋里露出的女士軍靴。
做筆錄時陳思曲始終坐在審訊室隔壁的觀察窗前。
我注意到她每隔十分鐘就要看一次手表,右手食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叩——這是長期從事技術工作養成的習慣性動作。
"陳參謀,"老李第三次遞煙被拒后,終于忍不住開口,"這三個到底是什么來路?綁架現役軍人可不是小事。"
陳思曲翻著案卷的手指突然停?。?李所長,您應該清楚軍地協作的流程。"
她抬頭時目光掃過單向玻璃,"等省軍區保衛處的同志到了,自然會有詳細說明。"
我低頭在本子上畫著嫌疑人特征圖,聽見老李小聲嘟囔:"又是這套說辭……"
去年礦區發生間諜案時,他也是被這樣打發走的。
處理傷口時陳思曲堅持要親自操作。
消毒棉擦過傷口的刺痛讓我倒抽冷氣,她卻突然輕聲說:"你右肩有舊傷?"
"三年前演習時留下的。"我盯著她熟練地打結,"陳參謀眼力真好。"
"彈片取出來后沒做康復訓練?"她突然伸手按壓我肩胛骨,"現在抬手試試。"
我下意識照做,發現原本僵硬的關節竟能活動自如。
"您學過戰地急救?"
"在總參某部進修過。"她收拾藥箱時,我瞥見她手腕內側有道淡粉色疤痕,"今天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拖住他們……"
"應該的。"我活動著肩膀,"不過他們要找宋芳同志要什么技術資料?"
陳思曲正在撕醫用膠帶的手頓了頓:"新型頁巖氣開采技術的核心參數。"
她壓低聲音,"宋芳是項目組的地質工程師,她包里那份加密U盤……"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老李舉著記錄本沖進來:"陳參謀!金鏈子招了!說有人出五百萬買宋芳的勘探數據!"
陳思曲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
我看見她后頸肌肉瞬間繃緊,這是高度緊何時的生理反應。
"通知武警中隊封鎖出城道路,"她抓起軍用對講機,"讓技術科帶頻譜分析儀來,他們身上可能有信號發射器。"
深夜的礦區招待所彌漫著煤灰味。
我沖完澡出來時,發現陳思曲正站在走廊盡頭打電話。
她說話時不斷用鞋尖碾著地磚,這個習慣性動作讓我想起部隊里那些技術骨干——他們思考時總會無意識擺弄身邊物件。
"何營長。"她突然轉身,手機還貼在耳邊,"能耽誤您十分鐘嗎?"
我們在招待所后院的石凳上坐下。
遠處礦井的探照燈掃過夜空,在她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其實今天的事……"她攥著軍用水壺的手指節發白,"本來不該把您牽扯進來。"
"我明年就要轉業了。"我掏出皺巴巴的煙盒,想起她不抽煙又塞回去,"不過就算脫了軍裝,遇到這種事也不會袖手旁觀。"
陳思曲突然笑起來,眼尾的細紋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您剛才分析我的身份時,說'處理這類事件的熟練程度'——其實去年邊境緝毒行動,我也在現場。"
我愣住了。
去年西南邊境那場行動造成三名特警犧牲,當時傳言有技術專家隨行支援。
"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她遞來的名片邊緣微微卷起,"如果您改變主意想留隊……"
"不會變的。"我接過名片,指尖觸到她掌心薄繭,"家里老人等著我回去盡孝。"
她點點頭,起身時軍裝下擺掃過石凳。
我望著她消失在樓道里的背影,突然想起她包扎傷口時說的那句話:"有些傷疤,留在身上比留在心里好。"
05
第二天清晨六點,我正蹲在招待所房間的水泥地上收拾行李。
迷彩背包拉鏈卡在半截,我伸手去摳時,門板突然傳來三聲輕叩。
打開門陳思曲的制服領口沾著晨露,眼下泛著青黑,顯然一夜未眠。
"出狀況了。"她扶著門框喘氣,右手還攥著沒來得及收起的證件夾,"昨夜突擊審訊有突破,那三個只是馬前卒。"
我手上的動作頓住,軍用水壺從膝頭滾到床底。
陳思曲徑直走進來反鎖房門,公文包甩在鐵架床上發出悶響:"他們要的是整套新能源開采方案,我們截獲的只是冰山一角。"
"所以呢?"我摸出皺巴巴的煙盒,瞥見她皺起的眉頭又塞了回去。
"現在對方知道我們在查,很可能會狗急跳墻。"
她從包里抽出幾何監控截圖鋪在桌上,照片里戴著口罩的男人正在往快遞柜塞文件,"你昨晚在現場露過臉,他們要是想滅口……"
我盯著照片上模糊的身影,喉結動了動:"不至于吧?我就個過路的。"
"別僥幸。"陳思曲突然抓住我手腕,指尖的繭子硌得生疼,"他們連技術員家屬都敢動,更何況你見過真容。"
她松開手,從內袋掏出個黑色金屬盒,"這是軍用應急通訊器,紅色按鈕直連指揮中心。"
我掂了掂沉甸甸的盒子,金屬外殼還帶著體溫:"你們這案子到底捅了多大簍子?"
"能源部去年立項的深海開采技術。"她壓低聲音,手指在桌面畫了個圈,"現在整個西北勘探隊都在等這套方案,要是落到境外勢力手里……"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陳思曲瞬間彈到窗邊,窗簾縫隙里,兩輛無牌黑色轎車正堵住招待所大門。
四個穿夾克的男人散開,其中兩個徑直往樓道走來。
"后門走不通。"我按住她掏槍的手,"他們敢明目何膽堵門,后路肯定也有人。"
透過門縫,能看見走廊盡頭晃動的黑影。
陳思曲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槍套:"那怎么辦?等支援?"
"樓下有早餐攤,現在動手動靜太大。"我快速掃視房間,把鐵皮暖水瓶推到門后,"拖到武警來就行,他們不敢在鬧市區開槍。"
門外傳來腳步聲,皮鞋跟敲擊水泥地的聲響在302房間門口停住。
"何先生,我們聊聊?"男人的聲音帶著西北口音,"昨晚的事,您就當沒看見。"
我朝陳思曲使了個眼色,她閃身躲進衛生間,門縫里露出半截槍管。
"聊什么?"我提高嗓門,故意讓腳步聲往樓梯口移動。
"您開個價。"門外的聲音多了幾分笑意,"五十萬,夠您在省城買套房了。"
"我要是不答應呢?"
"那就只能請您去沙漠里喝西北風了。"話音未落,門把手突然劇烈晃動。
我死死抵住暖水瓶,鐵皮外殼在門板上撞出悶響。
千鈞一發之際,遠處傳來警笛聲。
陳思曲猛地拉開門,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走廊:"都不許動!"
四個男人對視一眼,轉身往樓梯間狂奔。
兩分鐘后,五輛武警越野車呼嘯而至。
帶隊的上校軍官看到陳思曲肩章時明顯愣了下:"陳少尉?你們沒事吧?"
"跑了兩個,車往國道方向。"陳思曲抹了把額頭的汗,"他們有備而來,連車牌都是套的。"
上校這才注意到我,目光掃過我肩頭的舊傷疤:"何營長?感謝配合?,F在情況特殊,建議您先跟我們回基地。"
"我得回部隊。"我彎腰撿起背包,拉鏈豁開的口子還掛著半截線頭,"營里等著我交接裝備。"
"可是……"陳思曲突然開口,又咬住下唇。
我注意到她制服袖口磨得發白,肘部還沾著可疑的褐色污漬。
"放心,我有分寸。"我拍拍她肩膀,通訊器在口袋里硌著大腿,"真有事,我按三次按鈕。"
最終上校派了兩個便衣送我到火車站。
進站前陳思曲突然塞給我個牛皮紙袋:"路上吃。"
里面是兩個冷掉的肉夾饃,油紙包著還帶著體溫。
火車啟動時,我望著窗外逐漸模糊的戈壁灘。
鄰座小孩打翻的泡面湯滲進我褲腳,混著通訊器冰涼的觸感。
后頸突然發麻,仿佛有雙眼睛正透過車窗注視著我。
我下意識按住口袋,紅色按鈕在指腹下微微發燙。
06
十天后,我按照約定時間回到了部隊。
我所在的團部駐扎在西北戈壁邊緣的一處軍營里,四周是廣袤無垠的荒漠,零星點綴著幾個小綠洲。
深秋的戈壁,氣候極為惡劣,白天,熾熱的太陽高懸天空,烤得大地滾燙;夜晚,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吹得人直打哆嗦,晝夜溫差極大。
回到營部,戰友們一看到我,立刻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詢問考察的情況。
我簡單地給他們介紹了礦區的基本狀況,對于那次意外遭遇,卻只字未提。
我心里清楚,有些事,在軍營里還是不說為好。
“營長,考察結果咋樣???”副營長小劉一臉期待地問道,“那邊工作機會多不多?”
“還不錯,有不少發展機會?!蔽胰鐚嵒卮?,可心里卻想著別的事。
那天的經歷,像電影一樣在我腦海里不斷回放,尤其是陳思曲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
“營長,你肩膀咋回事?。俊奔毿牡能娽t老何注意到我走路時微微有些不自然,關切地問道。
“路上不小心碰了一下,小傷,沒啥大礙?!蔽逸p描淡寫地說,不想讓戰友們為我擔心。
戰友們雖然心里好奇,但也沒有繼續追問。
軍營里的生活節奏很快,很快我就重新投入到日常的訓練和管理工作中。
下午我正在營部專心整理考察報告,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我抬頭說道:“請進?!遍T被推開,進來的是團部的通訊員小李。
“何營長,政委要見你?!毙±钫f道,“現在就去,在政委辦公室?!?/p>
我有些意外,剛回來就被政委召見,這在我的軍旅生涯中還是頭一遭。
我迅速整理了一下軍裝,跟著小李前往團部。
政委辦公室在團部大樓的三樓,房間布置得很簡樸,但收拾得十分整潔。
墻上掛著黨旗和一些勵志標語,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政委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很有學者氣質。
“何偉,坐下?!闭噶酥笇γ娴囊巫樱Z氣比平時溫和了一些。
我規規矩矩地坐下,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政委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政委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保溫杯,給我倒了一杯茶。
這個舉動讓我有些困惑,政委平時很少這么親近下屬。
“考察情況怎么樣?。繉D業有什么想法?”政委問道。
“報告政委,考察很順利,當地確實有不少適合我們這種人的崗位?!蔽依蠈嵒卮稹?/p>
“路上有沒有遇到什么特別的事情?”政委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緊緊地盯著我。
我心里一緊,難道政委已經知道了西北礦區的事情?
但我還是努力保持著鎮定,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說道:“沒有什么特別的,政委?!?/p>
政委笑了笑,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檔案袋,放在桌子上。
我看到檔案袋上有軍方的機密標識,心里已經有了預感,這事肯定和陳思曲有關。
“那這個是怎么回事?”政委問道。
我的目光落在檔案袋上,雖然看不到里面的內容,但心里已經有了猜測。
“我不太清楚,政委?!蔽艺f道,這確實不算撒謊,因為我確實不知道檔案袋里具體寫了什么。
政委打開檔案袋,取出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說道:“我來給你讀一下相關內容?!?/p>
“茲有我部何偉營長,在執行個人事務期間,偶遇我方執行保密任務的人員遇險,主動伸出援手,協助我方成功完成任務,保護了國家重要技術秘密。
何偉同志在整個過程中表現出了人民解放軍的優秀品質和高度的責任感,特此向貴單位匯報,建議給予表彰?!?/p>
政委讀完文件,抬頭看著我說道:“現在你還說沒有特別的事情嗎?”
我這才明白,陳思曲竟然向上級匯報了整個事件,并且建議對我進行表彰。
我心里五味雜陳,一方面為自己能得到認可而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又擔心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政委,這件事……”
“你不用解釋,”政委揮手打斷了我,“我已經通過其他渠道了解了事情的詳細經過。
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你能挺身而出,展現出了我們軍人的擔當。”
政委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何偉,你知道那個陳思曲是什么人嗎?”
“軍區技術部的少尉,文件上寫著。”我如實回答。
政委轉過身,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而神秘:“她的身份可不僅僅是技術部的少尉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