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茶幾上。
王秀蘭小心翼翼地用牙簽叉起一顆鮮紅的櫻桃,正要送入口中,客廳的門突然被推開。
"媽,你又在吃櫻桃?"
女兒李美華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滿,她放下手提包,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母親手中的水果盤。
"這一盒櫻桃多少錢你知道嗎?一百二十塊!"
王秀蘭的手僵在半空中,櫻桃還未入口就被這句話噎住了。
"你一個退休的老太太,吃這么貴的東西,你配嗎?"
這句話如同一記耳光,狠狠地抽在王秀蘭的臉上。
她緩緩放下手中的牙簽,望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是她心頭肉的女兒,心中涌起一陣說不出的寒意。
01
王秀蘭今年六十二歲,剛退休兩年。
作為一名高級工程師,她的退休金確實不少,每月能拿到一萬八千塊。
這在小城市里算是相當不錯的收入了,比很多年輕人的工資都要高。
但是,這些錢幾乎全部都流向了一個地方——女兒李美華的房貸。
三年前,李美華和丈夫張建國在市中心買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
當時房價正高,這套房子總價二百八十萬,首付八十萬都是王秀蘭出的。
剩下的二百萬貸款,每月還款一萬二千塊。
張建國是個普通的銷售員,月薪七千塊,李美華在一家外貿(mào)公司做文員,月薪五千塊。
兩人的收入加起來剛好夠還房貸,但生活費就成了問題。
于是,王秀蘭很自然地承擔起了這個重擔。
每月退休金一萬八,拿出一萬五給女兒補貼家用,自己只留三千塊生活費。
三千塊在這個物價飛漲的年代,確實不算多。
王秀蘭住在老舊的單位宿舍里,水電費、物業(yè)費、買菜買藥的錢,樣樣都要精打細算。
她很少買新衣服,家里的電器壞了也舍不得換,就連看病都要挑便宜的藥。
但今天不同,今天是她的生日。
六十二歲生日,她想給自己買點好吃的。
在超市里轉(zhuǎn)了一圈,她的目光被那些鮮艷的櫻桃吸引了。
"一百二十塊一盒。"售貨員說。
王秀蘭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買了。
她想,就這一次,給自己過個像樣的生日。
回到家,她仔細地清洗每一顆櫻桃,然后擺在最好的果盤里。
她剛要品嘗第一顆,女兒就回來了。
02
李美華三十五歲,長相清秀,但眉宇間總是帶著一股焦慮的神色。
自從買了房子之后,這種焦慮就如影隨形。
房貸的壓力讓她變得敏感而刻薄,特別是對花錢這件事。
她看不慣母親的任何"浪費"行為,哪怕是買一盒稍微貴一點的水果。
"媽,你知道我們現(xiàn)在的壓力有多大嗎?"
李美華坐在沙發(fā)上,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指責。
"建國這個月的業(yè)績不好,獎金都沒有,我們的工資連房貸都不夠還,全靠你的錢在撐著。"
"你倒好,拿著這些錢去買櫻桃,一百二十塊啊,夠我們一家三口吃好幾天的菜了。"
王秀蘭靜靜地聽著,心里五味雜陳。
"美華,今天是我的生日。"她輕聲說道。
李美華愣了一下,隨即更加不耐煩地說:"生日就要這么過嗎?買個蛋糕不就行了,干嘛要買這么貴的櫻桃?"
"你已經(jīng)退休了,該省點錢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的。"
王秀蘭的心一點點地沉下去。
她想起自己工作的那些年,為了供女兒上大學,她幾乎沒有給自己買過什么像樣的東西。
女兒的學費、生活費、畢業(yè)后找工作的花費,她都毫無怨言地承擔著。
甚至女兒結(jié)婚時,婚禮的費用、買房的首付,她都沒有眨過眼。
可現(xiàn)在,她買一盒櫻桃給自己過生日,卻要被質(zhì)問"配不配"。
"美華,我知道你們壓力大,但是......"
"但是什么?"李美華打斷母親的話,"媽,你要明白,現(xiàn)在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們一家三口都指著你的退休金過日子呢。"
"小宇還要上幼兒園,每個月的費用也不少,你不能只想著自己。"
小宇是李美華的兒子,今年四歲,是王秀蘭的心頭肉。
每當提到孫子,王秀蘭總是心軟。
03
張建國下班后回到家,看到客廳里的氣氛有些緊張。
他是個老實人,三十七歲,長相普通,性格溫和。
對于妻子李美華的強勢,他通常選擇沉默。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你看看,媽又買櫻桃了,一百二十塊一盒。"李美華指著茶幾上的果盤。
張建國看了看王秀蘭,又看了看妻子,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其實覺得老人家買點好吃的也沒什么,但在妻子面前,他不敢表達不同意見。
"媽,要不......以后買水果的時候,買點便宜的?"他試探性地說。
王秀蘭點點頭,沒有反駁。
這時,四歲的小宇從房間里跑出來,看到茶幾上的櫻桃,眼睛立刻亮了。
"奶奶,我要吃櫻桃!"
小宇伸出小手,想要去抓櫻桃。
李美華立刻制止了他:"不能吃,這么貴的東西,小孩子吃什么吃。"
小宇不明白,開始哭鬧:"我要吃櫻桃,我要吃櫻桃!"
王秀蘭心疼地看著孫子,伸手要去抱他。
"別慣著他,"李美華冷冷地說,"從小就要讓他知道,什么該吃,什么不該吃。"
王秀蘭的手僵在半空中,最終緩緩放下。
她看著哭泣的孫子,心如刀割。
這是她的生日,她的櫻桃,她的家,可她卻感到如此陌生。
晚飯時,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
王秀蘭做了四個菜,都是家常菜,花費不多。
李美華一邊吃一邊說:"媽,我覺得我們需要重新規(guī)劃一下家里的開支。"
"你的退休金一萬八,給我們一萬五,你自己留三千。但是你這三千塊的使用,我覺得需要監(jiān)督一下。"
王秀蘭放下筷子,不敢置信地看著女兒。
"什么意思?"
"就是說,你要買什么東西,特別是超過五十塊的,都要跟我們商量一下。"
張建國低著頭吃飯,不敢參與這個話題。
04
那天晚上,王秀蘭一夜沒睡好。
她躺在床上,想著女兒的話,心里五味雜陳。
監(jiān)督她的花費?她都六十二歲了,還要被女兒管著花錢?
第二天早上,李美華上班前特意來到母親房間。
"媽,我昨天的話可能說得重了一點,但是道理是對的。"
"我們現(xiàn)在確實壓力很大,每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
王秀蘭坐在床邊,默默地聽著。
"你是長輩,我不應該用那種語氣跟你說話。但是關(guān)于花錢這件事,我們確實需要計劃一下。"
李美華的語氣稍微溫和了一些,但意思沒有變。
"我知道。"王秀蘭點點頭。
"那行,我上班去了。"
李美華離開后,王秀蘭一個人坐在房間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她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日子雖然苦,但心里充實。
她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愛好。
可現(xiàn)在,她好像只剩下一個身份——給女兒提供經(jīng)濟支持的退休老人。
中午,她去小區(qū)里的花園散步。
遇到了老鄰居劉阿姨。
"秀蘭,昨天不是你生日嗎?過得怎么樣?"劉阿姨熱情地問。
王秀蘭勉強笑了笑:"就在家里吃了頓飯。"
"就這樣?你女兒沒給你準備什么?"
王秀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劉阿姨看出了她的為難,換了個話題:"對了,我聽說你們小區(qū)要組織老年人旅游團,去桂林玩三天,你有興趣嗎?"
"多少錢?"王秀蘭下意識地問。
"一個人兩千八,包吃包住,還挺劃算的。"
王秀蘭心動了一下,但立刻想到女兒的話。
兩千八,這是她幾乎一個月的生活費。
"我再想想吧。"她說。
回到家,她坐在客廳里,看著茶幾上剩下的櫻桃。
昨天爭吵之后,這些櫻桃就一直放在那里,沒人動過。
她拿起一顆,放進嘴里。
甜中帶著一絲酸澀,就像她現(xiàn)在的心情。
05
接下來的幾天,王秀蘭明顯感受到了女兒的"監(jiān)督"。
去超市買菜,李美華會檢查購物小票。
"媽,這個進口牛奶為什么要買?國產(chǎn)的不是一樣嗎?"
"這個面包十八塊一袋,太貴了,以后買八塊的就行。"
王秀蘭默默地聽著,默默地點頭。
她開始學會精打細算,買最便宜的菜,選最便宜的肉。
有時候想買點水果,看到價格就會想起女兒的話,最終放棄。
她的世界越來越小,越來越節(jié)儉。
而李美華似乎對這種變化很滿意。
"媽,你看,這樣計劃著花錢多好,我們家的開支明顯減少了。"
王秀蘭不知道該說什么。
一個月后,劉阿姨又遇到了王秀蘭。
"秀蘭,那個桂林旅游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我......我就不去了。"王秀蘭說。
"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去桂林看看嗎?"
王秀蘭沉默了。
她確實一直想去桂林,年輕的時候沒有時間,現(xiàn)在有時間了,卻沒有"資格"花這個錢。
"算了,我在家挺好的。"她勉強笑道。
劉阿姨看著她,欲言又止。
那天晚上,王秀蘭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還是年輕的時候,穿著工作服在工廠里忙碌。
那時候雖然累,但她感到自己是有價值的,是被需要的。
醒來后,她發(fā)現(xiàn)枕頭濕了。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哭過了。
第二天,她去了以前工作的單位。
雖然已經(jīng)退休,但那里還有一些老同事。
"秀蘭,你怎么瘦了這么多?"老同事關(guān)切地問。
"最近胃口不太好。"她說。
"退休生活怎么樣?應該很輕松吧?"
王秀蘭笑了笑,沒有回答。
輕松嗎?她覺得比上班的時候還要累。
上班的時候,她至少還有自己的價值,有自己的尊嚴。
現(xiàn)在,她感覺自己就像一臺取款機,除了給錢,沒有其他存在的意義。
06
轉(zhuǎn)眼到了中秋節(jié)。
按照慣例,一家人要一起過節(jié)。
王秀蘭早早地去菜市場買菜,準備做一桌好菜。
她想買只雞,看了看價格,八十塊一只。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買了。
畢竟是節(jié)日,總該吃點好的。
回到家,她在廚房里忙活了一下午。
紅燒雞、糖醋排骨、清蒸魚、蒜蓉青菜,還有她親手包的餃子。
一桌子菜香氣四溢。
李美華下班后看到這些菜,臉色有些不好看。
"媽,今天怎么做這么多菜?花了多少錢?"
"今天中秋節(jié),想讓大家吃好點。"王秀蘭說。
"節(jié)日也不能這么花錢啊,平時吃什么不行?"
張建國想要緩解氣氛:"難得過節(jié),媽的心意我們都懂。"
"心意歸心意,錢還是要省著花。"李美華堅持己見。
小宇看到滿桌的菜,開心地拍手:"好多好吃的!"
王秀蘭看著孫子開心的樣子,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至少,她的付出讓孫子開心了。
吃飯的時候,李美華突然說:"媽,我和建國商量了一下,我們想再買一套房子。"
王秀蘭停下筷子:"再買一套?"
"對,給小宇以后做婚房。現(xiàn)在房價還算穩(wěn)定,早買早劃算。"
"可是現(xiàn)在這套房貸還沒還完......"
"沒關(guān)系,我們算過了,你的退休金完全夠承擔兩套房子的貸款。"
王秀蘭感到一陣眩暈。
一套房貸已經(jīng)讓她幾乎沒有自己的生活,現(xiàn)在還要再來一套?
"我們看中了東區(qū)的一套房子,總價一百五十萬,首付四十五萬。"
李美華繼續(xù)說著,就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一樣輕松。
"媽,你的退休金每年能增長,到時候承擔兩套房貸應該沒問題。"
王秀蘭放下筷子,感到胸口發(fā)悶。
"我......我需要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反正你的錢也沒有其他用處,不如投資房產(chǎn),還能保值增值。"
那天晚上,王秀蘭失眠了。
她站在陽臺上,看著夜空中的月亮。
中秋的月亮很圓很亮,但她的心卻一片黑暗。
07
第二天早上,王秀蘭給老同事打了個電話。
"小張,我想問一下,如果我想重新找個工作,有可能嗎?"
電話那頭的張師傅很驚訝:"秀蘭,你退休了還要工作?為什么?"
王秀蘭不知道怎么解釋。
她總不能說,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沒有尊嚴,沒有價值。
"就是想找點事情做,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以你的技術(shù)和經(jīng)驗,找個顧問的工作應該不難,但是錢不會太多。"
"沒關(guān)系,我不在乎錢多少。"
掛了電話,王秀蘭感到久違的興奮。
她要重新工作,重新獲得自己的價值。
晚上,她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女兒。
"媽,你瘋了嗎?都退休了還要工作?"李美華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我想找點事情做,不想總是在家里。"
"你在家里挺好的啊,買菜做飯,照顧小宇,這些不都是事情嗎?"
"我想要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收入。"
李美華的臉色變了:"媽,你是不是對我們有意見?是不是覺得給我們錢委屈了?"
"不是的,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我們一家人為了買房子,壓力這么大,你不但不想著幫忙,還要去工作?"
"那我工作了,還能給你們錢啊。"
"工作能掙多少錢?還不如在家安心享受退休生活,全心全意幫助我們。"
王秀蘭不再說話了。
她意識到,在女兒眼中,她的價值只有一個——提供金錢支持。
除此之外,她不應該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和追求。
幾天后,劉阿姨來找她。
"秀蘭,我聽說你想重新工作?"
王秀蘭點點頭。
"為什么?退休了不是應該享受生活嗎?"
王秀蘭苦笑:"享受生活?我連買個櫻桃都要被質(zhì)問配不配,這叫享受生活嗎?"
劉阿姨聽出了她話里的苦澀:"美華對你......"
"她覺得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浪費,覺得我應該把所有的錢都給她們。"
"可是那是你自己的退休金啊!"
"在她看來,那就是她的錢。"
劉阿姨聽了很憤怒:"這樣的女兒,還不如沒有!"
王秀蘭搖搖頭:"算了,畢竟是我的女兒。"
08
就在王秀蘭準備放棄重新工作的想法時,一個意外的電話改變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