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趙組長，我問你個事，你認識我二叔嗎？"

林志遠站在車間里，滿臉憤怒地盯著趙滿堂。

趙滿堂冷笑一聲，滿臉不屑："你二叔？哪根蔥啊！"

周圍的工人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緊張地看著這一幕。

"別以為搬個什么關系就能在我這混！小兔崽子，我告訴你，就算天王老子來了，在我這班組里也得聽我的！"趙滿堂越說越來勁，聲音越來越大。

林志遠的拳頭緊握，青筋暴起。

這一切，都要從三個月前說起...

01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春日，林志遠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了東風機械廠的大門。

廠房高大而陳舊，機器轟鳴聲震耳欲聾，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和鐵銹的味道。二十二歲的林志遠緊緊攥著分配單，手心里滲出了汗珠。

"你就是新來的那個？"一個粗壯的中年男子從車間深處走了出來，他穿著油漬斑斑的工裝，臉上掛著一絲玩味的笑容。這人就是趙滿堂，車間三班的班組長。

"是的，我叫林志遠，請您多多指教。"林志遠恭敬地遞上分配單。

趙滿堂接過單子，上下打量著這個年輕人。林志遠身材瘦削，面容清秀，一看就是那種讀書出身的文弱書生。趙滿堂心里暗想：又來一個嬌生慣養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指教談不上，好好干活就行。"趙滿堂把分配單隨手塞進口袋，"先跟我來，我給你安排個活兒。"

車間里熱火朝天，工人們各自忙碌著。老工人劉師傅正在調試機床，看到新來的年輕人，友善地點了點頭。女工韋秀芳從一旁經過，好奇地多看了林志遠幾眼。

"就這里了。"趙滿堂停在一堆生銹的廢料前，"你的第一個任務，把這些廢鐵搬到后院去，然后再把那邊的新料搬進來。"

林志遠看著那堆廢料，足有半人高，重量起碼得有幾千斤。但他沒有抱怨，只是點點頭："好的，我這就去搬。"

"哎，小林，這活兒一般都是幾個人一起干的。"劉師傅走過來，小聲提醒道。

趙滿堂瞪了劉師傅一眼："劉師傅，你的機床還沒調好呢，先管好自己的事。新人嘛，就得多鍛煉鍛煉，要不怎么能適應我們這兒的工作強度？"

劉師傅無奈地搖搖頭，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林志遠開始搬運廢料。每一塊鐵料都沉甸甸的，他的手很快就被磨出了水泡，但他咬牙堅持著。汗水濕透了他的工裝，但他沒有停下來休息。

"這小子倒是能吃苦。"韋秀芳悄悄對旁邊的工友說道。

"能吃苦有什么用？在這兒光能吃苦可不行，還得會做人。"另一個工友搖了搖頭。

中午休息的時候，林志遠已經搬了大半堆廢料。他坐在角落里，啃著從家里帶來的窩頭，喝著白開水。

"小林，過來一起吃飯。"劉師傅招呼他。

林志遠擺擺手："劉師傅，我這樣就挺好的。"

"這孩子，太老實了。"韋秀芳搖頭嘆息。

下午的時候，趙滿堂又給林志遠安排了新任務——清洗機床上的油污。這本來是最臟最累的活兒，一般都是輪流來做，但趙滿堂偏偏要讓林志遠一個人干。

"記住，一定要洗得干干凈凈，不然影響明天的生產，你可擔待不起。"趙滿堂說完就走了。

林志遠默默地拿起抹布，開始清洗。機油混合著鐵屑，黏膩難洗，他的雙手很快就被染得烏黑。但他依然認真地清洗著每一個角落，一絲不茍。

"小林，你家是哪里的？"韋秀芳趁趙滿堂不在，過來和他聊天。

"我家在縣城外的一個小村子，父母都是種地的。"林志遠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那你怎么會分配到這里來？"

"我高中畢業后，參加了技工學校的考試，學了兩年機械制造。這次分配，我特意申請來這家廠子，聽說這里的技術水平比較高，我想好好學點真本事。"

韋秀芳看著這個認真的年輕人，心里有些不忍："小林啊，我勸你一句，在這個廠子里，光有技術可不夠，還得學會......"

"韋秀芳！你在那兒干什么呢？趕緊回來干活！"趙滿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韋秀芳只好匆匆離開，留下林志遠一個人繼續清洗機床。

晚上下班的時候，林志遠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廠門。他的工裝已經被汗水和機油弄得不成樣子，雙手也是傷痕累累。但他的眼中依然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回到宿舍，林志遠簡單洗漱了一下，然后給家里寫信。

"爹娘，我已經到廠子里上班了。工作雖然辛苦，但我會努力適應的。你們不要擔心我，我一定會干出個樣子來的。"

寫完信，林志遠躺在床上，想起了二叔林德華。二叔在他小時候來過幾次家里，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很少在家里待太久。父親總是對二叔很尊敬，但對于二叔具體做什么工作，家里人都不太清楚。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林志遠也不知道二叔在哪里。他只能靠自己的雙手，在這個陌生的環境里立足。

第二天一早，林志遠照例早早來到車間。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趙滿堂已經在那里等著他了。

"林志遠，昨天的機床清洗得怎么樣？我檢查了一下，還有好幾個地方沒洗干凈。看來你的工作態度有問題啊。"

林志遠愣了一下："不可能啊，我明明洗得很仔細......"

"你是在質疑我的檢查結果嗎？"趙滿堂臉色一沉，"年輕人，要虛心接受批評，不要自以為是。"

"我......"林志遠想要解釋，但看到趙滿堂那冷厲的眼神，只好低下了頭。

"今天你的任務，重新清洗一遍，而且要在上午完成。下午還有別的活兒等著你。"

就這樣，林志遠的工廠生涯開始了。每天都有干不完的臟活累活，每天都要承受趙滿堂的挑剔和刁難。但他依然咬牙堅持著，相信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02

時間一晃過了一個月，林志遠在這個車間里的地位似乎已經固定了——最底層的苦力工。

這天早上，林志遠剛到車間，就被趙滿堂叫住了。

"林志遠，今天有個緊急任務。客戶催得急，需要加工一批精密零件，你來負責。"

林志遠心中一喜，終于有機會展示自己的技術了。在技工學校的時候，他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對精密加工很有心得。

"好的，趙組長，我一定認真完成。"

趙滿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別高興得太早，這批零件要求很高，誤差不能超過0.02毫米。要是搞砸了，損失可就大了。"

林志遠接過圖紙，仔細研究了一番。這確實是個技術活兒，但以他的水平完全可以勝任。

"小林，你行嗎？這個零件我干了十幾年都覺得有難度。"劉師傅有些擔心。

"劉師傅，我試試看。"林志遠信心滿滿。

他開始調試機床，設置各種參數。每一個步驟都做得非常仔細，生怕出現任何差錯。

韋秀芳偷偷過來看了看："小林，你真的會做這個？"

"應該沒問題，我在學校的時候練過類似的。"

林志遠開始加工第一個零件。機床運轉聲響起，金屬切削的聲音很有節奏。他全神貫注地盯著操作面板，時不時調整一下參數。

半個小時后，第一個零件完成了。林志遠拿起卡尺仔細測量，誤差只有0.01毫米，完全符合要求。

"不錯嘛，小伙子。"一個路過的老師傅贊了一句。

林志遠心里美滋滋的，繼續加工第二個、第三個......

到了中午，他已經完成了二十個零件，每一個都是精品。

"小林，你可以啊，這技術水平都趕上我了。"劉師傅由衷地稱贊。

林志遠正要回答，卻看到趙滿堂陰沉著臉走了過來。

"林志遠，你給我過來。"

"怎么了，趙組長？"

"你看看你加工的這些零件，像什么樣子？"趙滿堂拿起一個零件，故意挑剔道，"這個表面粗糙度明顯不夠，這個尺寸也有偏差。"

林志遠仔細看了看，明明沒有任何問題："趙組長，我用卡尺測過，尺寸完全符合要求，表面粗糙度也......"

"你敢頂嘴？"趙滿堂聲音陡然提高，"我干了這么多年，還看不出好壞？你一個新來的，懂什么？"

周圍的工人們都停下手中的活，看著這里的動靜。

"重新做！全部重新做！這次要是還不合格，你就給我回家種地去！"

林志遠的臉漲得通紅，他明明做得很好，為什么要被這樣羞辱？

"趙組長，這些零件真的沒問題......"

"啪！"趙滿堂一巴掌拍在工作臺上，"我說有問題就是有問題！你還想不想在這兒干了？"

林志遠咬著牙，最終還是低下了頭："我重新做。"

"這就對了嘛，年輕人要虛心，要聽領導的話。"趙滿堂得意地笑了。

下午，林志遠重新開始加工。這次他更加小心翼翼，每一個步驟都反復檢查。但是奇怪的是，不管他做得多么完美，趙滿堂總能挑出毛病來。

"這個表面有劃痕。"

"那個角度不對。"

"這里的光潔度不夠。"

到了下班時間，林志遠已經廢掉了十幾個零件，但還是沒有一個能讓趙滿堂滿意的。

"算了，今天就到這兒。明天接著做，什么時候做出合格品，什么時候算完。"趙滿堂說完就走了。

林志遠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那些被判定為廢品的零件，心里說不出的委屈。

"小林，別太在意。"劉師傅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有些事情......唉，你慢慢就明白了。"

"劉師傅，我做得真的有問題嗎？"

劉師傅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后，小聲說道："小林，你做得沒問題，比我做得都好。但是......"

"但是什么？"

"算了，我不該說這些。你自己想想吧。"劉師傅搖搖頭走開了。

晚上回到宿舍，林志遠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做得很好，為什么總是被挑毛病？難道真的是自己技術不行？

第二天，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不管林志遠怎么努力，做出來的零件在趙滿堂眼里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一連幾天下來，林志遠的信心完全被打擊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做這行。

"小林，你這是怎么了？整天悶悶不樂的。"韋秀芳看不下去了。

"秀芳姐，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笨？你？"韋秀芳差點笑出聲，"小林，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年輕人了。"

"那為什么我做什么都不對？"

韋秀芳嘆了口氣："小林，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

"什么意思？"

"你想想，為什么趙組長偏偏看你不順眼？為什么別人做同樣的活兒就沒問題，你做就有問題？"

林志遠陷入了沉思。是啊，這確實很奇怪。同樣的零件，別的師傅做出來的趙滿堂從來不挑毛病，但到了自己這里就各種不行。

"難道是因為我是新來的？"

"這只是原因之一。"韋秀芳四處看了看，確定沒人偷聽，才壓低聲音說道，"小林，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趙滿堂這個人，最喜歡整新人，特別是那些有文化、有技術的新人。"

"為什么？"

"因為他怕啊。他怕被人超越，怕失去自己的地位。所以每次來新人，他都要先把人的銳氣打掉，讓人服服帖帖的才行。"

林志遠恍然大悟。難怪自己總是被針對，原來是這樣。

"那我該怎么辦？"

"這個......"韋秀芳有些為難，"要么你忍著，時間長了可能會好一點。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你想辦法讓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

林志遠沉默了。他從小就被教育要忍讓，要和睦，但現在看來，一味的忍讓只會讓人更加變本加厲。

03

轉眼到了第二個月，林志遠的處境不但沒有改善，反而變得更加惡劣。

這天上午，車間里來了一個重要客戶。廠長親自陪同，要參觀生產流程。

"各班組都要拿出最好的狀態，不能出任何差錯。"車間主任反復強調。

趙滿堂早就做好了準備。他把自己手下技術最好的幾個師傅安排到顯眼的位置，讓他們展示技術。

"林志遠，你今天就別操作機床了，在一邊打下手就行。"

林志遠有些不解："為什么？我的技術......"

"你的技術？"趙滿堂冷笑，"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要是在客戶面前出了問題，誰負責？"

林志遠被安排去搬運材料，當一個純粹的體力工。

客戶來了，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起來很有經驗。他仔細觀察著生產流程，不時詢問一些技術問題。

"這個零件的精度控制得不錯。"客戶拿起一個產品夸獎道。

"這是我們班組的拳頭產品，我親自設計的工藝流程。"趙滿堂立刻搶功。

林志遠在一旁聽著，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個零件的工藝其實是他優化的，但現在卻成了趙滿堂的功勞。

"小伙子，這個零件是你做的？"客戶突然指著林志遠剛剛搬過來的一個半成品問道。

林志遠愣了一下："是的。"

"做得很好，表面處理特別到位，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趙滿堂臉色一變，趕緊解釋："這個，這個是我指導的結果。這小子剛來不久，還在學習階段。"

客戶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但眼中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

客戶走后，趙滿堂把林志遠叫到了一邊。

"林志遠，以后客戶來的時候，你少說話，多干活。什么時候輪到你表現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以為客戶夸你幾句，你就了不起了？告訴你，在這個車間里，一切都要聽我的！"

從那以后，趙滿堂對林志遠的刁難變本加厲。不僅工作上各種挑毛病，連生活上也開始找茬。

"林志遠，你的工裝怎么這么臟？影響車間形象。"

"林志遠，你的工具擺放不整齊，重新擺。"

"林志遠，你的操作姿勢不標準，影響安全。"

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每天都要被訓斥。林志遠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更讓他難受的是，其他工人雖然同情他，但沒人敢出來為他說話。大家都怕得罪趙滿堂，怕被穿小鞋。

"小林，你要不要考慮調到別的班組？"韋秀芳私下建議。

"能調嗎？"

"很難。除非你有什么關系，或者趙滿堂同意放人。"

林志遠苦笑。他哪有什么關系？而趙滿堂顯然不會放過他這個出氣筒。

就在這時，車間里發生了一件事。

那天下午，新來了一個學徒工，叫小王，只有十八歲，剛從技校畢業。趙滿堂照例要給新人一個下馬威。

"小王，來，我給你安排個活兒。"趙滿堂指著一臺老舊的沖床說道，"這臺機器有點毛病，你去檢修一下。"

小王看了看那臺機器，有些害怕："趙組長，我沒修過這種機器，要不讓師傅們......"

"什么師傅？你以為自己是來享福的？新人就要多實踐，在實踐中學習。"

小王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去檢修。但他顯然經驗不足，操作很不規范。

林志遠在一旁看著，越來越擔心。那臺沖床確實有問題，而且小王的操作方式很危險。

"小王，你小心一點，那個安全裝置......"林志遠想要提醒。

"林志遠！"趙滿堂大吼一聲，"你在那兒亂指揮什么？自己的活兒干完了？"

林志遠被吼得一愣，但看到小王還在危險地操作著，他顧不了那么多了。

"小王，快停下！那樣操作很危險！"

就在這時，機器突然發出一聲異響，一塊金屬片飛了出來，直奔小王的頭部。

林志遠幾乎沒有思考，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把小王推開。金屬片擦著他的胳膊飛過，在他的工裝上劃出一道口子。

"我的媽呀！"小王被嚇得臉色發白。

周圍的工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要不是林志遠及時出手，小王很可能被那塊金屬片擊中頭部，后果不堪設想。

"小林，你沒事吧？"劉師傅趕緊跑過來查看。

林志遠的胳膊被劃破了，但好在傷勢不重。"我沒事，小王怎么樣？"

"我...我沒事，謝謝志遠哥。"小王還在發抖。

就在這時，趙滿堂的聲音響起了："林志遠！你給我過來！"

所有人都看向趙滿堂，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你剛才的行為嚴重違反了操作規程！誰讓你離開自己的崗位的？誰讓你干預別人的工作的？"

林志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是在救人......"

"救人？你以為你是英雄嗎？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可能影響到整個車間的安全？萬一你沖過去的時候撞到別的機器怎么辦？"

"可是小王他......"

"小王的事用不著你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職責，你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周圍的工人們面面相覷，都覺得趙滿堂這次太過分了。見義勇為救人，居然還要被批評？

"趙組長，小林是在救人啊。"韋秀芳忍不住說了一句。

"韋秀芳，這里輪得到你說話嗎？"趙滿堂怒視著她。

韋秀芳被嚇得不敢再說話。

"林志遠，按照廠規，違反操作規程要記過處分，扣除當月獎金。"

"什么？"林志遠簡直不敢相信，"我救了人，你還要罰我？"

"少廢話！這是廠規，不是我定的。要怪就怪你自己不遵守紀律！"

林志遠的拳頭緊緊握起，青筋暴起。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顛倒黑白的人。

"小林，算了。"劉師傅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勸道。

小王也滿臉愧疚："志遠哥，都是因為我......"

"不關你的事。"林志遠深呼吸了幾次，努力壓制住心中的怒火。

但這件事像一根刺一樣，深深地扎在了林志遠的心里。他開始明白，在這里，是非對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權力。

那天晚上，林志遠給父母寫信，第一次在信中流露出了沮喪的情緒。

"爹娘，廠子里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難一些。但你們放心，我會堅持下去的。二叔以前不是也說過嗎，做人要有骨氣，不能輕易低頭。我一定會證明自己的。"

寫完信，林志遠想起了二叔林德華。小時候，二叔來家里的時候總是說："志遠啊，記住，做人要有原則，要有底線。遇到不公平的事情，該爭取的時候就要爭取，不能一味地忍讓。"

當時年幼的林志遠不太理解這話的意思，但現在他漸漸明白了。

04

第三個月的時候，林志遠已經在車間里成了透明人。

除了韋秀芳和劉師傅偶爾關心一下，其他人都對他敬而遠之。大家都知道他是趙滿堂的眼中釘，誰沾上誰倒霉。

這天上午，車間里來了通知，說要選拔技術骨干參加市里的技能比賽。這對年輕工人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不僅能展示技術，還可能獲得獎金和榮譽。

"我要報名。"林志遠第一個舉手。

趙滿堂斜眼看著他："你？就你那技術水平，去了也是丟人現眼。"

"趙組長，我覺得我的技術還可以，想試試看。"

"試試看？"趙滿堂冷笑，"你以為技能比賽是兒戲嗎？代表的是我們車間的榮譽。萬一搞砸了，誰負責？"

"我會努力的，不會給車間丟臉。"

"努力有用嗎？"趙滿堂的聲音越來越高，"我告訴你，這次比賽的名額已經定了，是李師傅和張師傅。你就別想了。"

李師傅和張師傅確實技術不錯，但林志遠知道自己的水平絕不比他們差。在技校的時候，他的成績一直是第一名。

"趙組長，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機會？你還想要什么機會？"趙滿堂徹底怒了，"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一個新來的，懂什么？"

林志遠咬著牙，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么。

晚上，韋秀芳找到了他。

"小林，你別太難過了。"

"秀芳姐，你說我為什么總是被針對？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韋秀芳嘆了口氣："小林，你沒做錯什么，錯的是這個世道。"

"什么意思？"

"你想想，趙滿堂為什么要這樣對你？因為他怕啊。他怕你技術比他好，怕你搶了他的風頭，怕領導發現他其實沒什么本事。"

林志遠若有所思。

"而且，"韋秀芳壓低聲音，"我聽說趙滿堂的班組長位置本來就不穩。廠里有人對他很有意見，只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那我更應該低調了，免得成為炮灰。"

"也不一定。"韋秀芳神秘地笑了笑，"有時候，忍讓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

第二天，林志遠照常上班。但他發現趙滿堂的心情似乎特別不好，對所有人都是橫眉豎眼的。

"都給我認真點！最近上面查得嚴，誰要是出了問題，我饒不了他！"

原來，昨天晚上廠里開了會，車間主任傳達了上級的指示，說要加強安全生產，提高產品質量。而且，最近有傳言說要進行人事調整。

趙滿堂心里慌了。他這個班組長的位置本來就是靠關系得來的，技術水平一般，管理能力也不怎么樣。如果真的要重新評估，他很可能被撤掉。

所以，他決定立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厲害。

"林志遠，過來。"

林志遠走過去："趙組長，什么事？"

"今天有一批緊急訂單，客戶要得急。你來負責這批零件的加工。"

林志遠一看圖紙，又是精密加工，技術要求很高。但他已經有了經驗，知道無論自己做得多好，趙滿堂都會挑毛病。

"我盡力而為。"

"不是盡力而為，是必須完成！而且質量要求很高，不能有任何瑕疵。"

林志遠開始工作。這次他更加小心，每一個步驟都反復檢查，每一個參數都精確調整。

中午的時候，他已經完成了一半。韋秀芳偷偷過來看了看，豎起大拇指："小林，你這技術真的沒話說。"

但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一個叫小張的工人操作不當，把一桶切削液打翻了，液體濺了一地。更糟糕的是，一些液體濺到了林志遠剛剛完成的零件上。

"我的天哪，這下完了。"小張嚇得臉色發白。

林志遠趕緊檢查零件，還好，大部分都沒有問題，只有兩個被腐蝕了表面。

"沒事，我重新做這兩個就行。"林志遠安慰小張。

但這一幕被趙滿堂看到了，他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

"林志遠！你過來！"

"怎么了，趙組長？"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為什么會有切削液濺到零件上？是不是你操作不當？"

"不是的，是小張不小心打翻了......"

"小張？"趙滿堂冷笑，"你的意思是要推卸責任？"

"我沒有推卸責任，我只是說明情況。"

"情況？我告訴你什么情況！"趙滿堂的聲音越來越大，"你負責的零件出了問題，就是你的責任！不管是什么原因！"

周圍的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著這里的沖突。小張想要解釋，但被人拉住了。

"現在這批零件廢了，客戶那邊怎么交代？損失誰來承擔？"

"我可以重新做，時間來得及。"

"重新做？你以為材料不要錢嗎？你以為時間不寶貴嗎？"趙滿堂步步緊逼，"我看你根本就不適合做這種精密工作，以后這種活兒別想再碰了！"

林志遠感到深深的屈辱。明明不是自己的錯，為什么要承擔責任？明明可以補救，為什么不給機會？

"趙組長，我覺得這樣不公平。"

"不公平？"趙滿堂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一個新來的，跟我談公平？我告訴你什么叫公平！在這個車間里，我說什么就是什么！"

林志遠的拳頭緊緊握起，身體在微微顫抖。他想起了父母的期望，想起了自己的夢想。

三個月來積壓的憤怒，在這一刻差點就要爆發了。

但最終，他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了心中的怒火。

"我知道了，趙組長。"

那天下班后，林志遠一個人坐在車間里很久很久。韋秀芳和劉師傅都勸過他，但他什么也沒說。

然而，命運的轉折，就在第二天悄悄來臨了......

05

那天下班后，林志遠獨自坐在車間里，望著那些被污染的零件，心中五味雜陳。

"小林，還沒走啊？"劉師傅走了過來。

"劉師傅，我在想一些事情。"

劉師傅坐在他旁邊："是不是今天的事情讓你很難受？"

"嗯。"林志遠點點頭，"劉師傅，您說我該怎么辦？"

劉師傅沉默了一會兒："小林，我知道你心里憋屈，但有些事情......唉，忍忍就過去了。"

"可是這樣忍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

"總會好起來的。"劉師傅的聲音里帶著無奈，"咱們這些普通工人，能怎么辦呢？"

"劉師傅，您以前也被這樣對待過嗎？"

劉師傅苦笑："誰沒有過呢？我剛來的時候，比你現在還慘。但我熬過來了，現在趙滿堂也不敢把我怎么樣。"

"那需要多長時間？"

"看情況吧，短則幾年，長則......"劉師傅沒有說完。

幾年？林志遠無法想象自己還要忍受幾年這樣的日子。

"劉師傅，除了忍，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劉師傅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后，壓低聲音說："小林，我跟你說個事，但你千萬別往外傳。"

"什么事？"

"前兩天我聽說，廠里可能要來一個檢查組，專門檢查基層管理的情況。"

林志遠心中一動："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聽說是省里派下來的，級別很高。要是真的來了，可能會有一些變化。"

"什么樣的變化？"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覺得，像趙滿堂這樣的人，遲早會有報應的。"

劉師傅走后，林志遠一個人在車間里坐了很久。他想起了自己剛來時的雄心壯志，想起了在技校時的優異成績，想起了父母對自己的期望。

他不能就這樣認輸。

第二天一早，林志遠來到車間，發現氣氛有些異常。工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著什么。

"怎么了？"林志遠問韋秀芳。

"你還不知道？廠里真的要來檢查組了，明天就到。"

"真的？"

"千真萬確。聽說是省里的技術考察團，要全面檢查咱們廠的生產情況。"

林志遠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也許，這是一個機會。

這時，趙滿堂走了過來，臉色很難看。

"都別在那兒議論了，趕緊干活！明天檢查組來了，誰要是出了問題，我饒不了他！"

整個上午，趙滿堂都在車間里轉來轉去，不停地檢查各種細節。他顯然很緊張，生怕出什么差錯。

"林志遠，你今天就別操作機床了，去整理一下材料庫。"

林志遠知道，趙滿堂是怕他在檢查組面前出風頭。但他沒有抗議，默默地去了材料庫。

下午的時候，車間主任來了，帶著幾個人檢查設備和環境。

"明天的檢查很重要，各班組都要拿出最好的狀態。"車間主任強調道。

"請主任放心，我們班組絕對沒問題。"趙滿堂拍著胸脯保證。

晚上，林志遠回到宿舍，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翻出一張照片，那是他和二叔的合影，拍攝于他高中畢業的時候。

照片中的二叔溫和地笑著，穿著干凈的中山裝，看起來很有文化的樣子。林志遠記得，二叔那次來家里，話不多，但總是鼓勵他要好好學習，將來做個有用的人。

"不知道二叔現在怎么樣了。"林志遠喃喃自語。

要是二叔知道自己在這里受的委屈，會說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整個車間都緊張起來。工人們穿上最干凈的工裝，設備擦得锃亮，連地面都拖了好幾遍。

"記住，等會兒檢查組來了，除了我說話，其他人少開口。"趙滿堂再次強調。

上午十點，檢查組終于來了。領頭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戴著眼鏡，舉止沉穩，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人。

廠長和車間主任陪在身邊，小心翼翼地介紹著情況。

"這是我們的三班，技術力量比較強，產品質量也很好。"車間主任介紹道。

"這位是我們的班組長趙滿堂，工作經驗豐富，管理能力很強。"

趙滿堂滿臉笑容地迎上前去："歡迎領導檢查指導工作。"

檢查組的人點點頭，開始仔細觀察車間的情況。

林志遠在材料庫里遠遠地看著，心情復雜。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決定——如果有機會，一定要說出真相。

檢查組在車間里轉了一圈，詢問了一些技術問題。趙滿堂表現得很積極，不停地解答和介紹。

"這個零件做得不錯。"檢查組的領頭人拿起一個產品夸獎道。

"這是我們班組的拳頭產品，工藝流程是我親自設計的。"趙滿堂立刻搶功。

林志遠在遠處看著，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個零件的工藝優化明明是他提出的建議，現在卻成了趙滿堂的功勞。

檢查組繼續參觀，來到了林志遠工作的區域。

"這些零件的精度控制得很好。"檢查組的人仔細觀察著。

"是的，我們對質量要求很嚴格。"趙滿堂在一旁解釋。

就在這時，檢查組的領頭人走到了林志遠的工位前，仔細觀察著那些剛剛完成的零件。

周圍的空氣變得凝重起來，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檢查結果。

趙滿堂緊張地看著檢查組領頭人的表情，心中升起一絲不安的預感。

而林志遠，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等待著這個關鍵時刻......

第二天一早，廠里突然來了省里的技術考察團。消息傳得飛快，整個車間都緊張起來。

趙滿堂穿上最好的工裝，早早站在車間門口迎接。他昨晚還在家里跟老婆炫耀："明天省里來人，指不定我還能露個臉，升個一官半職的。"

林志遠默默在自己工位上干活，心情復雜。昨天被羞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忍受著。

上午十點，考察團終于來了。領頭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戴著眼鏡，舉止沉穩，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廠長和車間主任陪在左右，趙滿堂緊跟在后面，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

考察團在車間里轉了一圈，檢查設備，詢問工藝流程。那個領頭人不時點頭，偶爾問幾個專業問題，把廠長問得滿頭大汗。

趙滿堂一直在旁邊點頭哈腰，時不時插上幾句話想表現自己。

考察團走到林志遠的工位前停下了。領頭人仔細看著林志遠剛完成的零件，拿起來左看右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這活兒干得不錯，技術很扎實。"他放下零件，抬頭看向林志遠。

車間主任連忙介紹："這是我們車間的年輕技工林志遠，很有潛力的小伙子。"

趙滿堂也湊過來："是啊是啊，這小子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

然而就在考察團準備離開的時候，昨天積壓的委屈和憤怒突然在林志遠心中翻涌起來。三個月來的屈辱，昨天的羞辱，讓他再也無法保持沉默。

他突然站起身來，看著趙滿堂，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

"趙組長，我問你個事，你認識我二叔嗎？"

趙滿堂滿臉不屑地冷笑："你二叔？哪根蔥啊！"

"別以為搬個什么關系就能在我這混！小兔崽子，我告訴你，就算天王老子來了，在我這班組里也得聽我的！"趙滿堂越說越來勁，聲音越來越大。

周圍的工人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緊張地看著這一幕。考察團的人也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覷。

然而，當那個領頭人開口說話的時候，現場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