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那個春日,我站在兩間嶄新的畫廊門前,看著雙胞胎兒子李浩然和李浩宇分別牽著心愛的女畫家走出婚禮現場。
陽光灑在他們年輕的臉上,一切都顯得那么美好。
我永遠記得那一刻,浩然的妻子張曉妍握著畫筆的手微微顫抖,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而浩宇的妻子王雨薇則緊緊抱著一幅剛完成的油畫,仿佛那是她最珍貴的嫁妝。
兩個同樣天賦異稟的女畫家,兩間配置相同的畫廊,我以為這樣的起點會讓她們在藝術道路上并肩前行。
然而十年后的今天,當我再次站在這兩間畫廊前時,眼前的景象卻讓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01
2014年春天,我李建國站在自家的茶樓里,看著兩個二十八歲的兒子為了同一件事爭得面紅耳赤。
"爸,我和曉妍已經談了三年,她的畫越來越好,我們想結婚了。"浩然率先開口,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急切。
"我和雨薇也是!"浩宇不甘示弱,"我們早就該結婚了,只是一直在等合適的時機。"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打量著這對從小就形影不離的雙胞胎兒子。
浩然性格沉穩,做事有條理,從小就是哥哥的模樣;浩宇則活潑開朗,想法天馬行空,總是能給人帶來驚喜。
"你們兩個都想結婚?"我故意板著臉問道。
"是的,爸。"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我心里其實早有準備,這兩個孩子的女朋友我都見過,都是學美術的,而且都很有才華。
張曉妍是美院油畫系的高材生,作品風格細膩內斂,每一筆都透著深厚的功底;王雨薇則是自由畫家,畫風大膽前衛,色彩運用極其大膽。
"既然都想結婚,那就一起辦婚禮吧。"我緩緩開口,"不過,我有個條件。"
兩個兒子立刻豎起耳朵。
"你們都知道,我這些年做生意攢了些錢,本來想著給你們一人買套房子。但既然你們娶的都是畫家,我覺得房子對她們來說不如畫廊來得實用。"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街道。
"我決定給你們每人資助一套畫廊,作為彩禮。地段、面積、裝修標準都一樣,這樣你們的妻子就能有自己的展示空間,專心搞藝術創作。"
浩然和浩宇對視一眼,眼中都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爸,您這是......"浩然有些不敢相信。
"我說到做到。"我轉過身來,"但是有個前提,你們必須支持妻子的藝術創作,不能因為生活瑣事影響她們的才華發揮。"
那天晚上,兩個兒子興奮地給各自的女朋友打電話報告這個好消息。
我一個人坐在茶樓里,想起了年輕時候的夢想。
其實我年輕時也喜歡畫畫,只是為了生活不得不放棄。現在有能力了,能夠支持這些有才華的年輕人,也算是圓了自己的一個心愿。
三個月后,兩間畫廊同時開業。
我特意選在了市中心的藝術街區,每間畫廊都有兩百平米的展示空間,裝修采用簡約現代風格,燈光設備都是進口的專業展覽燈具。
開業那天,我看著張曉妍和王雨薇分別站在自己的畫廊里,眼中滿含著感激的淚水。
"爸,謝謝您給我們這么好的起點。"張曉妍握著我的手,聲音有些哽咽。
"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創作出更好的作品。"王雨薇也激動地說道。
我拍拍她們的肩膀,心里充滿了期待。
兩個同樣有天賦的女畫家,兩間條件相同的畫廊,我相信她們都會在藝術道路上取得輝煌的成就。
02
婚禮過后的第一年,兩間畫廊都呈現出蓬勃的生機。
我經常在周末的時候去兩間畫廊轉轉,看看兒媳婦們的創作情況。
張曉妍的畫廊布置得井井有條,每幅畫都有詳細的創作說明,墻上還貼著她的創作計劃表。她的作品多以風景和靜物為主,技法扎實,色彩搭配和諧。
"曉妍,最近創作怎么樣?"我走進她的畫廊,看到她正在一幅向日葵前仔細調色。
"爸,我正在準備下個月的個人畫展,已經完成了二十幅作品。"她放下畫筆,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這幅向日葵畫得真好,陽光的感覺都透出來了。"我由衷地贊嘆。
張曉妍的畫風雖然傳統,但每一筆都顯示出深厚的功底,讓人看了就覺得舒服。
相比之下,王雨薇的畫廊則顯得更加隨性。
她的作品色彩大膽,構圖新穎,有時候一面墻上只掛一幅巨大的抽象畫,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讓人過目難忘。
"雨薇,你這幅畫......"我站在一幅紅色為主調的抽象畫前,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爸,這是我的新系列,叫'情感釋放'。"王雨薇興奮地解釋著,"我想通過色彩和線條來表達內心的情感波動。"
雖然我不太理解抽象畫,但能感受到她作品中蘊含的強烈情感。
那一年,兩個兒媳婦都舉辦了自己的個人畫展。
張曉妍的畫展主題是"靜謐時光",展出的三十幅作品都是她對日常生活的細膩觀察和表達。開幕式那天,來了很多美院的老師和同學,大家對她的技法都贊不絕口。
"這些畫讓我想起了印象派的經典作品。"一位老教授這樣評價。
王雨薇的畫展則截然不同,主題是"色彩狂歡",整個畫廊被她的抽象作品裝點得如同一個色彩的海洋。
"這種表現力太震撼了!"一位年輕的藝術評論家激動地說。
兩場畫展都很成功,但我隱隱感覺到了一些不同。
張曉妍的畫展觀眾更多,銷售情況也更好,很多人都被她畫中的寧靜美感所吸引。
而王雨薇的畫展雖然話題性更強,但真正購買的人并不多,大多數人都是來看熱鬧的。
"爸,您覺得我們兩個誰畫得更好?"有一次,浩宇半開玩笑地問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你們的風格不同,各有特色。藝術這東西,不能簡單地比較好壞。"
但我心里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雖然王雨薇的畫更有沖擊力,但張曉妍的作品更容易被大眾接受。
在商業社會里,這可能會成為一個重要的區別。
那一年年底,我分別給兩個兒媳婦包了同樣數額的紅包,鼓勵她們繼續創作。
"明年我希望看到你們更好的作品。"我這樣對她們說。
但我沒有想到,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03
第二年春天,一個意外的消息改變了一切。
張曉妍懷孕了。
"爸,我們要有孩子了!"浩然興奮地告訴我這個消息。
我當然高興,但同時也有些擔心。
"曉妍還能繼續畫畫嗎?"我問道。
"當然能,我會全力支持她的。"浩然拍著胸脯保證。
但現實很快就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懷孕期間,張曉妍的身體狀況不太好,經常感到疲倦和惡心,根本無法長時間集中精神創作。
我去她的畫廊時,經常看到她坐在椅子上發呆,面前的畫布上只有幾筆未完成的線條。
"曉妍,身體怎么樣?"我關切地問。
"還好,就是總覺得很累,畫不了太久。"她勉強笑著回答。
畫廊里的新作品越來越少,偶爾有顧客進來,看到的都是之前的老作品。
與此同時,王雨薇卻進入了創作的高峰期。
沒有生活負擔的她可以全身心投入創作,幾乎每周都有新作品問世。
她的畫風也在不斷變化,從最初的抽象表現主義逐漸融入了更多的具象元素,作品的層次感和深度都有了明顯提升。
"雨薇最近的作品真是越來越好了。"有一次,我在她的畫廊里忍不住感嘆。
"謝謝爸的夸獎,我覺得自己正在找到屬于自己的藝術語言。"她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那段時間,我經常在兩間畫廊之間穿梭,心情復雜。
一邊是因為懷孕而不得不放慢創作節奏的張曉妍,一邊是正值創作巔峰的王雨薇。
命運的天平似乎開始傾斜了。
孩子出生后,情況變得更加復雜。
張曉妍雖然請了保姆,但作為母親,她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分散了。
我經??吹剿е⒆釉诋嬂壤镛D悠,想要畫畫卻又放不下懷中的嬰兒。
"媽媽畫畫,寶寶要乖乖的哦。"她輕聲哄著孩子,但小家伙顯然不配合,總是在關鍵時刻大哭起來。
浩然雖然承諾會全力支持,但他自己也有工作,能幫上的忙有限。
"曉妍,要不你暫時休息一段時間,等孩子大一點再創作?"有一次,我試探性地建議。
她搖搖頭,眼中有一絲堅定:"不,我不能停下來。藝術家一旦停下來,就很難再找回狀態了。"
但現實是殘酷的。
那一年,張曉妍只完成了五幅作品,而且質量都不如以前。
而王雨薇則舉辦了兩次個人畫展,作品數量和質量都有了顯著提升。
年底的時候,我照例給兩個兒媳婦包紅包。
但這一次,我的心情格外沉重。
我開始意識到,藝術創作需要的不僅僅是天賦和條件,更需要持續的專注和投入。
生活的責任和藝術的追求,有時候真的很難兼顧。
04
第三年,差距變得更加明顯。
張曉妍的孩子已經會走路了,更加活潑好動,需要更多的照顧。
盡管她努力想要平衡母親和藝術家的雙重身份,但效果并不理想。
我去她的畫廊時,經常看到她一邊畫畫一邊看著在地上玩耍的孩子,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
"媽媽,我要喝水。"
"媽媽,我要尿尿。"
"媽媽,這個是什么?"
孩子的各種需求打斷了她的創作思路,一幅原本可能在兩天內完成的作品,現在需要一個星期甚至更長時間。
"曉妍,你看起來很累。"我心疼地說。
她苦笑著點點頭:"爸,我也沒想到帶孩子會這么辛苦。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快要忘記怎么畫畫了。"
聽到這話,我心里一陣酸楚。
相比之下,王雨薇的事業卻蒸蒸日上。
她不僅在本市的藝術圈嶄露頭角,還開始受到省城乃至首都藝術界的關注。
"雨薇,聽說你的作品要在省美術館展出了?"我驚喜地問。
"是的,爸!"她興奮地說,"策展人說我的作品很有個性,想要推薦給更多的人看。"
那次展覽對王雨薇來說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省美術館的展覽讓她的知名度大大提升,不僅有了固定的收藏家群體,還有畫廊主動找上門來洽談合作。
"我們希望能夠代理雨薇的作品,在全國范圍內推廣。"一位來自北京的畫廊老板這樣說。
而張曉妍呢?
她的畫廊里已經很久沒有新作品了,偶爾有顧客進來,看到的都是三年前的老作品。
"這些畫是什么時候創作的?"有顧客問。
"呃...是前幾年的作品。"浩然有些尷尬地回答。
顧客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這種情況讓我非常擔憂。
我開始思考,是否應該勸張曉妍暫時放下藝術創作,專心照顧孩子?
但我又擔心,一旦停下來,她可能就再也找不回藝術的感覺了。
那年夏天,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雇了一個專業的育兒嫂,專門照顧張曉妍的孩子,希望能夠讓她有更多時間專注于創作。
"爸,謝謝您!"張曉妍感激地說,"我一定會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有了育兒嫂的幫助,張曉妍的創作時間確實增加了。
但我很快發現,問題并不只是時間不夠那么簡單。
經過三年的中斷,她的創作狀態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的畫風變得猶豫不決,筆觸不再像以前那樣自信流暢。
"我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怎么畫畫。"她苦惱地對我說。
而王雨薇的藝術生涯卻如日中天。
她的作品價格不斷上漲,已經有收藏家愿意花幾萬塊錢購買她的一幅畫。
"雨薇現在已經是小有名氣的畫家了。"浩宇驕傲地說。
我點點頭,心情復雜。
同樣的起點,為什么會有如此不同的結果?
05
第五年,一個突發事件讓我重新審視了整個情況。
張曉妍的孩子生了一場大病,需要住院治療。
作為母親,她當然要日夜陪護,根本無法顧及畫廊的事情。
我去醫院看望時,看到她憔悴的面容,心中滿是心疼。
"曉妍,孩子怎么樣了?"我輕聲問道。
"醫生說已經好轉了,但還需要觀察幾天。"她疲憊地回答。
"畫廊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照看的。"我安慰她。
但當我走進張曉妍的畫廊時,心情變得格外沉重。
畫廊里積了一層灰塵,墻上的畫作已經很久沒有更換過,整個空間顯得死氣沉沉。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王雨薇的畫廊。
她剛剛舉辦了一場名為"生命力"的個人畫展,展出的作品充滿了活力和創新精神。
"這次展覽的反響特別好。"浩宇興奮地告訴我,"有好幾家媒體都來采訪了雨薇。"
我走在兩間畫廊之間,心中五味雜陳。
同樣的投入,同樣的支持,為什么結果會如此不同?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茶樓里,思考著這個問題。
也許,藝術創作真的需要絕對的專注和投入。
但我又想到,難道女性藝術家就注定要在家庭和事業之間做出選擇嗎?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
孩子病好出院后,張曉妍試圖重新投入創作。
但我發現,她的心境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