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淑芬今年六十有七,按理說本該是兒孫繞膝、安享晚年的年紀,可她在親戚鄰里間的名聲,卻實在不怎么光彩。
她那張嘴,厲害得很,年輕時便是十里八鄉有名的“鐵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歪理說得比正理還直。
上了年紀,這嘴上的功夫不僅沒退化,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尤其是對著自家人的時候。
李淑芬的丈夫走得早,她一個人拉扯大兒子王建強。
這本是件值得稱頌的功績,也成了李淑芬日后數落兒子、拿捏兒媳的“尚方寶劍”。
她總覺得,自己這輩子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全世界都欠她的,尤其是她的兒子和兒媳。
兒媳林曉靜嫁進王家那會兒,還是個水靈靈、性格溫婉的姑娘。
李淑芬起初還算客氣,可沒過多久,婆婆的款兒就端起來了。
林曉靜早上起晚了五分鐘,她能從被窩數落到餐桌;飯菜咸了淡了,她能把碗筷摔得山響;林曉靜買了件新衣服,她便陰陽怪氣地說兒媳敗家,不知道體諒她兒子掙錢辛苦。
“我這輩子,就是給你們王家當牛做馬的命!”這是李淑芬的口頭禪。
實際上,自從林曉靜過門,家里的活計她就沒怎么沾過手。
林曉靜心善,想著婆婆年紀大了,又守寡多年不容易,處處忍讓。
可她的忍讓,在李淑芬眼里,就成了懦弱可欺。
李淑芬不僅嘴碎,還特別“作”。
有一年冬天,天氣預報說要降溫,她非說自己年輕時候在冰天雪地里都沒事,硬是不讓兒子給她買厚實的羽絨服,說那是浪費錢。
結果夜里凍得直哆嗦,第二天就感冒了。
這一病可不得了,李淑芬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會兒說兒子不孝順,不知道她冷,一會兒又說兒媳沒眼力見兒,不知道提前給她準備。
王建強和林曉靜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熬粥喂藥,她還挑三揀四,不是嫌藥苦,就是嫌粥燙。
折騰了小半個月,病好了,她逢人便說:“要不是我身子骨硬朗,早被這兩個不孝的東西折騰死了!”
周圍的鄰居們對李淑芬的“作”也是見怪不怪了。
誰家要是辦點紅白喜事,送去的禮金,李淑芬總要掂量半天,生怕自己吃了虧。
偶爾誰家給她點自家種的瓜果蔬菜,她嘴上說著“哎呀,這怎么好意思”,手上卻接得飛快,臨走還要順帶評論一句:“看著還行,就是不知道甜不甜。”
久而久之,大家見了她都有些繞著走,生怕沾上什么麻煩。
02
李淑芬不僅對外人“作”,對自家人更是變本加厲,尤其是兒媳林曉靜,簡直成了她的專屬出氣筒。
林曉靜懷孕的時候,妊娠反應嚴重,吃什么吐什么。
李淑芬不但不體諒,反而風言風語地說:“我們那個年代,懷著孕照樣下地干活,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嬌氣,懷個孩子跟要了命似的。”
王建強心疼媳婦,私下里勸過李淑芬幾次,讓她對曉靜好一點。
可李淑芬一聽這話就炸了毛:“好啊你個王建強,娶了媳婦忘了娘!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現在你倒向著外人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說著就要尋死覓活,不是拍大腿就是抹眼淚。
王建強從小就怕她這一套,每次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在中間受夾板氣。
孫子小寶出生后,李淑芬的“作”更是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她嫌棄林曉靜奶水不足,逼著她喝各種她認為“下奶”的油膩湯水,全然不顧林曉靜的腸胃是否受得了。
小寶哭了,她就指桑罵槐地說林曉靜不會帶孩子;小寶笑了,她就搶過來說是自己的功勞。
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李淑芬的貪小便宜。
她去菜市場買菜,總要跟攤販為了一毛兩毛錢爭執半天,非要把人家送的蔥姜蒜多拿一些才罷休。
小區里有免費領雞蛋的活動,她能天不亮就去排隊,領回來之后還要跟鄰居炫耀一番,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
有一次,林曉靜的娘家送來一些土特產,其中有幾斤上好的香菇。
李淑芬見了,眼睛都亮了,趁著林曉靜不注意,偷偷摸摸地把大半香菇都藏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林曉靜發現香菇少了,問起來,李淑芬還振振有詞:“我幫你嘗嘗鮮嘛,省得放壞了。再說了,我是你婆婆,吃你點東西怎么了?”那理直氣壯的樣子,仿佛林曉靜問一句都是大逆不道。
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家里常年不得安寧。
林曉靜的委屈越積越多,王建強也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疲憊不堪。
親戚朋友們更是對李淑芬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能不來往就不來往,生怕被她纏上。
以前過年過節,家里還算熱鬧,如今卻是門可羅雀,冷冷清清。
李淑芬自己也感覺到了這種變化,但她從不反思自己的問題,反而將一切歸咎于兒子不孝,兒媳不賢,親戚朋友們都是些嫌貧愛富的白眼狼。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太虧了,付出那么多,到頭來卻落得個孤家寡人的下場。
不行,她不能就這么認命!
03
王建強和林曉靜在李淑芬日復一日的“作”和攪擾下,身心俱疲。
為了家庭的和睦,也為了給孩子一個相對清凈的成長環境,夫妻倆商量了很久,終于鼓足勇氣,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給李淑芬在外面租個房子,讓她搬出去單住。
當然,這個決定是以一種極其委婉的方式提出來的。
王建強對李淑芬說,媽,您年紀大了,我們上班忙,小寶又鬧騰,怕打擾您休息。
我們在附近給您租了個一居室,環境好,也清靜,離我們也不遠,方便我們過去照顧您。
每個月的生活費我們照給,還會比現在多一些。
李淑芬一聽這話,當場就炸了。
她把手里的遙控器往地上一摔,指著王建強的鼻子破口大罵:“王建強!你個白眼狼!你這是嫌棄我老了,不中用了,要把我掃地出門是不是?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么養了你這么個不孝子!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哭鬧,撒潑,謾罵,李淑芬把她會的招數都使了一遍。
王建強鐵了心,任憑母親如何哭鬧,只是低著頭,反復說著“媽,我們也是為了您好”。
林曉靜則躲在房間里,蒙著被子偷偷抹眼淚。
她知道,這一步遲早要走,只是沒想到會這么艱難。
最終,在王建強半是哀求半是強硬的態度下,李淑芬還是不情不愿地搬進了出租屋。
房子確實不錯,家電齊全,采光也好。
王建強夫婦也確實做到了承諾,生活費按時足額打過來,隔三差五就帶著小寶去看她。
可是,李淑芬心里的怨氣卻絲毫未減。
她覺得兒子這就是變相地拋棄了她,是兒媳在背后搗鬼,攛掇兒子把她趕了出來。
親戚朋友們知道了這件事,雖然嘴上不說,但李淑芬能從他們異樣的眼神中讀出“活該”兩個字。
她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委屈。
“好啊,你們都瞧不起我,都覺得我老太婆沒用了是吧?”李淑芬一個人在出租屋里,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我偏要干出一番大事來,讓你們所有人都對我刮目相看,讓你們都上趕著來巴結我,討好我!”
這個念頭一旦在心里扎了根,便如同野草般瘋長起來。
可是,干什么大事呢?
她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沒文化,沒積蓄,能干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
李淑芬冥思苦想,卻毫無頭緒。
直到有一天,她在出租屋里看電視,一則社會新聞吸引了她的注意。
新聞里說,一個老太太在路上不小心摔倒了,一個好心的年輕人把她扶了起來,結果老太太反咬一口,說是年輕人撞倒了她,硬是向年輕人索賠了五萬塊錢,而且還成功了!
看到這里,李淑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這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大事”啊!
不用本錢,不用力氣,只需要往地上一躺,就能訛來一大筆錢!
有了錢,她還怕那些親戚朋友不來巴結她?
她還怕兒子兒媳不把她當老佛爺一樣供著?
這個想法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李淑芬心中的迷霧。
她越想越覺得可行,越想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大把的鈔票在向她招手,看到了親戚朋友們諂媚的笑臉。
她決定了,她也要效仿新聞里的那個老太太,找個“冤大頭”,好好地訛上一筆!
從此以后,李淑芬的生活有了新的“奔頭”。
她不再自怨自艾,不再抱怨命運不公,而是開始琢磨起如何實施她的“發財大計”。
04
李淑芬為了她的“發財大計”,著實下了一番功夫。
她不再整天悶在出租屋里看電視,而是開始頻繁地出門“踩點”。
她專門往那些看起來繁華、人流量大的地方轉悠,比如高檔商場門口、豪華酒店附近、寫字樓下。
她仔細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試圖從中篩選出合適的“目標”。
在她看來,理想的目標必須具備幾個條件:首先,得有錢,這樣才訛得到錢;其次,看起來要好欺負,不能是那種兇神惡惡煞的,免得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再次,最好是年輕人,年輕人社會經驗少,臉皮薄,遇到這種事情容易慌亂,也更容易妥協。
一連幾天,李淑芬都在外面溜達。
她揣摩著行人的衣著打扮,觀察著他們開的車,甚至偷偷聽人家打電話的內容,試圖判斷對方的經濟實力。
有時候,她看到一個穿著光鮮的年輕人,剛想上前,又覺得對方眼神太銳利,不像好惹的,便又縮了回去。
有時候,她看到一個開著豪車的人停下來,又覺得對方身邊跟著保鏢,自己根本沒機會下手。
這天下午,天氣有些陰沉,李淑芬在市中心一條頗為繁華的商業街上溜達。
這條街兩旁有不少奢侈品店和高檔餐廳,出入的車輛也多是價格不菲的豪車。
李淑芬像一只經驗豐富的獵手,在人群中搜尋著她的“獵物”。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緩緩地停在了路邊一家高級西餐廳的門口。
車門打開,先下來的是一個穿著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司機,他恭敬地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緊接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李淑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這年輕人,穿著打扮雖然不是那種珠光寶氣的張揚,但一看就是質地精良的名牌,手腕上戴著一塊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手表。
更重要的是,他很年輕,眉宇間雖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傲氣,但整體給人的感覺還是比較斯文有禮。
而且,他是一個人,司機把他送到后就開車離開了,似乎是在附近找停車位。
簡直是完美的目標!
李淑芬的心臟“怦怦”地加速跳動起來,她覺得這是老天爺在幫她。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不緊不慢地朝著那個年輕人走了過去。
年輕人似乎正在看手機,并沒有注意到迎面走來的李淑芬。
機會來了!
李淑芬計算著距離,在與年輕人擦肩而過的前一秒,她猛地一個轉身,同時腳下故意一崴,身體順勢就朝著年輕人“倒”了過去。
“哎喲!”李淑芬發出一聲夸張的痛呼,整個人“精準”地撞在了年輕人的身上,然后順勢癱倒在了地上。
為了讓戲演得更逼真,她還特意用手肘撐了一下地,疼得她齜牙咧嘴——這一下倒是真疼。
05
年輕人正低頭回復一條重要的信息,冷不防旁邊一個人影撞了過來,緊接著就是一個老太太倒在了他的腳邊,口中還“哎喲哎喲”地叫喚著。
他嚇了一跳,手機差點脫手飛出去。
“阿姨,您沒事吧?”年輕人下意識地彎腰想去扶李淑芬,臉上帶著一絲錯愕和關切。
李淑芬卻一把揮開了他的手,捂著自己的腰,臉上露出痛苦萬分的表情,聲音也帶著哭腔:“哎喲喂……我的腰……我的老腰啊……撞死我了……”
她一邊哼唧,一邊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年輕人的反應。
看到年輕人臉上焦急的神色,她心中暗喜:哼,小年輕,果然沉不住氣。
“阿姨,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您去醫院?”年輕人皺著眉頭問道,語氣還算客氣。
李淑芬一聽“醫院”兩個字,心里樂開了花,但臉上卻裝得更加痛苦:“去醫院?去醫院有什么用?我這把老骨頭,被你這么一撞,怕是下半輩子都得在床上過了……”
年輕人聽出點不對味兒了,他剛才明明感覺是這個老太太自己轉身撞上來的,怎么現在聽她的意思,倒成了自己的責任?
他耐著性子解釋道:“阿姨,您是不是搞錯了?我剛才站 ????????沒動,是您自己轉身的時候不小心……”
“什么叫我自己不小心?”李淑芬立刻拔高了聲調,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當然,只是上半身作勢要起來,下半身依舊穩穩地“癱”在地上,“你撞了人還想不承認?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我這么大年紀了,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嗎?哎喲,我的腰啊,肯定斷了,斷了啊!”
李淑芬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周圍路人的注意。
正是下班高峰期,商業街上人來人往,很快,他們周圍就圍上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大家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是怎么了?撞到老人家了?”
“看那年輕人穿得人模狗樣的,怎么這么不小心?”
“現在的老人家可金貴,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大多是偏向自己的,李淑芬心里更有底氣了。
她索性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嚎起來:“天殺的啊!沒天理了啊!撞了人還不認賬,我這把老骨頭要散架了啊!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年輕人被她這陣仗搞得有些頭大,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他試圖再次解釋:“阿姨,這里有監控,我們可以調監控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您確實是我撞的,我絕不推卸責任。但如果不是……”
“監控?你看,你看他還要調監控威脅我!”李淑芬不等他說完,立刻對著圍觀的人群哭訴,“大家評評理啊,他撞了人,還想用監控來嚇唬我一個老婆子!這是什么世道啊!我不管,你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我的腰被你撞了,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費……沒個十萬十五萬,這事兒沒完!”
獅子大開口,直接要十五萬!
年輕人被李淑芬這番無賴的言辭和漫天要價氣得臉色鐵青。
他活了二十多年,還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周圍的指指點點,也讓他覺得顏面盡失,一股怒火直沖頭頂。
“十五萬?呵……”年輕人怒極反笑,他盯著地上撒潑打滾的李淑芬,眼神漸漸變冷,“你確定你要十五萬?”
“少一分都不行!”李淑芬梗著脖子,一副吃定了年輕人的樣子,“你要是不給,我就天天跟著你,到你家去,到你公司去!我看你還要不要臉!”
“好,很好。”年輕人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壓制著自己的怒火。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已經開始小聲指責年輕人的不是。
突然,年輕人猛地抬高了聲音,對著李淑芬怒吼一聲:“賠錢是吧?行!我他媽一次性給你賠清!”
這一聲怒吼,如同平地驚雷,把周圍的議論聲都壓了下去。
李淑芬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了一跳,哭嚎聲都頓了一下。
只見那年輕人惡狠狠地瞪了李淑芬一眼,然后猛地轉過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自己那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
他一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然后“砰”地一聲用力關上了車門。
下一秒,汽車引擎發動的轟鳴聲驟然響起,在這條相對安靜的商業街上顯得格外刺耳。
李淑芬看著年輕人上車打火,心里還在得意:哼,小樣兒,還不是怕了?
這是要去取錢了吧?
十五萬,一分都不能少!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嚇得李淑芬肝膽俱裂,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以復加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