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大成,我爸怕是熬不過這個月了,我... 我想回去看他最后一眼。”
19歲那年,阮氏秋攥著母親偷偷塞的紅繩,在越南邊境線上最后一次回望炊煙裊裊的村莊。
八年后同樣是這條顛簸的土路,她懷里緊緊抱著丈夫連夜縫的布包,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三萬鈔票。
江西村口老榕樹下,張大成佝僂的身影越來越小,而遠方故鄉的輪廓在淚眼中卻愈發清晰。
沒人知道這八年間她在異鄉學會了用贛南方言討價還價,也沒人想到,這看似平常的返鄉之旅,竟成了命運最無情的轉折。
破舊的紅磚房里,墻皮大片剝落,露出里面坑坑洼洼的紅磚。
阮氏芳的母親盤著腿坐在涼席上,頭發亂糟糟地挽在腦后,臉頰凹陷眼神里滿是疲憊。
19 歲的小芳趴在母親腿上,眼淚把褲腿浸濕了一大片,肩膀一抽一抽地,止不住小聲抽泣。
父親躺在里屋的木板床上,呼吸聲粗重又急促。
這幾個月他的心臟衰竭越來越嚴重,嘴唇發紫連說話都費勁。
家里值錢的東西早都賣光了,現在連買藥的錢都拿不出來。
村子里最近都在傳,陳家把女兒嫁到了鄰國,收了一大筆彩禮,現在每個月還能收到女兒托人捎回來的錢。
小芳媽一咬牙,把家里最后一只老母雞殺了,拔毛、洗凈,連夜送到陳家。
好話求了一籮筐,終于打聽到介紹這門親事的中間人。
沒幾天中間人就給小芳找好了人家,說對方家里條件不錯,彩禮也給得實在。
送走女兒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小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打聽過村子里嫁過去的女孩,有的過得不錯,可有的卻遭了大罪。
聽說鄰村有個女孩,嫁過去才知道男人是個酒鬼,天天非打即罵。
男人死后女孩被趕了出來,想回家卻過不了邊境,最后在異國他鄉孤零零地死了。
小芳越想越害怕,可一想到父親躺在床上痛苦的樣子,又知道自己非去不可。
“小芳啊,” 母親摸著女兒的頭發,聲音發顫,“出去了,就好好過日子。多幫著干活,別和人吵架,有啥委屈都忍一忍。在外面不比家里,凡事都得靠自己。”
父親掙扎著從床上支起身子,喘著粗氣說:“閨女,是爸沒用…… 你放心走吧,別惦記家里。” 說到最后聲音都哽咽了。
旁邊的中介等得不耐煩了,皺著眉頭催:“行了行了,趕緊的!這機會難得,要是錯過了,可就沒下次了。”
小芳沒什么行李,就幾件舊衣服塞進一個布袋子。
上車前她回頭看了看站在門口的父母。
母親紅著眼圈,父親扶著門框佝僂著背。
小芳強忍著眼淚,怕父母更難過,轉身爬上貨車。
車廂里堆著貨物,她和另外兩三個女孩被塞進木箱里。
箱子又悶又小,只能蜷著身子,連動都動不了。
車子發動了,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顛簸。
小芳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
路上車子停了幾次,有人上來檢查。
小芳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聽著外面的動靜,生怕被發現。
好在中介提前打點好了,檢查的人只是隨便撬了兩個箱子,看了看就走了。
車子又開了很久,終于停了下來。
小芳被放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她迷迷糊糊地跟著人走,上了另一輛車。
一路上她一句話都沒說,心里空蕩蕩的,回頭望去來時的路早就消失在黑暗里,家也變得遙不可及。
小芳扎著兩根有些松散的麻花辮,身上洗得發白的藍色連衣裙打著補丁,衣角還沾著路上蹭的灰。
她緊緊抱著懷里褪色的布包裹,里面壓著母親塞進來的200 元,那是母親托中介換成當地貨幣的,邊角都被她攥得發皺。
站在陌生的路口,她望著四周陌生的街道,眼神里滿是不安和迷茫。
不遠處一個男人快步走來。
他咧嘴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大概三十出頭,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個頭不高但肩膀寬厚,胳膊上的肌肉在褪色的短袖下鼓起來,一看就是常年干體力活的人。
男人走到小芳面前,聲音爽朗:“你是小芳吧?我在照片上見過你,我叫趙大成,來接你回家的。”
說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遞過去,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幾句簡單的問候語。
小芳臉漲得通紅,輕輕點了點頭。
她跟著趙大成走到路邊一輛舊摩托車旁,跨上車時雙腿還有些發軟。
車子發動后,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顛簸,小芳下意識地抓住趙大成后背的衣角,身子盡量往后縮,心里既緊張又抗拒和這個陌生男人的接觸。
風呼呼地吹過耳邊,她的思緒飄回到離家那天。
當時她躲在門后,聽見中介對母親說,趙大成年輕時定過親,可女方生病去世了,家里條件不好,一直說不上媳婦,這才花光積蓄娶了跨國媳婦。
“他人實誠,干活也勤快,總比在老家強……” 母親當時的話在耳邊回響,可小芳心里還是七上八下。
一個多小時后,摩托車停在一處圍著矮磚墻的院落前。
院子里晾著幾件褪色的衣服,墻角堆著幾捆柴火。
趙大成伸手想接過小芳的包裹,小芳條件反射地往后一躲,包裹差點掉在地上。趙大成尷尬地笑了笑,收回手,側身讓開路:“進屋吧。”
“大成,這么快就回來了?” 屋里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趙母撩開布簾走出來,上下打量著小芳。小芳趕緊弓著腰,用生硬的當地話打招呼:“您好。”
趙母皺著眉頭,小聲嘀咕:“這么瘦,看著就不好生養…… 先進屋吃飯吧。”
飯桌上擺著簡單的幾樣菜:一碗河粉、一盤炒青菜,還有一小碟腌蘿卜。
小芳吃不慣這些味道,只勉強扒了幾口飯。
飯后她急忙起身收拾碗筷,端著碗去廚房洗碗。
趙母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招手把趙大成叫到一旁,壓低聲音說:“這丫頭看著可憐,還挺懂事。明天你去鎮上買只雞,再買點河粉,看她吃得也不香。”
說著她轉身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零錢,塞進趙大成手里。
趙大成帶著小芳來到里屋,指著一張木板床說:“家里就兩間房,你睡床上,我在地上鋪個墊子就行。”
小芳看著那張窄窄的床,又看看地上的草席,抱緊懷里的包裹,小聲說:“我睡地上就好。”
趙大成連忙擺手:“使不得,你睡床上,我打地鋪習慣了。”
聽他這么說,小芳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至少這個陌生的“丈夫”,看起來沒有那么可怕。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芳每天天不亮就起床。
她把院子里的落葉掃得干干凈凈,又蹲在井邊搓洗衣服,肥皂水濺在褪色的裙擺上。
趙母做飯時,她就站在灶臺邊添柴,學著辨認鍋里咕嘟冒泡的陌生食材。
剛開始切菜總切到手,后來慢慢也能把土豆絲切得細細的。
靠著每天和人說話,兩個月后,她已經能勉強聽懂村里人的家常話。
趙大成在鎮上的磚廠干活,每天回來時天都黑透了。
他的工裝褲膝蓋處磨得發亮,指甲縫里嵌著洗不凈的磚灰。
但只要經過集市,總會帶點東西回來:有時是一把沾著露水的野花,有時是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有次小芳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偷偷躲在被子里抹眼淚,被起夜的趙大成撞見。
第二天他懷里揣著個鐵皮盒子回來,打開是瓶乳白色的潤膚霜。
“人家說這個抹臉好,你試試。” 趙大成局促地搓著手耳朵通紅。
小芳用手指蘸了一點,輕輕抹在臉頰上。
潤膚霜帶著淡淡的香味,和老家的雪花膏味道不一樣。
“還挺香的。” 小芳小聲說。
“用完了我再買!” 趙大成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可當天夜里,小芳突然發起高燒。
她渾身滾燙,臉上和脖子上起滿密密麻麻的小紅疹,說胡話時帶著哭腔。
趙大成急得在屋里直打轉,想去醫院又怕小芳的身份惹麻煩。
最后連夜跑到鄰村,把老中醫背到家里。
老中醫搭脈、看舌苔,說是水土不服過敏,開了幾副草藥,又搗鼓出些草藥膏。
接下來幾天,小芳迷迷糊糊的。
趙大成請了假守在床邊。
中藥熬得漆黑濃稠,小芳皺著眉頭喝不下去,他就跑去集市買蜜餞,哄著說“吃一顆蜜餞,喝一口藥”。
夜里小芳出汗,他就用熱毛巾給她擦身子,換干凈的衣裳。
他的手掌粗糙卻輕柔,每一次觸碰都像是羽毛掃過小芳半夢半醒間的意識。
等小芳徹底好起來,院子里的向日葵都開花了。
她看著趙大成忙前忙后的背影,心里某個角落悄悄暖起來。
以前躲著他的觸碰,現在見他回家,會不自覺地接過他的水壺倒好熱水。
倒水時指尖偶爾擦過他的掌心,兩人都會像觸電般迅速收回手,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對方發紅的耳尖。
這天晚飯后,趙大成像往常一樣,從衣柜里抱出草席準備打地鋪。
外面下著雨,雨水順著屋檐滴滴答答往下落,混著屋內油燈忽明忽暗的光暈。
“大成,地上太潮了,睡床上吧。” 小芳低頭擺弄衣角,聲音小得像蚊子。
說完這句話,她臉漲得通紅,趕緊轉過身去,心跳得厲害。
她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仿佛要沖破胸腔。
夜里兩人背對著背躺著。
小芳聽著趙大成均勻的呼吸聲,想起生病時他守在床邊的樣子,想起他帶回來的那些小零碎。
黑暗中她鼓起勇氣,慢慢轉過身,伸出微涼的手,輕輕環住趙大成的腰。
趙大成身子猛地一僵,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