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書柜...下面...保險箱...密碼是你媽生日..."
二十一年來,宋忠偉像尊沉默的雕塑,困在阿爾茨海默癥編織的迷霧里。
他忘記兒女的名字,忘記回家的路,卻在某個尋常午后,突然清晰說出浙江西湖邊藏著一棟250平的別墅。
宋文亮和宋文芳望著父親渾濁卻堅定的眼神,心中驚濤駭浪。
那扇塵封多年的記憶之門緩緩開啟,隨之揭開的是父親不為人知的過往,和一個埋藏了二十余年的秘密。
推開父親房門的瞬間,藥水味混著樟腦丸的氣息撲面而來。
宋文亮數不清這是第幾個重復的清晨,他的目光先落在窗邊藤椅上蜷縮的身影。
父親宋忠偉背駝得像張彎弓,布滿老年斑的手搭在扶手上,指甲縫里還沾著昨天喂飯時蹭到的粥漬。
二十一年了,父親總保持著這個姿勢。
宋文亮記得,自從確診阿爾茨海默癥,父親就不再認得他,不再認得這個家。
曾經那個雷厲風行的企業高管,如今連喝水都需要人遞到嘴邊。
窗外的梧桐樹抽芽又落葉,樓下的商鋪換了一茬又一茬,可父親眼里始終蒙著層灰翳,對著空無一物的街道,一坐就是一整天。
“爸,該吃藥了?!?宋文亮把瓷勺在杯口磕了磕,確定水溫合適才端過去。
父親依然保持著雕塑般的姿勢,喉結在松弛的皮膚下一動不動。
宋文亮習慣性地把藥片碾碎,混著溫水送到父親嘴邊,這個動作他重復了七千多個日夜。
藥片送下去后,宋文亮照例收拾著床頭柜上的藥盒。
余光里父親忽然動了動。
宋文亮屏住呼吸,看著那雙渾濁的眼睛慢慢轉向自己,干涸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小亮...”
玻璃杯差點從宋文亮手里滑落。
這個稱呼像是從遙遠的記憶深處飄來,帶著二十年前的溫度。
他蹲下來膝蓋在地板上磕出悶響:“爸,您說什么?”
“想吃紅燒肉... 你媽燉的,要放八角...” 父親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卻每個字都清晰得可怕。
宋文亮盯著父親臉上新添的皺紋,突然發現那些溝壑里似乎又有了熟悉的神情。
那是母親在世時,父親坐在餐桌前等飯的模樣。
宋文亮轉身時撞翻了垃圾桶,塑料桶在地板上滾出刺耳的聲響。
他哆嗦著按下妹妹的號碼,手機在掌心沁出冷汗:“芳芳,快回來... 爸喊出我名字了,還說想吃媽做的紅燒肉。”
電話那頭傳來妹妹吸鼻子的聲音:“哥,別騙我... 媽走了十五年,爸連咱們都不認識了。”
“真的!” 宋文亮望著房間里重新陷入沉默的父親,發現老人的手還保持著抓握的姿勢,像是在虛空中攥著什么,“你快來,咱們按老法子做,爸肯定還記得...”
掛斷電話時,宋文亮的手指還卡在手機界面。
屏幕上跳出來的“紅燒肉做法”網頁被反復刷新,他機械地滑動著屏幕,眼睛卻盯著網頁邊角的廣告——其實什么都沒看進去。
二十一年來,他早已習慣父親沉默的日常,此刻握著手機的掌心全是汗,分不清是因為緊張還是期待。
他點開一個視頻教程,跟著畫面里的步驟把五花肉切成方塊。
刀刃切進肉皮的阻力讓他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站在灶臺前,案板上的油漬總擦不干凈。
那時父親總說“廚房油煙大,我來幫你”,可最后還是母親把紅燒肉端上飯桌。
“?!钡囊宦暎邏哄伆l出提示音。
宋文亮掀開鍋蓋,蒸汽騰起的瞬間,他恍惚聞到了童年的味道。
正要撒蔥花時,玄關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宋文芳手里的鑰匙串還在晃蕩,看到坐在餐桌前的父親,手里的包“啪”地掉在地上。
父親穿著她去年買的藏藍毛衣,雖然領口磨得有些起球,但背挺得筆直,正望著窗外的玉蘭樹。
“爸?”宋文芳聲音發顫,一步一步挪過去。
她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夢到父親叫她的名字,可每次醒來,面對的都是父親空洞的眼神。
父親轉過頭,眼角的皺紋擠出一個淺淺的笑:“芳芳,怎么這么久才來?”
這聲音像根細針,扎得宋文芳眼眶發燙。
她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發高燒,父親也是這樣輕聲哄她。
二十一年了,這個聲音終于不再只存在于回憶里。
宋文亮端著盤子的手在發抖,瓷盤邊緣磕到桌角發出輕響。
紅燒肉表面裹著濃稠的醬汁,冒著細小的氣泡。
“爸,嘗嘗看?!彼f話時喉嚨發緊,生怕父親嘗出什么不對。
父親夾起一塊肉,在嘴里慢慢咀嚼。
宋文亮注意到父親吞咽時喉結的滾動,像在品嘗一件珍貴的東西。
“味道還行,就是少放了點醋?!备赣H的評價讓兄妹倆同時愣住。
宋文芳記得,母親每次燉紅燒肉都會偷偷多加半勺醋,說是“提鮮”。
“爸,你現在感覺怎么樣?”宋文亮伸手想扶父親,又怕動作太急嚇到他。
父親揉了揉太陽穴,眼神有些迷茫:“腦袋有點沉,好像睡了好久?!?/p>
他望向窗外的高樓,突然問:“現在哪年了?小區外面什么時候蓋的商場?”
宋文亮和妹妹對視一眼,墻上的日歷還停在2023年4月15日。
他們商量好暫時不提病情,只說父親是生了場大病。
“爸,你休息了一段時間,現在是2023年春天。”宋文芳把剝好的橘子遞過去,指甲縫里還沾著剛才剝蒜的痕跡。
父親若有所思地點頭,突然說:“對了,老張最近怎么樣?我們之前在浙江的項目...”他的聲音漸漸模糊,像是陷入回憶。
宋文亮翻遍手機通訊錄,也沒找到“老張”這個人。
但看著父親難得清晰的眼神,他還是把“李守誠”三個字記在備忘錄里。
夕陽透過紗窗照進來,在餐桌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宋文亮悄悄把父親吃剩的半塊紅燒肉收進冰箱——那是二十一年來,父親第一次主動吃東西。
他望著在沙發上輕聲交談的父女倆,突然覺得就算這只是短暫的清醒,也足夠珍貴了。
宋文亮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看著父親布滿老年斑的手輕輕摩挲著桌角,喉嚨發緊得說不出話。
他不敢相信,那個連自己名字都記不得的父親,此刻竟清晰地說出“杭州西湖區,250平的別墅”。
二十一年來,他們翻遍家里每個角落,連張過期的水電費單都仔細看過,怎么可能漏掉這么大的事?
“爸,您是不是記錯了?”宋文亮蹲下來,想從父親渾濁的眼睛里找到一絲玩笑的意味。
父親卻認真地搖頭,指節敲了敲桌面:“不會錯,地下室有酒窖,二樓的陽臺能看見雷峰塔?!?/p>
宋文芳的手機從手里滑落,在地板上磕出悶響。
她想起父親生病前總穿洗得發白的中山裝,連茶葉都要泡到沒顏色才舍得換。
作為國企中層,父親的工資單她見過無數次,怎么可能在西湖邊藏著套別墅?
“能想起具體地址嗎?”宋文亮聲音發顫,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出殘影。
搜索結果跳出來的瞬間,他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最新的二手房成交價,每平米八萬起步。
父親說得輕巧“1999年不貴”,可那年全家存款加起來還不到五萬。
父親突然用指節敲了敲額頭,像是要把模糊的記憶敲醒:“書房...有個保險箱?!?/p>
這話讓兄妹倆同時僵住。
宋文亮記得書房的地板縫隙里總積灰,他每年大掃除都要跪地上擦,從沒發現異常。
推開書房門,撲面而來的樟腦味混著紙張霉味。
宋文亮盯著靠墻的老書柜,那是父親最寶貝的家具,上面的玻璃柜門永遠鎖著泛黃的獎狀。
他和妹妹合力搬動書柜時,宋文芳的膝蓋重重磕在地板上,疼得倒抽冷氣。
果然第三塊地板邊緣有個小缺口。
宋文亮用鑰匙插進縫隙撬動,潮濕的霉味混著金屬氣息涌出來。
保險箱表面結著層薄灰,邊角還纏著幾根蜘蛛網。
他轉頭看向父親,老人正盯著保險箱,喉結上下滾動,眼神里有宋文亮從未見過的緊張。
“密碼是你媽生日?!备赣H突然開口,聲音小得像在說夢話。
宋文亮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想起母親去世后,父親再也沒提過這個日子。
密碼輸入的瞬間,保險箱發出清脆的“咔嗒”聲,仿佛隔絕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終于被打開。
房產證邊角微微卷起,燙金的國徽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
除了鮮紅的房產證,里面還躺著用橡皮筋捆扎的文件,邊角被反復翻閱得毛糙,最上面壓著幾張褪色的照片。
他捏起最上面那張,照片塑料膜邊緣已經卷起,畫面里年輕的父親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襯衫,肩并肩摟著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背后是棟淡黃色外墻的別墅,拱形窗戶映著藍天白云。
"這就是您說的李守誠?"宋文芳湊近時,發絲掃過宋文亮手背。
父親坐在輪椅上向前探身,枯瘦的手指在照片上虛點:"守誠,我們一起喝過西湖龍井。"
他說話時喉結上下滾動,像是咽下了二十年的時光。
宋文亮翻開文件,粗糙的紙張邊緣割得手指發疼。
泛黃的合同上蓋著褪色的公章,手寫批注里密密麻麻記著"技術入股""專利轉讓",最底下一行小字標注著"杭州新元科技有限公司"。
這些印著父親簽名的文件,和他記憶里那個總在國企值班室寫報表的父親,怎么也疊合不到一起。
"爸,這些到底是..."宋文亮話音未落,父親突然伸手奪過文件,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是我和守誠的心血。"
老人的眼睛突然亮得驚人,"99年我們研發的納米涂層技術,能改變..."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盯著文件上某個日期,聲音變得沙啞,"有些事你們不知道最好。"
宋文芳蹲下來,膝蓋硌在地板縫里也沒察覺:"爸,您說別墅里有重要的東西?"
父親沉默許久,布滿老年斑的手撫過照片里別墅的輪廓:"地下室第三塊地磚下,有個鐵盒。"
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那是最后的..."
第二天在醫院走廊,宋文亮攥著繳費單的手心全是汗。
神經內科主任推了推眼鏡,病歷本在桌面敲出輕響:"這種短暫清醒現象,醫學上叫'落日現象'。"
他翻著CT片搖頭,"可能是大腦皮層某個區域突然恢復功能,但持續時間很難預測。"
宋文芳咬著嘴唇問能不能去杭州,醫生在醫囑單上沙沙寫著:"密切監護,避免情緒波動。"
深夜的老房子里,宋文芳跪在衣柜前。
樟腦丸的氣味混著霉味撲面而來,她在箱底摸到硬皮筆記本時,手指微微發抖。
扉頁上"1997年工作記錄"的字跡讓她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