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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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麻煩問一下,這趟K237次列車真的是今晚最后一班回縣城的嗎?"
火車站售票窗口前,78歲的方老漢顫抖著手,將那張皺巴巴的火車票遞給工作人員確認。
"是的,大爺。過了今晚這班,您要回那邊就得轉好幾趟車了。"年輕的售票員看了看他手中的票,又看了看這位滿臉滄桑的老人,"您這么晚了還要趕路啊?家里人知道嗎?"
方老漢苦笑了一下:"知道......"他停頓了片刻,聲音有些沙啞,"其實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售票員有些疑惑。
"沒什么,年輕人,你不會懂的。"方老漢擺擺手,轉身朝候車大廳走去。
身后傳來售票員的聲音:"大爺,您小心點啊,這么大年紀了,一個人坐夜車......"
方老漢在候車大廳找了個角落坐下,旁邊一個中年女子正在打電話:"媽,我真的管不了了,您也別怪我心狠。老人家住在家里,我一點自由都沒有......"
聽到這話,方老漢渾身一震,想起三天前兒媳王梅花在陽臺上說的話:"我知道應該孝順,但是老人家的生活習慣和我們差太多了......最關鍵的是,他身體還挺好的,這要是照顧個十年八年的,我這青春不就耗進去了......"
"大爺,您沒事吧?"旁邊一個年輕人關切地問,"您臉色很不好。"
方老漢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沒事,沒事,就是想起些事情。"
"您這是要回家嗎?"年輕人繼續問。
"是啊,回家。"方老漢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苦澀,"千里迢迢被接進城享福,現在又千里迢迢地逃回來。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
年輕人愣了愣:"逃回來?"
"小伙子,你有老人嗎?"方老漢沒有直接回答。
"有,我奶奶今年八十多了。"
"那你們是怎么對她的?"
"當然是好好照顧啊,雖然有時候也會覺得累,但畢竟是長輩......"年輕人說到一半,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大爺,您......"
"呵呵。"方老漢自嘲地笑了笑,"三天前,我兒媳開車來村里接我,說是要我進城享福。我以為終于有人真心疼我這個老頭子了。結果呢?"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加低沉:"結果我聽到她跟朋友說,我是個負擔,她的青春要被我耗掉了。連我親生兒子都在考慮把我送養老院......"
年輕人聽得心里一緊,不知道該說什么。
"所以我就連夜買了這張票。"方老漢舉起手中的車票,"與其在那里當個不受歡迎的客人,不如回到自己的老窩里,至少死得有尊嚴一些。"
廣播里傳來檢票通知:"K237次列車即將檢票,請乘客做好準備......"
方老漢緩緩站起身,拎起那個裝著幾件破舊衣服的蛇皮袋:"小伙子,記住我的話,對你奶奶好一點。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
"大爺,您......"年輕人想說什么,但方老漢已經朝檢票口走去了。
三天前的上午,秋陽正好,方老漢正在自家院子里摘柿子。村子里很安靜,大部分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只剩下些老人和留守的婦女孩子。他爬在那棵老柿子樹上,動作雖然不如年輕時那般利索,但依然穩健。
"爸!"一聲清脆的喊聲從院門外傳來。
方老漢回頭一看,是兒媳王梅花,身后跟著自己的兒子方建國。他們開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車身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梅花,建國,你們怎么回來了?"方老漢趕緊從樹上下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王梅花快步走進院子,臉上帶著關切的笑容:"爸,我們是專門來接您的。您一個人在這兒,我們在城里總是不放心。"
方建國也跟著說:"是啊,爸,您跟我們回城里住吧。城里醫院近,生活方便,您也不用自己做飯洗衣了。"
方老漢有些猶豫:"可是這里是我的家啊,住了大半輩子了。"
"爸,您看看周圍,鄰居們都搬得差不多了,連老張家也在城里買房了。您一個人在這兒,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王梅花拉著方老漢的手,語氣誠懇,"我們在城里買了大房子,三室兩廳,給您準備了最好的房間,朝南的,陽光特別好。"
方老漢看看兒子,又看看兒媳,心里涌起一陣暖流。自從老伴三年前去世后,他確實感到越來越孤單。村里的老人們或者搬到城里跟子女住,或者進了敬老院,剩下的寥寥無幾。
"那...那我收拾收拾?"方老漢試探著問。
"不用收拾太多,城里什么都有。您就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就行。"王梅花高興地說,"爸,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您的。"
方建國也點頭:"是啊,爸,您是我們的長輩,孝敬您是應該的。"
就這樣,方老漢跟著兒子兒媳來到了省城。城市的繁華讓他既興奮又有些不知所措。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車水馬龍的街道讓他眼花繚亂。他們住的小區很新很漂亮,綠化做得很好,還有個小公園。
王梅花確實為他準備了朝南的房間,家具齊全,還專門買了一臺老年人專用的電視機,頻道都調好了。她還細心地在床頭柜上放了老花鏡,在衣柜里準備了幾套新衣服。
"爸,您看看還缺什么,我們再去買。"王梅花忙前忙后,"明天我帶您去附近轉轉,熟悉熟悉環境。還有,樓下就有個老年活動中心,您可以去下下棋,打打牌。"
方老漢感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他想,自己真是有福氣,有這樣孝順的兒子兒媳。
頭兩天,一切都很美好。王梅花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飯,方建國下班后也會陪他聊天。小區里的環境確實很好,空氣清新,還有專門的老年活動區域。方老漢去了一趟老年活動中心,那里有很多年紀相仿的老人,大家一起下棋聊天,時光過得倒也充實。
但是,細心的方老漢也注意到了一些細節。比如王梅花雖然對他很好,但眼中有時會閃過一絲勉強;比如方建國和王梅花在房間里說話時,聲音總是壓得很低;比如王梅花接電話時,總是走到陽臺上,似乎不想讓他聽見。
第三天晚上,方老漢因為喝茶過多,半夜起來上廁所。從臥室到衛生間要經過客廳,他聽見王梅花在陽臺上打電話,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能聽清楚。
"小麗,我真是快愁死了......"王梅花的聲音傳來,"你說我容易嗎,千里迢迢把老爺子接來,現在好了,天天守著,一點自由都沒有......"
方老漢的腳步停住了,心臟開始劇烈跳動。
"我知道應該孝順,但是你不知道,老人家的生活習慣和我們差太多了。他習慣早起早睡,我們想看個電視都得壓低聲音。還有,他總是舍不得開空調,說浪費電,這天氣多熱啊......還有啊,他老是想念村里的生活,一天到晚地叨叨......"
方老漢的心一點點地沉下去。
"最關鍵的是,他身體還挺好的,這要是照顧個十年八年的,我這青春不就耗進去了?我才三十二歲啊......"
"你別這么說,小麗,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建國他......"
方老漢沒有繼續聽下去,悄悄地回到了房間。他坐在床沿上,半天沒有合眼。原來,自己在他們眼里是個負擔,是個麻煩。那些關懷,那些體貼,原來都是演出來的。
第二天,王梅花依然熱情如常,給他做早餐,詢問他睡得好不好。但方老漢看著她的笑臉,再也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反而覺得虛假得可怕。
"梅花,我想回村里看看。"方老漢試探著說。
"爸,您這才來幾天啊,怎么就想回去了?村里有什么好看的,又破又亂的。"王梅花勸道,"您再住些日子,慢慢就習慣了。"
"我就是想回去看看老房子,很快就回來。"方老漢堅持說。
"爸,要不等周末,我和建國陪您回去一趟?"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方老漢擺手,"我又不是小孩子,這點路還走不了?"
王梅花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那好吧,爸,您要早點回來啊。"
當天下午,王梅花的好朋友張小麗來家里做客。她們在客廳里聊天,以為方老漢在房間里午睡。
"梅花,你真有耐心,我要是我,絕對受不了。"張小麗壓低聲音說,"老人家雖然身體好,但是思想觀念太落后了,跟咱們沒法溝通。"
"我也是沒辦法啊,建國是獨子,總不能不管他爸。"王梅花嘆了口氣,"我就想著,老人家年紀這么大了,能有幾年?忍一忍就過去了。"
"話是這么說,但是你看我婆婆,今年都八十五了,身體還好著呢。說不定還能活十年八年的。"
"別烏鴉嘴!"王梅花拍了張小麗一下,"不過話說回來,要是老爺子能主動提出回村里住,那就最好了。村里空氣好,又熟悉,對他身體也好。"
"那你怎么不跟他暗示暗示?"
"我哪敢啊,萬一被建國知道了,還不得說我不孝順?再說,萬一老爺子真的在村里出點什么事,我們不是更有責任?"
"那倒也是......"
方老漢在房間里聽得清清楚楚。他的手緊緊握著床單,指節都發白了。原來,他們巴不得他主動離開。原來,他在這里真的是個累贅。
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氣氛有些沉悶。方建國看出了什么,關切地問:"爸,您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事,就是有點想家。"方老漢勉強笑了笑。
"爸,這里就是您的家啊。"方建國說,"您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您的。"
方老漢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心里在想,如果兒子知道王梅花的真實想法,會怎么樣呢?但是,他不想破壞兒子的家庭和諧,更不想讓兒子夾在中間為難。
第四天的傍晚,方老漢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回村里去,不是暫時的,而是永遠的。但是,他不能讓兒子兒媳為難,更不能讓他們背上不孝的罵名。
王梅花又在陽臺上打電話,這次聲音比前幾次都大一些,似乎是和什么人吵架了。
"媽,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您也要理解我啊......老爺子住在這里,我們一點私人空間都沒有......"
方老漢的心徹底涼了。原來,連王梅花的母親都在催促她解決這個"麻煩"。
"您說得對,養老院確實是個好選擇,但是建國肯定不會同意的......"
養老院?方老漢感到一陣眩暈。他們已經在考慮把他送到養老院了。
就在這時,方建國回來了,他聽見了王梅花電話里的最后幾句話。
"梅花,你在跟誰打電話?"方建國的聲音有些嚴厲。
"沒...沒什么......"王梅花慌忙掛了電話。
"你剛才說什么養老院?"方建國追問。
"建國,你聽我解釋......"
"你是不是想把我爸送養老院?"方建國的聲音越來越大。
方老漢躲在房間里,透過門縫看見兒子和兒媳在客廳里爭吵。王梅花哭了,方建國也很憤怒。這個家,因為他的存在而四分五裂。
就在這時,方老漢的手機響了。是村里老朋友打來的電話,告訴他一個消息:村里最后一班通往縣城的公交車要停運了,以后村里人進城就更難了。
"老方,你要是想回來看看,就趁這兩天吧。過了這個月,路就更難走了。"老朋友在電話里說。
方老漢聽著客廳里繼續傳來的爭吵聲,突然有了一種緊迫感。他必須立刻離開,否則這個家就要因為他而破裂了。
他悄悄地收拾了幾件衣服,裝進那個從村里帶來的蛇皮袋里。
然后,他拿出手機,查詢回村里的火車班次。只有一班夜里的慢車,23:47分發車。
就在他準備偷偷離開的時候,客廳里的爭吵聲突然停了。
接著,傳來了王梅花的哭泣聲和方建國的安慰聲。
"梅花,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建國,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方老漢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也許,他應該給他們一個機會,聽聽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還沒等他走出房間,就聽見了讓他徹底絕望的話......
"梅花,我知道照顧老人不容易,但是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啊。"
方建國的聲音很低沉,"要不這樣,我們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實在不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