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蘇梅英,明天你去市財政局大樓做保潔。"
主管遞給我一張工作單,我接過來一看地址,心里咯噔一下。
市財政局,那不是江文斌工作的地方嗎?
二十七年了,我從未主動去找過這個前夫。當年離婚時,他說得很絕情:"以后我們就是陌生人。"
我苦笑著搖搖頭,既然要在那里工作,不如順便去看看他。
不是想復合,只是單純好奇——那個曾經為了幾十塊錢都要跟我算計的男人,現在過得如何?
穿著保潔服的我,和他這個處長,應該形成很鮮明的對比吧。
01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我就起床了。
對著鏡子梳頭發時,我忽然想起二十八年前初次見到江文斌的樣子。
那時他剛從師范學校畢業,分配到縣里的財政所工作,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眼神里帶著初入職場的青澀和野心。
"梅英,這個小伙子不錯,人品好,工作也穩定。"當時的媒人王大媽這樣跟我媽說。
我那時二十二歲,在紡織廠當女工,每天踩著縫紉機,手指頭被針扎得到處都是小洞。聽說有人介紹對象,心里也是歡喜的。畢竟在那個年代,女孩子過了二十二還不結婚,就算是老姑娘了。
初次見面是在縣城的人民公園,江文斌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中山裝,手里提著一個藍色的搪瓷杯,杯子上還印著"為人民服務"幾個紅字。
"蘇同志,你好。"他伸出手,聲音有些緊張。
我紅著臉跟他握手,他的手心有些濕潤,應該是緊張出汗了。
"江同志,你好。"
我們在公園里轉了一圈,他給我買了一根冰棒,五分錢一根的紅豆冰棒。我舔著冰棒,他在旁邊講他的工作,說要好好干,爭取早日提干。
"我覺得一個人要有理想,要為國家建設貢獻力量。"他的眼神很亮,說話時手舞足蹈。
"你說得對,有理想的人才能有出息。"我點頭附和,心里想這個男人有追求,跟著他應該不會吃苦。
"以后我們要是在一起了,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他認真地看著我,"雖然現在條件艱苦,但是我相信通過努力,日子會越來越好。"
那時候的江文斌,眼神清澈,話語真誠,讓人忍不住相信他描繪的美好未來。
誰知道,生活遠比想象中復雜。
第二次約會,他請我去看電影,票價三毛錢一張。我們看的是《地道戰》,坐在昏暗的電影院里,他偷偷握住了我的手。
"梅英,我覺得我們很合適。"電影散場后,他小聲對我說。
"是嗎?"我臉紅得像個蘋果。
"我是認真的,我想娶你為妻。"他的表情很嚴肅,"雖然我現在工資不高,但是我會努力的。"
當時他一個月工資三十八塊錢,在縣城里算是不錯的收入了。我在紡織廠一個月才二十四塊錢,覺得他條件挺好的。
"我...我也覺得你人不錯。"我低頭說道。
"那我們就這么定了?"他興奮地問。
"嗯。"我輕輕點頭。
那一刻我以為自己找到了真愛,以為會和這個男人幸福地過一輩子。
三個月后我們就結婚了,婚禮很簡單,就在我家的院子里擺了三桌酒席。江文斌的父母從鄉下趕來,他媽媽拉著我的手說:"梅英啊,文斌這孩子老實,你們要好好過日子。"
"媽,您放心,我會照顧好文斌的。"我乖巧地回答。
"好好好,真是個好孩子。"婆婆滿意地點頭。
結婚那天,江文斌穿著一身新的中山裝,是他特意為結婚買的,花了十二塊錢。我穿著我媽給我做的紅色棉襖,雖然不是什么名貴料子,但是很喜慶。
"梅英,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他拉著我的手,眼神里滿是溫柔。
"嗯,我們要好好過日子。"我靠在他肩膀上,覺得很幸福。
新婚的甜蜜讓我們都沉浸在愛情的美好中,那時候的江文斌會在下班后給我買糖葫蘆,會在周末陪我逛街,會在我生病時熬粥給我喝。
"梅英,你喜歡什么?我給你買。"他總是這樣問我。
"我什么都不缺,有你就夠了。"我總是這樣回答。
那段時間,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結婚后我們住在財政所分的一間平房里,十五平米,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柜,就是我們全部的家當。雖然簡陋,但是我們都很滿足。
"梅英,等我升了職,我們就能分到更大的房子了。"江文斌摟著我說。
"不用很大,夠我們住就行。"我窩在他懷里,感覺很踏實。
新婚的頭幾個月,我們相處得很好。江文斌雖然有些節儉,但是并不過分。他會給我買小禮物,會在我生日時準備驚喜,會在我累的時候幫我分擔家務。
"文斌,你真好。"我經常這樣對他說。
"傻丫頭,我們是夫妻,我對你好是應該的。"他總是這樣回答。
可是好景不長,隨著生活壓力的增加,他開始變了。
02
變化是從我懷孕開始的。
當我告訴江文斌我懷孕了的時候,他先是興奮,然后就開始擔心。
"真的?我們要有孩子了?"他激動地抱起我轉了一圈。
"是啊,醫生說已經兩個月了。"我幸福地笑著。
"太好了!"他高興得像個孩子,"我要當爸爸了!"
可是興奮過后,現實的問題就來了。
"梅英,你懷孕后就不能上班了吧?"他坐在床邊,表情開始嚴肅起來。
"前幾個月應該還可以,到后期就不行了。"我摸著還平坦的肚子說。
"那我們的收入就少了一半。"他皺起了眉頭,"而且孩子出生后花銷會更大。"
"那怎么辦?"我也開始擔心起來。
"我算算......"他拿出紙筆,開始仔細計算,"我一個月三十八塊錢,房租水電要五塊錢,買糧食蔬菜要十五塊錢,如果再加上孩子的奶粉尿布......"
看著他埋頭算賬的樣子,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懷孕本來是件高興的事,怎么到他這里就變成了經濟負擔?
"文斌,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慢慢想辦法。"我試圖安慰他。
"想什么辦法?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他有些煩躁地說。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因為錢而煩躁的樣子。
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我開始嚴重的孕吐,經常吃不下飯,身體很虛弱。醫生說要多休息,多補充營養。
"梅英,醫生說你要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江文斌從醫院回來后對我說。
"嗯,那你給我買點雞蛋吧,聽說孕婦吃雞蛋好。"我虛弱地說。
"雞蛋?"他猶豫了一下,"雞蛋挺貴的,一個要三分錢呢。"
"那...那就少買點。"我不想為難他。
"要不你先吃點紅薯?紅薯也有營養,而且便宜。"他建議道。
我當時心里就涼了半截。懷孕的女人最需要丈夫的關愛和照顧,可他想的卻是省錢。
"好吧。"我勉強答應了。
從那以后,江文斌開始變得越來越節儉。買菜的時候會跟小販討價還價半天,買個蘿卜都要挑最便宜的。
"梅英,今天菜市場蘿卜降價了,我買了五斤,夠我們吃好幾天的。"他得意地提著一袋蘿卜回家。
"老是吃蘿卜,能有什么營養?"我有些不高興。
"蘿卜也有營養啊,而且便宜。"他認真地說,"現在要省錢,等孩子出生了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那我想吃點肉怎么辦?"我試探著問。
"肉?"他臉色變了,"肉太貴了,一斤要八毛錢呢,夠買好多菜的了。"
"可是醫生說孕婦要補充蛋白質......"我委屈地說。
"豆腐也有蛋白質,而且便宜多了。"他打斷我的話。
我看著他認真計算的樣子,心里越來越失望。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會給我買糖葫蘆的江文斌嗎?
懷孕五個月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走路都有些困難。那天下班回家,我在樓梯上差點摔倒,幸好鄰居王大嬸扶了我一把。
"梅英,你這樣上下樓太危險了,要不要讓文斌請假在家照顧你?"王大嬸關心地說。
"他工作忙,請不了假。"我勉強笑著說。
其實是江文斌不愿意請假,因為請假就沒有全勤獎,會少五塊錢。
"那你自己要小心點。"王大嬸叮囑我。
"知道了,謝謝大嬸。"
回到家,江文斌正在算賬,桌子上攤著一堆賬單和收據。
"文斌,我今天差點在樓梯上摔倒。"我告訴他。
"什么?摔倒了嗎?有沒有事?"他緊張地站起來。
"沒摔,王大嬸扶了我一把。"我說。
"那就好,以后你要小心點。"他松了口氣,又坐下繼續算賬。
"要不你請幾天假在家陪陪我?"我試探著問。
"請假?"他抬頭看我,"請假要扣錢的,全勤獎就沒了。"
"可是我一個人在家不安全......"我委屈地說。
"那你白天就別出門,在家好好休息。"他繼續低頭算賬,"我已經算過了,這個月又超支了十五塊錢。"
我聽著他的話,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懷孕的女人情緒本來就不穩定,再加上丈夫的冷漠,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
"梅英,你怎么哭了?"他終于注意到我在流淚。
"沒什么。"我擦干眼淚,不想跟他爭吵。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他關心地問。
"看醫生要花錢,你舍得嗎?"我忍不住反問道。
他愣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梅英,你這是什么話?我什么時候說過不舍得給你看病的錢?"
"你沒說過,但是你的行為說明了一切。"我冷冷地說。
"我...我只是想省點錢,為了孩子的將來......"他支支吾吾地解釋。
"為了孩子的將來,就可以忽視孩子的現在嗎?"我反問道,"醫生說孕婦要加強營養,你給我買過什么營養品嗎?"
"我......"他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那一夜我們冷戰了,誰也不理誰。這是我們結婚后第一次這樣激烈的爭吵。
懷孕后期,我的身體越來越沉重,經常腰疼得直不起身。有一次疼得厲害,我想讓江文斌陪我去醫院檢查一下,他卻說:"應該是正常現象,孕婦都會腰疼的,忍忍就過去了。"
"萬一有什么問題怎么辦?"我擔心地問。
"能有什么問題?我媽生我的時候也腰疼,不也好好的?"他不以為然地說。
"我不是你媽!"我終于忍不住發火了,"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你怎么能這樣比較?"
"好好好,那我們去醫院看看。"他無奈地說,"但是如果沒什么大問題,以后就別老是疑神疑鬼的。"
聽著他不情愿的語氣,我心里更加難受了。
03
孩子出生的那天,是我這輩子最痛苦也最幸福的時刻。
小倩是個漂亮的女孩,長得像我,眼睛大大的,很討人喜歡。
當護士把她放在我懷里的時候,我哭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感動。
"文斌,你看我們的女兒,多漂亮。"我虛弱地對站在床邊的江文斌說。
"嗯,很漂亮。"他也很激動,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兒的小手,"倩倩,爸爸會保護你的。"
那一刻我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以為江文斌會因為女兒的出生而改變。
可是現實很快就給了我當頭一棒。
出院的時候,醫院要收費,住院三天加上各種檢查費用,一共四十五塊錢。江文斌拿著賬單,臉色變得很難看。
"怎么這么貴?"他反復看著賬單上的每一項收費。
"生孩子本來就要花錢。"我抱著小倩,有些疲憊。
"四十五塊錢,快趕上我兩個月的工資了。"他肉疼地說。
"孩子的健康是無價的。"我反駁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擺擺手,"但是這錢......"
看著他心疼錢的樣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剛剛生完孩子的女人最需要安慰和關愛,可他想的卻是錢。
回到家后,養孩子的開銷比想象中更大。奶粉、尿布、衣服,樣樣都要錢。小倩又是個愛哭的孩子,經常半夜哭鬧,搞得我們都睡不好覺。
"梅英,倩倩又哭了。"江文斌被吵醒,語氣里帶著不耐煩。
"可能是餓了,我去沖奶粉。"我搖搖晃晃地爬起來。
"奶粉又沒了?昨天不是剛買的嗎?"他皺著眉頭。
"孩子要吃奶,當然費得快。"我一邊哄孩子一邊說。
"這一罐奶粉八塊錢,一個星期就吃完了,一個月就要三十多塊錢。"他開始算賬,"比我的工資還多。"
"那你想怎么辦?不給孩子吃奶嗎?"我忍不住發火。
"我沒說不給孩子吃奶,我只是覺得太費錢了。"他解釋道。
"江文斌,你能不能別老是算錢?"我真的受不了他這種斤斤計較的態度。
"不算錢行嗎?不算錢我們怎么生活?"他也火了,"你以為錢是大風刮來的?"
小倩被我們的爭吵聲嚇到了,哭得更厲害了。我趕緊抱起她哄,心里對江文斌的失望又加深了一層。
坐月子期間,江文斌要上班,照顧我和孩子的重擔就落在了他媽媽身上。
婆婆是個很傳統的農村老太太,雖然心地善良,但是生活習慣和我們完全不同。她不洗澡,不刷牙,衣服總是臟兮兮的。更讓我受不了的是,她總是指責我這個做不好,那個做不對。
"梅英啊,你這樣抱孩子不對,會把孩子抱壞的。"她一邊說一邊從我手里接過小倩。
"我怎么抱錯了?"我不解地問。
"你看,要這樣抱,讓孩子的頭靠在你的肩膀上。"她示范給我看。
"可是我覺得我的抱法也沒問題啊。"我試圖辯解。
"你沒生過孩子,不懂。"她擺擺手,"聽我的沒錯。"
這樣的指責幾乎每天都有:
"梅英啊,你怎么給孩子穿這么少?會著涼的。"
"梅英啊,你做的飯太咸了,對孩子不好。"
"梅英啊,你不能洗頭,會落下病根的。"
一天到晚就是各種指責,我心里憋著一肚子火,但是看在她是來幫忙的份上,我都忍著沒發作。
直到那天發生了一件事,讓我徹底爆發了。
那天我外出買菜,把小倩留給婆婆照看。回來的時候,我發現小倩滿身都是紅疹子,哭得聲音都啞了。
"媽,倩倩怎么了?"我急忙抱起女兒。
"沒事,就是熱出痱子了。"婆婆不以為然地說,"我給她涂了點花露水,很快就好了。"
"花露水?"我吃了一驚,"花露水不能給這么小的孩子用!"
"怎么不能用?我們那時候都是這樣的。"她固執地說。
"現在不一樣了,花露水含酒精,會刺激孩子的皮膚!"我急得要命,趕緊抱著小倩往醫院跑。
醫生檢查后說幸好來得及時,再晚一點孩子就要過敏性休克了。聽到這話,我嚇得腿都軟了。
回家后我跟江文斌大吵了一架。
"你媽差點害死咱們女兒!"我指著他的鼻子大喊。
"我媽也是好心,她不懂這些現代的東西......"江文斌為他媽媽辯護。
"好心?好心能當飯吃嗎?好心能救命嗎?"我氣得渾身發抖。
"你說話能不能客氣點?那畢竟是我媽!"江文斌也火了。
"我客氣?我對她還不夠客氣嗎?她來了之后,我哪天不是小心翼翼的?"我眼淚都掉下來了,"江文斌,你到底是我老公還是你媽的兒子?"
"你這是什么話?媽是來幫我們帶孩子的,你應該感激才對!"他大聲說道。
"感激?我感激她差點害死我女兒嗎?"我冷笑一聲,"江文斌,你真是讓我失望透了!"
那一夜我們冷戰了,誰也不理誰。婆婆第二天就收拾東西回鄉下了,臨走時還對江文斌說:"這個媳婦不好相處,你要多包容她。"
我在旁邊聽著,心里冷笑。是我不好相處,還是你們不講道理?
04
婆婆走后,照顧孩子的重擔全部壓在我身上。
我坐完月子就要回廠里上班,白天要工作,晚上要帶孩子,經常累得腰酸背痛。
江文斌雖然也幫忙,但是他總是抱怨累,抱怨影響他休息。
"梅英,你能不能讓倩倩少哭一點?我明天還要上班呢。"他捂著耳朵說。
"孩子哭是正常的,你以為她想哭嗎?"我抱著小倩走來走去哄她。
"可是她每天晚上都哭,我都快神經衰弱了。"他煩躁地說。
"那你搬到外面睡去!"我也火了。
"這是我家,我為什么要搬出去?"他理直氣壯地說。
聽著他的話,我心里徹底涼了。在他眼里,這個家只是他的,我和孩子只是累贅。
最讓我寒心的是那年春節前,小倩感冒發燒,我要帶她去醫院,江文斌竟然說:"能不能先在家觀察一下?醫院掛號費要五毛錢呢。"
"你瘋了嗎?孩子發燒你還心疼五毛錢?"我抱著哭鬧的小倩,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我不是心疼錢,我是覺得小孩子發燒很正常,不一定要去醫院......"他支支吾吾地解釋。
"江文斌,你還是不是人?"我大喊一聲,抱著孩子就往醫院跑。
路上小倩在我懷里哭得越來越厲害,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膀飛到醫院。
醫生檢查后說是感冒引起的發燒,開了藥,花了三塊錢。
回家路上,江文斌一直在嘀咕:"三塊錢,夠買好幾天菜了。"
我聽著他的話,心里涼透了。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有理想有追求的江文斌嗎?為了三塊錢的醫藥費,他可以不顧女兒的安危。
更讓我憤怒的是,春節期間小倩又生病了,這次更嚴重,醫生說需要住院觀察一周,費用大概要一百多塊錢。
江文斌聽到這個數字,臉色立刻變了:"一百多?這么多錢?"
"是啊,孩子的病不能耽誤。"我抱著發燒的小倩,心急如焚。
"能不能再找別的醫生看看?或許不用住院......"他猶豫著說。
我當時就炸了:"江文斌,這是你女兒!你還是不是人?"
"我當然知道是我女兒,可是一百多塊錢......"他皺著眉頭,"咱們家所有的積蓄加起來也就八十多塊錢。"
"那就借!"我大聲說,"為了孩子,借錢也要治病!"
"跟誰借?"他反問我,"我工資這么低,誰愿意借給我們?"
"那就跟我爸媽借!"
"又要跟你爸媽借?"他的語氣里帶著不滿,"上次倩倩買奶粉就借了三十塊錢,到現在還沒還呢。"
我聽著他的話,心里像被刀子割一樣痛。這個男人,為了錢可以不顧女兒的性命。
"江文斌,你聽清楚了,這是我們的女兒,不是別人家的孩子!"我指著他的鼻子,"如果你不愿意出錢給她治病,我就跟你離婚!"
"離婚?"他愣住了,"梅英,你別胡說,我什么時候說過不給孩子治病?"
"那你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我冷笑道。
"我只是覺得一百多塊錢太多了......"他還在狡辯。
"太多?"我徹底被他氣瘋了,"孩子的命在你眼里就值一百多塊錢?"
最后還是我爸媽拿了錢來,小倩才住上院。
在醫院里的那一周,我看著江文斌每天愁眉苦臉地算賬,心里越來越失望。
"梅英,住院費已經花了一百二十塊錢了。"他拿著收費單,臉色難看。
"那又怎么樣?"我冷冷地說。
"咱們這日子還怎么過?"他嘆了口氣,"我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八塊錢,這一次住院就花了我三個月的工資。"
"江文斌,你能不能別總是錢錢錢的?"我終于忍不住了,"你除了錢還會想別的嗎?"
"我不想錢行嗎?沒有錢咱們怎么生活?"他也火了,"你以為錢是大風刮來的?"
"那你當初為什么要結婚?為什么要生孩子?"我指著他,聲音在顫抖,"既然養不起,當初就不應該要孩子!"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痛了他,他的臉色變得煞白:"蘇梅英,你這是什么話?"
"我說的是實話!"我已經顧不上病房里的其他人了,"你就是個自私的男人!只知道算計,不知道什么是責任!"
"你......"他指著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病房里的其他家屬都向我們投來異樣的目光,我感到很尷尬,但是心里的憤怒無處發泄。
從那以后,我們之間的話越來越少。每天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不說話。
小倩出院后,我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家。我受夠了江文斌的斤斤計較,受夠了他把金錢看得比家人還重要的態度。
離婚的導火索是因為一件看似很小的事。
05
那天我下班回家,發現江文斌正在翻我的包。
**我的包里放著我媽給我的二十塊錢,是讓我給小倩買點營養品的。**這二十塊錢對我們家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著。
"你在干什么?"我冷著臉問他。
"我...我找點零錢買菜。"他慌張地把手縮回來,臉色有些發紅。
"找零錢?"我冷笑一聲,快步走過去檢查包里的錢,"這是我媽給小倩買營養品的錢,你也要拿?"
"我就是借一下,明天發工資就還給你。"他低著頭說,不敢看我的眼睛。
"借?"我氣得渾身發抖,"江文斌,你還要不要臉?連女兒的營養品錢你都要拿?"
"我也是沒辦法,今天菜錢不夠......"他支支吾吾地解釋。
"不夠?"我一把抓過他的錢包打開,里面空空如也,連一分錢都沒有,"你的工資呢?"
"上個月的醫藥費還沒還完,還有房租水電費......"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當時就感覺天旋地轉,這個男人已經窮到要拿女兒的營養品錢買菜了。
"江文斌,我們離婚吧。"我突然很平靜地說。
他愣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梅英,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離婚。"我重復了一遍,看著他驚愕的表情,"我受夠了這種日子。"
"梅英,你別鬧,咱們有什么事可以商量......"他慌了,想要伸手拉我。
"商量?"我一把甩開他的手,"我們還有什么好商量的?你除了錢還會想別的嗎?"
"我...我也是為了這個家......"他想要解釋。
"為了這個家?"我打斷他,聲音里帶著嘲諷,"你為了這個家做過什么?除了算計還是算計,除了摳門還是摳門!"
"梅英,你冷靜一點,咱們好好談談......"他想要平息我的怒火。
"別碰我!"我后退幾步,"江文斌,我告訴你,我受夠了!受夠了這種斤斤計較的生活!受夠了你這個自私的男人!"
"可是梅英,咱們還有孩子......"他試圖用孩子來挽回。
"正是因為有孩子,我才更不能跟你過下去了!"我指著正在搖籃里睡覺的小倩,"你看看你對她做過什么?她發燒你心疼掛號費,她住院你心疼醫藥費,她要營養品你連錢都舍不得花!"
"我沒有不舍得......"他想要反駁。
"沒有?"我冷笑,"那你剛才為什么要拿她的營養品錢?"
他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那一夜我們大吵了一場,把鄰居都驚動了。隔壁的王大嬸甚至過來勸架。
"小兩口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吵什么吵?"王大嬸站在門口說。
"大嬸,不好意思,吵到您了。"我紅著眼睛說。
"梅英啊,夫妻過日子哪有不吵架的?過兩天就好了。"王大嬸勸我。
"大嬸,這次不一樣,我真的受夠了。"我搖著頭說。
第二天我就帶著小倩回了娘家。我媽看到我和孩子突然回來,很驚訝。
"梅英,你怎么帶著孩子回來了?是不是和文斌吵架了?"我媽關心地問。
"媽,我要和他離婚。"我直接了當地說。
"什么?離婚?"我媽吃了一驚,"你們好好的為什么要離婚?"
我把這些年來江文斌的種種行為告訴了我媽,從懷孕時的斤斤計較,到孩子生病時的猶豫不決,再到昨天拿孩子營養品錢的事。
"媽,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哭著說,"他心里只有錢,沒有我們母女。"
我媽聽完后沉默了很久,最后嘆了口氣:"梅英,我知道文斌有些小氣,但是他也是為了過日子。現在生活不容易,大家都要精打細算。"
"媽,這不是精打細算的問題。"我搖著頭,"孩子生病他都舍不得花錢看醫生,這還像個父親嗎?"
"那...那你想好了嗎?"我媽擔心地問,"你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日子會更難過的。"
"再難過也比跟他在一起強。"我堅決地說,"至少我不用再看他那張為了幾塊錢就愁眉苦臉的臉。"
在娘家住了一個月,江文斌來找過我幾次,每次都是要我回去,說我們可以慢慢改善關系。
"梅英,我知道我有不對的地方,我可以改。"他站在我家門口,卑微地請求。
"改?"我冷笑,"江文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這輩子都改不了你那斤斤計較的毛病。"
"我真的可以改,你給我個機會。"他伸手想要抱小倩,"倩倩,爸爸想你了。"
小倩看到他,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畢竟才一歲多,對父親還沒有太深的感情。
"機會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了。"我抱過小倩,"從我懷孕開始,到孩子出生,每一次我都在等你改變,可是你呢?越來越過分。"
"梅英......"他還想說什么。
"江文斌,你走吧。"我打斷他,"明天我們就去辦離婚手續。"
06
一個月后,我們辦了離婚手續。
江文斌凈身出戶,什么都沒要,只要求能定期看望女兒。
我當時滿心怨恨,根本不想讓他見孩子,但是法律規定他有探視權,我也沒辦法阻止。
離婚那天,在民政局門口,江文斌紅著眼睛對我說:"梅英,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給你和孩子好的生活。以后你們要是有什么困難,隨時可以找我。"
我冷冷地看著他:"江文斌,從今以后我們就是陌生人,我們母女的事不用你操心。"
"可是倩倩畢竟是我的女兒......"他試圖爭取。
"你的女兒?"我冷笑,"當初她生病的時候,你想過她是你女兒嗎?"
他張口無言,眼中滿是痛苦和悔恨。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他一個人站在民政局門口。
離婚后的日子確實不好過,但我覺得比跟江文斌在一起強多了。至少我不用再忍受他那種斤斤計較的生活態度,不用再聽他每天念叨錢的事情。
我帶著小倩住在娘家,重新找了工作。從紡織廠出來后,我先是在一家小飯館當服務員,一個月工資二十八塊錢。
"梅英,這工作太累了,要不你再找找別的?"我媽心疼地說。
"沒關系,能掙錢就行。"我咬著牙堅持。
飯館的老板是個中年男人,人倒不壞,就是脾氣有些急躁。
"蘇梅英,你動作能不能快點?客人都等急了!"他經常這樣吼我。
"好的,老板。"我總是這樣回答,然后加快手上的動作。
服務員的工作很辛苦,每天要站十幾個小時,端盤子洗碗,手都泡得發白。有時候遇到難纏的客人,還要陪笑臉道歉。
"服務員,這菜怎么這么咸?重做一份!"
"好的,馬上給您重做。"
"服務員,你們這里的茶水怎么這么難喝?"
"對不起,我馬上給您換新的。"
每天下班回家,我累得連話都不想說,倒在床上就想睡覺。
小倩很懂事,從小就知道家里條件不好,從來不亂要東西。她在幼兒園里看到別的小朋友有新玩具,從不要求我也給她買。
"媽媽,我不要玩具,我有洋娃娃就夠了。"她拿著那個破舊的布娃娃對我說。
"倩倩,媽媽以后掙了錢就給你買新玩具。"我抱著她,心里很難受。
"不用的,媽媽,這個娃娃我很喜歡。"她懂事得讓人心疼。
在飯館工作了一年后,我又換到商場當售貨員,工資稍微高一點,三十二塊錢一個月。
商場的工作相對輕松一些,但是要學會很多商品知識,還要會算賬。
"蘇梅英,這個客人要買三件襯衫,每件十二塊八,總共多少錢?"組長考我。
"三十八塊四。"我快速算出來。
"對了,算賬一定要準確,不能出錯。"組長滿意地點頭。
在商場工作的幾年里,我學會了很多東西,也接觸了各種各樣的人。有錢的太太買東西從不看價錢,普通人家買件衣服都要反復比較。
有一次,一個穿著體面的女人來買衣服,挑了半天最后買了一件最貴的。
"這件衣服一百二十塊錢。"我告訴她價格。
"一百二十?"她毫不猶豫地掏出錢,"包起來吧。"
看著她云淡風輕的樣子,我心里有些感慨。一百二十塊錢,夠我四個月的工資了。
后來小倩上小學了,我又找了一份家政的工作,給人家打掃衛生做飯,一個月能掙四十塊錢。
家政工作更辛苦,要早起晚歸,還要看雇主的臉色。
"蘇阿姨,今天地面拖得不夠干凈,重新拖一遍。"女主人挑剔地說。
"好的,太太。"我二話不說,重新拖了一遍。
"還有,廚房的油煙機也要擦一下,上面都是油漬。"她繼續挑毛病。
"知道了。"我忍著氣繼續干活。
每天下班回家,我累得腰酸背痛,但是看到小倩乖巧地坐在桌前寫作業,心里就充滿了動力。
"媽媽,您辛苦了。"小倩會給我倒一杯水。
"不辛苦,媽媽看到倩倩這么懂事就不累了。"我摸著她的頭說。
江文斌最開始還經常來看孩子,每次都會給小倩帶點小禮物,五毛錢的糖果,一塊錢的小玩具。我對他很冷淡,基本不跟他說話。
"倩倩,爸爸給你買了糖果。"他遞給女兒一包糖果。
小倩接過糖果,怯怯地說:"謝謝爸爸。"
"倩倩,要聽媽媽的話。"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復雜。
我在一旁冷眼旁觀,心里沒有一絲波瀾。這個男人以為買點便宜糖果就能彌補什么嗎?
后來江文斌來得越來越少,可能是覺得我對他太冷淡了。再后來我聽說他調到市里工作了,升了職,還再婚了。
"梅英,江文斌再婚了,娶了個小學老師。"我媽有一次跟我說。
"再婚就再婚,跟我有什么關系?"我不以為然地繼續手里的針線活。
"人家現在可是市財政局的副科長呢,聽說工資漲了不少。"我媽繼續說。
我心里冷笑,江文斌這個人就是現實,有了錢就忘了糟糠之妻。
"媽,他過得好不好跟我們沒關系,我們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淡淡地說。
"也是,不過倩倩畢竟是他的女兒......"我媽有些擔心。
"倩倩有我就夠了。"我堅決地說。
小倩上中學的時候,江文斌偶爾還會來看她,但是我們基本不說話。我發現他變了很多,衣服穿得體面了,頭發也梳得很整齊,看起來確實像個干部了。
"倩倩,學習怎么樣?"他問女兒。
"還行,就是數學有點跟不上。"小倩老實地回答。
"要不要爸爸給你找個家教?"他試探著問。
"不用了。"我立刻拒絕,"我們自己能解決。"
江文斌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說什么。他知道我不會接受他的幫助,也不想欠他什么人情。
小倩很爭氣,雖然家里條件不好,但是她學習很用功,成績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
"媽媽,我一定要考上大學,將來掙很多錢,讓您過好日子。"她經常這樣對我說。
"倩倩,媽媽不要你掙很多錢,只要你健康快樂就夠了。"我總是這樣回答。
"不行,我要讓媽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這么辛苦地工作。"她懂事得讓我心疼。
為了給小倩創造更好的學習環境,我咬牙從家政公司辭職,找了一份保潔的工作。保潔工作雖然辛苦,但是時間相對靈活,我可以在小倩放學后陪她寫作業。
**白天在超市上班,晚上還要去給人家做保潔,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手上的老繭越來越厚,腰也開始疼了,但是我不敢休息,女兒的學費生活費都要我一個人承擔。
為了給小倩湊學費,我幾乎把所有親戚朋友都借了個遍。
"梅英啊,不是我不想借給你,實在是我家也困難......"表嫂為難地說。
"沒關系,我理解。"我強顏歡笑,心里卻很失落。
最困難的時候,我甚至想過要不要讓小倩退學去打工。但是看到女兒期待的眼神,我又咬牙堅持下來了。
"媽,要不我別上大學了,出來打工幫你分擔一下。"小倩懂事地說。
"不行!"我堅決地搖頭,"媽媽就是再苦再累,也要供你上完大學!"
為了籌學費,我把自己僅有的一個金戒指也賣了,那是我媽給我的嫁妝,賣了三百塊錢。拿著這三百塊錢,我心里五味雜陳。
小倩很爭氣,在學校里成績優秀,還經常參加勤工儉學,給自己掙點生活費。
"媽,學校食堂招學生幫工,我去應聘了,一個月能掙一百塊錢呢。"小倩高興地告訴我。
"倩倩,你辛苦了。"我心疼地說。
"不辛苦,我能自己掙生活費,媽媽就輕松一點了。"小倩懂事得讓我心疼。
就這樣咬牙堅持了四年,小倩終于大學畢業了。
小倩大學畢業后,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在省城一家公司當會計。她很孝順,每個月都會給我寄錢。
"媽,這是我的工資,你拿著用。"她每次回家都會塞給我錢。
"倩倩,你自己留著,媽不缺錢。"我總是這樣說,但心里很感動。
"媽,你一個人辛苦了這么多年,現在該享享福了。"小倩摟著我說。
看著女兒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事業,我覺得這些年的辛苦都值了。
至于江文斌,這些年我們幾乎沒有聯系。偶爾聽人提起,說他現在是財政局的處長了,老婆也很賢惠,日子過得不錯。
我心里沒什么感覺,當年那個斤斤計較的男人,現在有錢了,當然過得好了。
直到接到保潔公司的這個任務,我才又想起了江文斌。
第一天到財政局大樓上班,我就開始留意關于江文斌的消息。保潔員休息的時候,大家總是愛聊八卦。
"你們知道江處長嗎?就是三樓的那個。"一個年長的保潔員阿姨說。
"知道啊,聽說人挺不錯的,從來不對我們發脾氣。"另一個阿姨接話。
"是啊,而且聽說他工作特別認真,經常加班到很晚。"
我在一旁默默聽著,心想:江文斌現在確實混得不錯,連保潔員都夸他。看來當年離開我們母女是對的,沒有我們的拖累,他果然飛黃騰達了。
工作了一個星期,我偶爾會在樓道里遠遠看到江文斌的身影。他穿著筆挺的西裝,步伐穩健,確實很有領導的派頭。
有一次在電梯里,我們擦肩而過,他似乎看了我一眼,但可能沒認出來。畢竟二十七年過去了,我也老了很多。
"看看人家江處長,多有出息。"我心里暗自嘲笑,"當年那個為了幾塊錢都要愁眉苦臉的男人,現在倒是風光無限了。"
工作兩個星期后,我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既然在同一棟樓工作,為什么不去看看他過得有多風光呢?我想親眼看看他現在的辦公室,想看看他是不是還記得我們母女的存在。
不是想復合,也不是想要什么,就是單純的好奇心作祟。二十七年了,我想看看這個曾經讓我心碎的男人,現在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我在江文斌的辦公室門前站了足足五分鐘。
二十七年了,我從未主動找過他。今天既然撞上了,不如就去看看這個曾經讓我心碎的男人,現在過得有多風光。
我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門,沒有回應。試著推了推,門竟然沒鎖。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個整潔豪華的辦公室,寬敞的辦公桌,高檔的沙發,象征著他這些年飛黃騰達的成功。畢竟,穿著保潔服的我和西裝革履的他,本就是天壤之別。
可當我的視線掃過整個辦公室時,我整個人瞬間僵在了原地。
這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眼前的景象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再次睜開眼時,那些東西依然清清楚楚地擺在那里。
我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心跳得如打鼓一般。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我認識的那個江文斌!
正當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時,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僵硬地轉過身,江文斌正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如紙,手里還拿著一份文件。
當我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手中的那份文件飄落在地。而我看清那文件抬頭的瞬間,雙腿徹底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