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個跑腿的,這種級別的會議你不夠格參加!"
孫志強局長指著門口,毫不掩飾的輕蔑讓整個會議室的空氣都凝固了。
就在我準備灰溜溜離開的時候,門被推開了,市紀委監察局長陳明遠徑直走向我:"趙建華同志,我找的就是你。"
01
今天的會議室里坐滿了人。
二十多個科長、副局長,還有幾個市里下來的領導。
我手里拿著剛整理好的材料,站在會議桌旁邊,顯得格外突兀。
"今天討論的是城市新區開發項目的審批流程。"
孫志強放下保溫杯,眼皮都沒抬一下。
"國強,你先出去吧。"
"這個會議你的級別還不夠。"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會議室更安靜了。
坐在前排的幾個科長紛紛低頭看文件。
平時和我關系還算不錯的老張悄悄瞥了我一眼,然后快速移開了視線。
這種場面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兩年前那件事之后,我就從局里的業務骨干變成了邊緣人。
"趙...趙副科長,要不你先回去處理其他工作?"
坐在我旁邊的小李小聲說道,語氣里帶著同情,但更多的是尷尬。
我深吸了一口氣,準備收拾材料離開。
"等等。"
孫志強突然又開口了。
"建華啊,既然來都來了,你就坐到后面去聽聽吧。"
"不過記住了,只能聽,不能發言。"
這話說得更加難堪。
讓我坐到后面去,就像個旁聽的實習生一樣。
會議室里有人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聲音很小,但在安靜的會議室里格外刺耳。
我正要往后排走,會議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穿著中山裝的工作人員。
來人五十出頭,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神色嚴肅。
孫志強立刻站了起來,臉上堆滿笑容。
"陳局長,您怎么來了?"
"我們馬上就開始會議了。"
陳局長?
我心里一跳。
能讓孫志強這樣畢恭畢敬的陳局長,應該就是市紀委監察局的陳明遠局長了。
可是他來我們市場監管局干什么?
陳明遠環視了一遍會議室,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鐘。
"我來找個人。"
他的聲音不大,但很有威嚴。
"趙建華同志在嗎?"
02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我,表情各異。
孫志強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眼神里閃過一絲困惑和不安。
我自己都有點懵。
市紀委監察局長找我?
開什么玩笑?
"我...我就是趙建華。"
我硬著頭皮站了起來。
陳明遠點點頭,走到我面前,打量了我幾眼。
"你就是趙建華?"
"是的,陳局長。"
"好,跟我來。"
他轉身朝門口走去,然后頓了頓,回頭看向孫志強。
"孫局長,你們的會繼續開,我借用一下趙同志。"
說完,他徑直走出了會議室。
我跟在后面,感覺自己就像在做夢一樣。
臨出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
孫志強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其他人也都是一臉困惑的表情。
老張趁人不注意,朝我擠了擠眼睛。
仿佛在說:"老趙,你這是要發達了?"
走出市場監管局大樓,陳明遠上了一輛黑色的奧迪。
他示意我坐到副駕駛位置。
"陳局長,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還是忍不住問道。
"先不急,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
陳明遠看了看手表。
"你知道這附近有什么地方比較清靜嗎?"
我想了想。
"有個茶樓,在市政府后面,平時人不多。"
"好,去那里。"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心里卻翻江倒海一般。
兩年來,除了家人,幾乎沒有什么人愿意主動找我。
更別說是市里的大領導了。
難道是那件事有了新的進展?
兩年前,我在質檢科工作的時候,發現一家大企業的產品檢測報告有問題。
按照正常程序,這批產品應該不合格。
但企業老板托關系找到我,希望我能通融一下。
我拒絕了。
結果企業老板怒告到局里,說我故意刁難,影響營商環境。
新局長孫志強上任后,立刻把我調離了核心崗位。
表面上說是工作需要,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在報復我。
這兩年來,我就像個隱形人一樣在局里生存著。
開會沒人理我,工作沒人支持,連吃飯的時候都很少有人愿意和我坐一桌。
有時候我也想過,是不是當初的選擇錯了?
03
茶樓的包間里,陳明遠給我倒了一杯茶。
"趙建華,你最近的工作怎么樣?"
他開門見山地問道,但這個問題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還...還可以吧,陳局長。"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聽說你現在在后勤科?"
"是的。"
"適應嗎?"
"還行。"
陳明遠點點頭,但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你對現在的工作有什么想法?"
這個問題更加莫名其妙。
市紀委監察局長關心我對工作的想法?
"我...我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只是希望能夠做好本職工作。"
"你覺得市場監管工作重要嗎?"
"當然重要。"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市場監管關系到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不能有半點馬虎。"
陳明遠滿意地點點頭。
"你這個觀念很好。"
他放下茶杯,神色變得更加嚴肅。
"趙建華,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事,但你必須保證,在我允許之前,不能對任何人說起。"
我點點頭。
"我保證。"
"過幾天可能會有一些變化。"
陳明遠看著我的眼睛。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么樣的變化?"
我越來越困惑了。
"現在還不能說太多。"
陳明遠站起身。
"但我希望你記住,不管接下來發生什么,你都要保持冷靜,相信組織。"
說完,他就起身要走。
"陳局長,您就不能再透露一點嗎?"
我實在忍不住了。
陳明遠走到門口,回頭看了我一眼。
"趙建華,你還記得兩年前為什么堅持原則嗎?"
"為了...為了維護法規的嚴肅性。"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很好。"
陳明遠點點頭。
"等時候到了,你就會明白一切的。"
他走后,我一個人坐在包間里,腦子里亂成一團麻。
市紀委監察局長專門來找我,說什么變化,說什么心理準備。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難道局里又出什么大事了?
04
回到單位已經是下午了。
剛進辦公樓,我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
平時嘻嘻哈哈的保安老王今天格外嚴肅。
"小趙,你回來了?"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緊張。
"剛才有人來找過你。"
"什么人?"
"不認識,說是上級部門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還有人來找我?
"他們說什么了?"
"也沒說什么,就是問了問你的情況。"
老王壓低聲音。
"小趙,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我搖搖頭。
"沒有啊。"
"那就好,那就好。"
老王松了口氣。
"現在風聲緊得很,你自己小心點。"
走進辦公室,我發現小李正在整理文件。
看到我進來,他立刻站了起來。
"趙科長,您回來了?"
他的稱呼讓我有些意外。
平時他都叫我老趙,今天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正式?
"下午沒什么事吧?"
我隨口問道。
"沒有,沒有。"
小李連忙搖頭。
"就是...就是有幾個人來過。"
"什么人?"
"說是市里的,來了解情況的。"
又是市里的人?
"了解什么情況?"
"我也不清楚,他們就是問了問您的工作情況,還有平時的表現什么的。"
小李的表情有些緊張。
"趙科長,您是不是...是不是要調動了?"
我苦笑一聲。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是今天孫局長的態度明顯不一樣了啊。"
小李壓低聲音。
"開完會之后,他還特意問了您的去向。"
這倒是新鮮事。
平時孫志強連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今天怎么會關心我的去向?
正說著,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老張探進頭來。
"老趙,你在啊?"
他走進來,順手關上了門。
"你知道今天下午發生什么事了嗎?"
"什么事?"
"局里來了好多陌生面孔。"
老張神神秘秘地說道。
"說是上級檢查,但我怎么覺得不太對勁。"
"哪里不對勁?"
"你想啊,平時的檢查都是提前通知的,這次怎么說來就來了?"
老張分析道。
"而且我聽說,他們重點了解的是人事情況。"
人事情況?
我心里更加不安了。
"老張,你覺得會不會是...是不是要出什么事?"
"我也說不準。"
老張搖搖頭。
"但我覺得,這次的事情不簡單。"
"你最好小心點,最近風聲很緊。"
他說完就匆匆離開了。
我坐在辦公桌前,心情越來越沉重。
陳明遠的神秘約見,陌生人的調查了解,還有同事們異常的表現。
這一切都預示著,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
而我,很可能就在這個風暴的中心。
05
晚上回到家,妻子王小麗正在廚房做飯。
"回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晚?"
她頭也不回地問道。
"單位有點事。"
我沒有說陳明遠的事情,畢竟答應了要保密。
"老趙,我聽隔壁老劉說,今天你們局里來了很多人?"
王小麗放下菜刀,轉過身來。
這個消息傳得真快。
"是有這么回事。"
我點點頭。
"找你了嗎?"
"也沒什么特別的。"
"你說會不會是好事啊?"
王小麗眼中閃爍著期待。
"這兩年咱們受的委屈夠多了,是不是該苦盡甘來了?"
我看著她充滿希望的眼神,心里五味雜陳。
這兩年來,王小麗跟我一起承受了太多的冷眼和白眼。
以前我們家是局里的明星家庭。
我在單位是業務骨干,她在學校是優秀教師。
可是自從兩年前那件事之后,她在學校也受到了不少影響。
有些同事開始疏遠她,有些家長也對她指指點點。
"小麗,你還記得兩年前那件事嗎?"
我突然問道。
"當然記得。"
王小麗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那家企業的產品確實有問題,你做得沒錯。"
"可是代價太大了。"
我嘆了口氣。
"有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當初的選擇錯了?"
"錯什么錯?"
王小麗走過來,坐在我身邊。
"你按照規定辦事,有什么錯?"
"如果每個人都像那些人一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還要監管部門干什么?"
她拍拍我的肩膀。
"老趙,咱們窮點不要緊,但不能昧著良心做事。"
想起兩年前的那個晚上。
我剛下班回家,就接到了企業老板的電話。
"趙科長,咱們是老鄉,給個面子唄。"
電話里的聲音很客氣,但我能聽出威脅的意味。
"這批貨我們已經投入了很多成本,如果現在卡住了,損失太大了。"
"老板,這個真的不行。"
我拒絕得很堅決。
"檢測數據擺在那里,我不能違規操作。"
"趙科長,做人要靈活一點嘛。"
對方的語氣開始變冷。
"你們監管部門不是應該為企業服務嗎?"
"為企業服務不等于違法違規。"
我的態度也強硬起來。
"如果您的產品真的有問題,我建議您先整改,再申請復檢。"
"好,很好。"
對方冷笑一聲。
"趙科長,你等著吧。"
一個星期后,孫志強找我談話。
"建華啊,有人反映你在工作中故意刁難企業。"
他坐在辦公桌后面,表情嚴肅。
"說你影響了營商環境。"
"孫局長,我是按照規定辦事的。"
我試圖解釋。
"那批產品確實不合格。"
"合格不合格是一回事,但你的態度有問題。"
孫志強打斷了我。
"現在上級要求我們優化營商環境,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孫局長,如果為了優化營商環境就要放松監管,那我們的職責是什么?"
我據理力爭。
"合格的產品我們當然要支持,但不合格的產品絕對不能放行。"
"你這個思想有問題。"
孫志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工作要講究方式方法,不能一根筋。"
"從下個月開始,你到后勤科去吧。"
"那里更適合你的性格。"
就這樣,我從業務骨干變成了后勤人員。
從檢測一線調到了邊緣崗位。
06
三天后的上午,我正在整理后勤科的庫房。
手機突然響了。
是陳明遠打來的。
"趙建華,你現在有時間嗎?"
"有的,陳局長。"
"還是老地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我放下手里的工作,匆忙趕到茶樓。
陳明遠已經在包間里等我了。
這次他的表情更加嚴肅。
"趙建華,你想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嗎?"
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請陳局長明示。"
我心里忐忑不安。
陳明遠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
"你還記得這個嗎?"
我伸手接過,低頭一看,整個人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