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地名人名虛構,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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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找誰?"陌生女人的聲音從門縫里傳出來。
李秀蘭握著褪色布包的手微微顫抖,她看著面前這扇漆得锃亮的紅門,門框上貼著嶄新的對聯。
十八年了,她記得這里原本是一扇掉了漆的木門,冬天的時候總是關不嚴實,風從縫隙里鉆進來,呼呼作響。
01
李秀蘭三十歲那年生下了雙胞胎。
產房外,她丈夫老李抽了一包煙,護士出來報喜:"恭喜,兩個兒子。"老李笑得合不攏嘴,逢人就說這是老天爺眷顧,讓他中年得子,還是一胎兩個。
大強比二強早出生十三分鐘。接生婆說,先出來的這個力氣大,后面那個看著機靈些。李秀蘭抱著兩個皺巴巴的小東西,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大的使命就是把他們養大成人。
紡織廠的工作不算輕松,李秀蘭每天凌晨五點起床,先給孩子們煮粥熬蛋,然后趕七點的班車。老李在運輸隊跑長途,一個月回來不了幾回,家里的事情全落在她一個人身上。
鄰居王嬸子常說:"秀蘭啊,你這兩個兒子被你養得太細致了。"李秀蘭只是笑笑,繼續給已經十歲的大強喂飯。大強張著嘴等她把勺子送到嘴邊,二強在一旁耐心排隊,等輪到自己。
"媽媽,我要吃肉。"大強嚼著米飯,口齒不清地要求。
"明天媽媽買肉給你們燉湯。"李秀蘭用毛巾給他擦了擦嘴角的米粒。
那時候老李還在,雖然一個月見不了幾次面,但每次回來總會帶些零食和玩具。大強和二強圍著父親轉,問這問那,老李也樂得逗弄他們。只是老李每次臨走前都會和李秀蘭說:"你別什么都替他們做,孩子得學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李秀蘭總是點頭答應,可等老李一走,看見兒子們笨拙地系鞋帶,她還是忍不住蹲下身幫忙。她想,孩子還小,等再大一點就好了。
大強和二強十二歲那年,老李在一次運輸途中出了車禍,人當場就沒了。李秀蘭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給兒子們洗澡,電話里傳來運輸隊隊長沉重的聲音,她手里的毛巾掉進了澡盆里。
從那以后,李秀蘭更舍不得讓兒子們受一點委屈。別人家的孩子十二三歲就開始幫家里干活,她家的大強和二強連自己的襪子都不會洗。李秀蘭覺得這樣也好,孩子們單純一些,不用過早承受生活的重擔。
十八歲高中畢業那年,班主任找到李秀蘭,說大強和二強的成績雖然不算優秀,但可以考慮上個技校學門手藝。李秀蘭回家和兒子們商量,大強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頭也不抬地說:"上學太累了,不想去了。"
二強從房間里探出頭:"媽,我同學都說上班特別辛苦,還不如在家舒服。反正你有工資,夠我們花的。"
李秀蘭站在客廳中央,看著兩個比自己還高的兒子,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想起老李生前常說的話,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算了,她想,她還能干幾年,等攢夠了錢,到時候再讓他們出去也不遲。
02
李秀蘭在紡織廠一干就是二十五年,她明顯感覺到體力不如從前,每天下班回家都腰酸背痛。可回到家還要給兒子們做飯洗衣,一刻也停不下來。大強和二強已經二十五歲了,成天窩在家里打游戲看電視,偶爾心情好了會幫忙擇個菜,但更多時候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那年春天,大強突然對李秀蘭說要開網吧。
"媽,我和朋友商量好了,開個網吧肯定賺錢。現在年輕人都愛上網,一小時好幾塊錢呢。"大強難得這么有精神,李秀蘭覺得兒子終于想要自己闖一闖了。
開網吧需要八萬塊的啟動資金,李秀蘭把所有積蓄拿出來還不夠,又找親戚朋友借了一圈。王嬸子勸她:"秀蘭,大強從小沒吃過苦,你確定他能做成這事?"
李秀蘭搖搖頭:"總要給孩子一個機會,萬一成了呢?"
錢湊齊后交給大強,李秀蘭每天下班都會問網吧的事情進展如何。大強總是說在談場地,還在辦手續,讓她別急。可兩個月過去了,不但網吧沒有著落,大強還整天愁眉苦臉,經常半夜才回家。
直到有一天,債主找上門來,李秀蘭才知道那八萬塊錢被大強拿去賭博,輸得一干二凈。
"媽,我本來想贏點錢再開網吧的,誰知道運氣這么差。"大強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你再想想辦法,幫我翻個身,這次我肯定能贏回來。"
李秀蘭站在床邊,看著兒子的背影,半天說不出話。最后她只是輕聲說:"先睡吧,明天再說。"
大強在家躺了半個月,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李秀蘭每天下班回來都要面對債主的電話,工廠里的同事也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有一次,車間主任把她叫到辦公室,委婉地提醒她最近工作狀態不太好,要注意一下。
二強看見哥哥的下場,反而更加確信在家待著是最安全的選擇。他開始變本加厲地向李秀蘭要錢,買游戲裝備,買各種電子產品。李秀蘭的工資除了還債,剩下的全被兩個兒子瓜分了。
二十八歲那年,二強談了個女朋友。女孩是外地來打工的,在服裝店當營業員,長得清秀,說話輕聲細語。第一次見面,李秀蘭很喜歡這個未來兒媳婦,覺得有了女孩的約束,二強也許會變得上進一些。
可好景不長,女孩開始催二強買房結婚。二強找到李秀蘭,理直氣壯地說:"媽,你得幫我買房子,不然她就要跟我分手了。你不會想看著我打一輩子光棍吧?"
房價正是上漲的時候,市區的房子動輒幾十萬,李秀蘭根本拿不出這么多錢。二強不依不饒,天天在家發脾氣,摔碗砸盤子,說李秀蘭不想讓他娶媳婦,不想抱孫子。
最后,李秀蘭把老房子抵押給銀行,貸了三十萬給二強交首付。合同簽完的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看著房產證上鮮紅的抵押章,心里空落落的。
錢到手后,二強倒是買了房子,可他和女朋友的關系并沒有因此變好。女孩嫌棄二強沒有正經工作,整天游手好閑,兩人經常吵架。半年后,女孩受不了二強的懶散,提出分手,房子也退了。
三十萬就這樣打了水漂,二強比以前更頹廢了。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連幾天不出門,吃飯都要李秀蘭端到床頭。李秀蘭敲門叫他吃飯,他隔著門喊:"放在門口就行,我一會兒拿。"
李秀蘭五十五歲那年從紡織廠退休,每個月兩千塊的養老金成了家里唯一的收入來源。大強偶爾會出去打幾天零工,但總是干不長久,不是嫌活太累就是和工友鬧矛盾。二強更是徹底躺平,除了吃飯上廁所,一天二十個小時都在床上度過。
為了省錢,李秀蘭開始撿廢品。每天早上六點,她就推著小推車出門,在各個小區翻垃圾桶,找塑料瓶和廢紙。一天下來能賣個十幾二十塊,剛好夠買菜的錢。
有一次,李秀蘭在樓梯上摔了一跤,小腿骨折。醫生說要在床上躺半個月,不能下地。李秀蘭躺在床上,喊大強給她倒杯水,大強在客廳里打游戲,頭也不抬地說:"你自己能挪過去的,水壺就在桌上。"
李秀蘭掙扎著坐起來,用單腿蹦到茶幾邊,顫顫巍巍地給自己倒了杯涼水。水杯撞在牙齒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大強和二強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03
那年冬天特別冷,李秀蘭感冒了。
她躺在床上,渾身發燒,嗓子疼得說不出話。下午的時候,她勉強起身找退燒藥,家里的小藥箱已經空了。她走到客廳,大強正在沙發上看電視,二強趴在茶幾上玩手機游戲。
"大強,媽媽有點發燒,你能去藥店買點退燒藥嗎?"李秀蘭的聲音沙啞得像破風箱。
大強不耐煩地從沙發縫里摸出半包藥片,隨手扔在茶幾上:"這不是有嗎?吃這個就行。"
李秀蘭拿起藥盒一看,過期半年了。她想說什么,可看見大強已經把注意力轉回電視上,只好作罷。
"媽,您就是事兒多。"二強連頭都沒抬,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滑動。"不就是個感冒嗎,多喝點水就好了。"
李秀蘭站在客廳中央,看著兩個兒子專注于各自的娛樂,仿佛她這個病人是透明的。她默默回到房間,蓋上被子,閉上眼睛。窗外的風很大,吹得窗框咯吱作響。
深夜十二點,李秀蘭燒得更厲害了,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她摸索著起身,走到墻邊,借著月光看著丈夫的遺像。照片里的老李穿著運輸隊的工作服,笑得很憨厚。
"老李啊,我是不是把孩子們給教壞了?"李秀蘭用手摸著相框的玻璃,聲音輕得像羽毛。"你當年總說要讓他們自己闖,可我就是舍不得。現在好了,把他們養成了廢人。"
相框里的老李還是那個憨厚的笑容,什么也說不了。李秀蘭靠著墻壁慢慢滑坐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第二天一早,鄰居王嬸子路過李家門口,發現大門大開著,里面傳出粥的香味,可就是不見人影。她喊了幾聲"秀蘭",沒人應答,便走進院子查看。
廚房里的粥還在小火上咕嘟咕嘟冒著泡,鍋臺上放著洗好的青菜,仿佛主人只是臨時出去了一下。王嬸子走到李秀蘭的房間,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梳妝臺上放著一張紙條。
"我出去打工了,別找我。"字條上只有這么一句話,字跡工整,沒有一絲慌亂。
王嬸子拿著紙條跑到客廳,大強和二強正在為誰先用電視遙控器而爭吵。看見紙條,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大強不以為然地說:"媽肯定是想嚇唬我們,過幾天就回來了。"
二強點點頭:"對,她能去哪兒?身份證和養老金卡都在家里。"
04
李秀蘭真的消失了。
起初的幾個月,大強和二強還不太在意。他們覺得母親就是鬧脾氣,過段時間自然會回來。每個月養老金照常到賬,夠他們基本生活,日子倒也過得去。
可半年過去了,養老金卡里再也沒有錢進來。兄弟倆這才慌了神,跑到派出所報案。民警記錄了基本信息,說會留意,但也提醒他們:"你們母親是成年人,有自主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而且她留了字條說要出去打工,這不算失蹤。"
從派出所出來,大強對二強說:"媽肯定是不想管我們了,故意躲起來。"二強也點頭同意,兩人都沒有提過要主動去找母親。
沒有人做飯洗衣,家里很快變得一團糟。外賣盒子堆滿了茶幾,臟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廁所里的馬桶也很久沒有刷過。鄰居們路過李家門口,都能聞到一股難聞的味道。
錢花完后,大強試著去建筑工地搬磚。工地的活兒又臟又累,一天下來腰酸背痛,胳膊上滿是劃傷。干了一天,大強就受不了了,第二天早上直接沒去,在家躺了三天才緩過勁來。
二強也試過去餐廳洗碗,可他從小嬌生慣養,干活的時候總是挑三揀四。廚師讓他刷鍋,他嫌油膩;讓他洗碗,他嫌水涼。沒干幾天就和后廚的師傅吵了一架,被老板辭退了。
后來,兄弟倆想了個辦法,把房子分成兩半,出租其中一間。租金加上偶爾打零工的收入,勉強能維持基本生活。只是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以前的舒適生活一去不復返了。
有時候,大強會想起母親以前做的紅燒肉,想起她每天早上準時叫他們起床吃飯的聲音。二強偶爾也會問:"你說媽現在在哪兒呢?"但這樣的時候不多,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得過且過,不愿意多想。
王嬸子有時會問起李秀蘭的消息,兄弟倆總是含糊其辭地說還在聯系,過段時間就回來了。時間久了,鄰居們也就不再問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李秀蘭大概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十八年就這樣過去了。大強和二強從二十五歲的青年變成了四十三歲的中年人,頭發開始花白,肚子開始發福。他們學會了做簡單的飯菜,學會了洗衣服晾衣服,學會了修理簡單的家電。生活把他們從巨嬰硬生生逼成了能夠自理的成年人。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李秀蘭會在十八年后的春天,重新出現在這扇熟悉的門前。
05
李秀蘭站在胡同口,幾乎認不出自己的家了。
原來的小平房變成了兩層小樓,外墻貼著米黃色的瓷磚,在春日陽光下反射著溫暖的光澤。院墻比以前高了一些,上面爬滿了薔薇花,粉白色的花朵開得正盛,隔著老遠都能聞到淡淡的花香。
她提著褪色的布包,在門前站了很久。布包里裝著她這些年攢下的幾千塊錢,還有一張從南方坐火車回來的車票。十八年了,她終于決定回來看看。
門是新換的,紅漆鮮亮,銅制的門把手擦得锃光瓦亮。門框上貼著春聯,雖然已經是春末,但對聯的顏色還很鮮艷。李秀蘭伸出手,剛要敲門,又縮了回來。
她不知道現在的家里是什么樣子,不知道兒子們過得怎么樣,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在這里。十八年了,足夠改變很多事情。
終于,她還是敲了門。可看清門后人的臉,她便如遭雷擊,眼里滿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