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亂花錢。”

“戴不戴是你的事，買不買是我的心意。”

這是王俊生和妻子最后一次平靜的對話。

第二天，這個溫柔的女人在自家院中給護家犬洗澡后，憑空消失了。

丈夫苦尋一月無果，所有人都說她跟人跑了。

01

天津衛的秋天，風里帶著一股子蕭瑟的涼意，吹在人身上，像是要把骨頭縫里的那點熱乎氣都給抽走。

王俊生提著一個油紙包，穿過巷子口那棵老槐樹，昏黃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是個在洋行里做事的普通職員，穿著一身半舊的藏青色長衫，鼻梁上架著一副圓框眼鏡，鏡片后面是一雙總是顯得有些疲憊的眼睛。

這日子過得就像巷子口那口老井，波瀾不驚，也泛不起半點漣漪。

回到家門口，一盞熟悉的燈籠還亮著，暖黃色的光暈從紙罩里透出來，驅散了巷子里的幾分陰冷。

“回來了？”屋里傳來妻子林佩云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像是江南的絲竹。

王俊生推開門，一股飯菜的香氣混著淡淡的皂角味撲面而來。

“嗯，今天加班，晚了些。”他把手里的油紙包放在八仙桌上，“給你帶了德順齋的驢打滾。”

林佩云從廚房里端著一碗熱湯走出來，她穿著一件素雅的淺藍色旗袍，身形窈窕，眉眼間總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淡愁。

“又亂花錢。”她嘴上這么說著，眼角卻有了一絲笑意。

一條半大的黑狗從桌子底下鉆了出來，親昵地蹭著王俊生的褲腿，喉嚨里發出“嗚嗚”的撒嬌聲。

這是他們養了三年的狗，叫“黑子”，是林佩云從街上撿回來的流浪狗，如今長得油光水滑，通人性的很。

王俊生彎下腰，摸了摸黑子的頭。

“黑子，又淘氣了沒？”

黑子搖著尾巴，伸出舌頭想去舔他的手。

林佩云把湯放在桌上，嗔怪道：“快去洗手，剛回來，外面涼。”

王俊生直起身，看著妻子在燈光下忙碌的背影，心里那點因為工作而起的煩躁，不知不覺就散了。

這個家不大，甚至有些逼仄，但因為有了林佩云，才顯得格外溫暖。

他有時候會想，自己何德何能，能娶到這樣一位知書達理又溫柔賢惠的妻子。

林佩云是南邊來的，跟著經商的父親來到天津，后來家道中落，經人介紹，嫁給了當時只是個窮小子的王俊生。

她從沒抱怨過生活的清苦，總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把王俊生照顧得無微不至。

只是，她不愛笑，也很少出門，大多數時候，就喜歡待在院子里，陪著黑子，或者侍弄那幾盆花草。

王俊生知道，她心里藏著事，那是屬于南方的，屬于她過去家世的舊夢，他不問，也不敢問。

他怕一問，這安穩的日子就會像鏡花水月一樣，碎了。

飯桌上，兩人默默地吃著飯，只有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

“后天我休息，陪你回娘家看看吧？”王俊生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

林佩云的父親在她嫁過來第二年就過世了，所謂娘家，不過是城南一個遠房親戚家，一年也走動不了一兩次。

林佩云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不了，來回折騰，我也不想去見那些人。”她的聲音很輕。

王俊生沒再說話，屋子里的氣氛又沉寂下來。

他知道，那些親戚當年對家道中落的林家是何等嘴臉，佩云心里有根刺。

吃完飯，林佩云收拾碗筷，王俊生坐在椅子上，看著黑子在腳邊打轉。

他想起一件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遞了過去。

“佩云，這個給你。”

林佩云擦干了手，有些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對小巧精致的珍珠耳環。

燈光下，那珍珠泛著溫潤柔和的光澤，就像天上的月亮。

“這個月發了些獎金，看你首飾不多，就……”王俊生有些局促地解釋著。

林佩云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她合上盒子，放在桌上。

“太貴重了，我平時也不出門，戴不上。”

“戴不戴是你的事，買不買是我的心意。”王俊生難得地固執了一回。

林佩云看著他，沒再拒絕，只是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那一晚，王俊生睡得格外踏實。

他覺得，只要自己努力，總能讓妻子的眉頭舒展開來，讓這個家越來越好。

他不知道，這竟是他和妻子之間，最后一次平靜的對話。

02

第二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秋陽高照，不冷不熱。

王俊生一早就去洋行上班了。

林佩云像往常一樣，打掃完屋子，就開始侍弄院子里的花草。

黑子蹲在一旁，吐著舌頭，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午后，陽光正好，林佩云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旁邊放著一個大木盆，里面是溫熱的水。

她要給黑子洗澡。

黑子似乎知道自己的“大劫”將至，有些不安地在原地打轉，喉嚨里發出可憐的嗚咽聲。

“黑子，過來。”林佩云的聲音很溫柔。

黑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耷拉著腦袋，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住在對門的張媽出門倒水，看見了這一幕，笑著打趣道：“林妹子又給你家這寶貝疙瘩洗澡呢？看給它委屈的。”

林佩云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

“是啊張媽，它不愛洗澡，每次都跟要它命似的。”

“這狗通人性，干凈，養得好。”張媽把水潑在墻角，又絮叨了幾句家長里短，才提著空桶回了屋。

林佩云挽起袖子，小心地把黑子抱進木盆里。

黑子剛開始還掙扎了幾下，但在林佩云輕柔的安撫下，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乖乖地任由她往身上澆水。

陽光透過院子里那棵石榴樹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林佩云低垂的眉眼上，也落在黑子濕漉漉的黑毛上。

一切都顯得那么寧靜而尋常。

王俊生下班回家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他像往常一樣推開院門，卻沒有聞到熟悉的飯菜香。

屋子里是黑的，沒有點燈。

“佩云？”他喊了一聲。

沒有人回答。

只有黑子從屋里沖了出來，圍著他焦急地打轉，嘴里發出“嗚嗚”的叫聲，和平時的撒嬌不同，帶著明顯的焦躁和不安。

王俊生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快步走進屋子，摸索著點亮了煤油燈。

燈光亮起，屋子里空蕩蕩的，冷鍋冷灶，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沒有任何異樣。

他里屋屋外都找了一遍，連那個小小的儲物間都看了，就是沒有林佩云的影子。

院子里，那個給黑子洗澡用的大木盆還放在原地，里面的水已經涼透了。

旁邊的小板凳也孤零零地立著。

林佩云不見了。

一個大活人，就在這個小小的院落里，憑空消失了。

王俊生徹底慌了神。

他沖出院子，抓住一個正要回家的鄰居就問：“李大哥，你今天看到我家佩云了嗎？”

李大哥被他嚇了一跳，愣了半天才說：“下午還看見她在院子里給狗洗澡呢，怎么了？”

“她不見了！”王俊生的聲音都在發抖。

消息很快就傳開了，街坊四鄰都跑了出來，幫著一起找。

大家舉著燈籠和火把，把附近的大街小巷都找了個遍，連那口老井都用繩子探了底，還是一無所獲。

王俊生報了警。

警察局派了兩個警察過來，例行公事地問了幾個問題，查看了一下現場，也沒發現任何打斗或者闖入的痕跡。

門窗完好，財物也分文未少。

那對王俊生新買的珍珠耳環，還靜靜地躺在桌上的絲絨盒子里。

一個警察斷言：“八成是跟人跑了，這種事我們見多了，一個年輕女人，能有什么事。”

王俊生像被雷劈了一樣，呆立在原地。

他想反駁，想大聲說佩云不是那樣的人，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想起佩云眉眼間那抹化不開的愁緒，想起她對這個家的疏離感，想起她對回娘家的抗拒。

難道，她真的有什么事瞞著自己？

難道，她真的厭倦了這種平淡清苦的生活，跟著別人走了？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如同藤蔓一般，死死地纏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喘不過氣來。

警察很快就走了，鄰居們也陸續散去，院子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王俊生一個人，還有那條同樣焦躁不安的黑狗。

黑子似乎知道主人失蹤了，一整晚都臥在門口，不吃不喝，喉嚨里時不時發出一聲哀鳴，聽得王俊生心都碎了。

他坐在冰冷的臺階上，看著那盞熟悉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光影晃動，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可是夢，總有醒來的時候。

而他，卻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個夢里的人。

03

林佩云失蹤后的日子，對王俊生來說，每一天都是煎熬。

洋行的工作他請了假，每天天一亮就出門，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在天津衛的大街小巷里游蕩。

他去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城南的遠房親戚家，她偶爾會去的布莊，甚至是她從未踏足過的碼頭和火車站。

他舉著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逢人就問：“先生，您見過照片上這個女人嗎？”

得到的回答，無一例外都是搖頭。

時間一天天過去，希望也一點點被消磨殆盡。

王俊生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人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窩深陷，胡子拉碴，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十歲。

他開始相信警察的說法了。

或許，佩云真的跟人走了。

這個念頭讓他痛苦，也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羞辱。

街坊鄰里的眼神也變得異樣起來，同情里夾雜著幾分看熱鬧的揣測和鄙夷。

“聽說了嗎？王家那媳婦，八成是跟野男人跑了。”

“嘖嘖，看著挺老實一個女人，沒想到……”

“可憐那王先生，戴了頂這么大的綠帽子。”

這些閑言碎語像針一樣，一下下扎在他的心上。

他開始不出門，整日把自己關在那個空蕩蕩的屋子里，與那條同樣沉默的黑狗為伴。

黑子也變了。

自從林佩云失蹤后，它就變得郁郁寡歡，食欲不振。

以前油光水滑的皮毛變得干枯暗淡，總是沒精打采地趴在門口，望著院門的方向，一趴就是一整天。

只有在王俊生回來的時候，它才會勉強站起來，搖搖尾巴，用頭蹭蹭他的腿，仿佛在無聲地安慰他。

王俊生看著黑子，就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他們都是被林佩云拋棄的人。

一天晚上，王俊生喝了點悶酒，借著酒意，他翻出了林佩云的嫁妝箱子。

箱子沒有上鎖，里面是幾件半舊的旗袍，一些書籍，還有一個小小的木匣子。

王俊生打開木匣子，里面是一沓信。

信封已經泛黃，字跡娟秀，是佩云的筆跡。

他的心跳瞬間加速，手也開始顫抖。

然而，當他抽出一封信讀起來時，才發現這些信，根本沒有收件人。

那都是佩云寫給自己的日記，或者說是情緒的宣泄口。

“今日又與父親爭吵，他不愿我再讀書，只想我早日嫁人，為家里換些彩禮，我好恨，恨這身不由己的女兒命。”

“來到天津，處處都是陌生，這里的天空，似乎都比南方的要灰暗一些。”

“嫁給俊生，他是個好人，只是，我們之間隔著一堵看不見的墻，他不懂我，我也不想讓他懂。”

“今日在院中看到一只蝴蝶，它奮力掙脫了蛛網，飛向了天空，我好羨慕它。”

信里的內容，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一種壓抑和對自由的渴望。

王俊生一封封地讀下去，手腳冰涼。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那個溫柔順從的妻子，內心竟然有如此洶涌的波濤。

他一直以為給了她一個安穩的家，卻不知道這個家對她來說，只是一個華美的牢籠。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就在她失蹤的前一個星期。

“他送了我一對耳環，很美，但我知道，這不過是另一副枷鎖。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像一條離了水的魚，黑子是這里唯一的慰藉，只有它的眼睛里，沒有那些讓我喘不過氣的期望和審視。”

王俊生頹然地坐在地上，淚水無聲地滑落。

他錯了，錯得離譜。

他不是被拋棄，而是從一開始，就從未真正擁有過。

佩云的失蹤，不是跟人跑了，而是她用一種最決絕的方式，逃離了這座牢籠。

可她能去哪里呢？一個身無分文的弱女子。

王俊生不敢再想下去。

他把信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回原處。

然后，他走到黑子身邊，蹲下來，緊緊地抱住了它。

“黑子，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了。”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

黑子似乎聽懂了，伸出舌頭，舔了舔他臉上的淚水。

一人一狗，在這座空蕩蕩的房子里，相互取暖，相互慰藉。

04

日子在死水一般的沉寂中，又過去了大半個月。

林佩云失蹤快滿一個月了。

王俊生已經徹底死了心，他不再去尋找，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他重新回到洋行上班，只是變得更加沉默，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機械地做著手頭的工作。

同事們都知道他家里的變故，對他都避而遠之，生怕沾上什么晦氣。

只有黑子，還是日復一日地在門口等候。

它的身體越來越差，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王俊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請了城里最好的獸醫來看，獸醫檢查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是心病，思念主人過度，加上食欲不振，身體機能正在快速衰退。

“這狗，怕是熬不了多久了。”獸醫臨走時，嘆了口氣。

王俊生不信命。

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每天親自給黑子熬肉粥，一口一口地喂它。

可黑子只是象征性地舔幾口，就扭過頭去，一雙大眼睛里滿是哀傷，固執地望著院門的方向。

它在等林佩云回來。

它堅信，那個給它洗澡，給它梳毛，抱著它說心事的溫柔女人，一定會回來的。

王俊生看著它，心如刀割。

他甚至開始恨林佩云。

你為什么要走？就算要走，為什么不把黑子也帶上？

你知不知道，它快要因為想你而死了。

這天晚上，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天氣更冷了。

黑子的情況突然惡化，它開始嘔吐，渾身抽搐，呼吸也變得微弱起來。

王俊生抱著它，不停地用溫水給它擦拭身體，嘴里一遍遍地喊著它的名字。

“黑子，你撐住，撐住啊！”

黑子似乎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艱難地把頭轉向院門的方向，喉嚨里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哀鳴。

然后，它的身體一軟，徹底不動了。

王俊生的世界，在那一刻，徹底崩塌了。

先是妻子，現在是這條與他相依為命的狗。

這個家，最后的一點溫度，也隨著黑子的離去，而徹底消散了。

他抱著黑子冰冷的尸體，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直到天亮。

雨停了，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顯得格外刺眼。

王俊生空洞的眼神，落在了黑子身上。

他想起了獸醫的話，心病。

真的是心病嗎？

他忽然想起，黑子是從佩云失蹤那天下午開始不對勁的。

那天下午，佩云在給它洗澡。

之后，佩云就不見了。

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一個瘋狂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從他心底冒了出來。

黑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它不會說話，但它看到了整個過程。

這個念頭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被王俊生死死抓住。

他要搞清楚，佩云失蹤的真相。

他也要搞清楚，黑子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緩緩地站起身，眼神里沒有了悲傷，只剩下一股近乎偏執的瘋狂。

他走進廚房，在昏暗的光線下，拿起了一把磨得锃亮的，平日里用來切肉的刀。

05

王俊生將黑子冰冷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院子里的那張舊木桌上。

這張桌子，林佩云曾經在上面搟過面，也曾在上面晾曬過草藥。

陽光照在黑子干枯的皮毛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澤。

王俊生伸出手，最后一次撫摸著它的頭，動作輕柔得仿佛它還活著。

“黑子，別怕。”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

鄰居張媽推開窗戶，正想曬一床被子，看到院子里這詭異的一幕，嚇了一跳。

“俊生，你……你這是要干什么？”

王俊生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那把刀上。

刀刃鋒利，泛著森森的寒光。

他的手很穩，穩得不像一個剛剛失去一切的男人。

這些天的痛苦、絕望、屈辱和不甘，在這一刻，全都化為了一股冰冷的決心。

他要知道真相。

不惜一切代價。

張媽看他那副魔怔了的樣子，心里發毛，不敢再多問，連忙縮回頭，關緊了窗戶。

整個院子，安靜得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王俊生深吸一口氣，舉起了手中的刀。

他的腦海里，閃過林佩云在燈下為他縫補衣衫的側影，閃過她抱著黑子坐在門檻上曬太陽的畫面，也閃過她寫在信里那些壓抑而絕望的字句。

他閉上眼睛，揮刀的手不再有絲毫猶豫。

冰冷的刀鋒，精準地劃開了黑狗腹部那層堅韌的皮膚。

沒有想象中的血腥場面，因為血液早已凝固。

他屏住呼吸，用刀尖和手指，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剖開了黑子的肚皮。

當胃部被完整地暴露出來，并且被他用刀尖輕輕挑開的一瞬間，王俊生的瞳孔猛地收縮到了極致。

他的呼吸停滯了，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僵在了原地，瞬間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