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要嫁給我的。”

深夜辦公室，男人低沉的聲音，將林晚砸蒙。

他是她眼中不近人情的頂頭上司，此刻卻用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勾出了一段被她遺忘二十年的童年記憶。

當他從口袋里拿出那件信物時，她才明白，這場看似偶然的相遇，原來是他蓄謀已久的久別重逢。

01

林晚覺得，自己的名字大概就注定了她的人生。

晚，總是比別人慢一步。

畢業，就業，甚至連每天早上打卡，她都踩著最后一秒的邊緣。

她在這家不大不小的設計公司里，做著一份不算核心也不算邊緣的工作，像一顆安靜的螺絲釘，固定在龐大機器的一個角落里。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老板陳默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他年輕，有能力，幾乎是憑借一己之力，將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做到了如今在業內小有名氣的地步。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身上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和壓迫感。

他不常笑，開會時說的話也總是又冷又硬，直戳要害，讓手底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喘。

林晚更是怕他。

倒不是因為他批評過她，恰恰相反，陳默幾乎沒怎么和她說過話。

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從總裁辦公室的百葉窗后面，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整個辦公區。

林晚總覺得，那道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要比別人長那么一兩秒。

這讓她很不自在。

像是一只被獵人盯上的兔子，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只想找個洞鉆進去。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一個重要的項目方案被甲方駁回了七八次，整個項目組的人都愁云慘淡。

作為項目組里負責后期視覺呈現的一員，林晚也跟著連續加了好幾個通宵的班。

咖啡因在血管里奔騰，太陽穴突突地跳著。

她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見，感覺眼睛都快要瞎了。

“林晚。”

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在頭頂響起。

林晚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心臟差點從喉嚨里跳出來。

是陳默。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地站到了她的工位旁邊。

整個辦公區的空氣仿佛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飄了過來。

“陳，陳總。”林晚緊張得舌頭都有些打結。

陳默沒有看她，目光落在她的電腦屏幕上，那上面是改了無數遍的設計稿。

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晚上留一下。”他丟下這句話，便轉身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在林晚和整個辦公室里，都激起了層層的漣漪。

晚上留一下。

這五個字，對于一個普通員工來說，無異于審判的預告。

林晚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她是不是哪里做錯了？

這個項目要完蛋了嗎？

公司要裁員了嗎？

無數個糟糕的念頭，在她腦海里盤旋。

周圍的同事投來同情的目光，有人小聲安慰她幾句，但更多的人是避之不及。

畢竟，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即將被老板“審判”的人扯上關系。

林晚默默地低下了頭，握著鼠標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感覺那道來自老板辦公室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自己身上。

冰冷，且揮之不去。

02

夜色漸漸深了。

辦公室的燈一盞盞熄滅，同事們一個個地離開。

很快，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林晚一個人。

還有總裁辦公室里，那盞依舊亮著的燈。

空氣里安靜得只剩下中央空調的出風聲，和她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聲。

林晚坐立不安。

她不知道陳默到底想做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墻上的時鐘，指針每一次跳動，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終于，總裁辦公室的門開了。

陳默走了出來。

他換下了一身筆挺的西裝，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袖口隨意地挽到小臂，少了幾分白天的銳利，卻多了幾分居家的慵懶。

但這并沒有讓林晚感到輕松。

相反，她更緊張了。

一個只在白天存在的冷酷老板，忽然在夜晚展現出不同的一面，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人恐懼的事情。

陳默沒有走向她，而是徑直走到了茶水間。

很快，里面傳來了咖啡機工作的聲音。

濃郁的咖啡香氣，慢慢地飄散在空蕩的辦公室里。

林晚的神經，因為這熟悉的味道，稍微放松了一點點。

她想，或許，老板只是也需要加班，順便找她談談工作而已。

是她自己想多了。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但緊繃的后背，卻始終沒有松懈下來。

過了一會兒，陳默端著兩杯咖啡走了出來。

一杯放在了她的桌上。

“喝吧。”他說。

林-晚受寵若驚，連忙站起來，“謝謝陳總，不用了，我自己來……”

“坐下。”陳默的語氣很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林晚只好又坐了回去，雙手局促地放在膝蓋上，像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

陳默沒有在她身邊停留，而是拉過旁邊一張閑置的辦公椅，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辦公桌的距離。

這個距離，不遠不近，既保持了上下級的身份感，又莫名地生出一種對峙的緊張氣氛。

“你很怕我？”陳默忽然開口問道。

林晚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搖頭，“沒有。”

“你的手在抖。”陳默的目光落在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上。

林晚趕緊把手藏到了身后。

辦公室里又陷入了沉默。

只有咖啡的熱氣，裊裊升起，模糊了彼此的視線。

林晚覺得，這沉默比直接的批評，更讓人窒息。

就在她快要撐不住的時候，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久遠到幾乎快要褪色的畫面。

那是在一個夏日的午后。

老舊的居民樓，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槐樹。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梳著羊角辮，哭得驚天動地，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她抱著一個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的小男孩的腿，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搬家！”

“我要嫁給你！我要給你當新娘！”

小男孩有些手足無措，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無奈。

他想把腿抽出來，又怕弄疼了小女孩。

只能笨拙地拍著她的背，輕聲哄著。

“好了好了，別哭了，羞不羞啊。”

“我不！我就不！你說了要娶我的！”

“我什么時候說了……”

“你說了！你昨天給我糖的時候就說了！”小女孩耍賴道。

男孩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摸出一顆糖，剝開糖紙，塞進小女孩的嘴里。

甜味在口腔里蔓延開來。

小女孩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變成了委屈的抽噎。

那個男孩，是她鄰居家的大哥哥。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上學，是她童年里最重要的人。

她叫他，默哥哥。

林晚的思緒，被拉回了現實。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想起這件事。

或許是今晚的夜色太溫柔，或許是眼前的氣氛太壓抑，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同樣沉默，卻很溫柔的少年。

二十年了。

自從他家搬走后，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么樣了。

是不是也和陳默一樣，成了一個不茍言笑，讓人害怕的大人？

林-晚的心里，泛起一絲莫名的酸楚。

03

“你在想什么？”

陳默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林晚的思緒。

林晚回過神，有些慌亂地掩飾道：“沒，沒什么，我在想方案的事情。”

陳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穿透她的偽裝，看到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他沒有再追問，而是把話題轉回了工作。

“方案我看過了。”

林晚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問題很多。”陳默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方案中的幾處硬傷。

他的話語，一如既往地犀利，精準。

每一句，都像是手術刀，剖開方案華麗的外表，露出里面脆弱的內核。

林晚的臉，一點點地紅了，從耳根蔓延到脖子。

這些問題，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在連續的高壓工作下，她的大腦已經變得遲鈍，失去了最開始的敏銳和靈感。

她只能被動地，按照甲方的要求，一遍遍地修改，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對不起，陳總，是我能力不夠。”林晚低著頭，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已經做好了被痛罵一頓，甚至是被辭退的準備。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陳默并沒有發火。

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

他的語氣，似乎緩和了一些。

“這個項目，從一開始的定位就有問題。”

接下來的時間里，陳默開始幫她分析整個項目。

從市場定位，到用戶畫像，再到核心創意。

他的思路清晰，邏輯縝密，眼光獨到。

很多林晚之前想不通，或者根本沒想到的地方，被他三言兩語一點，瞬間就豁然開朗。

林晚聽得入了神。

她第一次發現，這個平時看起來冷冰冰的老板，在專業領域，竟然有如此強大的魅力。

他不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壓迫者，而像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

在這樣的氛圍下，林晚的緊張感，也漸漸消散了。

她開始鼓起勇氣，提出自己的想法和疑問。

而陳默，也很有耐心地，一一為她解答。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指向了午夜。

窗外的城市，霓虹閃爍，萬家燈火。

空曠的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低聲地討論著工作。

氣氛，竟然有了一絲奇異的和諧。

討論的間隙，陳默又去茶水間接了杯熱水。

回來的時候，他似乎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不是本地人？”

林晚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嗯，我是江城的。”

“江城？”陳默的動作頓了頓，重復了一遍這個地名，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快得讓林晚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是個好地方。”他說。

林晚笑了笑，“陳總也去過嗎？”

“算是吧。”陳默的回答，有些模棱兩可。

他又問：“聽你的口音，好像是城南那邊的？”

林晚更加驚訝了。

她的口音，其實并不重。

很多江城本地人，都聽不出來她具體是哪個區的。

陳默一個外地人，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

“陳總，您怎么……”

“猜的。”陳默打斷了她的話，將水杯遞給她，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好了，我們繼續。”

林晚雖然心里充滿了疑惑，但也不好再追問。

她接過水杯，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讓她紛亂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甩了甩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腦后，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或許，真的只是巧合吧。

她想。

04

在陳默的指導下，新的方案雛形，很快就出來了。

比之前任何一版，都要出色。

林晚看著電腦屏幕上全新的設計稿，心里充滿了成就感和感激。

“陳總，謝謝您。”她是真心實意地道謝。

如果沒有陳默，她可能還在那個死胡同里打轉，永遠也走不出來。

“這是你的功勞。”陳默淡淡地說，“我只是提了幾個方向。”

他站起身，走到了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輛。

高大的背影，在深夜的辦公室里，顯得有些孤單。

林晚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覺得，這個男人，似乎并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強大和冷漠。

在他的內心深處，或許也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脆弱和孤獨。

就像二十年前，那個在離別時，明明也很難過，卻還要裝作堅強，來安慰她的小男孩一樣。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劃過林晚的腦海。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會把陳默，和她的默哥哥聯系在一起？

一個，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霸道總裁。

一個，是溫暖陽光，已經消失在記憶長河里的鄰家哥哥。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林晚啊林晚，你真是加班加糊涂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試圖把這個荒謬的想法，從腦子里趕出去。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陳默轉過身，對她說。

“啊？不，不用了，陳總，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林晚連忙擺手。

讓老板送回家，這要是被公司的人知道了，她明天就得卷鋪蓋走人。

“這個時間，不好打車。”陳默的語氣，依舊是不容拒絕。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車鑰匙，率先朝門口走去。

“走吧。”

林晚無奈，只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地下車庫里，空蕩蕩的，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回響。

陳默的車，是一輛黑色的輝騰。

低調，奢華，和他的人一樣，都透著一股深不可測的氣息。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深夜空曠的街道上。

車廂里很安靜，只有舒緩的輕音樂在流淌。

林晚坐在副駕駛上，如坐針氈。

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他專注地開著車，側臉的輪廓，在路燈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分明。

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還有那雙深邃的眼睛。

林晚的心，沒來由地，又是一陣狂跳。

她發現，陳默的眉眼之間，竟然真的，和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有幾分相似。

是錯覺嗎？

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你家住哪里？”陳默的聲音，將她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

林晚報上了自己小區的地址。

陳默在導航上設置好，沒有再說話。

車里的氣氛，又一次變得微妙起來。

林晚的腦子里，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說，問他！問他是不是認識一個叫林晚的小女孩！

另一個說，別傻了！你會被當成神經病的！

就在她天人交戰的時候，車子已經緩緩地，在她家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到了。”

“哦，好，謝謝陳總。”林晚如蒙大赦，急忙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就在她的手，碰到車門把手的那一刻。

陳默，忽然開口了。

“你小時候，是不是住在江城南郊的紅星小區？”

05

林晚的動作，瞬間僵住了。

她猛地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陳默。

紅星小區。

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一個已經拆遷了十幾年，早就消失在城市地圖上的老舊小區。

他怎么會知道？

林晚的心臟，狂跳不止，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一個荒謬而又大膽的猜測，在她心中，瘋狂地滋生。

“你……”她的聲音，因為震驚而顫抖，“你怎么會知道？”

陳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睛，在夜色中，像兩個漩渦，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

車廂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

林晚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她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男人，試圖從他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熟悉的痕跡。

但是，二十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切。

當年的清秀少年，早已褪去了青澀，變成了眼前這個成熟，穩重，讓她感到陌生的男人。

“你到底是誰？”林晚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哭腔。

她不知道，自己是期待，還是害怕。

陳默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沒有再賣關子，而是用一種低沉的，帶著一絲久違的溫柔的語氣，緩緩地說道：

“你說要嫁給我的。”

轟——

林晚的腦袋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瞬間爆炸了。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塵封已久的記憶之門。

那個夏日的午后，那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那個手足無措的少年……

所有的畫面，都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

她想起來了。

全都想起來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

這個讓她害怕，讓她敬畏，讓她捉摸不透的冷酷老板。

竟然真的是他。

是那個在她童年里，留下了最深刻印記的，默哥哥。

林晚徹底愣住了。

她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大腦一片空白。

怎么會是他？

他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又是什么時候認出自己的？

為什么一直不告訴她？

無數個問題，像潮水一樣，涌上她的心頭，讓她幾乎要窒沒。

看著她震驚到失語的樣子，陳默的眼神，變得愈發柔和。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

他沒有催促她，只是耐心地等待著。

等待著她，從這巨大的沖擊中，慢慢地，消化這個事實。

許久，林晚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真的是……默哥哥？”

她的聲音，輕得像是在夢囈。

陳默點了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林晚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

不是傷心，不是難過。

而是一種混雜了震驚，委屈，和久別重逢的復雜情緒。

她有太多的話，想問他。

想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想問他為什么，從來不聯系自己。

想問他，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跟在他身后，甩都甩不掉的小丫頭。

可是，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變成了無聲的哽咽。

陳默看著她哭，沒有遞紙巾，也沒有出聲安慰。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

仿佛在欣賞一幅，他等待了二十年的畫卷。

就在林晚的情緒，快要崩潰的時候。

他緩緩地，從西裝的內側口袋里，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東西，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手心。

借著車窗外微弱的路燈光芒，林晚的目光，落在了那件東西上。

然后，她整個人，瞬間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