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爸！您到底聽不聽我們的話？"

"志剛，我說了不去養老院，這房子我住了三十年..."

"住了三十年又怎樣？您一個人住這么大地方浪費！"

"就是啊爸，您看您把家里搞得多亂，我朋友來了多丟人。"秀蘭在一旁附和。

"你們兩個有錢有閑，當然說得輕巧！"志華憤憤不平，"憑什么讓我照顧老頭子？"

"志華！你怎么說話的？"

"我說錯了嗎？你們不是要他搬走嗎？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你...你們..."

陳國棟看著三個親生骨肉，胸口劇烈起伏，差點喘不過氣來。這些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如今卻像陌生人一樣冷漠。

01

三年前，當陳國棟的老伴劉素萍咽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候，他以為最痛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誰知道，真正的痛苦才剛剛開始。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春天，劉素萍因為肺癌晚期在醫院住了整整三個月。陳國棟每天守在病床邊，看著相伴四十多年的老伴一天天憔悴下去，心如刀絞。

"國棟，孩子們都忙，你別怪他們。"劉素萍虛弱地握著他的手，聲音細如蚊蚋，"以后你一個人，要學會...學會..."

話沒說完，她就陷入了昏迷。陳國棟握著她骨瘦如柴的手，淚如雨下。那雙曾經溫暖有力的手，現在輕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

病房里的儀器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每一聲都像敲擊在陳國棟的心上。他望著妻子蒼白的臉龐，想起初識時她嬌羞的模樣，想起新婚時她紅潤的臉頰，想起生孩子時她痛苦卻堅強的神情。四十多年的風風雨雨，這個女人陪他走過了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如今卻要永遠地離開他了。

三個孩子確實很忙。大兒子陳志剛的公司正在談一個重要項目，每次來醫院都是匆匆忙忙，穿著筆挺的西裝，皮鞋在醫院的地板上踩出清脆的聲響。他會站在病床前看一眼母親，然后對陳國棟說："爸，有什么情況你及時打電話給我。"說完就急匆匆地離開，留下一陣淡淡的香水味和手機不斷響起的鈴聲。

女兒陳秀蘭倒是來得勤一些，但總是在病房里接電話，壓低聲音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對，那個文件你先放著，等我回去處理...不行，這個會議不能推，關系到下個月的考核..."她的聲音在病房里顯得格外刺耳，陳國棟看著她，心中涌起一種說不出的酸楚。

小兒子陳志華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候一個星期都不露面。偶爾來了，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要么在玩手機，要么就是催促："爸，醫生怎么說？什么時候能出院？"

陳國棟坐在病床邊，看著孩子們忙忙碌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種深深的孤獨感。他想起孩子們小時候，每次生病都是他和老伴輪流守夜，寸步不離。那時候志剛發燒，他抱著孩子一夜沒睡；秀蘭肚子疼，他半夜三更跑藥店買藥；志華摔傷了腿，他背著孩子跑了三家醫院。可現在，當他最需要孩子們陪伴的時候，他們卻都有各自的理由離開。

那個雨夜，劉素萍走了。她走得很安靜，就像睡著了一樣。陳國棟握著她的手，感受著那最后一絲溫度慢慢消失，心中的痛楚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媽！媽！"志剛沖進病房，看到母親安詳的面容，突然大哭起來。秀蘭也哭了，志華紅著眼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三個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陳國棟心中涌起一種復雜的情緒。他們是真的傷心，但這種傷心來得太遲了。如果他們早一點多陪陪母親，多一點耐心和關愛，也許劉素萍走的時候會更安心一些。

"爸，您放心，媽的事我們都安排好了。"志剛在母親的葬禮上拍著陳國棟的肩膀說，聲音哽咽，"您以后就好好享清福吧，我們會照顧您的。"

陳國棟當時還天真地以為，沒有了老伴的拖累，孩子們會更多地陪伴自己。他甚至在心中規劃著未來的生活：周末去志剛家吃飯，平時和秀蘭聊聊天，偶爾幫志華帶帶孩子。他覺得失去了老伴，至少還有三個孩子，生活不會太孤單。

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老伴去世后的第一個月，陳國棟每天都在等孩子們的電話。他把手機放在身邊，鈴聲調到最大，生怕錯過任何一個來電。可是除了偶爾問一句"爸，您還好吧"，再沒有多余的話。那些電話總是很短暫，像完成任務一樣，問候幾句就匆匆掛斷。

"爸，我這邊有個會議要開，先掛了。"

"爸，孩子在哭，我要去哄孩子。"

"爸，我們正在吃飯，有事明天再說。"

陳國棟握著手機，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嘟嘟聲，心中的失落感越來越重。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期望太高了？還是孩子們真的已經把他忘記了？

想去兒子家吃頓飯，志剛總是說："爸，這周公司特別忙，要加班，要不下周？"下周變成下下周，下下周又變成下個月。每次打電話過去，總是有新的理由和借口。

"爸，這周要去北京出差。"

"爸，孩子要考試，家里比較亂。"

"爸，我們準備裝修，到處都是灰塵。"

女兒秀蘭倒是偶爾讓他過去，但每次都像在完成一項任務。她會提前準備好飯菜，陳國棟一到就開飯，吃完飯就清理桌子，然后暗示他該回去了。

"爸，我們晚上還有應酬，您早點回去休息吧。"

"爸，孩子明天要早起上學，您看天也不早了..."

"爸，我明天一早要開會，今天要早點休息。"

陳國棟坐在女兒家的餐桌前，看著她忙來忙去的身影，感受著那種客氣而疏離的氛圍，心中涌起一種說不出的委屈。這里曾經是他經常來的地方，秀蘭結婚后他經常過來幫忙帶孩子、做家務。那時候這個家對他來說是溫暖的，現在卻變得陌生而冷漠。

最讓他心寒的是小兒子志華。這個從小最黏他的孩子，小時候走到哪里都要跟著，晚上必須聽他講故事才能睡覺，現在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愿意多打。

"爸。"志華見到他，只是淡淡地點個頭，然后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華子，最近工作怎么樣？"陳國棟試圖和兒子聊天。

"還行。"志華頭也不抬，繼續玩手機。

"身體還好吧？我看你瘦了。"

"沒事。"

"要不要我給你燉點湯？"

"不用，我老婆會做。"

對話總是這樣簡短而冷漠，陳國棟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多余的人。他想起志華小時候，每天下班回家，這個孩子總是第一個跑過來抱住他的腿，叫著"爸爸爸爸"，那種親昵和依賴讓他感到無比的幸福。現在的志華卻像變了一個人，冷漠得讓他心疼。

"爸，您有退休金，又有房子，過得比我們舒服多了。"志華偶爾說話，語氣中總是帶著怨氣，"我們上有老下有小，壓力大著呢。您就安心享福吧，別總想著我們照顧您。"

這話說得陳國棟心如刀絞。他什么時候要求過孩子們照顧了？他只是想要一點陪伴，一點關愛，這很過分嗎？

陳國棟開始意識到，在孩子們眼中，自己已經從一個需要孝敬的父親，變成了一個需要應付的負擔。這種認識讓他痛苦不堪，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經常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望著墻上的全家福發呆。照片上的一家五口笑得那么開心，可現在這個家卻支離破碎，只剩下他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守著回憶。

02

去年冬天的那次住院，徹底讓陳國棟看清了現實。

那天早上，陳國棟起床時突然感到頭暈目眩，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他扶著墻壁慢慢走到客廳，想要坐下休息一下，卻發現眼前一黑，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恢復意識，但血壓顯然很高，頭疼得像要炸開一樣。

他用顫抖的手拿起電話，撥通了志剛的號碼。

"爸？"志剛的聲音聽起來很匆忙，背景音很嘈雜，顯然在開會。

"志剛，我...我有點不舒服，頭很暈，可能血壓又高了..."陳國棟虛弱地說道。

"爸，我在開會，很重要的客戶。"志剛壓低聲音說，"您先量量血壓，如果很高就吃點降壓藥。我晚點給您回電話。"

"可是我..."

"爸，我真的在忙，有什么事明天再說。"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陳國棟握著手機，聽著嘟嘟的忙音，心中涌起一種深深的絕望。他想起以前志剛小時候發燒，他會立刻放下手頭的一切，抱著孩子就往醫院跑。可現在輪到他需要幫助了，兒子卻在忙"重要的客戶"。

他又給秀蘭打電話，希望女兒能來看看他。

"爸，怎么了？"秀蘭的聲音也很匆忙。

"我頭很暈，血壓可能很高，你能過來一下嗎？"

"爸，我現在在單位，手頭有個緊急的報告要寫。"秀蘭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耐煩，"您自己去醫院看看吧，或者叫個出租車。實在不行就叫救護車。"

"可是我一個人..."

"爸，您這么大人了，去個醫院還需要人陪嗎？"秀蘭的語氣變得有些嚴厲，"我這邊真的很忙，您自己處理一下吧。"

電話再次被掛斷，陳國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絕望。他想起秀蘭小時候，每次身體不舒服，哪怕只是輕微的頭疼，他和老伴都會緊張得不得了，又是量體溫又是找藥，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現在的秀蘭卻這樣冷漠地對待他，仿佛他的死活與她無關。

志華的電話直接沒人接，連續打了三次都是這樣。

陳國棟看著手機上三個孩子的名字，心中涌起一種深深的悲哀。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這三個他用盡全力養大的孩子，竟然沒有一個愿意陪伴在他身邊。

他掙扎著站起身，慢慢穿上外套，一步一步地走出家門。樓梯很陡，他扶著扶手小心翼翼地下樓，每走一步都感到天旋地轉。鄰居張大媽看到他臉色蒼白的樣子，關心地問："老陳，你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有點不舒服，要去醫院看看。"陳國棟勉強笑了笑。

"那你孩子呢？怎么不陪你去？"

陳國棟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總不能說孩子們都忙，沒有人愿意陪他吧？那樣的話多丟人。

"他們...他們都在工作。"他只能這樣說。

張大媽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陳國棟拖著沉重的身體，一個人坐出租車去了醫院。出租車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看到他的樣子，關心地問："大爺，您一個人來醫院？家人呢？"

"他們忙。"陳國棟還是這樣回答。

"現在的年輕人啊，工作是重要，但父母的身體更重要。"司機感嘆道，"我爸媽有個頭疼腦熱的，我都會第一時間趕到。"

聽著司機的話，陳國棟心中更加痛苦。連一個陌生人都知道父母的身體重要，可他的孩子們卻不明白這個道理。

經過檢查，確實是血壓過高，需要住院觀察。醫生是個年輕的小伙子，看到陳國棟一個人來醫院，有些驚訝："大爺，您家人呢？需要簽字的。"

"他們馬上就來。"陳國棟說道，心中卻沒有底。

辦理住院手續時，護士問："緊急聯系人填誰？"

陳國棟想了想，填了志剛的名字和電話。可是當護士打電話通知時，志剛的反應讓他心寒：

"什么？住院？嚴重嗎？...哦，血壓高啊，那問題不大。我現在在外地出差，明天回來。您讓我爸先住著，費用我明天來交。"

躺在病床上的陳國棟聽著護士轉述志剛的話，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在兒子眼中，他的病居然是"問題不大"，連趕回來看一眼的必要都沒有。

第二天上午，三個孩子才姍姍來遲。志剛穿著昨天的西裝，明顯是剛從外地趕回來，臉上帶著疲憊和不耐煩。

"爸，您怎么不早說呢？"秀蘭一進病房就開始埋怨，"我昨天晚上有個重要會議，如果您早說是住院，我就能推掉了。"

"就是，您這么大的事，應該說清楚啊。"志剛也在一旁附和，"我以為就是普通的不舒服，所以沒當回事。您一個人跑醫院，萬一路上出事怎么辦？"

聽著孩子們的埋怨，陳國棟感到一種深深的委屈。他明明說了不舒服，說了頭暈，說了血壓高，可他們都說在忙，讓他自己處理。現在倒怪他沒說清楚？

"說清楚？"陳國棟苦笑道，聲音有些沙啞，"我說了，你們都說在忙。"

"那您可以說是急病啊，說要住院啊。"志華終于開口了，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您就說胸悶頭暈，我們怎么知道這么嚴重？"

"急病？"陳國棟重復著這個詞，心中涌起一種悲涼的感覺。原來在他們心中，自己的話已經沒有任何分量了。除非用"急病"、"生死攸關"這樣的詞語，否則他們不會當真。

"您看，這不是沒事嗎？"秀蘭指著陳國棟說，"臉色都好多了，說明不嚴重。以后您要注意表達方式，我們也好判斷輕重緩急。"

陳國棟看著三個孩子，突然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哀。什么時候開始，他需要用特殊的表達方式才能引起孩子們的注意？什么時候開始，他在孩子們心中的地位變得如此輕微？

更讓他心寒的是，住院期間，三個孩子雖然輪流來照顧，但每個人都在抱怨。

"爸，您看您這一住院，我們的工作都耽誤了。"志剛一邊剝蘋果一邊說，動作有些粗魯，"我那個項目本來這周要簽約的，現在只能往后推。客戶那邊很不滿意。"

"就是啊，我請了好幾天假，主任都有意見了。"秀蘭也在抱怨，聲音壓得很低，但陳國棟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我們單位本來人手就緊，我一請假別人的工作量就增加了。爸，您以后一定要注意身體，別讓我們這么擔心。"

"我工廠里還等著我加班呢，這幾天的加班費都沒了。"志華的語氣最直接，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爸，您要不請個護工算了，我們輪流照顧太麻煩了。而且我們也不專業，萬一照顧不好出了問題怎么辦？"

聽著孩子們的抱怨，陳國棟的心一點點地涼了下去。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讓他痛得無法呼吸。他想起自己年輕時，孩子們生病他從來不覺得是負擔，反而恨不得替他們受罪。志剛小時候得肺炎住院，他連續在醫院守了一個星期，衣服都沒換過。秀蘭闌尾炎手術，他和老伴輪流守夜，寸步不離。志華摔斷腿，他背著孩子跑了三家醫院，腰都累痛了也沒有一句怨言。

現在輪到他需要照顧了，卻成了孩子們的負擔。他們計算著請假的損失，抱怨著工作的耽誤，仿佛照顧病重的父親是一件多么不值得的事情。

陳國棟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好父親，把三個孩子培養得都很優秀。志剛事業有成，秀蘭工作穩定，志華雖然普通但也成家立業。可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可能是個失敗的父親。他培養出了三個成功的大人，卻沒有培養出三個有愛心的子女。

03

出院那天，陳國棟堅持要自己回家，不讓孩子們送。

"爸，您這樣我們不放心。"秀蘭假惺惺地說，但語氣中的輕松出賣了她的真實想法。

"沒事，我坐出租車就行。"陳國棟淡淡地說，"你們都忙，我不想耽誤你們的時間。"

"那...您路上小心。"志剛說道，已經在看手機上的消息了。

"有什么事隨時打電話。"志華也說了一句，但陳國棟知道，就算真的有事，他們也不會第一時間趕來。

回到家里，陳國棟坐在沙發上，望著這個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心中涌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客廳里還擺著孩子們小時候的照片，墻上掛著全家福，可這些溫馨的擺設現在看起來卻如此諷刺。

他想起剛才在醫院門口，看到隔壁床的老人被兒子攙扶著走出醫院，兒媳婦還貼心地問："爸，您慢點，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那種溫馨的畫面讓他羨慕不已，同時也讓他更加痛苦。

為什么別人家的孩子都這么貼心，而他的孩子卻如此冷漠？

陳國棟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自己太溺愛孩子了？還是太嚴厲了？他想起孩子們小時候，自己確實對他們要求很嚴格，功課不好要批評，犯錯誤要懲罰。但那時候的他認為，嚴師出高徒，只有嚴格要求才能讓孩子們有出息。

可是現在看來，這種嚴格的教育方式可能適得其反。孩子們雖然都很優秀，事業上都有不錯的成就，但在感情上卻和他越來越疏遠。

也許是自己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讓他們從小就對家庭產生了排斥心理？

陳國棟拿出老相冊，翻看著孩子們小時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志剛胖乎乎的，笑得很開心；秀蘭梳著兩個小辮子，眼睛亮晶晶的；志華最小，總是跟在哥哥姐姐后面跑。那時候的他們多么天真可愛，多么依賴父母。

什么時候開始，他們變了呢？

陳國棟仔細回想，似乎是從他們上高中開始，家里的氛圍就變了。那時候學習壓力大，他對孩子們的要求也更嚴格。每天晚上都要檢查作業，周末不準出去玩，必須在家學習。志剛考大學那年，為了讓他專心備考，陳國棟甚至禁止他談戀愛。

"爸，您管得太嚴了。"志剛曾經這樣抱怨過，"我已經是大人了，您能不能少管一點？"

當時的陳國棟認為這是為了孩子好，現在想想，也許正是這種過度的管控，讓孩子們對家庭產生了逆反心理。

但鄰居家的老王管孩子也很嚴，為什么他的兒子現在對他那么孝順？

陳國棟想不明白，也許每個家庭的情況都不一樣，不能簡單地比較。

04

鄰居們的議論讓陳國棟更加難堪。

這個老小區住的大多是退休的老人，大家平時沒事就喜歡聚在樓下聊天。以前陳國棟也經常參與這樣的聊天，大家會談論天氣、談論新聞、談論孩子。但現在，他越來越不愿意參與了，因為別人家的孩子都太優秀、太孝順了。

"老陳啊，你那幾個孩子怎么都不來看你了？"樓下的張大媽關心地問道，聲音壓得很低，但周圍的幾個老人都聽得見。

"他們忙。"陳國棟只能這樣回答，臉上努力保持著平靜的表情。

"忙什么忙？再忙也要孝順父母啊。"張大媽搖頭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贊同，"你看隔壁老王家，兒子每個周末都帶著孫子來，多熱鬧。昨天我還看到他們一家人去飯店吃飯，老王笑得嘴都合不攏。"

陳國棟強顏歡笑，心中卻如刀割般疼痛。他何嘗不想要那樣的天倫之樂？可是他的孩子們似乎已經把他忘記了。

"我家小李昨天又給我買了一臺新電視。"住在三樓的李大爺得意地說，"55寸的，說要讓我享受高清畫質。我說用不著這么大的，他非要買，說錢不是問題。"

"我女兒每天都給我打電話。"王大媽也炫耀道，"問我吃了什么，身體怎么樣，有沒有什么需要買的。有時候一打就是一個小時，我都嫌她太啰嗦了。"

"我兒媳婦真貼心，知道我喜歡吃什么，每次來都給我帶。"另一個老人也加入了話題，"昨天還給我帶了我最愛吃的糕點，說是專門跑了半個城市去買的。"

陳國棟只能在一旁默默聽著，心中五味雜陳。偶爾有人問起他的孩子，他只能含糊其辭地說"都挺好的"，然后盡快找借口離開。

回到家里，陳國棟越想越難受。為什么別人家的孩子都這么孝順，這么貼心？難道真的是自己的教育出了問題？還是自己的人品有問題？

他開始懷疑自己，開始反思自己的一生。是不是自己對孩子們太嚴厲了？是不是自己給他們的愛不夠？是不是自己的方式有問題？

可是他明明已經盡力了啊。為了供三個孩子讀書，他和老伴省吃儉用，自己的衣服穿了十幾年都舍不得買新的。為了給孩子們更好的生活條件，他周末還去做兼職，賺點外快。孩子們結婚時，他幾乎拿出了全部積蓄幫他們買房子、辦婚禮。

這些付出，孩子們都忘記了嗎？

05

有一次，陳國棟鼓起勇氣給志剛打電話，想讓他周末帶孫子來看看自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志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爸，什么事？我在開會。"

"就是...想你們了，能不能周末過來吃頓飯？"陳國棟小心翼翼地說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討好。

"這個...爸，孩子功課很緊，周末還要上補習班。"志剛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然很冷淡，"數學、英語、鋼琴，排得滿滿的。而且他現在青春期，不太愿意出門，就喜歡宅在家里。"

"那...那你們來吃頓飯總可以吧？"陳國棟繼續試探，"我去菜市場買點好菜，做你們愛吃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陳國棟能聽到志剛在翻什么東西的聲音，可能是在看日程安排。

"這個...爸，我們周末真的安排得很滿。"志剛的聲音有些為難，"周六要去孩子學校開家長會，周日要陪客戶打高爾夫。要不這樣，我給您轉點錢，您自己買點好吃的。"

聽到"轉錢"兩個字，陳國棟的心徹底涼了。在兒子眼中，錢可以代替一切，包括陪伴和關愛。他想要的不是錢，他想要的是家人的溫暖，是天倫之樂，是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可是這些東西，志剛顯然不明白。

"我不要錢，我要的是你們。"陳國棟的聲音有些顫抖，"爸爸想你們了，想孫子了。"

"爸，您這樣說就讓我很為難了。"志剛的語氣變得有些不快，"不是我不想去，是真的沒時間。您看我現在壓力多大，公司要管，孩子要管，老婆也要照顧。我一個人要承擔這么多責任，您能理解一下嗎？"

陳國棟默默地掛斷了電話，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他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工作壓力也很大，孩子們還小，老伴身體也不好，可他從來沒有因為忙而忽略過家庭。周末再累，他也會陪孩子們出去玩，會給他們講故事，會關心他們的學習和生活。

現在的志剛有車有房，條件比當年的他好太多，可卻說沒時間陪父親。也許在他心中，父親真的沒有客戶、沒有生意重要。

給秀蘭打電話，情況也差不多。

"爸，我知道您想我們，可是現在工作壓力真的很大。"秀蘭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單位里勾心斗角的，我要時刻小心。而且孩子現在初三了，關鍵時期，我要盯著他的學習。您要不找幾個老朋友聊聊天，參加一些老年活動什么的。"

"我想要的不是別人的陪伴，我想要的是你們。"陳國棟忍不住說道，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委屈。

"爸，您這樣說就不對了。"秀蘭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仿佛是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們已經盡力了，您不能要求我們天天陪著您。我們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也有自己的壓力和煩惱。您總不能讓我們為了陪您而放棄一切吧？"

"我什么時候要求你們放棄一切了？"陳國棟的語氣也激動起來，"我只是希望偶爾能見見面，吃頓飯，聊聊天，這很過分嗎？"

"爸，您別激動。"秀蘭的語氣緩和了一些，"我們不是不想陪您，是真的抽不出時間。您要理解我們的難處。"

掛斷電話后，陳國棟久久不能平靜。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要求真的太高了？作為父母，是不是就應該無條件地付出，而不能期待任何回報？

可是看著鄰居們享受天倫之樂的樣子，他又覺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過分。一個月見一次面，一周打一個電話，這很過分嗎？

陳國棟開始失眠。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孩子們小時候的樣子。想起志剛小時候生病，他背著孩子跑醫院的情形，那時候志剛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小臉貼在他的肩膀上，那種依賴和信任讓他感到無比的幸福。

想起秀蘭上學時，他每天接送她的畫面，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向他，嘴里喊著"爸爸"，那聲音像天使一樣甜美。想起志華學自行車時，他在后面扶著車子慢慢跑的場景，孩子摔倒了他會心疼，孩子學會了他會驕傲。

那時候的他們多么依賴自己，多么需要自己。現在的他們卻把自己當成累贅。

時間都去哪兒了？那些溫馨的歲月為什么一去不復返？

06

真正的沖突爆發是在上個月。

陳國棟所在的老小區要拆遷了，這個消息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小區里引起了軒然大波。按照拆遷方案，每戶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補償款，根據房屋面積和地段位置，陳國棟家能拿到200多萬的賠償。

消息一傳出，三個孩子立刻活躍起來，他們突然變得格外關心父親了。

"爸，這是個好機會。"志剛興奮地說，眼睛里閃爍著他很久沒見過的光芒，"房子賣了，您可以搬到養老院去，那里有專業護理，您住著放心。市中心有幾家高檔養老院，環境特別好，就像度假村一樣。"

"對啊爸，那些養老院環境都很好的，還有醫生護士24小時照顧。"秀蘭也在一旁鼓動，語氣比以往熱情了很多，"我昨天專門去看了幾家，有游泳池、健身房，還有圖書室。您在那里肯定比一個人住在這破房子里舒服多了。"

看著女兒突然的熱情，陳國棟心中涌起一種復雜的情緒。平時電話都不愿意多打一個，現在為了拆遷的事情，居然主動去看養老院了。

"拆遷款我們可以幫您管理，保證讓您安享晚年。"志華難得積極，平時懶得跟父親多說話，現在卻主動提起了財務規劃，"您看我們工作都這么忙，照顧不了您，養老院多好。那里有專業人員，比我們照顧得更周到。"

陳國棟聽著三個孩子七嘴八舌地規劃著他的后半生，心中涌起一種被人宰割的屈辱感。在他們眼中，他就像一件可以隨意處置的物品，毫無自主權。更讓他痛心的是，他們關心的不是他的感受，不是他的意愿，而是那筆拆遷款。

"我不去養老院。"陳國棟堅決地說，聲音雖然不大，但語氣很堅定，"這房子我要留著，我要住到死。"

客廳里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三個孩子的臉色都變了。

"爸，您這樣太固執了。"志剛皺眉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您一個人住著危險，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樓梯這么陡，您腿腳又不利索，摔一跤就完了。"

"就是啊爸，您想想，萬一您突然生病了，我們又不在身邊，怎么辦？"秀蘭也加入了勸說，"養老院有醫生護士，24小時監護，多安全。"

"我寧愿死在自己家里，也不愿意死在養老院。"陳國棟的態度很堅決，這句話說得很重，讓客廳里的氣氛更加凝重。

"爸，您這話說得多難聽。"秀蘭假裝生氣，但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我們是為了您好，您怎么能這么想呢？養老院又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

"為了我好？"陳國棟冷笑道，多年來積壓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你們是為了拆遷款吧？"

這句話像一顆子彈，準確地擊中了三個孩子的要害。客廳里瞬間安靜下來，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志剛的臉色變得難看，努力想要辯解："爸，您這話就過分了。我們會在乎您那點錢？我自己的公司一年營業額幾千萬，需要您那200萬？"

"就是，我們自己都有錢，需要您那點補償款？"秀蘭也不高興了，但語氣中的心虛很明顯，"我們是真心為您著想，您怎么能這樣想我們？"

"既然不在乎，那為什么要我賣房子？"陳國棟反問道，眼神銳利地看著三個孩子，"既然不在乎錢，為什么要我搬去養老院？"

三個孩子面面相覷，一時無言以對。志華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陳國棟看著他們心虛的樣子，心中的最后一絲幻想也破滅了。原來在孩子們心中，他真的只是一個可以提供經濟價值的工具。當他有利用價值時，他們會假裝關心；當他成為負擔時，他們就想要擺脫他。

"我們真的是為了您好。"秀蘭最先打破沉默，語氣變得柔和起來，試圖修復剛才的尷尬，"您想想，您年紀越來越大，一個人住真的不安全。我們工作又忙，不能時刻照顧您。萬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們也會內疚一輩子的。"

"那你們為什么不讓我去你們家住？"陳國棟問道，這個問題他想問很久了，"如果真的擔心我的安全，為什么不讓我搬去你們那里？"

這個問題讓三個孩子再次陷入沉默。志剛看了看秀蘭，秀蘭看了看志華，沒有人愿意第一個開口。

最終還是志剛勉強開口："爸，我們家...地方比較小，而且孩子正在備考，需要安靜的環境。"

"我們家也不太方便。"秀蘭緊接著說，"我愛人對老人味道比較敏感，容易過敏。"

"我們家更沒地方了。"志華直接拒絕，"而且我老婆懷孕了，需要靜養，不能有其他人打擾。"

聽著三個孩子一個接一個的拒絕，陳國棟感到心如刀絞。原來在他們心中，他真的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存在。他們寧愿把他送到養老院，也不愿意讓他住進自己的家。

此后的幾天，三個孩子輪番來做工作，軟硬兼施。他們會在不同的時間來，避免正面沖突，但都是圍繞同一個目的：讓陳國棟同意賣房搬到養老院。

志剛動之以情："爸，您看您年紀大了，一個人住著我們真的不放心。每天上班的時候都在擔心您，工作都沒心思做。您去養老院，我們也安心一些，不用總是提心吊膽的。"

秀蘭曉之以理："爸，那個養老院我們都實地看過了，環境真的很好，有花園有湖，比您這老房子強多了。而且還有各種娛樂活動，您可以認識很多同齡朋友，比一個人在家悶著強多了。"

志華則直接威脅："爸，您要是不搬，出了事別怪我們沒提醒您。這老房子樓梯陡，墻皮還掉，萬一砸到您怎么辦？而且您年紀大了，萬一在家里摔倒了，沒人發現，后果不堪設想。到時候我們也照顧不了，我們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

陳國棟聽著孩子們的話，心如刀絞。他意識到，在孩子們眼中，他已經不是一個有思想有感情的人，而是一個需要處理的麻煩。他們考慮的是自己的方便，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安心，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的想法，他的感受，他的意愿。

這樣的爭吵持續了幾個星期，雙方都不肯讓步。陳國棟堅持要住在老房子里，這里有他和老伴四十年的回憶，有孩子們成長的痕跡，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根。孩子們堅持要他搬去養老院，他們有一萬個理由，但沒有一個是真正為了他好的。

矛盾在今天徹底爆發了。三個孩子一起來到家里，明顯是商量好了要給他最后通牒。

就在陳國棟咬著牙，攥著拳頭，胸中怒火如巖漿般翻滾，準備和三個不孝子女徹底撕破臉皮的那一瞬間——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客廳角落里的那個老式木柜上。

那個木柜已經在這里放了二十多年，平時堆放著一些雜物，陳國棟幾乎從不去動它。但此刻，在憤怒和絕望的驅使下，他猛然想起了一件被遺忘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一件足以改變這個家庭所有人命運的事情。

陳國棟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然后又漲得通紅，整個人仿佛被雷擊中一般，身體微微顫抖著。他死死地盯著那個木柜，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有痛苦，有憤怒，更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他差點忘記了那個秘密的存在。

"爸，您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秀蘭察覺到了父親的異常，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安。

志剛和志華也停止了爭吵，困惑地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的父親。

陳國棟緩緩轉過頭，用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三個孩子。那眼神冷得像冰，卻又帶著某種他們讀不懂的深意。

"你們...想知道我為什么不愿意搬走嗎？"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像羽毛，卻讓三個孩子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