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破舊的窗欞緩緩滑落，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陳志強站在便利店門前，手中的熱咖啡冒著白氣，目光卻凝固在對面那家廉價旅館的門口。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艱難地從出租車上下來，她的頭發亂糟糟的，衣服皺巴巴的，手里拖著一個破舊的行李箱。

三年前，她穿著香奈兒套裝，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們的家。

三年后，她卻像個流浪者一樣，在這個城市最破敗的角落出現。

她叫林曉雨，曾經是他的妻子。

01

三年前的春天，陳志強以為自己擁有完美的生活。

他在一家中型廣告公司做策劃總監，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足以讓妻子林曉雨過上體面的生活。他們住在市中心的兩居室里，每月還著不算沉重的房貸，偶爾還能出去旅個游。

林曉雨在同一家公司做創意設計，她聰明能干，作品總能得到客戶的認可。

那時候的她，總是穿著精致的職業裝，化著淡雅的妝容，走路帶風，自信得像個女王。

"志強，今晚我可能要加班，你先回去吧。"

這句話，林曉雨說了很多次。

陳志強起初并沒有在意，妻子工作認真是好事，他甚至為此感到驕傲。

直到有一天，他忘記帶錢包回公司取，卻發現妻子的工位空無一人，而她的直屬上司——創意總監王浩然的辦公室里傳出低沉的笑聲。

"曉雨，你這個創意真的很棒，我們找個地方細聊？"

隔著磨砂玻璃，陳志強看到兩個模糊的身影靠得很近。

王浩然四十出頭，離過婚，據說前妻分走了他一半的財產，但他依然開著寶馬，住著江景房，在公司里被稱為"鉆石王老五"。

陳志強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他沒有推門進去，而是靜靜地離開了公司。

回到家里，他坐在沙發上等到深夜，林曉雨才踩著高跟鞋回來。

"怎么還沒睡？"她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眼中閃著某種興奮的光芒。

"加班到這么晚？"陳志強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是啊，王總監對我們這個項目要求特別嚴格。"林曉雨一邊說著，一邊走向浴室，"我先去洗澡。"

她的香水味比平時濃了一些，那是一款他從未聞過的味道。

陳志強躺在床上，聽著浴室里傳來的水聲，腦海中反復回想著下午看到的那一幕。

也許是他想多了，也許真的只是工作。

他這樣安慰著自己，卻再也無法安然入睡。

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林曉雨的"加班"變得越來越頻繁。

她開始注重打扮，買了很多新衣服，用上了昂貴的化妝品。

"公司最近效益不錯，發了獎金。"她這樣解釋著自己的變化。

陳志強選擇相信，或者說，他不愿意去懷疑。

直到那個下雨的晚上，他提前下班想給妻子一個驚喜，卻在公司樓下看到了讓他心碎的一幕。

林曉雨坐在王浩然的寶馬車里，兩人正在接吻。

雨水模糊了車窗，但模糊不了陳志強的心痛。

他站在雨中，渾身濕透，卻感覺不到冷，只是覺得心被掏空了一樣。

02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當天晚上，林曉雨回到家，看到坐在客廳里的陳志強，她的表情并沒有太多驚訝。

陳志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那你為什么不問？"林曉雨脫下外套，動作依然優雅，仿佛她只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我以為你會回心轉意。"陳志強的聲音有些啞，"我以為這只是一時的迷惑。"

林曉雨在他對面坐下，她的臉在燈光下顯得很美，但那種美麗中帶著一絲陌生的冷漠。

"志強，我們結婚五年了。"她說，"這五年里，我每天早上起床看到的是同樣的天花板，穿的是同樣風格的衣服，過的是同樣的生活。"

"那有什么不好？"陳志強不解，"我們有穩定的工作，有自己的家，有彼此相愛的人，這不就是幸福嗎？"

林曉雨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他從未見過的光芒。

"王浩然帶我去過很多地方，高檔的餐廳，私人的俱樂部，他的朋友圈都是成功人士。"她的聲音里帶著某種向往，"和他在一起，我感覺自己活著。"

"和我在一起，你就感覺不到活著？"陳志強的聲音顫抖著。

"志強，你是個好人，真的。"林曉雨看著他，眼中有一絲歉意，但更多的是決絕，"但是你太平庸了。你安于現狀，沒有野心，沒有激情。"

"我在努力工作，我在為我們的未來打拼。"

"可是這種打拼太慢了，太穩了。"林曉雨站起身，走到窗前，"王浩然說，人生苦短，應該活得精彩一些。"

陳志強感到一陣眩暈，他從未想過，自己引以為傲的穩重在妻子眼中竟然是平庸。

"所以你要和他走？"

"是的。"林曉雨轉過身，"下個月他要去深圳開分公司，他讓我和他一起去。"

"曉雨，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可以改變——"

"不用了。"林曉雨打斷了他，"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回不去了。"

客廳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只有墻上的鐘表在滴答滴答地走著。

"如果你一定要走，"陳志強最終開口，聲音平靜得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那就好聚好散吧。"

林曉雨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平靜地接受。

"房子你拿去吧，我不要什么分割，只希望你能幸福。"

那一刻，林曉雨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但很快就消失了。

"謝謝你，志強。"她說，"你真的是個好人。"

一個月后，林曉雨收拾了行李，和王浩然一起離開了這個城市。

她沒有回頭，就像她第一次見到王浩然時說的那樣："要走就要走得徹底。"

03

林曉雨走后，陳志強的生活一下子空了下來。

他搬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個單身公寓，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就像一個精密的機器。

同事們都知道他離婚了，但沒有人主動提起，只是偶爾會有女同事關心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

他總是禮貌地拒絕。

不是因為還愛著林曉雨，而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重新開始。

有時候深夜，他會想起妻子說過的話："你太平庸了。"

也許她說得對，也許他真的太安于現狀了。

半年后，陳志強做了一個決定，他辭掉了工作，用僅有的積蓄開了一家小廣告設計工作室。

"志強，你瘋了嗎？"他的好友李明聽說后，覺得不可思議，"你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做，要去創業？"

"我想試試。"陳志強說，"也許曉雨說得對，我應該有點野心。"

創業的路比他想象的要難得多。

前半年幾乎沒有業務，他只能接一些小單子維持基本開銷。辦公室就在一棟老樓的三層，只有二十平米，除了他還有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當助理。

"陳總，賬上的錢只夠發半個月工資了。"助理小王憂心忡忡地匯報著財務狀況。

陳志強看著窗外的夜景，這里離他和林曉雨以前住的小區不遠，有時候他會不自覺地往那個方向看去。

"再堅持堅持吧。"他說。

機會總是留給堅持的人。

第八個月的時候，一個大客戶找到了他們，是一家連鎖餐飲企業要做全套的品牌設計。

陳志強和小王連續加班了一個星期，做出了十幾套方案。

客戶很滿意，簽下了一年的合作協議。

工作室開始有了起色，陳志強又招了兩個人，搬到了更大的辦公室。

第二年，他們接下了幾個大項目，營業額翻了三倍。

第三年，工作室已經有了二十多個員工，在本地小有名氣。

陳志強也從那個穿著普通襯衫的小職員，變成了衣著考究的老板。

但他從來沒有主動打聽過林曉雨的消息。

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知道。

直到那個下雨的午后，他在便利店門前無意中看到了她。

04

林曉雨顯得比三年前憔悴了很多。

她的頭發沒有了往日的光澤，隨意地扎成馬尾，臉上也沒有化妝，皮膚看起來很粗糙。

最讓陳志強震驚的是她的衣著，那件洗得發白的T恤和有些松垮的牛仔褲，與她記憶中那個精致優雅的女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拖著行李箱走進了對面那家日租房，那是這個城市最廉價的住宿地之一。

陳志強在便利店門前站了很久，雨水打濕了他的西裝，但他渾然不覺。

他想上去和她說話，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最終，他轉身離開了。

但接下來的幾天，他總是不自覺地路過那條街。

第三天的時候，他看到林曉雨從日租房里走出來，手里拿著幾張簡歷。

她的背影看起來很疲憊，走路也沒有了以前的自信。

陳志強跟著她，看到她走進了一家家政公司。

"家政？"他心中一驚。

曾經那個高傲的林曉雨，現在要去做家政？

半小時后，林曉雨從家政公司出來，臉上帶著失望的表情。

她在路邊站了一會兒，然后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媽，我是曉雨...不，我還沒找到工作...我知道，我知道你當初就反對我的決定...對不起，我現在真的很難...能不能先借我一千塊錢？"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了嚴厲的聲音，林曉雨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我知道我讓你們丟臉了...好，我知道了。"

她掛斷電話，在路邊站了很久。

陳志強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

三年前，她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離開了他。

三年后，她卻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命運真的很會捉弄人。

那天晚上，陳志強失眠了。

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夜晚，想起了林曉雨說過的話："和他在一起，我感覺自己活著。"

現在的她，還感覺自己活著嗎？

05

接下來的一周，陳志強都沒有再去那條街。

他試圖說服自己忘記看到的一切，畢竟林曉雨已經不是他的妻子了，她的生活與他無關。

但是工作的時候，他總是會走神。

"陳總，您覺得這個方案怎么樣？"設計師小張拿著圖紙站在他面前。

陳志強回過神來，看了看圖紙，隨口說了幾句意見。

小張走后，他的助理小王端著咖啡走了進來。

"陳總，您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小王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可能是工作太累了。"陳志強接過咖啡，勉強笑了笑。

"要不您休息幾天？最近也沒什么急事。"

陳志強搖搖頭，埋頭繼續工作。

但是當天下午，他還是沒忍住，又來到了那條街。

這次他沒有看到林曉雨，但是從日租房老板那里聽到了一些消息。

"那個女人啊？昨天就搬走了。"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說話帶著明顯的不屑，"欠了三天房租，說是找到工作了就來還。"

"她去哪里了？"陳志強問。

"誰知道呢，這種人到處跑，今天在這里，明天在那里。"

陳志強心中一沉，林曉雨連日租房的房租都交不起了？

他想打電話給她，但是想起三年前分別時她換了號碼，而且明確表示不想再有任何聯系。

也許這樣也好，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但是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

第二天晚上，陳志強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吃飯，意外地看到了林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