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當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電話里,大女兒靜雯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委屈和憤怒。
我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看著樓下那套小區里忙碌的身影。五年前,我做了一個決定——給兩個女兒每人陪嫁一套學區房。那時我以為這是最公平的安排,卻沒想到五年后,兩個家庭會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您知道嗎?小雯他們家現在..."靜雯的話語戛然而止,似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這種巨大的差異。
我放下手機,閉上眼睛,那些往事如潮水般涌來。
01
五年前的那個秋日,梧桐葉正黃,我和老伴坐在餐廳里商討兩個女兒的婚事。
"兩套學區房,一人一套,這樣最公平。"老伴放下茶杯,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點點頭,心想這確實是最好的安排。大女兒靜雯要嫁給程志遠,一個在外企工作的海歸;小女兒小雯要嫁給李建國,一個在國企上班的本地小伙。兩個男孩都是好孩子,雖然家境不同,但都真心愛著我的女兒們。
"媽,您真的決定了?"靜雯坐在我身邊,眉頭微蹙,"程志遠說他們家也準備了房子,您的這套房子..."
"收著吧,這是媽媽的心意。"我拍拍她的手,"而且這是學區房,將來孩子上學方便。"
靜雯的表情有些復雜,她輕聲說:"可是媽,小雯那邊..."
"都一樣的,一人一套。"我打斷了她的話,"媽媽不會偏心的。"
那天下午,小雯也來了。她比靜雯小三歲,性格更加活潑開朗。聽到我要給她陪嫁學區房的消息,她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媽!您太好了!建國知道了一定會高興壞的!"小雯抱著我的胳膊撒嬌,"您不知道,他最近正在為房子的事發愁呢。"
我看著小雯興奮的樣子,心里暖暖的。確實,李建國家境普通,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能拿出首付已經很不容易了。我的這套學區房對他們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不過媽,"小雯忽然湊近我,小聲說,"姐姐那邊不會有意見吧?程哥家條件那么好..."
"傻孩子,說什么呢。"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媽媽的兩個女兒,一碗水端平。"
晚飯時,兩個女婿都來了。程志遠穿著筆挺的西裝,舉止優雅,說話時總是習慣性地推推金絲眼鏡。李建國則穿著簡單的休閑裝,說話時有些拘謹,但眼神真誠。
"伯母,您太客氣了。"程志遠禮貌地說,"我們已經在市中心訂了房子,您的這份心意..."
"收著吧,志遠。"老伴開口道,"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而且學區房將來對孩子有好處。"
程志遠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我注意到他眼中閃過一絲什么,但很快就消失了。
相比之下,李建國的反應就直接多了:"伯父伯母,您們對我太好了!我一定會好好對小雯的!"他說話時眼睛都紅了,顯然被深深感動了。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兩個女兒都得到了同樣的待遇,兩個女婿也都表示了感謝。一切看起來都那么和諧美好。
飯后,兩個小伙子陪老伴下棋,我和兩個女兒在廚房洗碗。
"媽,您說我們將來的生活會怎么樣?"小雯一邊洗碗一邊問。
"都會很好的。"我說,"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日子總會越過越好。"
靜雯在一旁默默地擦著盤子,似乎在想著什么心事。
那天晚上,送走了所有人,我和老伴躺在床上聊天。
"你覺得我們這樣做對嗎?"我問。
"有什么不對的?一人一套房,公平得很。"老伴翻了個身,"再說,這兩套房子價值也差不多。"
確實,兩套房子都在同一個學區,面積相當,市價也相差無幾。我們選這兩套房子時就考慮過公平的問題。
"我總覺得..."我頓了頓,"靜雯好像有些心事。"
"想多了,"老伴打了個哈欠,"女兒要結婚了,有點小情緒很正常。"
我點點頭,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但不知為什么,心里總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也許是即將失去兩個女兒的不舍,也許是對未來的擔憂。
窗外的風吹動著梧桐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什么秘密。
02
婚禮如期舉行。靜雯的婚禮在市里最好的酒店,程志遠的父母從深圳趕來,帶來了豐厚的禮金。婚禮現場布置得雍容華貴,來賓們個個衣著光鮮。
我穿著專門定制的深藍色禮服,看著臺上的女兒。靜雯穿著價值不菲的婚紗,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但我總覺得她的笑容里有些勉強。
"靜雯真漂亮。"程志遠的母親握著我的手說,"志遠能娶到這么好的女兒,是他的福氣。"
"哪里哪里,志遠也是好孩子。"我客氣地回應著。
程志遠的父親是做進出口貿易的,家底殷實。他們對我家的學區房禮貌地表示了感謝,但言語間透露出那種有錢人特有的淡然。似乎對他們來說,這套房子并不算什么特別的禮物。
婚禮進行得很順利,但我心里始終有些不安。也許是母親的直覺,我總覺得這場完美的婚禮背后隱藏著什么。
小雯的婚禮就樸素多了。在社區的小禮堂舉行,裝飾簡單但溫馨。李建國的父母是普通工人,穿著最好的衣服來參加婚禮,臉上洋溢著真誠的笑容。
"親家,以后小雯就拜托您們了。"李建國的母親拉著我的手,眼中含著淚水,"我們家條件不好,但建國是個好孩子,他會好好疼小雯的。"
"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干什么。"我感動地說。
小雯的婚禮雖然簡單,但氣氛特別溫馨。李建國在臺上激動地說:"感謝岳父岳母的信任,感謝小雯愿意嫁給我。我雖然沒有太多錢,但我有一顆真心,我會用一生來疼愛小雯。"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我看到小雯眼中閃著淚花,那是幸福的眼淚。
婚禮結束后,我們一起去看了兩套學區房。靜雯和程志遠的那套在高檔小區,裝修精美,程志遠說要重新設計一下。
"伯母,這套房子地段很好,不過裝修風格有些過時了。"程志遠客觀地評價著,"我們打算重新裝修,做成現代簡約風格。"
靜雯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偶爾點點頭。我注意到她看這套房子的眼神有些復雜,似乎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高興。
相比之下,小雯和李建國對他們的房子就興奮多了。雖然是同樣的戶型,但他們看到每個角落都贊不絕口。
"媽,這個客廳好大啊!"小雯拉著我的手在房間里轉悠,"還有這個陽臺,可以種花!"
李建國跟在后面,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伯母,這套房子太好了,我做夢都沒想到能住這么好的房子。"
看到他們發自內心的喜悅,我的心情也變得明朗起來。也許我想多了,兩個女兒都會幸福的。
那天晚上,我和老伴又聊起了這件事。
"你發現了嗎?"我說,"靜雯對那套房子好像不太..."
"不太什么?"老伴問。
"不太珍惜。"我想了想,"可能是因為程志遠家本來就有錢,所以對我們的禮物不太看重。"
"這也正常。"老伴說,"人家不差這點錢,自然就不會像建國他們那樣激動。"
"可是我總覺得..."我停頓了一下,"靜雯好像有些不開心。"
"結婚前的緊張吧,過一段時間就好了。"老伴安慰我說。
我點點頭,但心里的不安并沒有完全消散。也許是我太敏感了,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第二天,兩對新人都搬進了新房。我和老伴分別去看了看,幫他們安頓。
在靜雯家,程志遠已經聯系了裝修公司,準備大刀闊斧地改造。
"媽,您覺得這樣安排怎么樣?"靜雯拿著設計圖給我看,但聲音里缺少了以往的活力。
"都挺好的,你們喜歡就行。"我說。
我注意到程志遠在和裝修師傅談價格,完全是一副生意人的做派。這當然沒什么不好,但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在小雯家,場面就大不相同了。李建國親自動手整理房間,小雯在廚房里忙活,兩人有說有笑。
"媽,您看我們買的這些家具怎么樣?"小雯興奮地介紹著,"雖然不是名牌,但很實用,而且我和建國一起挑的。"
李建國從房間里出來,滿頭大汗但笑容滿面:"伯母,您坐,我給您倒水。這個家具是我和小雯逛了好多家店才選的,雖然便宜,但質量不錯。"
看著他們忙碌而幸福的樣子,我心里涌起一陣暖流。這才是家的感覺,溫馨而真實。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對老伴說:"你說我們的決定真的對嗎?"
"又在胡思亂想什么?"老伴說,"兩個女兒都結婚了,都有了自己的家,這不是我們最希望看到的嗎?"
我點點頭,但心里的疑問并沒有消散。兩個女兒,兩種截然不同的婚后生活,這真的是我希望看到的嗎?
03
新婚后的第一個月,兩個女兒都經常回家。但她們的狀態讓我越來越擔心。
靜雯回家時總是一個人,說程志遠工作忙。她話也變少了,經常發呆,問起新婚生活,她總是簡單地回應"挺好的"。
"靜雯,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一次,我單獨問她。
她愣了一下,然后搖搖頭:"沒有啊,媽,我很好。"
但我能看出她眼中的疲憊。那不是身體的疲憊,而是心靈的疲憊。
"志遠對你好嗎?"我繼續追問。
"他很好。"靜雯的回答依然簡短,"媽,您別擔心,我真的很好。"
相比之下,小雯每次回家都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興奮地分享著新婚生活的點點滴滴。
"媽,建國給我買了一個面包機,他說要每天給我做新鮮面包。"小雯的臉上洋溢著幸福,"雖然做出來的面包有時候會失敗,但我們一起吃,什么味道都覺得甜。"
"還有還有,"小雯拉著我的手,"建國說等攢夠錢了,要給房子再裝修一下,把陽臺改成我的小花園。"
看著小雯興奮的樣子,我心里既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她的婚姻生活確實很幸福,擔心的是靜雯的狀態越來越讓人憂慮。
一個周末,程志遠陪靜雯回家吃飯。我特意做了一桌好菜,希望能讓這個小家庭和諧一些。
"伯父伯母,聽說小雯他們裝修得不錯?"程志遠禮貌地說著,但語氣里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都是孩子們自己的選擇。"老伴回應道。
"確實,各有各的想法。"程志遠調整了一下眼鏡,"我們家的裝修下個月就能完工,到時候請二老過去坐坐。"
"好啊。"我笑著說,但注意到靜雯一直在低頭吃飯,很少參與談話。
飯后,程志遠接了個電話,說是公司有急事,要先走。
"你們去吧,路上小心。"我說。
"媽,我留下來陪您,讓志遠先走。"靜雯忽然說。
程志遠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那行,你早點回家。"
送走程志遠后,靜雯幫我收拾碗筷。我發現她的手在輕微地顫抖。
"靜雯,告訴媽媽,到底怎么了?"我握住她的手。
靜雯的眼淚忽然掉了下來:"媽,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怎么會呢?你做什么錯了?"我緊張地問。
"志遠他..."靜雯猶豫了很久,"他覺得我家給的陪嫁房子太普通了,說影響了他們家的面子。"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怎么能這么說?"
"他說他們家本來準備在市中心買豪宅的,但因為我們給了這套學區房,他爸媽覺得住進去比較實用,就把豪宅的錢省下了。"靜雯的聲音越來越小,"他說現在他的朋友們都知道他住在這個普通小區,讓他很沒面子。"
我的怒火瞬間升騰起來:"這個混蛋!我們給的房子還普通了?那是學區房!價值不比他們的豪宅差!"
"媽,您別生氣。"靜雯連忙勸我,"也許是我理解錯了,也許他只是隨口說說。"
但我看得出來,女兒已經受到了傷害。她的自信心在一點點被消磨,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價值。
"靜雯,你聽媽媽說,"我拉著她坐下,"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不會因為房子的事情讓你難堪。"
靜雯點點頭,但眼中的淚水還在打轉。
那天晚上,老伴知道這件事后勃然大怒:"這個程志遠,真是太過分了!我們辛辛苦苦攢錢買的房子,給他們做陪嫁,他還嫌棄!"
"現在后悔也沒用了。"我嘆了口氣,"關鍵是靜雯現在怎么辦?"
"要不我們去找程志遠談談?"老伴提議。
"不行,這樣會讓靜雯更難做人。"我搖搖頭,"這事只能她自己處理。"
我想起小雯的幸福狀態,心里更加難受。同樣的陪嫁,同樣的房子,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差別?
第二天,小雯和李建國一起來看我們。他們帶來了自己做的點心,還有一盆小花。
"伯母,這是小雯種的茉莉花,她說您喜歡花香。"李建國小心地把花盆放在陽臺上。
"謝謝建國。"我感動地說。
小雯拉著我的手說:"媽,我們準備要孩子了,到時候孩子就可以在學區房里長大,上最好的小學。"
"好事啊!"老伴高興地說。
"建國說等孩子出生了,他要努力工作,給孩子最好的生活。"小雯的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看著他們充滿希望的樣子,我心里五味雜陳。同樣的起點,為什么會有如此不同的心境?
04
半年后,兩個女兒的婚姻狀況愈發明顯地分化。
靜雯的房子裝修完了,我們應邀去看。確實裝修得很豪華,全是進口材料,光是廚房的臺面就花了幾萬塊。但整個房子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像酒店而不像家。
"怎么樣?還不錯吧?"程志遠有些得意地介紹著,"這個設計師是從意大利請來的,光設計費就花了十萬。"
"確實很漂亮。"我客氣地說。
但我注意到靜雯在一旁很少說話,臉色也不太好。
"靜雯,你身體不舒服嗎?"我關切地問。
"有點累。"她勉強笑了笑。
程志遠接過話:"她最近工作壓力大,老是加班。我說讓她辭職在家休息,但她不愿意。"
"工作總是要的。"我說。
"有什么要的?我一個人的收入就夠了。"程志遠的語氣里有些不耐煩,"女人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到處拋頭露面算什么。"
我心里一震,這話怎么聽都不對勁。靜雯更是臉色蒼白,低頭不說話。
參觀完房子,我們在客廳里坐下喝茶。
"伯母,我們準備把小雯他們那套房子也重新裝修一下。"程志遠忽然說。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問。
"就是統一一下風格,畢竟都是家里的房產。"程志遠說得很自然,"我找的這個裝修隊很專業,給她們裝修也不多花多少錢。"
我愣了一下:"那是小雯他們的房子,裝修不裝修應該他們自己決定吧?"
"當然,當然。"程志遠連忙說,"我只是建議一下,畢竟專業的事要專業的人來做。"
靜雯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離開靜雯家后,我心情沉重。
"這個程志遠越來越不像話了。"老伴也有些生氣,"小雯他們的房子關他什么事?"
"我擔心的是靜雯。"我說,"她今天的狀態很不對。"
那天晚上,靜雯給我打了電話。
"媽,我有些話想跟您說。"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什么話?"我緊張地問。
"志遠他..."靜雯停頓了很久,"他總是拿我和小雯比較,說小雯找了個窮丈夫,而我找了個有錢的,應該懂得感恩。"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憑什么這么說?"
"他還說,"靜雯的聲音有些顫抖,"如果當初沒有我們家的陪嫁房子,他們家早就買豪宅了,現在被拖累在這個破小區里。"
"靜雯!"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不能讓他這樣欺負你!"
"媽,我該怎么辦?"靜雯哭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那一刻,我恨不得立刻沖到程志遠面前,問問他到底把我女兒當什么了。
第二天,我去看小雯。她正在廚房里做飯,李建國在客廳里修理一個壞掉的椅子。
"媽,您來得正好,嘗嘗我做的紅燒肉。"小雯高興地說。
我看著她紅潤的臉色,心里既欣慰又難過。
"建國,過來吃飯了。"小雯喊道。
李建國連忙洗手過來:"伯母,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這椅子腿松了,我修修還能用。"
"節約是好事。"我說。
吃飯時,我忍不住問:"你們知道志遠想幫你們裝修房子的事嗎?"
"知道啊。"小雯說,"不過我們謝絕了。"
"為什么?"我好奇地問。
李建國放下筷子說:"伯母,我們覺得房子現在挺好的,而且裝修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想麻煩別人。"
"最主要是,"小雯補充道,"我們想自己一點點地布置這個家,這樣更有意義。"
看著他們滿足的樣子,我心里涌起一陣暖流。這才是真正的夫妻,有自己的主見,有對生活的熱愛。
"媽,您是不是覺得我們太小氣了?"小雯有些擔心地問。
"不,你們做得對。"我真誠地說,"家是自己的,怎么布置當然要自己決定。"
那天下午,我和小雯單獨聊了一會兒。
"小雯,你覺得你姐姐最近怎么樣?"我試探性地問。
小雯想了想說:"姐姐好像不太開心,每次見面都沒什么話說。"
"你們姐妹倆有聯系嗎?"
"有啊,但不多。"小雯有些無奈地說,"我想約姐姐出來逛街,她總說沒時間。建國說可能是因為生活環境不同了,所以話題少了。"
我點點頭,心里更加擔心靜雯的處境。
晚上回到家,我對老伴說:"我覺得我們當初的決定可能錯了。"
"怎么錯了?"老伴問。
"我們給了兩個女兒同樣的東西,但她們嫁給了不同的人,結果完全不一樣。"我嘆了口氣,"小雯嫁給了真正愛她的人,所以她很幸福。靜雯嫁給了看重物質的人,所以她很痛苦。"
"這不是我們的錯。"老伴安慰我說,"我們只能給她們最好的,不能控制她們的選擇。"
"可是看到靜雯現在的樣子,我心里真的很難受。"我說。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想起兩個女兒小時候的樣子,想起她們第一次叫媽媽的聲音,想起她們天真無邪的笑容。現在,一個在痛苦中掙扎,一個在幸福中成長,這真的是我希望看到的嗎?
05
一年后,小雯懷孕了。她打電話告訴我這個消息時,聲音里充滿了興奮。
"媽!我有寶寶了!"小雯在電話里幾乎是喊出來的。
"真的嗎?"我激動得差點掉眼淚,"什么時候的事?"
"剛查出來,建國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小雯笑著說,"媽,您要當姥姥了!"
我激動地放下電話,立刻告訴了老伴這個好消息。我們決定立刻去看小雯,分享這個喜悅。
到了小雯家,李建國正在廚房里忙活,說要給小雯燉補湯。
"建國,別太緊張,懷孕是正常的事。"我笑著說。
"伯母,我就是高興。"李建國憨厚地笑著,"我已經開始給寶寶準備嬰兒房了,雖然現在還早,但我想提前準備好一切。"
小雯坐在沙發上,手輕撫著還平坦的肚子,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
"媽,您說寶寶會像我還是像建國?"她開心地問。
"只要健康就好。"我說,心里滿是欣慰。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靜雯打來的。
"媽,您在哪里?"靜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
"在小雯家,她懷孕了。"我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靜雯說:"我也有事要告訴您,我也懷孕了。"
我愣了一下:"真的嗎?這真是雙喜臨門!"
但靜雯的聲音里沒有小雯那樣的興奮,反而帶著一絲疲憊:"媽,我想回家一趟,有些話想跟您說。"
"好,你過來吧。"我說。
掛了電話,我告訴小雯這個消息。小雯很高興:"太好了!我和姐姐的寶寶可以做伴了!"
但我心里有種不安的預感。靜雯的語氣很奇怪,不像是報喜訊的樣子。
一個小時后,靜雯來了。她看起來很憔悴,臉色蒼白,眼圈有些發黑。
"姐姐!"小雯興奮地迎上去,"我們居然同時懷孕了,這是多大的緣分啊!"
靜雯勉強笑了笑:"是啊,挺巧的。"
我仔細觀察著靜雯,發現她的狀態確實不太好。她坐下后,一直沉默著,偶爾回應小雯的話也很簡短。
"靜雯,你身體怎么樣?有沒有什么反應?"我關切地問。
"還行。"靜雯的回答依然簡短。
小雯在一旁興奮地分享著懷孕的感受,說建國如何體貼,如何為她準備各種營養品。靜雯只是靜靜地聽著,眼中閃過一絲什么。
"姐姐,程哥知道你懷孕了嗎?他高興嗎?"小雯天真地問。
靜雯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點點頭:"嗯,他挺高興的。"
但我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勉強。一個父親聽到要當爸爸的消息,應該是什么樣的反應?絕不會是靜雯現在這種狀態。
李建國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兩碗湯:"兩位準媽媽,喝點湯補補身體。"
"謝謝建國。"靜雯接過湯,但只是輕輕地抿了一口。
相比之下,小雯喝得很香,還夸贊建國的手藝。
"建國,你真是個好丈夫。"我由衷地說。
李建國憨厚地笑了:"應該的,小雯現在是兩個人,我當然要好好照顧她。"
我注意到靜雯聽到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羨慕和痛苦。
晚飯后,小雯和李建國去廚房洗碗,我和靜雯單獨在客廳里坐著。
"靜雯,告訴媽媽,你到底怎么了?"我輕聲問。
靜雯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媽,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什么事?是不是志遠..."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他不想要這個孩子。"靜雯的聲音顫抖著,"他說現在事業正在上升期,不想被孩子拖累。"
我的怒火瞬間升騰:"他怎么能這么說?那是他的親生骨肉!"
"他還說,"靜雯的聲音越來越小,"如果我堅持要生下來,就讓我一個人承擔所有責任,他不會管的。"
我氣得渾身發抖:"這個混蛋!他把你當什么了?"
"媽,我該怎么辦?"靜雯抓住我的手,"我想要這個孩子,但志遠的態度讓我很害怕。"
看著女兒痛苦的樣子,我心如刀割。同樣是懷孕,小雯得到的是丈夫的體貼和關愛,而靜雯得到的卻是冷漠和拒絕。
"靜雯,你聽媽媽說,"我緊緊握住她的手,"孩子是無辜的,既然來了,就是緣分。至于志遠,如果他不想承擔責任,那就讓他走。"
"可是媽,我..."靜雯猶豫著。
"你擔心什么?擔心沒人要你?擔心養不起孩子?"我的聲音里帶著堅定,"你還有我們,還有這個家。"
靜雯哭得更厲害了:"可是別人會怎么看我?一個離婚帶孩子的女人..."
"別人怎么看重要嗎?"我拍著她的背,"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你想要什么樣的生活。"
這時,小雯和李建國從廚房出來,看到我們的樣子,連忙過來詢問。
"姐姐,你怎么了?"小雯擔心地問。
我看了看靜雯,她點點頭,示意可以說。
"小雯,你姐姐遇到了一些困難。"我簡單地說了情況。
李建國聽完后,憤憤地說:"程志遠怎么能這樣?簡直不是個男人!"
小雯更是氣得眼淚都出來了:"姐姐,你不能讓他這樣欺負你!"
"可是我該怎么辦?"靜雯無助地問。
"搬回家來。"我堅決地說,"先把孩子生下來,其他的事以后再說。"
"對!"小雯立刻附和,"姐姐,你搬回來和我們一起住,我們可以一起養寶寶!"
李建國也點頭:"靜雯姐,別怕,我們都支持你。"
看著家人們的支持,靜雯的眼中終于有了一絲光亮。
那天晚上,靜雯留在了家里。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商討對策。
"我覺得靜雯不應該就這樣妥協。"老伴說,"這個程志遠必須承擔責任。"
"可是他如果堅持不要這個孩子呢?"我擔心地問。
"那就讓法律來處理。"老伴說,"該他承擔的責任一分都不能少。"
靜雯靜靜地聽著,最后說:"我想先回去和他好好談一次,如果他還是堅持原來的態度,我就回家來。"
"好,但是靜雯,"我握住她的手,"無論他怎么說,你都要記住,這個孩子是你的,你有權利選擇要還是不要。"
靜雯點點頭,眼中有了久違的堅定。
06
第二天,靜雯回去和程志遠攤牌了。結果正如我預料的一樣,程志遠不僅堅持不要孩子,還提出了更過分的要求。
"媽,他說如果我要生孩子,就必須凈身出戶。"靜雯在電話里哭著說,"他說房子是他們家裝修的,我沒有權利分割。"
我氣得手都在發抖:"他憑什么這么說?那房子是我們給你的陪嫁!"
"他說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但實際上是他們家在使用,如果離婚,我拿走房子就是占他們家便宜。"靜雯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靜雯,你現在在哪里?"我緊張地問。
"我在外面的咖啡廳。"靜雯說,"媽,我不想回那個家了。"
"那就別回了!"我堅決地說,"你現在就回家來,我去接你。"
一個小時后,我和老伴開車去接靜雯。看到她拖著行李箱站在咖啡廳門口的樣子,我心疼得差點掉眼淚。
"靜雯!"我快步走過去抱住她。
"媽。"靜雯在我懷里哭得像個孩子。
回到家,小雯和李建國已經準備好了房間。他們把次臥收拾得干干凈凈,還買了新的床單被套。
"姐姐,這是你的房間。"小雯拉著靜雯的手說,"你就安心在這里養胎,其他什么都不用擔心。"
"小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們?"靜雯有些不好意思。
"說什么呢!"李建國憨厚地笑著,"我們是一家人,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看著這個溫暖的場面,我心里既感動又難過。感動的是小雯和李建國的善良,難過的是靜雯遭受的痛苦。
接下來的幾天,程志遠打了無數個電話,一開始是威脅,后來是哀求,最后又是威脅。
"他說如果我不回去,就要起訴我遺棄婚姻。"靜雯拿著手機,聲音里帶著疲憊。
"讓他起訴!"老伴氣憤地說,"我們也要起訴他!"
就在這時,小雯忽然捂著肚子蹲了下去。
"小雯!"我們都緊張地圍過去。
"肚子疼。"小雯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快送醫院!"李建國抱起小雯就往外跑。
在醫院里,醫生檢查后說小雯有先兆流產的癥狀,需要立即住院保胎。
"醫生,我妻子會不會有事?"李建國緊張地問。
"現在情況穩定了,但需要絕對臥床休息,不能有任何刺激。"醫生囑咐道。
我們都松了一口氣,但隨即又擔心起來。
"都是我不好。"靜雯自責地說,"如果不是因為我的事,小雯也不會..."
"別胡說!"我打斷她,"這和你沒有關系。"
但我心里清楚,這段時間家里的動蕩確實給小雯造成了壓力。一個孕婦最需要的是安靜祥和的環境,而我們家現在卻是一團亂。
在醫院陪護的這幾天,我看到了李建國對小雯的體貼入微。他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邊,給小雯喂水、按摩、講笑話緩解她的緊張情緒。
"建國,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來照顧小雯。"我心疼地說。
"沒事,伯母,我不累。"李建國的眼中布滿血絲,但堅持不肯離開。
看著他疲憊卻堅定的樣子,我心里涌起一陣暖流。這就是真正的愛情,不求回報,只想保護自己愛的人。
相比之下,程志遠連個電話都沒有打來詢問情況。即使知道小雯住院,他也只是冷漠地說了句"跟我有什么關系"。
一個星期后,小雯的情況穩定了,可以出院回家休養。李建國專門請了長假,在家照顧小雯。
"建國,你這樣請假會不會影響工作?"我擔心地問。
"伯母,現在小雯和寶寶最重要,工作的事以后再說。"李建國毫不猶豫地說。
我知道,對于他們這樣的普通家庭來說,李建國的工作很重要。但他為了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家庭。
這時,靜雯走過來,輕聲說:"媽,我決定了。"
"決定什么?"我問。
"我要和程志遠離婚,自己把孩子生下來。"靜雯的聲音里有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看著她,心里既心疼又欣慰。心疼的是她要獨自承擔這一切,欣慰的是她終于有了自己的主見。
"靜雯,你想好了嗎?"老伴問。
"想好了。"靜雯點點頭,"看到建國對小雯的好,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愛情。程志遠從來沒有愛過我,他愛的只是他自己。"
"那就離!"我堅決地說,"該爭取的權利一樣都不能少!"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李建國去開門,進來的竟然是程志遠。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手里拿著一束花,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
"岳父岳母好,小雯,聽說你住院了,我特意來看看。"程志遠客套地說著。
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轉向了靜雯:"靜雯,我們談談吧。"
靜雯站起身,冷靜地看著他:"有什么好談的?我的決定不會改變。"
"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孩子毀掉我們的婚姻嗎?"程志遠的語氣里帶著威脅。
"是你先毀掉婚姻的。"靜雯的聲音很平靜,但很堅定。
看著女兒終于站起來反抗,我心里既驕傲又擔心。驕傲的是她終于認清了現實,擔心的是接下來的路會很艱難。
程志遠見威脅無效,又換了一副面孔:"靜雯,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可以接受這個孩子。"
"晚了。"靜雯搖搖頭,"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程志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他環視了一下屋子里的人,最后把目光定在我身上。
"伯母,您真的要眼睜睜看著靜雯毀掉自己的前程嗎?"他說,"離了婚,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以后怎么生活?"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冷冷地說,"我們會照顧好靜雯和孩子。"
程志遠冷笑一聲:"照顧?就憑你們?"
這話一出,屋子里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李建國站起身,雖然沒說話,但眼中已經有了怒火。老伴更是氣得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