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情節皆為虛構,人物、地點、事件是基于藝術表達的創作,與現實無關。所用圖片并非真實人物影像,僅作輔助敘事。本文借虛構故事傳遞積極價值觀,呼吁讀者遵紀守法,弘揚友善、正義等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會議室的空調開得太足,冷風像細小的冰蛇,順著李建民的后脖頸往襯衫里鉆。
“李師傅,情況就是這樣。公司業務調整,戰略轉型,你所在的這個崗位……被優化了。”
坐在對面的HR經理王小姐很年輕,說話的語氣像是在背誦一份與她無關的悼詞,職業、標準,但沒有一絲溫度。
李建民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今年五十七,再有三年,就能在這家奉獻了三十年的工廠里光榮退休。他從一個毛頭小子,熬成了德高望重的老師傅,廠里一半的年輕技術員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李師傅”。
“優化?”李建民慢慢地重復著這個詞,干澀的喉嚨里像是卡著一團砂紙,“說白了,不就是裁員嗎?”
王小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公式化地回答:“根據勞動法,公司會給予您N+1的經濟補償。這是您的解約協議,您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就在這里簽字。”
一張A4紙被輕輕推到李建民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補償金額”那一欄,上面的數字像一記無聲的耳光,抽得他臉頰火辣辣地疼。三十年的工齡,換來的就是這么一個冰冷的數字。
他沒有去看那支遞過來的筆,而是抬起頭,渾濁但依舊銳利的眼睛直視著王小姐:“我想見趙總。”
王小姐的笑容有些僵硬:“趙總很忙。李師傅,公司的決定是經過慎重考慮的……”
“我為廠里流過汗,加過數不清的夜班,手還被機器軋傷過。我要見趙總。”李建民打斷了她,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透著不容置疑的執拗。這是他一個老工人的尊嚴。
王小姐臉上的職業假面終于有了一絲裂痕。她拿起內線電話,低聲說了幾句,然后對李建民說:“趙總讓你去他辦公室。”
李建民站起身,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拉開會議室厚重的門,走了出去。冷氣被隔絕在身后,走廊里悶熱的空氣讓他感到一陣眩暈。
01.
從工廠到家的路,李建民騎了三十年。今天,這條路卻顯得格外漫長。腳下的鳳凰牌自行車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不敢想,回家怎么跟妻子陳淑琴說這件事。
陳淑琴是個要強的女人,嘴碎,心細,一輩子都在為這個家盤算。兒子李凱馬上要結婚,對方姑娘家里的要求是,必須在市區買一套不小于九十平米的新房。首付款還差二十萬,這筆錢,他們老兩口原本指望著李建民退休時那筆可觀的退休金和企業分紅。
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爸,你回來啦!”剛打開家門,兒子李凱就興奮地迎了上來,“我剛跟小芳通完電話,她爸媽松口了,說首付咱們可以先付三十萬,剩下的二十萬,婚后我們小兩口自己還貸!”
李建民的心猛地一沉。
“說什么呢!三十萬,你爸上哪兒給你弄去?”陳淑琴端著一盤拍黃瓜從廚房走出來,照例先潑一盆冷水,但眼角的笑意卻藏不住。她瞪了兒子一眼,轉頭對李建民說:“老李,你跟你們趙總提加薪的事,他怎么說?”
李建民張了張嘴,喉嚨發干。
“他……他說公司最近效益不錯,年底會考慮的。”他撒了謊,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對妻子撒這樣大的謊。話說出口,他自己都覺得臉燙。
“考慮?又是考慮!”陳淑琴把盤子重重地放在飯桌上,發出“砰”的一聲,“我跟你說老李,這事你必須抓緊!小凱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你再去跟你們趙總說說,你在廠里三十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吧?讓他預支一部分獎金或者分紅,就說兒子結婚急用!”
“吃飯吧。”李建民悶聲悶氣地在飯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卻什么也吃不下去。
兒子的婚事就像一座大山,如今這座大山又疊加上了失業的另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偷偷看了一眼妻子。陳淑琴雖然嘴上抱怨,但眼神里是對未來的憧憬。她還不知道,這個家的頂梁柱,已經被人從根基上抽走了。
他內心深處第一次涌起對這個家的恐懼。不是怕吃苦,而是怕看到妻子和兒子失望的眼神。
02.
接下來的幾天,李建民每天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藍色工作服,按時出門,按時“下班”。
他不敢待在家里,陳淑琴的每一句關于錢的念叨,都像一根針,扎在他的心上。他每天騎著車在城市里漫無目的地閑逛,去公園看人下棋,去河邊看來往的船只,直到傍晚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
“老李,今天發工資了吧?這個月加了多少獎金?”飯桌上,陳淑琴一邊給兒子夾菜,一邊狀似無意地問。
“發了,就……就那樣,老樣子。”李建民含糊地回答,把頭埋進飯碗里。
“老樣子是哪樣?”陳淑琴立刻追問,她的眼神像鷹一樣銳利,“你把工資條給我看看。”
“一個破廠子,哪還有什么工資條,早就是電子版了,我不會弄。”李建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你手機給我,我讓小凱給你看。”
“哎呀媽,你讓我爸好好吃頓飯行不行!”兒子李凱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他有些不滿地看著母親,“我爸在廠里累了一天了,回來你還問東問西的。”
陳淑琴瞪了兒子一眼:“我問問怎么了?我不當這個家,你們爺倆喝西北風去啊!你買房的錢,你結婚的錢,哪一分不是我從你爸的工資里一分一分摳出來的?”
李建民默默地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實施的小小反擊,就是用謊言暫時堵住妻子的嘴,但這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每一次的追問,都讓這個謊言的雪球越滾越大。他能感覺到,妻子對他的懷疑正在與日俱增。
家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過去,飯桌上總會聊聊廠里的趣事,鄰里的新聞。現在,只剩下關于錢的焦慮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凱這個家庭調解者,也因為不清楚核心矛盾,每次的干預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只能看到母親的嘮叨,卻看不到父親深藏的絕望。
李建民知道,這顆炸彈,很快就要爆了。
03.
引爆這顆炸彈的,是未來親家的一通電話。
周六的下午,李建民正在陽臺給出差買回來的那盆君子蘭澆水,陳淑琴拿著手機,臉色鐵青地沖了進來。
“李建民!你給我說實話!”她的聲音尖利,帶著一絲顫抖,“小芳她媽剛才打電話來問,我們到底什么時候付首付!她說再不付,那套看好的房子就要被別人搶走了!你不是說跟你們趙總說了嗎?錢呢?預支的獎金呢?”
一連串的質問像炮彈一樣砸過來。
李建民手一抖,水壺里的水灑了出來,濺濕了他的褲腳。他知道,再也瞞不住了。
他看著妻子漲紅的臉,看著她眼中燃燒的怒火和急切,幾十年來積壓在心底的委屈、疲憊和不甘,在這一刻如同火山一樣噴涌而出。
他忍耐了三十年。忍耐了每天重復枯燥的工作,忍耐了領導的頤指氣使,忍耐了為了省幾塊錢公交費而頂著風雨騎車上下班,忍耐了妻子日復一日的抱怨和對金錢的苛求。他以為只要埋頭苦干,就能給這個家一個安穩的未來。
可現在,他連一個安穩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沒有獎金!沒有預支!什么都沒有了!”李建民低吼道,聲音沙啞得像是破舊的風箱,“我被裁了!上周就被裁了!你滿意了嗎?”
陳淑琴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她踉蹌著后退了一步,扶住了身后的墻壁,難以置信地看著丈夫:“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失業了!被你天天掛在嘴邊的那個破廠子,一腳給踹了!”李建民通紅著眼睛,將壓抑了一周的情緒全部宣泄出來,“我不敢說,我怕你罵我沒用,我怕小凱的婚事黃了!我每天在外面游魂一樣地逛蕩,就為了回家能有個笑臉,可你呢!你每天除了錢還知道什么!”
溝通徹底失敗了。當最殘酷的真相被揭開,剩下的只有相互的傷害。
陳淑琴的嘴唇哆嗦著,眼淚涌了出來,她指著李建民,說出的話像刀子一樣:“李建民,你真有本事!你瞞得我們好苦!這個家怎么辦?兒子的婚事怎么辦?你都五十七了,誰還要你?你讓我們娘倆怎么活!”
這些話,徹底擊潰了李建民最后的防線。
他看著這個和自己同床共枕了三十年的女人,此刻卻覺得無比陌生。他內心深處有什么東西,徹底涼了,也硬了。
他轉身走進臥室,從衣柜最底層翻出那身他最體面、只有在重要場合才穿的深灰色夾克,換上。
“你干什么去?”陳淑琴跟著他,聲音里帶著驚慌。
李建民沒有回答。他走到玄關,默默地換上鞋。他要回廠里一趟,不是為了乞求,不是為了鬧事。他要去為自己的三十年,討一個說法,討一個公道。哪怕這個公道,一文不值。
這是他作為一個男人,最后的尊嚴。
04.
周一的早晨,工廠門口人來人往。保安看到李建民,還像往常一樣笑著打招呼:“李師傅,早啊!”
李建民點了點頭,徑直走向了辦公樓。
他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總經理辦公室門口。門沒有關,他能聽到里面趙總爽朗的笑聲。
李建民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里面的笑聲戛然而止。趙總抬起頭,看到門口的李建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隨即又換上了那副標志性的、和藹可親的笑容:“是建民啊,快進來坐。”
辦公室里除了趙總,還有兩個年輕的部門主管,正站著匯報工作。他們看到李建民,都識趣地停了下來。
“趙總,我來,是想再問問關于補償的事。”李建民沒有坐下,就站在辦公室中央,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趙總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許:“建民啊,這件事,公司不是已經按照規定處理了嗎?HR的小王應該都跟你說清楚了。”
“三十年,就換來一個N+1?”李建民直視著他,“趙總,當年老廠長把廠子交給你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他說,廠里的每一個老工人,都是廠子的基石和財富。”
趙總端起桌上的紫砂茶杯,輕輕吹了口氣,慢悠悠地說:“時代不同了,建民。現在是市場經濟,講究的是效率和價值。公司不是養老院,不養閑人,更不為情懷買單。你能為公司創造多少價值,公司就回饋你多少,很公平。”
“閑人?”李建民的身子晃了一下,這兩個字像兩顆燒紅的釘子,釘進了他的胸膛,“我手上的這道疤,是為了搶修一號機床留下的。我的腰肌勞損,是連續加了半個月的夜班落下的。當年你剛來,技術上遇到難題,是我帶著幾個老師傅陪你熬了三天三夜才攻克的。這些,都算不了價值嗎?”
辦公室里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那兩個年輕主管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趙總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李建民,我勸你不要倚老賣老。”他站起身,走到李建民面前,身高上的優勢讓他可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念在你是老員工,才跟你說這么多廢話。公司裁你,是因為你的知識結構、你的工作方式,都已經跟不上時代了!你那套老經驗,現在一文不值!我給你N+1,是依法辦事。你要是不滿意,可以去申請勞動仲裁。但我提醒你,別把事情鬧得太難看,對你沒好處。”
“一文不值……”李建民喃喃地重復著,忽然笑了。那笑聲里充滿了悲涼和自嘲。
他挺直了佝僂的背脊,最后看了趙總一眼,那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好,很好。”他點了點頭,一字一句地說,“趙總,我今天來,不是來要錢的。我就是想親耳聽聽,我這三十年,在您眼里到底算什么。現在我聽到了。”
說完,他轉過身,向門口走去。沒有憤怒的咆哮,也沒有卑微的乞求。他的背影,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中,顯得異常決絕。
他做出了最終的決定。他與這個奉獻了半生的地方,從這一刻起,恩斷義絕。
05.
就在李建民的手即將碰到門把手的時候,身后傳來了趙總的聲音。
“等等。”
李建民的腳步頓住了,但他沒有回頭。
辦公室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之后,趙總走到了他的身邊,將一個半舊的牛皮紙檔案盒塞到了他的懷里。
盒子不大,但分量不輕,沉甸甸的。
“這個,你拿回去吧。”趙總的語氣很復雜,聽不出是同情還是別的什么。
李建民低頭看著懷里的盒子,皺起了眉頭。他用手掂了掂,那厚實的感覺,讓他心里猛地一跳。
是錢嗎?
是趙總私下給的補償?覺得剛才話說重了,用這種方式來彌補?還是說,這是一種更高明的羞辱,是打發叫花子一樣的遣散費?
他的大腦一片混亂。
他沒有說謝謝,也沒有拒絕,只是抱著那個沉重的盒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樓。
陽光刺眼,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他抱著盒子,像抱著一個燙手的山芋,又像抱著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沒有回家,而是騎著車,來到了河邊公園的一個僻靜角落。
四周無人。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他坐在長椅上,將那個牛皮紙檔案盒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盒子上沒有標簽,只有一些經年累月留下的劃痕。封口處用黃色的膠帶粘著,很牢固。
他死死地盯著這個盒子,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這里面,到底是什么?是能解決兒子婚房首付的現金,還是壓垮他最后一絲尊嚴的羞辱?
他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用指甲摳開了膠帶的一角,然后用力地、一點一點地撕開。
“刺啦——”
膠帶被完全撕開。
他屏住呼吸,雙手放在盒子的兩側,緩緩地、緩緩地打開了盒蓋。
當看清里面東西的那一剎那,李建民整個人如同被閃電擊中,瞬間僵在了原地。嘴巴微微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