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宋曉妍蹲在母親的老房子里,手中捧著一沓發黃的紙張。
那是一份房契,上面的字跡雖然模糊,但她還是能清楚地看到那個熟悉的地址——正是腳下這棟她以為早已被銀行收走的老房子。
房契的日期顯示是二十年前,而母親去世已經十五年了。
宋曉妍的手開始顫抖,腦海中閃過這十五年來為了償還母親的150萬外債而拼命工作的每一個日日夜夜。
她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包括這個承載著童年記憶的家。
可是現在,這份房契告訴她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
01
宋曉妍記得那個改變她人生的雨夜。
那是十五年前的深秋,她剛剛大學畢業,正在為找工作的事情發愁。母親方秀蘭突然暈倒在廚房里,額頭撞在灶臺上,血流了一地。
"媽!媽!"宋曉妍撲過去,用顫抖的手撥打了120。
在醫院的走廊里,她來回踱步,心中祈禱著母親只是太累了。可是當醫生走出來時,那張嚴肅的臉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家屬嗎?"醫生摘下口罩,神情凝重,"病人的情況不太樂觀,是胃癌晚期,而且已經擴散了。"
宋曉妍感覺天旋地轉,扶著墻壁才沒有倒下。
"醫生,那還能治嗎?"她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醫生沉默了一會兒,說:"可以嘗試化療,但是費用會很高,而且效果..."
"費用不是問題。"宋曉妍打斷了醫生的話,"只要能治,多少錢都行。"
那一刻,她并不知道這句話會成為她人生的轉折點。
接下來的兩年里,宋曉妍帶著母親跑遍了全國各大醫院。北京的協和醫院、上海的華山醫院、廣州的中山醫院,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不放過。
為了籌錢,她把剛找到的工作辭了,開始四處借錢。親戚朋友借了個遍,銀行貸款也申請了好幾筆。
"曉妍,算了吧。"病床上的方秀蘭握著女兒的手,眼中滿含淚水,"媽媽知道自己的身體,這樣下去你會被拖垮的。"
"媽,您別說這種話。"宋曉妍強忍著眼淚,"醫生說了,只要堅持治療,一定會好起來的。"
可是現實是殘酷的。無論多昂貴的藥物,多先進的治療方案,都沒能阻止病魔的侵襲。
在方秀蘭生命的最后幾個月里,她變得越來越虛弱。每天晚上,宋曉妍都會陪在病床邊,聽母親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曉妍,媽媽對不起你。"方秀蘭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媽,您別這么說。"宋曉妍握緊母親的手,"等您好了,我們一起回家,我給您做您最愛吃的紅燒肉。"
方秀蘭笑了,那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苦澀。
"家..."她喃喃自語,"我們的家..."
那是方秀蘭最后一次提到家。三天后,她在宋曉妍的懷中安靜地離開了。
02
母親的葬禮辦得很簡單,只有幾個親戚朋友來送行。
宋曉妍穿著黑色的喪服,眼睛紅腫得像桃子。她覺得自己的世界突然變得空蕩蕩的,仿佛失去了支撐。
葬禮結束后,債主們開始上門了。
第一個來的是銀行的信貸員郝建軍。他穿著筆挺的西裝,手里拿著一疊文件。
"宋小姐,節哀順變。"郝建軍的語氣很客氣,但眼神中透著冷漠,"不過該還的錢還是要還的。您母親生前一共從我們銀行貸了八十萬,現在連本帶利已經九十五萬了。"
宋曉妍木然地點點頭。
接著是民間借貸的債主們。母親的老同事陶玉梅借了十萬,鄰居常建華借了八萬,還有一些她連名字都叫不上的人。
"曉妍啊,阿姨知道你不容易。"陶玉梅坐在沙發上,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可是我家里也有困難,這錢我是借給你媽媽治病的,現在..."
"我知道,陶阿姨。"宋曉妍疲憊地說,"您放心,我會還的。"
一個星期內,宋曉妍統計了一下,母親留下的債務總共有一百五十萬。
這個數字讓她感到絕望。以她剛畢業的工資水平,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幾十年才能還清。
更糟糕的是,因為拖欠銀行貸款,她們的房子面臨被拍賣的風險。
"宋小姐,您要盡快籌錢。"郝建軍再次登門,"如果三個月內不能還清,我們只能按照合同執行抵押程序了。"
宋曉妍看著這個陪伴她二十多年的家,心如刀割。
這是一套老式的兩居室,雖然裝修簡陋,但到處都是母女倆的回憶。客廳里還放著母親生前最愛的那盆君子蘭,廚房里還有母親用過的那套碗筷。
"能不能再寬限一些時間?"宋曉妍哀求道,"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郝建軍搖搖頭:"規定就是規定,我們也是按章辦事。"
那天晚上,宋曉妍一個人坐在母親的房間里,抱著母親的照片痛哭。
"媽,我該怎么辦?"她對著照片說話,"我不想失去我們的家。"
照片中的方秀蘭依然溫和地笑著,就像生前一樣。
宋曉妍突然想起母親生前常說的話:"人活著就要有骨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她擦干眼淚,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多難,她都要把母親的債務還清。
03
為了還債,宋曉妍開始了近乎瘋狂的工作。
白天在一家廣告公司做設計,晚上在餐廳做服務員,周末還要去商場做促銷。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整個人瘦得脫了形。
"曉妍,你這樣下去身體會垮的。"同事殷曉華看著她滿眼血絲的樣子,擔心地說,"要不你跟老板請個假,休息幾天?"
"不行。"宋曉妍搖搖頭,"我不能休息。"
她每個月的收入大概一萬二千塊,除了基本的生活費,其余的錢全部用來還債。
最困難的時候,她一天只吃一頓飯,那還是餐廳的剩菜。
"小姑娘,你怎么這么瘦?"餐廳的老板秦志強是個善良的中年男人,看到宋曉妍的樣子很心疼,"來,這是今天的員工餐,多吃點。"
宋曉妍接過飯盒,眼圈紅了。這些年來,她遇到了很多好心人,讓她在絕望中看到了溫暖。
三個月后,銀行的拍賣通知書還是來了。
"宋小姐,很抱歉。"郝建軍把文件遞給她,"房子將在下個月進行拍賣。"
宋曉妍看著那份冰冷的文件,心中五味雜陳。
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當它真的來臨時,她還是感到無比的痛苦。
"能讓我再住一個月嗎?"她問道。
"可以,但是拍賣成功后,您就必須搬走了。"
那個月,宋曉妍每天下班后都會在房子里待很久。她坐在母親生前最愛的那張椅子上,看著墻上的全家福,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房子最終以八十萬的價格被拍賣了。買家是一個做生意的中年男人,他很客氣地給了宋曉妍一個星期的搬家時間。
搬家那天,宋曉妍把母親的遺物都收拾好,裝進了幾個紙箱子。
"媽,我們要搬家了。"她對著母親的照片說,"等我把債還清了,我一定會買一套更好的房子,把您的照片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從那以后,宋曉妍租住在一間十平米的小房子里,繼續著她的還債之路。
04
日子一天天過去,宋曉妍的還債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她把所有的債務都列了一個清單,按照利息高低排序,優先還高利息的債務。
五年后,她已經還清了大部分的民間借貸,只剩下銀行的貸款和幾個關系比較好的債主。
"曉妍,你真的不容易。"陶玉梅收到宋曉妍還給她的最后一筆錢時,眼中滿含淚水,"這些年苦了你了。"
"陶阿姨,這是應該的。"宋曉妍雖然疲憊,但心中充滿了成就感,"我媽媽生前受了您很多幫助,這些錢早就該還給您了。"
隨著債務的減少,宋曉妍的生活也開始有了起色。她在廣告公司的工作越來越得心應手,工資也漲了不少。
"曉妍,你的設計天賦很好。"公司老板賀建國很欣賞她,"有沒有興趣做我們的設計總監?"
宋曉妍受寵若驚。這個職位不僅意味著更高的薪水,還意味著她可以不用再去餐廳打工了。
"謝謝賀總給我這個機會。"她激動地說,"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工作穩定了,收入增加了,還債的速度也加快了。
十年后,宋曉妍已經還清了所有的民間借貸,只剩下銀行的貸款了。
"宋小姐,您真是個守信用的人。"郝建軍已經升職為支行行長,他對宋曉妍很敬佩,"這些年您從來沒有逾期過一次還款。"
"這是我應該做的。"宋曉妍平靜地說,"我母親生前教導我,做人要有誠信。"
又過了五年,宋曉妍終于還清了最后一筆銀行貸款。
那天,她拿著銀行開具的結清證明,心中百感交集。
整整十五年,她終于完成了這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媽,我做到了。"她對著母親的照片說,"我把您的債務全部還清了。"
照片中的方秀蘭依然溫和地笑著,仿佛在為女兒感到驕傲。
05
還清債務后,宋曉妍覺得自己的人生突然有了新的方向。
這些年來,她一直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還債中,從來沒有為自己考慮過。現在債務清了,她開始思考自己的未來。
"曉妍,你應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同事殷曉華關心地說,"你今年都三十八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宋曉妍苦笑了一下。這些年來,她拒絕了所有的感情,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愛別人。
"誰會要一個負債累累的女人呢?"她曾經這樣對自己說。
現在債務清了,她確實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
不過,有一件事一直困擾著她——母親的老房子。
雖然房子已經被拍賣了,但她總是忍不住想要回去看看。
那天下午,她又來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區。
房子的新主人把外墻重新粉刷了,還在陽臺上種了很多花。看起來比她們住的時候要漂亮很多。
"這位小姐,您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宋曉妍轉過身,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看著她。
"我是這房子的前任主人。"她有些尷尬地說,"我只是路過,想來看看。"
男人的表情瞬間變得復雜起來。
"您是宋曉妍吧?"他問道。
宋曉妍點點頭,有些意外。
"我是顧國強,這房子的現任主人。"男人伸出手,"我聽說過您的事情,很敬佩您的品格。"
兩人握了握手,顧國強接著說:"實不相瞞,我一直想找機會見見您。"
"見我?"宋曉妍不解。
"是的。"顧國強的表情很嚴肅,"因為我有一些關于這房子的事情要告訴您。"
宋曉妍的心跳加快了。
"什么事情?"
顧國強看了看四周,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您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咖啡廳聊聊?"
06
咖啡廳里,顧國強點了兩杯咖啡,表情很凝重。
"宋小姐,我要告訴您的事情可能會讓您震驚。"他說,"關于這房子的產權問題,可能存在一些...問題。"
宋曉妍的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什么問題?"
顧國強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她。
"這是我買房時拿到的所有文件,您看看。"
宋曉妍打開文件夾,里面是房屋買賣合同、產權證明等文件。
"我不太懂這些。"她說,"您能直接告訴我是什么問題嗎?"
顧國強深吸了一口氣,說:"根據我的調查,您母親當年向銀行抵押的,并不是這套房子的產權。"
"什么意思?"宋曉妍不解。
"意思就是說,這套房子在法律上從來就不屬于銀行,銀行沒有權利拍賣它。"
宋曉妍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那...那銀行為什么要拍賣?"
"這就是問題所在。"顧國強的表情很嚴肅,"我懷疑當年的銀行貸款合同存在問題,或者說,您母親抵押的是其他財產,而不是這套房子。"
宋曉妍的手開始顫抖。
"如果是這樣,那豈不是說..."
"豈不是說這房子本來就是您的,銀行的拍賣是非法的。"顧國強說出了她不敢說出的話。
咖啡廳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背景音樂在輕柔地播放著。
宋曉妍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徹底顛覆了。
這十五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失去了家,一直在為母親的債務而拼命工作。
如果顧國強說的是真的,那她這些年的痛苦豈不是毫無意義?
"您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她問道。
顧國強沉默了一會兒,說:"因為我覺得這不公平。我了解了您的事情后,很敬佩您的品格,但同時也覺得您可能是受害者。"
"那您的意思是?"
"我建議您去查一下當年的貸款合同,看看您母親到底抵押的是什么。"顧國強說,"如果真的存在問題,您有權利要回自己的房子。"
宋曉妍的心中五味雜陳。
一方面,她希望顧國強說的是真的,這樣她就可以要回自己的家。
另一方面,她又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果...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該怎么辦?"她問道。
"首先,您需要找到當年的貸款合同。"顧國強說,"然后,您可能需要咨詢律師,看看是否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
宋曉妍點點頭,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
無論如何,她都要查清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