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雨季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我站在那扇紫檀木大門前，手里緊握著母親留下的那張泛黃照片。

門鈴聲在空曠的別墅里回蕩，腳步聲由遠及近。

當門緩緩打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在我眼前時，我徹底愣住了。

01

母親走的那個黃昏，夕陽正好斜射進病房。

她握著我的手，力氣微弱得像羽毛。

"小雨，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母親的聲音細如游絲，眼中卻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我俯下身，貼近她的耳畔。

病房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但母親身上依然有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她用了二十多年的香水。

"我年輕時，有個人。"她停頓了很久，仿佛在積攢著說出這句話的勇氣。

我的心跳忽然加速。

母親這一生，在我的印象里就是個完美的女人——溫柔、端莊、從不與任何男人有過親密接觸。父親在我五歲時就因車禍去世，之后母親再也沒有談過戀愛，全身心地撲在工作和照顧我身上。

"他叫陳致遠，在云南。"母親艱難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盒子，"這些年我一直想去找他，但我不敢。"

小盒子是檀木制的，邊角已經磨得光滑。我打開它，里面躺著一張黑白照片和一張紙條。

照片上是個英俊的男人，濃眉大眼，笑容溫暖。紙條上寫著一個地址：云南省昆明市西山區翠湖別墅區12號。

"媽，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母親的眼中涌出淚水。

"三十年前，我還沒遇到你爸爸的時候。"她深深地看著我，"小雨，我知道這很突然，但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窗外的夕陽已經完全沉下去，病房里只有微弱的燈光。

"你想讓我去找他？"我已經猜到了答案。

母親點點頭。

"我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想告訴他，我這一生過得很幸福。"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小雨，你愿意替媽媽走這一趟嗎？"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

"媽媽，我答應你。"

那一夜，母親在睡夢中安詳地離開了。

而我，開始籌劃著這場跨越三十年的尋找之旅。

02

料理完母親的后事，我請了一個月的假。

作為一名律師，我習慣了嚴謹和理性，但這一次，我決定跟隨內心的聲音。

飛機降落在昆明長水機場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春城的天空比北京要藍一些，空氣中帶著淡淡的花香。我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心中五味雜陳。

這是我第一次來云南，也是第一次為了一個陌生人踏上旅程。

出租車司機是個健談的中年男人，一路上不停地給我介紹昆明的風土人情。

"小姑娘，你來昆明旅游啊？"

"不是，我來找人。"我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找一個我媽媽的朋友。"

"哦，老鄉啊。"司機師傅笑了，"昆明人熱情，你朋友肯定會好好招待你的。"

我苦笑著沒有接話。

朋友？我連他是否還活著都不知道。

車子駛過滇池，夕陽西下，湖面波光粼粼。我忽然想起母親說過，她年輕時最喜歡看夕陽。

也許，她和那個叫陳致遠的人，也曾在某個黃昏一起看過夕陽。

酒店的房間朝向西邊，正好能看到遠山如黛。我站在窗前，拿出那張泛黃的照片仔細端詳。

照片上的男人看起來比母親大幾歲，眉眼間有種說不出的溫柔。他們是怎么認識的？為什么分開？這些疑問像潮水一樣涌進我的腦海。

我翻過照片，背面有一行秀氣的字跡：致遠，永遠愛你的梅子。

梅子，是母親的小名。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母親。在我眼中，她一直是那個溫柔堅強的單親媽媽，但原來，她也曾經是個為愛癡狂的少女。

夜深了，昆明的街道依然熱鬧。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中不斷浮現著明天即將發生的場景。

我該怎么開口？說我是你三十年前戀人的女兒？說她一直想念你？

還是說，她已經不在了？

03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車前往翠湖別墅區。

昆明的早晨很清爽，空氣中帶著青草的味道。路兩旁種滿了藍花楹，紫色的花瓣隨風飄灑，像是在為這場尋找之旅撒下祝福。

翠湖別墅區位于西山腳下，環境優雅，每棟別墅都有獨立的院子。12號別墅坐落在一個小山坡上，被綠植包圍著，看起來十分幽靜。

我站在別墅門外，心跳得厲害。

這里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我以為會是一個普通的住宅區，沒想到是這樣高檔的別墅區。

難道陳致遠現在很有錢？

我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腳步聲由遠及近，門鎖轉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當門緩緩打開時，我看到了一個中年女人。她五十歲左右，保養得很好，穿著得體的家居服，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

"請問你找誰？"女人的聲音很溫和。

我愣了一下。

"我找陳致遠先生。"

女人的表情瞬間變得警惕起來。

"你是？"

"我叫林雨，從北京來的。"我掏出那張照片，"我媽媽想我來找他。"

女人接過照片，臉色瞬間變了。她緊緊盯著照片，手微微顫抖。

"你媽媽是...？"

"我媽媽叫林梅，她前些天去世了。"我的聲音有些哽咽，"她臨終前讓我來找陳致遠先生。"

女人的眼中涌出淚水。

她默默地站在那里，久久沒有說話，仿佛被什么巨大的情緒擊中了。

"請進來吧。"她終于開口，聲音有些顫抖。

我跟著她走進別墅。客廳很大，裝修簡約優雅，墻上掛著幾幅山水畫。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坐吧。"女人示意我坐在沙發上，"我去叫致遠。"

她轉身上樓，我聽到樓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和談話聲，但聽不清具體內容。

我坐在客廳里，環顧四周。

茶幾上放著幾本書，都是關于園藝和攝影的。書架上擺著許多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影——那個女人、一個男人，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

男人的側臉看起來有些熟悉，但我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我連忙轉過頭。

一個男人緩緩走下樓梯，每一步都很沉重。當他走到客廳的燈光下時，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臉。

那一瞬間，我徹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