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急診科的玻璃窗滑落，夾雜著消毒水味的空氣里，兩張擔架床被推進了同一間病房。

林曉薇閉著眼，額頭上的紗布滲出淡淡血跡，呼吸急促而微弱。

另一張床上，男人的手臂打著石膏，臉頰青紫腫脹，意識還未完全清醒。

護士匆忙調整著吊瓶，醫生翻閱著病歷，誰也沒有注意到，當兩人睜開眼的那一刻，整個病房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陳振華？"

"林曉薇？"

十年了，整整十年沒有聯系的前夫妻，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

01

林曉薇的意識漸漸清醒，頭部傳來的鈍痛讓她不禁皺起眉頭。

潔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還有耳邊滴答滴答的點滴聲，這些都在提醒她——她在醫院。

"你醒了。"

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林曉薇緩緩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曾經無比熟悉，如今卻有些模糊的臉。

陳振華。

那個曾經承諾要陪她走完一生，最終卻在十年前選擇放手的男人。

"你怎么會在這里？"林曉薇的聲音有些沙啞，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陳振華動了動被石膏固定的右臂，疼痛讓他倒抽一口涼氣："我想問的也是這個問題。"

病房里安靜得只能聽見醫療設備的運轉聲。

兩人都沒有急于說話，各自在心中翻騰著復雜的情緒。

林曉薇記得車禍發生前的最后一幕：她開車經過十字路口，綠燈剛亮，一輛越野車突然從左側沖了過來。

巨大的撞擊聲，玻璃破碎的脆響，然后就失去了意識。

"是你撞的我？"林曉薇試圖坐起身，但頭暈目眩讓她又重新躺回枕頭上。

陳振華搖頭："不是。據醫生說，我們都是被同一輛車撞的。那輛車闖紅燈，先撞了你，然后撞了我。"

"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你昏迷了一整夜。"

林曉薇閉上眼，努力回想著昨天的情況。

她記得自己是去見一個重要的客戶，那個項目對她的公司很重要。

會議結束得比預期晚，當她開車經過那個路口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你呢？你怎么會在那里？"林曉薇睜開眼，目光復雜地看著陳振華。

陳振華沉默了一會兒："我剛從機場出來，準備回家。"

"出差？"

"嗯。"

簡短的對話之后，病房再次陷入沉默。

護士推門進來，開始例行檢查："林女士，感覺怎么樣？有沒有頭暈惡心？"

"有一點頭痛，其他還好。"林曉薇如實回答。

護士記錄著各項數據："腦震蕩癥狀正在好轉，觀察兩天應該就可以出院了。"

轉向陳振華："陳先生，右臂的情況還需要靜養一段時間，至少要固定六周。"

等護士離開后，林曉薇看著陳振華的石膏："很嚴重嗎？"

"骨折，需要時間恢復。"陳振華的語氣很平淡。

十年的時間，足夠讓兩個曾經親密無間的人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們彼此了解對方的習慣，卻不再了解對方的生活。

林曉薇想起十年前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職業理想與家庭責任的沖突，地域差異帶來的分歧，還有那些積累已久的矛盾，最終壓垮了他們的婚姻。

"我要去北京發展，那里有更好的機會。"當年她這樣對陳振華說。

"我不能離開這里，我的工作，我的家人都在這里。"他這樣回答。

誰都沒有錯，但誰都沒有妥協。

最終，他們選擇了和平分手，各自追求心中的生活。

十年了，她在北京打拼出了自己的事業，有了自己的公司。

而他，還在這座城市里生活著。

"你現在在做什么工作？"林曉薇打破沉默。

"還是原來的單位，不過現在是部門主管了。"

"結婚了嗎？"

這個問題問出口，林曉薇就有些后悔。

這不是她應該關心的事情了。

陳振華看了她一眼："沒有。你呢？"

"也沒有。"

又是沉默。

窗外的雨還在下，雨滴敲打著玻璃，發出細密的聲響。

02

第二天一早，林曉薇被一陣輕微的動靜驚醒。

陳振華正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整理著床頭柜上的物品，右臂的石膏讓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需要幫忙嗎？"林曉薇主動開口。

陳振華回頭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能幫我拿一下手機嗎？它掉到地上了。"

林曉薇下床，頭還有些暈，但比昨天好了很多。

她彎腰撿起手機，遞給陳振華時，不經意間看到了屏幕上的未接來電顯示。

"媽"，顯示有十幾個未接電話。

"你媽媽在找你？"

陳振華接過手機，嘆了口氣："她昨晚就開始擔心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我在醫院。"

"為什么不接？"

"不想讓她擔心。"

林曉薇理解這種心情。

作為獨生子，陳振華從小就是家里的寶貝，每次有什么小毛病，他媽媽都會緊張得不行。

如果知道他出了車禍，老人家不知道會急成什么樣子。

"你應該告訴她，不然她會更擔心。"林曉薇勸道。

陳振華點點頭，撥通了電話。

"媽，我沒事……嗯，昨晚手機沒電了……好，我馬上過來……不用，真的不嚴重……"

林曉薇聽著他耐心地安撫著電話那頭的老人，心中涌起一陣熟悉的溫暖。

這還是她記憶中的那個陳振華，對家人總是那么溫柔體貼。

掛斷電話后，陳振華看起來有些為難："我媽要過來看我，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這個樣子。"

"那就出院吧，反正你的情況也不算太嚴重。"

"醫生說至少還要觀察一天。"

林曉薇想了想："要不你先回去，我幫你跟醫生說一聲。"

陳振華有些意外："你愿意幫我？"

"舉手之勞而已。"

其實林曉薇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么要這樣做。

也許是因為他們曾經是夫妻，也許是因為在這個陌生的環境里，彼此是唯一熟悉的人。

上午十點，陳振華在林曉薇的幫助下辦理了出院手續。

臨走前，他有些猶豫地說："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的電話號碼換了。"林曉薇說。

陳振華愣了一下，然后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那……能給我一個新號碼嗎？"

林曉薇報了號碼，陳振華輸入進去。

"我也換了號碼。"他說著，把自己的號碼發給了她。

兩個人站在病房門口，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十年前分開時，他們也是這樣的沉默。

"那我先走了。"陳振華最終開口。

"嗯，路上小心。"

看著陳振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林曉薇回到病房，心情有些復雜。

下午，她的助理小王趕到了醫院。

"林總，您沒事吧？公司那邊都很擔心您。"小王滿臉關切。

"沒什么大事，明天就能出院了。"林曉薇強打精神。

"那個項目的客戶聽說您出車禍了，主動提出推遲簽約時間。"

"他們人不錯。"

小王猶豫了一下："林總，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什么事？"

"就是……今天早上有個男人來過，說是您的朋友。護士告訴他您在休息，他就沒進來打擾，只是托護士給您買了些水果。"

林曉薇轉頭看向床頭柜，果然多了一袋蘋果。

"他有沒有說什么？"

"沒有，就說希望您早日康復。"

林曉薇拿起一個蘋果，心中涌起一絲暖意。

她想起十年前，每次她生病，陳振華總是會買蘋果給她。

他說蘋果營養豐富，有助于身體恢復。

沒想到十年過去了，他還記得這個習慣。

晚上，林曉薇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望著窗外的夜色。

這座城市的夜景還是和十年前一樣，燈火闌珊，車流如織。

她想起剛畢業時，和陳振華一起在這座城市里打拼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住在一間小小的出租屋里，每天一起擠公交上班，晚上回來一起做飯，一起看電視。

雖然物質條件不算好，但那段時光卻是她記憶中最溫暖的片段。

后來她有了更好的工作機會，有了更大的野心，也有了更多的選擇。

而這些選擇，最終讓她失去了他。

手機響了，是一條短信。

"今天謝謝你的幫忙，好好休息，早日康復。"

發信人是陳振華。

林曉薇盯著這條短信看了很久，最終回復了兩個字："謝謝。"

03

林曉薇出院那天，陳振華出現在了醫院門口。

他的右臂還吊著繃帶，左手提著一個保溫盒。

"你怎么來了？"林曉薇有些意外。

"聽說你今天出院，想來看看。"陳振華的語氣很自然，仿佛這是件很普通的事情。

"你的手還沒好，不應該到處跑。"

"沒關系，醫生說適當活動對恢復有好處。"

陳振華把保溫盒遞給她："我媽知道你受傷了，特意煲了湯讓我帶給你。"

林曉薇接過保溫盒，心中五味雜陳。

她記得陳振華的母親，那個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疼愛的慈祥老人。

離婚的時候，老人哭得很傷心，一直說是她兒子不好，沒有留住這么好的媳婦。

"替我謝謝阿姨。"

"她想見見你，但我說你還在休養，改天再說。"

兩人一起走出醫院大門，秋日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眼。

"我送你回去吧。"陳振華說。

"不用了，我打車就行。"

"你現在住在哪里？"

林曉薇報了地址，陳振華愣了一下："那里我知道，挺高檔的小區。"

"工作需要，要經常接待客戶。"林曉薇解釋道。

陳振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打車的時候，司機看到陳振華的石膏，主動幫忙開車門。

"你們這是怎么了？一起出車禍的？"司機好奇地問。

"是的。"林曉薇簡單回答。

"現在的路上太不安全了，開車一定要小心。你們是夫妻吧？"

林曉薇和陳振華同時愣住了。

"不是。"他們幾乎同時開口否認。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看他們，笑著說："我還以為呢，看你們這么有默契。"

車內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到了林曉薇住的小區門口，陳振華堅持要送她上樓。

"你手不方便，不用上來了。"

"沒關系，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林曉薇沒有再拒絕。

她住在二十三樓，電梯里兩人都沒有說話。

打開門的那一刻，陳振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寬敞明亮的客廳，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美景，精致的裝修透著主人的品味和經濟實力。

"很漂亮。"他由衷地贊嘆。

"謝謝。"林曉薇把保溫盒放在餐桌上，"要不要坐一會兒？"

陳振華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

他的目光在房間里游移，試圖從這些細節中了解林曉薇這十年來的生活。

墻上掛著幾幅現代派的畫作，書架上擺滿了商業管理類的書籍，茶幾上放著幾本時尚雜志。

一切都顯得精致而有序，但同時也有些冷清。

"你一個人住？"

"嗯，習慣了。"

"不會覺得孤單嗎？"

林曉薇沉默了一會兒："忙起來就顧不上了。"

她走到廚房，打開保溫盒，一陣熟悉的香味飄了出來。

是雞湯，她記得這個味道。

陳振華的母親最拿手的就是煲湯，每次林曉薇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老人總是會煲各種湯給她喝。

"阿姨的手藝還是這么好。"林曉薇盛了一碗湯，慢慢品嘗著。

"她經常提起你。"陳振華說，"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

"她身體還好嗎？"

"還不錯，就是有些高血壓，需要按時吃藥。"

林曉薇點點頭，心中涌起一陣愧疚。

離婚這么多年，她從來沒有主動去看過那位曾經像母親一樣關心她的老人。

"你呢？這些年過得怎么樣？"陳振華問。

"還行吧，事業上算是小有成就。"林曉薇放下湯碗，"你呢？為什么一直沒有結婚？"

這個問題她一直很好奇。

陳振華的條件不差，性格也溫和，這些年應該不缺追求者。

"沒遇到合適的人。"陳振華的回答很簡單。

"你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陳振華搖搖頭："不是要求高，是……"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是什么？"

"是總覺得差了些什么。"

林曉薇看著他，心中有些復雜的情緒在翻涌。

她想問那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你呢？這些年就沒有遇到過心動的人？"陳振華反問。

林曉薇想起這些年來遇到的那些男人。

有成功的商人，有才華橫溢的藝術家，也有條件優秀的海歸精英。

她和其中一些人交往過，但最終都沒有走到最后。

"遇到過，但都不太合適。"

"為什么不合適？"

林曉薇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太忙了，沒有時間經營感情。"

這是她常用的借口，但她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她總是會不自覺地拿那些人和陳振華比較。

而比較的結果，總是讓她失望。

04

一周后，林曉薇接到了陳振華的電話。

"曉薇，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為難。

"我媽媽想見見你，她一直在念叨。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

"在哪里見？"林曉薇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陳振華明顯松了口氣："就在家里，如果你方便的話。"

周末的下午，林曉薇提著一些保健品來到了陳振華家。

這是一套老式的三居室，裝修雖然不算豪華，但收拾得干凈整潔。

陳振華的母親王阿姨早早就在門口等著，看到林曉薇的那一刻，老人的眼眶瞬間紅了。

"曉薇，我的好孩子！"

王阿姨緊緊抱住林曉薇，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阿姨，您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林曉薇也有些哽咽。

"瘦了，你瘦了好多。"王阿姨拉著林曉薇的手，心疼地打量著她。

"沒有，我很好。"

"聽振華說你出車禍了，嚇死我了。幸好沒什么大事，不然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陳振華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情復雜。

他知道母親對林曉薇的感情很深，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

"快坐，快坐，我給你們做了好多菜。"王阿姨拉著林曉薇進客廳。

餐桌上擺滿了菜，都是林曉薇愛吃的。

紅燒肉、糖醋排骨、蒸蛋羹，還有那道她最喜歡的白切雞。

"阿姨，您做這么多，吃不完的。"

"沒關系，吃不完就打包帶走。你現在一個人住，肯定不好好吃飯。"

王阿姨一邊說著一邊給林曉薇夾菜，就像十年前一樣。

"媽，您別光顧著給曉薇夾菜，您自己也吃。"陳振華提醒道。

"我吃了我吃了。"王阿姨滿臉笑容，"能看到曉薇，我比吃什么都高興。"

飯后，王阿姨拉著林曉薇坐在沙發上聊天。

"這些年你在北京過得好嗎？有沒有人照顧你？"

"我過得很好，阿姨不用擔心。"

"聽振華說你現在有自己的公司了，真了不起。"王阿姨滿臉驕傲，"我就知道我們曉薇有出息。"

林曉薇心中一暖，王阿姨說的是"我們曉薇"，就像她還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工作辛苦嗎？要注意身體，別累壞了。"

"我會注意的。"

王阿姨突然握住林曉薇的手："曉薇，阿姨想問你一件事，你別生氣。"

"您說。"

"你和振華……還有可能嗎？"

客廳里瞬間安靜下來。

陳振華停下了收拾碗筷的動作，林曉薇也愣住了。

"媽……"陳振華想要阻止。

"讓我說完。"王阿姨擺擺手，"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阿姨看得出來，你們心里還是有彼此的。"

林曉薇低著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這些年，振華沒有交過一個正經的女朋友。那些女孩子條件都不錯，但他總是找各種理由分手。"

王阿姨繼續說道："我知道他心里還有你。而你，這么多年也沒有結婚，是不是也還在想著他？"

"阿姨……"

"我不是要逼你們，我只是覺得，如果兩個人心里還有彼此，為什么不試著重新開始呢？"

林曉薇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廚房門口的陳振華。

他的表情很復雜，似乎想說什么，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當年你們分開，是因為工作的事情。現在曉薇事業有成，振華也在本地有了穩定的工作，也許可以找到一個平衡點。"

王阿姨的話讓兩人都陷入了沉思。

十年前，他們確實是因為事業和地域的問題而分開。

現在情況確實有所不同了，但是……

"阿姨，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簡單的。"林曉薇輕聲說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感情這種事，錯過了可能就是一輩子。"

王阿姨的眼中滿含期待："你們都不年輕了，該為自己的幸福考慮考慮了。"

陳振華走過來坐下："媽，您別為難曉薇。"

"我沒有為難她，我只是說出了心里話。"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林曉薇看了看時間："阿姨，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這就要走？不再坐一會兒？"王阿姨有些不舍。

"改天我再來看您。"

"好，好，你一定要常來。"

陳振華送林曉薇下樓，兩人一路無話。

到了樓下，林曉薇突然開口："你媽媽說的話……"

"你不用放在心上。"陳振華打斷了她，"她年紀大了，總是喜歡瞎操心。"

"是這樣嗎？"林曉薇看著他的眼睛，"她說的那些，都是瞎操心？"

陳振華沉默了。

"我們都不是十年前的我們了。"林曉薇繼續說道，"也許有些東西，真的回不去了。"

"也許吧。"陳振華的聲音很輕。

但兩人都知道，王阿姨的話在他們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

這顆種子會不會發芽，誰也不知道。

05

接下來的幾天，林曉薇一直心神不寧。

王阿姨的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隱隱作痛。

她試圖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但總是會在不經意間走神。

公司的新項目進展順利，客戶對她的方案很滿意，按理說她應該高興才對。

但她就是高興不起來。

"林總，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助理小王關切地問道。

"沒有，可能是車禍后還沒完全恢復。"林曉薇敷衍道。

"要不您休幾天假？公司這邊我和其他同事可以頂著。"

"不用了，工作能讓我轉移注意力。"

但事實上，工作并沒有起到轉移注意力的作用。

林曉薇發現自己經常想起陳振華，想起他們的過去，也想起王阿姨的話。

她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的選擇是否正確。

事業上的成功并沒有讓她感到真正的滿足，反而讓她覺得生活中缺少了些什么重要的東西。

周三的晚上，林曉薇正在家里加班，手機突然響了。

是陳振華的電話。

"曉薇，不好意思這么晚打擾你。"

"沒關系，怎么了？"

"我媽媽今天突然暈倒了，現在在醫院。"陳振華的聲音里帶著焦急。

林曉薇立刻坐直了身子："嚴重嗎？現在怎么樣？"

"醫生說是高血壓引起的，需要住院觀察幾天。她一直在念叨你，問你什么時候來看她。"

"我現在就過去。"

"真的嗎？你不用特意……"

"我馬上到。"

林曉薇掛斷電話，匆忙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王阿姨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但看到林曉薇的時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曉薇，你來了。"

"阿姨，您感覺怎么樣？"林曉薇握住王阿姨的手。

"好多了，看到你就更好了。"

陳振華站在一旁，眼中滿是疲憊。

他的右臂還沒完全好，這幾天照顧母親肯定很辛苦。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里陪阿姨。"林曉薇對陳振華說。

"不用了，我可以的。"

"你的手還沒好，需要休息。而且明天你還要上班。"

王阿姨也勸兒子："振華，你聽曉薇的，回去休息。有曉薇陪著我，我放心。"

陳振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同意了。

臨走前，他對林曉薇說："如果有什么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知道。"

病房里只剩下林曉薇和王阿姨兩個人。

"曉薇，讓你大晚上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王阿姨愧疚地說。

"阿姨，您別這么說，我來看您是應該的。"林曉薇輕撫著王阿姨的手，"您現在感覺怎么樣？還頭暈嗎？"

"好多了，就是有點累。"王阿姨虛弱地笑了笑，"醫生說我血壓太高了，以后要按時吃藥，還要注意飲食。"

"那您以后一定要聽醫生的話，按時吃藥。"

"我知道，我知道。"王阿姨握緊林曉薇的手，"曉薇，阿姨想跟你說句心里話。"

"我知道上次我的話讓你們為難了，但是阿姨真的放不下。"王阿姨的眼中閃著淚光，"我年紀大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就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們幸福。"

林曉薇鼻子一酸："阿姨，您別胡說，您身體好著呢。"

"人老了，什么都看開了。我就是舍不得你們兩個孩子。"王阿姨嘆了口氣，"你們都是好孩子，都值得擁有幸福。"

夜深了，王阿姨終于睡著了。

林曉薇坐在病床邊，看著這個曾經像母親一樣疼愛她的老人，心中五味雜陳。

她想起十年前，每次她和陳振華吵架，王阿姨總是會站在她這邊，說自己的兒子不懂事。

她想起那些溫暖的午后，她和王阿姨一起在廚房里包餃子，老人總是耐心地教她各種家常菜的做法。

她想起那些生病的日子，王阿姨照顧她比照顧自己的女兒還要細心。

這些美好的回憶，是她這十年來最珍貴的財富。

凌晨兩點，陳振華悄悄推門進來。

"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林曉薇輕聲問道。

"睡不著，擔心我媽。"陳振華走到床邊，"她怎么樣？"

"睡得很安穩，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陳振華點點頭，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

病房里很安靜，只有監護儀器發出的輕微聲響。

"謝謝你。"陳振華突然開口。

"謝什么？"

"這些年，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媽。"

林曉薇轉頭看向他："為什么這么說？"

"當年如果我能更堅決一些，也許結果會不一樣。"陳振華的聲音很輕，"也許我應該跟你去北京。"

"那樣的話，你會很不快樂的。"

"現在我也不快樂。"

這句話讓林曉薇心中一震。

"這些年，我總是在想，如果當時我們能夠妥協，能夠為了彼此做出一些犧牲，現在會是什么樣子。"

"世界上沒有如果。"林曉薇輕聲說道。

"我知道。但是我還是會想。"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天漸漸亮了，王阿姨醒來看到兒子也在，有些不高興："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怎么又來了？"

"我擔心您。"

"有曉薇在，你擔心什么？"王阿姨看了看兩人，"你們昨晚聊什么了？"

"沒聊什么，就是隨便說說。"林曉薇趕緊轉移話題，"阿姨，您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給您買。"

"不用麻煩了，醫院有早餐。"

"醫院的早餐不好吃，我去外面給您買點粥。"

林曉薇說著就要起身，王阿姨拉住了她。

"曉薇，你們昨晚是不是說了什么？"

老人的直覺很敏銳，她感覺到了什么。

林曉薇和陳振華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06

王阿姨住院的第三天，醫生說可以出院了。

林曉薇這幾天每天都會來醫院陪伴，和陳振華輪流照顧著老人。

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回到了十年前的狀態，默契而自然。

"曉薇，這幾天辛苦你了。"出院的時候，王阿姨握著林曉薇的手不放。

"阿姨，這是我應該做的。"

"不，不是應該的。"王阿姨搖搖頭，"我們已經不是一家人了，你沒有義務照顧我。"

"在我心里，您永遠是我的阿姨。"林曉薇真誠地說道。

王阿姨的眼眶又紅了："好孩子，好孩子。"

回到家后，陳振華堅持要送林曉薇回去。

"我自己打車就行了。"

"你這幾天也累了，我送你。"

在車上，陳振華突然開口："曉薇，我想跟你說件事。"

"我在考慮換工作。"

林曉薇有些意外："為什么？你不是在現在的單位做得挺好的嗎？"

"是挺好的，但是我想嘗試一些不同的東西。"陳振華停頓了一下，"我想去北京發展。"

林曉薇震驚地看著他："你說什么？"

"我說，我想去北京。"

"為什么？"

陳振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的公司還缺人嗎？"

"你……你是認真的？"

"很認真。"

林曉薇的心跳加速了，但她努力保持冷靜："你想清楚了嗎？離開這里意味著什么？你的工作，你的朋友，還有阿姨……"

"我都想過了。"陳振華的語氣很堅定，"我媽媽的身體還不錯，而且我可以經常回來看她。至于工作和朋友，都可以重新開始。"

"那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陳振華停下車，轉身看著她："因為我發現，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林曉薇愣住了。

"我知道這樣說很自私，但是我必須說出來。"陳振華繼續道，"這幾天和你在一起，我才意識到，我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你。"

"振華……"

"我不是想要綁架你的感情，我只是想要一個機會。"

"什么機會？"

"重新開始的機會。"

林曉薇的心中涌起巨大的波瀾。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性，但從來沒有想過陳振華會主動提出去北京。

"你需要時間考慮嗎？"陳振華問道。

"我……我不知道。"林曉薇有些慌亂，"這太突然了。"

"我知道很突然，但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陳振華的眼中滿是真誠，"這十年來，我試過忘記你，試過開始新的生活，但是我做不到。每次看到別的女人，我都會想起你。每次想到要和別人共度一生，我都覺得那是對彼此的不公平。"

林曉薇覺得自己的理智在崩塌。

她這十年來建立起的所有防御，在這一刻都顯得那么脆弱。

"我需要時間想想。"她最終說道。

"我可以等。"

"如果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呢？"

"那我會尊重你的選擇。"陳振華苦笑了一下，"但我還是會去北京。"

"因為待在這里，我會一直想著你。也許換個環境，我能真正開始新的生活。"

林曉薇看著他，心中滿是復雜的情緒。

她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們最后一次認真地談話。

那時候也是在車里，也是這樣面對面地坐著。

不同的是，那時候他們在討論分離，現在他們在討論重聚。

"我明白了。"林曉薇輕聲說道，"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當然。"

陳振華重新啟動了車子，把她送到了樓下。

"曉薇。"在她下車的時候，陳振華叫住了她。

"嗯？"

"不管你的決定是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林曉薇點點頭，轉身走向電梯。

在電梯里，她靠著墻壁，感覺自己的腿有些發軟。

回到家里，她癱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的夜景發呆。

陳振華的話在她腦海中反復回響。

她想起王阿姨的期盼，想起這些天和陳振華相處的溫暖，也想起了她內心深處一直不愿意承認的事實。

她也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他。

07

林曉薇一夜沒睡。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中不斷浮現著和陳振華相關的畫面。

從最初的相遇，到熱戀，到結婚，再到分離，每一個細節都是那么清晰。

她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怦然心動，想起他為了追求她而做的那些傻事，想起他們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

她也想起他們之間的矛盾和分歧，想起那些爭吵和冷戰，想起最后決定分開時的痛苦。

天亮了，林曉薇起床洗漱，準備去上班。

但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工作。

"林總，您今天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小王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

但事實上，她的狀態糟糕透了。

下午，她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電話。

"請問是林曉薇女士嗎？我是市中心醫院的護士，有位病人想見您。"

"哪位病人？"

"陳振華先生。"

林曉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了？"

"他在工地上出了點意外，現在在急診科。"

林曉薇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趕往醫院。

在急診科，她看到陳振華躺在病床上，頭部包著紗布，臉色蒼白。

"怎么回事？"她焦急地問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