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江南青石村有一口古井,百年來滋養著一方水土。萬歷年間的某個夏天,井水突然消失了。村民們挖了又挖,始終不見一滴水。十年過去了,人們習慣了去五里外挑水的日子。
直到一個六歲的女童出現在井邊,她做了一件所有大人都認為毫無意義的事。那個悶熱的午后,沒有人會想到,一顆小小的石子能改變整個村子的命運。有些事情,大人看不懂,孩子卻明白。
01
青石村躺在兩座山的懷抱里,像一個睡著的孩子。村子不大,一百多戶人家,青磚黛瓦錯落有致。村子中央有一口井,井圈是整塊青石鑿成的,上面刻著看不清的字跡。
老人們說,這口井打從他們記事起就在那里了。井水清冽,夏天涼如冰,冬天溫如春。每天清晨,婦人們圍在井邊洗衣說笑,孩子們趴在井圈上往下看,能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水面晃動。
十年前的夏天特別熱。蟬叫得人心煩,樹葉都蔫了。就在那個夏天,井水消失了。
起初是水位下降,打水的繩子一天比一天放得長。后來索性連個水影都看不見了。村民們慌了,找來最會挖井的師傅,往下挖了三丈,還是干的。
從那以后,村民們只能去五里外的清水河挑水。天不亮就得出門,來回要走兩個時辰。肩膀磨出了繭子,腳板走出了血泡。日子就這么過著,一過就是十年。
陸懷遠是在井水干涸后第七年搬來的。他是個教書先生,帶著母親和懷孕的妻子,在村東頭租了三間瓦房。村里沒有學堂,他就在自家堂屋擺了幾張桌子,教村里的孩子認字。
陸念慈出生那天,正好是井水干涸十年整。接生婆說這孩子有福相,生下來不哭不鬧,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屋頂。沈婆婆抱著孫女,眼淚掉個不停。她想起了有井水的日子,那時候坐月子的女人都能喝上井水煮的湯藥。
念慈長到六歲,出落得玉雪可愛。她不像別的孩子那樣調皮,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父親身邊,聽他教書。陸懷遠發現女兒記性極好,教過的字她都記得住。
“念慈真聰明。”村民們都這么說。
沈婆婆最疼這個孫女。她常常抱著念慈坐在門檻上,指著村中央那口封了木板的枯井說:“從前啊,那井里的水可甜了。你爹小時候最愛喝井水泡的茶。”
“為什么現在沒有水了?”念慈問。
“井神走了。”沈婆婆嘆口氣,“也許是我們做錯了什么事,惹得井神不高興了。”
02
陸懷遠的私塾里有十來個學生,都是村里的孩子。錢員外的兒子錢寶也在其中。錢員外是村里最有錢的人,良田百畝,還在城里開了兩家當鋪。
這天上午,陸懷遠正在教《三字經》。念慈坐在角落里,小手托著腮幫子,認真地聽著。
“人之初,性本善。”孩子們搖頭晃腦地跟著念。
錢寶心不在焉,用毛筆在紙上亂畫。陸懷遠走過去,溫和地說:“錢寶,要專心。”
“我爹說了,認字沒用,會算賬就行。”錢寶撇撇嘴。
下了課,孩子們一哄而散。念慈跟在父親身后往家走,路過村中央的枯井。井口用厚木板封著,上面壓著幾塊大石頭。
“爹,井里真的一點水都沒有嗎?”念慈停下腳步。
“是啊,已經十年了。”陸懷遠摸摸女兒的頭。
“井神是不是在井底睡著了?”念慈仰起小臉,“要是叫醒他,是不是就有水了?”
陸懷遠笑了:“傻孩子,哪有什么井神。”
正說著,錢員外從旁邊經過。他穿著綢緞長衫,肚子圓滾滾的,手里搖著把折扇。
“陸先生,你家閨女說什么呢?”錢員外皮笑肉不笑。
“小孩子的話,不必當真。”陸懷遠拉著念慈要走。
“窮酸書生家的孩子,凈會說些癡話。”錢員外哼了一聲,“井神?笑死人了。要有井神,我早就把他請出來了。”
念慈躲在父親身后,大眼睛盯著錢員外。錢員外被看得不自在,罵罵咧咧地走了。
回到家,沈婆婆正在院子里擇菜。念慈跑過去,撲進祖母懷里。
“奶奶,井神真的走了嗎?”
“也許吧。”沈婆婆嘆息,“聽說從前有個道士來過,說井里有靈,要用善心供養。可惜啊,人心不古,井神就不愿意待了。”
念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晚飯后,陸懷遠在油燈下批改學生的功課。念慈湊過去,指著一個字問:“爹,這個字念什么?”
“這是'善'字。”陸懷遠說,“善良的善。”
“什么是善良?”
“就是對人好,不做壞事。”
念慈記住了。她想,如果井神喜歡善良的人,她一定要做個善良的孩子。
03
夏天最熱的時候到了。午后的太陽毒辣辣的,曬得地面冒煙。大人們都躲在屋里午睡,連狗都趴在陰涼處吐著舌頭。
念慈睡不著。她悄悄爬起來,光著腳丫子溜出了院門。
街上空蕩蕩的,只有知了在叫。念慈來到村中央,那口枯井靜靜地立在那里。木板縫隙間透出一股涼氣。
她繞著井轉了一圈,心里想著祖母說的話。井神真的在下面睡覺嗎?要是叫醒他,村里是不是就有水了?
念慈使勁推了推壓在木板上的石頭,石頭紋絲不動。她又試著搬木板,好不容易挪開了一個角。一股更濃的涼氣沖上來,帶著潮濕的泥土味。
她趴在縫隙上往下看,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見。
“井神爺爺,你在嗎?”她小聲喊。
沒有回音。
念慈在地上撿了一顆小石子,從縫隙里扔下去。她豎起耳朵聽,等了好久,才聽到一聲輕微的響動。
不像是石頭砸在干土上的聲音,倒像是……落進了水里。
念慈的心跳快了起來。她又撿了幾顆石子,一顆接一顆地扔下去。每一次都是同樣的聲音,“咚”的一聲,清脆悅耳。
就在這時,一陣涼風從井底吹上來,吹得念慈的頭發都飄了起來。她打了個寒顫,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井底動了一下。
“誰在那里!”
念慈嚇了一跳,回頭看見徐鐵匠站在身后。徐鐵匠三十來歲,膀大腰圓,臉被爐火烤得黝黑。
“徐叔叔。”念慈怯生生地叫了一聲。
徐鐵匠快步走過來,一把抱起念慈:“小念慈,這井邪門得很,可不能亂動。”
“我聽到水聲了。”念慈認真地說。
徐鐵匠愣了一下,摸摸她的頭:“傻孩子,這井干了十年了,哪來的水聲。”
他把木板重新蓋好,壓上石頭,抱著念慈往她家走。
“以后不許再到井邊玩,聽到沒有?”
念慈點點頭,心里卻想著那清脆的水聲。她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徐鐵匠把念慈送回家,沈婆婆正急得團團轉。
“這孩子,跑哪去了?”沈婆婆抱住孫女,“可嚇死奶奶了。”
“她在井邊玩。”徐鐵匠說,“沈婆婆,你可得看好她,那井不太平。”
沈婆婆連連道謝。徐鐵匠走后,她問念慈:“你去井邊做什么?”
“我想叫醒井神爺爺。”念慈說,“我聽到水聲了,真的。”
沈婆婆看著孫女認真的表情,心里泛起一陣酸楚。這孩子心地純善,可這世上哪有什么井神呢。
04
傍晚時分,天色突然變了。
原本萬里無云的天空,不知從哪里飄來了大片烏云。風起了,吹得樹葉嘩嘩作響。
陸懷遠站在院子里,看著天空皺起了眉頭。這天變得也太快了。
“要下雨了。”沈婆婆說,“快把曬的衣服收進來。”
一家人忙著收拾東西。念慈站在窗前,看著越來越暗的天空。
第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整個村子。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好大的雷。”陸懷遠抱起女兒,“不怕,爹在呢。”
念慈不怕。她盯著窗外,小聲說:“爹,是井神醒了。”
“什么?”
“井神醒了,他在哭呢。”
陸懷遠哭笑不得。這孩子,怎么還惦記著井神的事。
雨下起來了。先是零星的雨點,很快就變成了瓢潑大雨。雨水打在瓦片上,發出密集的響聲。
這場雨來得太突然,村民們都沒有準備。
柳寡婦家最慘。她男人去年病死了,留下她和一個三歲的兒子。茅草屋頂本來就破,被風一吹,直接掀翻了一半。
“救命啊!”柳寡婦的哭聲在風雨中傳來。
徐鐵匠第一個沖了出去。他頂著雨跑到柳寡婦家,看見母子倆縮在墻角,渾身濕透。
“別怕,我來了。”徐鐵匠脫下自己的蓑衣,披在柳寡婦身上。
很快,幾個村民也趕來了。大家七手八腳地用油布遮住屋頂的破洞。
方郎中也沒閑著。他知道暴雨后容易生病,連夜準備了一大鍋姜湯。
“都來喝點,驅驅寒。”他站在自家門口喊。
雨越下越大,整個村子都籠罩在雨幕中。低洼的地方已經積了水,嘩嘩地往外流。
陸懷遠一家圍坐在堂屋里。沈婆婆點了油燈,昏黃的光映著每個人的臉。
“這雨下得真邪門。”沈婆婆說,“白天還好好的,說下就下。”
“是啊,好多年沒見過這么大的雨了。”陸懷遠附和。
只有念慈不說話。她靠在父親懷里,聽著外面的雨聲。她想起了下午在井底聽到的水聲,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雨下了整整一夜。
05
天亮時,雨停了。
太陽從云縫里露出來,照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空氣清新得像剛洗過一樣。
趙里正起得最早。他是村長,暴雨過后得四處看看有沒有損失。
他先去了柳寡婦家,見屋頂已經補好了,這才放心。又去看了看村口的小橋,還好,沒被沖垮。
走到村中央時,他習慣性地看了一眼那口枯井。
這一看,他愣住了。
井口的木板被雨水泡得發脹,縫隙間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閃光。他走近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水光!
趙里正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他顫抖著手搬開石頭,掀起一塊木板。
陽光照進井里,清清楚楚地看見下面有水。水面離井口不到兩丈,在陽光下波光粼粼。
“天爺啊!”趙里正大喊,“井里有水了!井里有水了!”
他的喊聲驚醒了整個村子。
村民們披著衣服跑出來,聚集在井邊。看到井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這口井終于又有水了。
“快,快打水上來看看!”有人喊道。
徐鐵匠跑回家拿來繩子和木桶。他把桶放下去,很快就打上來滿滿一桶水。
水清澈見底,在陽光下閃著光。
方郎中接過水桶,先是仔細看,又湊近聞了聞。最后,他舀起一瓢水,小心地嘗了一口。
所有人都盯著他。
方郎中咂咂嘴,眼睛亮了起來:“是好水!比十年前的還要甘甜!”
人群爆發出歡呼聲。有人跪在地上磕頭,有人抱頭痛哭。
“老天開眼了!”
“井神回來了!”
“咱們有救了!”
錢員外擠過人群,搶到最前面。他盯著那桶水,眼睛都直了。
“讓我嘗嘗,讓我嘗嘗。”他奪過瓢,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好水,真是好水!”他抹抹嘴,“大家聽我說,這一定是我的功勞!”
村民們安靜下來,看著他。
“前幾天我特意去城里請了位風水先生,花了五十兩銀子。”錢員外挺著肚子,“那位先生說了,只要誠心誠意,井水必定重現。看,這不就應驗了嗎?”
趙里正第一個附和:“錢員外真是功德無量啊!”
“是啊是啊,多虧了錢員外。”
“錢員外是咱們村的大恩人!”
正在這時,陸懷遠牽著念慈的手走了過來。
念慈看到井水,高興得拍起手來:“井神爺爺真的醒了!”
她的聲音不大,但在嘈雜的人群中格外清晰。
錢員外臉色一沉:“陸先生,這種時候就別讓孩子添亂了。”
“孩子說什么礙著誰了?”沈婆婆護著孫女。
錢員外冷笑:“我花了五十兩銀子請風水先生,才換來井水重現。一個黃毛丫頭的胡言亂語,也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
陸懷遠正要說話,被趙里正攔住了。
“好了好了,大家別吵了。”趙里正打圓場,“不管怎么說,井水回來了就是好事。咱們應該好好慶祝一下。”
“對,應該立碑紀念。”錢員外說,“就刻'錢員外修井恩德碑'。”
徐鐵匠想說什么,但看看周圍的人,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他昨天明明看見念慈在井邊,可是這話怎么說得出口呢?一個六歲的孩子,誰會相信是她喚回了井水?
06
井水復涌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十里八鄉。
鄰村的人都跑來看稀奇。他們圍著井指指點點,嘖嘖稱奇。
“真是奇了,干了十年的井,怎么突然就有水了?”
“聽說是錢員外請了高人。”
“錢員外真是積了大德了。”
錢員外很享受這種被人恭維的感覺。他整天站在井邊,跟人講他如何花重金請風水先生的事。
“那位先生可了不得,是京城來的。”他搖頭晃腦,“看了咱們村的風水,說只要心誠,井水必現。”
村民們排著隊打水。十年來第一次,不用走五里路去河邊挑水了。
家家戶戶都準備了最好的水缸,小心翼翼地把井水存起來。
陸懷遠家也打了水。沈婆婆特意用井水泡了茶,那味道果然比河水泡的要好。
“還是井水好啊。”她感嘆,“這些年苦了大家了。”
念慈坐在一旁,沒有說話。她看著碗里的茶水,想起了那天聽到的水聲。
晚上,村里擺了流水席。
這是趙里正的主意,說是要好好慶祝一下。錢員外大方地出了錢,買了酒肉。
席間,錢員外坐在主位上,接受大家的敬酒。
“錢員外,您真是咱們村的大恩人。”
“以后這口井就叫'錢家井'吧。”
“對對對,應該立碑記下錢員外的功德。”
錢員外喝得臉紅脖子粗,嘴里含糊不清地說:“應該的,應該的。”
徐鐵匠坐在角落里,悶頭喝酒。他幾次想站起來說出真相,但看看得意洋洋的錢員外,又坐了下去。
算了,一個孩子的話,說出來也沒人信。
宴席散了,村民們醉醺醺地各回各家。
陸懷遠扶著喝多了的趙里正:“里正,慢點走。”
“陸先生,你是讀書人,你說這事奇不奇?”趙里正舌頭都大了。
“是挺奇的。”
“我看啊,還是錢員外有本事。”趙里正打了個酒嗝,“咱們這些窮人,哪有這個能耐。”
陸懷遠沒有說話。他想起了念慈說的話,心里有些疑惑。
第二天,村里就開始商量立碑的事。
錢員外找來石匠,要刻一塊兩人高的石碑。
“就刻'錢員外修井恩德碑'。”他比劃著,“字要大,要氣派。”
石匠點頭哈腰:“錢員外放心,保證刻得漂漂亮亮。”
可是到了第三天,怪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