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9月的一天。
一位滿身傷痕的青年在刑場高喊:“打倒國民黨反動派!”“中國共產黨萬歲!”
獄兵一陣沉悶的槍聲響過,他倒下了,年僅28歲。
因為長期使用化名,許多記載不詳,對他的故事知道的人不多。
但其實他有著傳奇的一生。
李碩勛1903年生,出身四川高縣。1924年,在上海大學加入中國共產黨。
那一年,他21歲。僅一年后,五卅運動爆發,李奮不顧身地投身街頭斗爭,組織罷課、籌建學生自治團體,被推舉為上海學生聯合會代表,繼而升任全國學生聯合會會長,成為青年左翼運動的重要人物。
1926年底,黨組織決定調他赴武漢,擔任武昌地委組織部長兼共青團湖北省委書記。隨后又被派至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第二十五師任政治部主任。這支部隊后來有了一個更響亮的稱號——“鐵軍”。
李碩勛在部隊中的主要任務,是政治教育與組織保障。他年紀雖輕,卻極有條理,對干部隊伍的挑選、士兵思想的引導、宣傳材料的印制,都抓得細致入微,深得上級信任。
1927年春,他率部北上,在河南上蔡戰役中帶隊出擊,一舉擊退奉系軍,贏得戰功。
后奉調回武漢,參與平定軍中夏斗寅叛亂。
7月,他又隨部參加“東下討蔣”行動。到8月1日,南昌起義爆發,他被任命為第11軍第25師黨代表兼政治部主任。那年,他也才25歲。
隨起義部隊南下廣東途中,他參與指揮了會昌戰役,戰斗規模不大,但結果關鍵,為部隊爭取到寶貴喘息時間。
10月,朱德決定派他赴上海,向黨中央匯報起義情況,并請示后續安排。中央最終決定留他在上海,從事地下情報與組織恢復工作,屬于白區工作范疇。他未有猶疑,當即服從。
1928年春,李奉命前往武漢繼續開展黨務,但不久即被敵方識破身份,被迫返回上海。隨即,他被任命為江蘇省委秘書長,后調任浙江省委常委、省軍委書記,再后擔任省委代理書記。
1929年春,他重返上海,任滬西區區委書記;秋季,調任江蘇省軍委書記,與李維漢搭班,推進蘇北的農民起義與武裝斗爭。
從組織結構上看,李碩勛自1927年起,已基本不脫離軍事系統。在地方,他負責建黨建軍;在白區,他組織地下聯絡網絡;在紅區,他協同推進武裝斗爭,是貫穿多個“戰區”的關鍵干部。
1930年,他被正式任命為江南省委軍委書記,分管江蘇、安徽、浙江及上海市的軍委工作,同時也列入中央軍委委員名單。
1930年春,中央調李碩勛任中央軍委委員、江蘇省軍委書記。
這是一次在高度緊張局勢下的緊急任命,他所面對的,是整個華東根據地軍事體系的重建與正規化。
那段時間,蘇中、蘇南、蘇北一帶雖已有零星武裝起義,但組織松散、武器老舊、隊伍分裂嚴重,戰斗力不成系統。
李碩勛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被派出的。
1930年4月上旬,李碩勛到達江蘇如皋。他用了一整周調研當地組織情況,走訪了通海、如泰各地農民武裝骨干,與地下黨組織干部集中開會,明確建軍方向。
這一周之后,紅十四軍宣告成立。
這是我黨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在蘇浙滬地區正式建立并整編的第一支紅軍部隊。
紅十四軍初建時編制不全,人員不足千人,武器靠繳獲,彈藥不穩定。但李碩勛堅持“正規化、建制化”原則,從宣傳口號、隊伍番號、軍政雙線、政治部結構,到物資分發、干部任免,全都按紅軍統一標準實施。
短短兩個月內,部隊發展到2000余人,初步具備戰區作戰能力。
紅十四軍迅速參與地方作戰,先后攻打通州、海安、如皋等地敵軍據點。與其說是一支“地方武裝”,不如說它在革命低潮時期成為蘇中地區最有戰斗力的拳頭部隊。
李碩勛接著向中央建議:應以紅十四軍為基礎,在徐海蚌地區建立第二支主力軍,以增強蘇北與蘇中的聯動支撐。
1930年7月上旬,紅十五軍正式成立。這是在中央批準下、以李碩勛為直接組織者,由蘇北數支農民武裝統一整編而來。
雖然整編基礎并不理想,部分隊伍甚至曾互有摩擦,但李碩勛親自協調,強硬推進。
他白天主持會議、巡查隊伍,晚上伏案草擬電報、布置任務,衣服數日未換,馬燈油常熄,人卻仍在堅持。
紅十五軍建成之后,很快參與了徐州以東、蚌埠以北一帶的剿匪反圍剿作戰,并配合當地黨組織開展土地改革與基層建政,為根據地擴展贏得了戰略緩沖。
1930年8月,李碩勛著手推動第三支紅軍編制——紅十七軍。
他在蘇東北的石牌、南河地區設點,派出干部動員群眾、發動武裝、整合隊伍。
雖然紅十七軍直到1933年8月才正式成軍,由紅軍獨立第三師擴編而來。
這個建軍時間已晚于李碩勛犧牲,但不可否認,他是早期推進此項籌備工作的組織者之一。
1931年5月,李碩勛剛從江蘇、浙江一線完成建軍與整編任務,便接到了調令。
若按計劃,他將赴廣西擔任紅七軍政治委員,協助擴大西南紅軍的戰略縱深。
他從上海啟程,經香港南下。
但當時廣東武裝力量建設薄弱,黨內缺乏經驗豐富的軍事干部,懇請將李碩勛留任,直接負責南方軍委工作。
李碩勛本人未作任何推拒,當即表態服從。轉而就地接任廣東省委軍委書記。
這不是他第一次臨時受命,也不是第一次任務中途更改。
他很清楚,在黨最困難的階段,革命工作千頭萬緒,哪處需要,他就去哪處。
7月初,他設法將妻子趙君陶與年幼的兒子李鵬,從上海秘密接至香港。為了安全,行程采取分段轉移,途中多次更換交通工具,所攜行李不過一口小箱。
最終一家人在港短暫團聚,居住在九龍的一間租屋內。
這是他們一家三口在戰前所能享受到的為數不多的平靜時光。
李碩勛每日依舊處理文件、通聯消息、編排任務,但夜晚總會抽出片刻抱著孩子,聽趙君陶低聲絮語。
其實這時候的他,也不過是個28歲的父親,有一位剛學會喊“爸爸”的兒子。
但形勢越來越嚴峻,連這樣的平靜也沒有維持太久。8月初,他接到調令,需即刻前往海南主持一場省委軍事干部會議,內容涉及南方根據地的整合與下半年斗爭任務布置。
他告別妻兒的那天沒下雨,天氣悶熱。他只帶走了隨身小箱、幾份會議手稿。
這一次離港,他自己也沒想到,這竟是與妻兒最后的道別。
8月13日,李碩勛抵達海口,入住中民旅館。當天深夜,因叛徒告密,海口地方反動武裝突然包圍旅館,將他抓捕。突襲來得極快,但他神情鎮定,毫無慌亂。
這位中央軍委委員早已經歷無數生死考驗。
被捕的瞬間,他內心已有判斷,或許這一次,自己再也走不出這牢門。
敵人很快確認了他的真實身份,對他展開連續審訊。他們希望從這位黨的高級軍事干部口中撬出情報。但無論利誘還是威脅,李碩勛始終不為所動。
面對敵人的逼問,他說了一句話:“你們既然知道我是共產黨員,就按你們的規矩辦吧。”
當敵人問他為何來海南,他毫不避諱:“發動群眾,建立工農武裝,推翻你們的統治,讓紅旗插滿全島。”
敵人聽聞十分震驚,隨即惱羞成怒。他們加重刑罰,企圖從肉體上擊垮他。
木棍、鐵絲、電擊,連番上陣。他被打斷腿骨,全身傷痕累累。當時的行刑棍已被鮮血浸透,連棉布都裹不住。
即便如此,他仍不松口。
1931年9月5日,敵人下達判決。9月16日清晨,陰云密布,細雨連綿。李碩勛重傷在身,無法行走,獄方將他塞進一個破舊的竹筐,用兩人抬著前往海口東郊刑場。
一路上,血水沿著竹篾滲出,滴落在潮濕的泥土上。
到達刑場時,他主動抬起頭。沒有屈服,沒有掙扎。就在士兵舉槍準備射擊的前一刻,他高呼:“打倒國民黨反動派!中國共產黨萬歲!”
槍聲落下,他的身軀傾倒在雨地里。年僅28歲。
李碩勛犧牲前兩日曾在牢中親筆寫下遺書。這封信沒有哀怨,沒有激烈的辭藻,只有簡單、克制與深切的掛念:
勛九月十四日
短短百余字,寫盡了一個革命者在生死關頭的平靜與擔當。
身后事不必掛念,骨肉親情卻句句牽掛。對組織無怨,對命運無悔,對親人有情。
李碩勛的一生,奔走在各地的建黨、建軍、起義、整編中。從上海街頭到武漢前線,從江蘇蘇北到海南島嶼,走到哪里,就戰斗到哪里。
他來不及等到共和國成立,也未能再見家人一面。但他留下的,是一生無悔的抉擇,是一封沉靜而堅定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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