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伯安在黑暗中猛然驚醒。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卻依稀還能看到那天的血腥場景：

一群人被逼跪在禾場上，排成了一排，后面的人雙手綁在前面人的脖子上，活像一串螞蚱。

繩子兩頭的日軍獰笑著，拽住兩端的繩子，開始用力拉了起來。

他們在用這串人“拔河”！

一串人，就這樣被活活絞死。

全伯安呼吸急促，仿佛還聽得見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住手啊，住手！”

這是自己的聲音，他的哭叫的聲音傳入了夢中。

全伯安忍不住低頭為同胞們祈禱，他喉嚨哽咽，眼淚不自覺滑落下來。

日本人不承認他們的罪行，噩夢終究是不會散去。

01

夢中的這一幕是真實的，它發生在湖南省益陽市南縣的廠窖鎮。

國人大多知道南京大屠殺，卻很少有人知道1943年5月9日發生的第二大慘案——廠窖慘案。

在抗日戰爭的相持階段，日軍為了控制長江航線、掠奪洞庭湖地區的糧食資源，對中國的戰時陪都重慶施加壓力，發動了所謂的“江南殲滅戰”。

受“脫亞入歐”思想影響，日軍輕視中國，戰爭期間頻繁違反國際法，實施了“殺光、燒光、搶光”的殘忍“三光政策”，企圖摧毀中國軍民的抵抗意志。

在這場戰役中，日本軍國主義犯下了嚴重的戰爭罪行，全伯安就是受難幸存者之一。

1943年的那天，17歲的全伯安還是個無憂無慮的放牛娃。

那是5月8日清晨，廠窖鎮依舊籠罩在薄霧之中，濕潤的空氣中混雜著泥土的清新氣息。

全伯安正彎腰在秧田里插秧，影影約約聽到遠處有炮火的聲響。

不會是日軍打到這里了吧？全伯安直起了身。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北面傳來，越來越近。全伯安循聲望去，視線撞上了一群倉皇奔來的村民。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是衣衫襤褸，步履踉蹌。

有人光著腳，有人懷里抱著嬰兒，還有人扶著年邁的父母，擠作一團，如同潮水般涌入鎮中。

“快跑啊！日本佬來了！”一個難民大聲喊道，嗓音嘶啞而絕望。

聲音傳開，原本忙著干活的村民們瞬間亂作一團，驚慌四散。

田埂上，幾名婦女丟下手中的農具，拉著孩子就往最近的竹林跑去。有人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驚恐的人群推搡著，幾乎站不穩腳。

全伯安還在發愣，突然被身邊一位老人拉住了胳膊：“小伙子，別愣著，快跑啊！”

全伯安這才反應過來，邁開兩條泥腿就狂奔起來。

02

廠窖鎮三面環水，仿佛是被鐵鏈鎖住的孤島，甸安河的天然深塹成了人們逃生的障礙。

沿河28華里，五個縣的人，都得逃到渡口才能出去，很多人坐船前往渡口，全伯安也全力順著河往那渡口跑。

剛跑沒多遠，空中傳出了轟炸機的轟鳴。

它們扔下一個個燃燒彈，很多村民連痛呼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炸成了焦黑的尸體。

飛機兩邊還伸出了兩黑洞洞的槍口，也不管下面是百姓還是軍隊，瘋狂地射出子彈，收割生命。

只有幾分鐘的功夫，尸體遍地，大火在村子里蔓延，河里也飄滿了死人。

全伯安不敢看，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跑。

很快，日軍的步兵從兩側圍攏過來了。

全伯安年輕，跑得快，沒有被抓住，其他村民就沒有這么幸運了。

被抓到的中國人，就變成了他們手中的玩物，除了被串成“人串”用來拔河，還有人被扔在水里，活活用繩子拖死，被機槍掃死都是痛快點的死法。

全伯安怕得厲害，他繼續跑著，看到樹上倒吊著一個婦女。

可這婦女看著有些奇怪，走近了才發現，她被人劈成了兩半！

這些人就不是人！

全伯安還眼睜睜地看著幾個日本兵活活踩死了一個孕婦，還用刺刀挑開了她的肚子。

血淋淋的胎兒被刺刀高高挑起，日軍士兵們發出狂笑聲，那笑聲就像野獸的嚎叫，又殘忍，又瘋狂。

一時間，全伯安分不清這是人間還是地獄。

還好，渡口就在不遠的前方。

他終于要離開了！

可眼前的一幕，讓全伯安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