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的微信轉賬記錄停留在"已撤回"三個字。

王淑芬握著手機，手指微微顫抖。客廳里只有壁鐘滴答聲，老伴兒在廚房忙活午飯，還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68888元，她存了三年的私房錢，本想給剛出生的孫女一個驚喜。可兒媳婦回復的那個字，讓她心涼了半截。

是什么意思？嫌少？嘲笑？還是別的什么？

王淑芬反復琢磨著這個字，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01

三個月前，當兒子張明告訴王淑芬兒媳婦懷孕的消息時，她高興得一夜沒睡。

"媽，小雨懷孕了，您要當奶奶了。"張明在視頻通話里咧著嘴笑，背景是他們在深圳租的小兩室。

王淑芬放大了手機屏幕，仔細看著遠在千里之外的兒子。三十二歲的張明比離家時瘦了不少，眼角也有了細紋。

"真的？"王淑芬聲音有些哽咽，"小雨呢？讓我看看她。"

"她在洗澡，早上吐得厲害。"張明撓撓頭，"媽，我想著等孩子生下來，您能不能過來幫忙帶一段時間？小雨她媽身體不好。"

王淑芬連忙點頭："當然了，這是我孫子，不，可能是孫女，我肯定要來的。"

掛了視頻，王淑芬激動地在客廳里走來走去。老伴兒張國華正在看新聞，被她晃得眼花。

"你能不能坐下來說話？"張國華摘下老花鏡，"到底什么事這么高興？"

"咱們要當爺爺奶奶了!"王淑芬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明子說小雨懷孕了，三個多月了。"

張國華愣了愣，隨即也笑了："這孩子，這么大的事也不早說。"

"男孩女孩都好。"王淑芬掰著手指算，"還有六個月，我得開始準備了。孩子的衣服，奶粉，還有給小雨做月子的東西。"

那晚，王淑芬失眠了。她想象著孫子或孫女的模樣，想象著抱著小孩子的感覺。結婚三十多年，兒子是她的全部，現在兒子要有孩子了，她覺得自己的生命又有了新的意義。

第二天一早，王淑芬就去了銀行。

"我要開個定期存款。"她對銀行工作人員說，"給孫子存的。"

工作人員是個年輕姑娘，笑著問："存多少？"

王淑芬想了想："先存三萬。"

這三萬是她的私房錢，平時省吃儉用攢下的。張國華的退休金夠家里開銷，她的退休金大部分都存了起來。

從銀行出來，王淑芬又去了母嬰店。

店員熱情地介紹各種嬰兒用品，王淑芬看什么都想買。小衣服、小鞋子、奶瓶、尿不濕，她買了一大堆。

"奶奶，您真疼孫子。"店員幫她裝袋子，"這些東西夠用好久了。"

"第一個孫子，能不疼嗎？"王淑芬笑得合不攏嘴。

回到家，張國華看著滿桌子的東西，搖搖頭："你這是買的還是搬的？孩子還沒生呢。"

"早買早放心。"王淑芬一件件檢查戰利品，"而且深圳東西貴，咱們這兒買了帶過去。"

張國華看著妻子忙碌的身影，心里也是暖暖的。結婚這么多年，他很少看到王淑芬這么開心過。

02

懷孕期間，王淑芬幾乎每天都要給兒媳婦李小雨發微信。

"小雨，今天感覺怎么樣？"

"小雨，我給你買了燕窩，讓明子帶回去。"

"小雨，網上說懷孕要多吃核桃，我給你寄了十斤。"

李小雨的回復總是很簡單："謝謝媽。""收到了。""好的。"

王淑芬有時覺得兒媳婦話太少，但轉念一想，年輕人都這樣，簡潔明了。而且懷孕期間情緒不穩定，能回消息就不錯了。

張明偶爾會發些李小雨的照片過來，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王淑芬每次看到都要放大了仔細看好久。

"你說是男孩還是女孩？"王淑芬拿著手機問老伴兒。

"都好。"張國華每次都是這個回答。

"我倒是希望是女孩。"王淑芬摸著屏幕上李小雨的肚子，"女孩貼心，像小棉襖。"

隨著預產期臨近，王淑芬越來越坐不住。她提前買好了去深圳的火車票，行李箱早就收拾好了。

"媽，您別著急，還有半個月呢。"張明在電話里安慰她。

"我不著急，就是想早點過去。"王淑芬看著墻上的日歷，"萬一提前生了呢？"

"醫生說很正常，不會提前太多。而且深圳這邊醫療條件好，您放心。"

王淑芬嗯了一聲，心里還是放不下。這是她的第一個孫子或孫女，容不得半點閃失。

她開始在小區里向鄰居打聽帶孩子的經驗。

"王姐，你要當奶奶了？"鄰居劉大媽羨慕地說，"我孫子都上小學了，那時候可累壞了。"

"累點沒什么，只要孩子健康就行。"

"你兒媳婦好相處嗎？"劉大媽壓低聲音，"現在的年輕人想法多，帶孩子的理念和咱們不一樣。"

王淑芬想了想李小雨，她們見面的次數不多，但印象還不錯。性格安靜，長得也漂亮，就是話少了點。

"挺好的，很懂事。"

"那就好。"劉大媽拍拍她的手，"婆媳關系最重要，為了孩子都要忍著點。"

王淑芬點點頭，心里卻想，有什么好忍的？一家人和和睦睦不是很好嗎？

03

預產期前一周，王淑芬坐上了去深圳的火車。

十八個小時的硬臥，她幾乎沒怎么睡。行李架上放著她帶的各種補品和嬰兒用品，足足三大包。

張明來火車站接她。幾個月不見，兒子又瘦了一些，眼睛里也有些血絲。

"媽，您怎么帶這么多東西？"張明接過行李，"深圳什么都能買到。"

"這些都是精心挑選的，比外面賣的好。"王淑芬跟在兒子身后，"小雨怎么沒來？"

"她肚子太大了，走路不方便。"

出租車上，王淑芬看著窗外陌生的城市，心里有些忐忑。她很少出遠門，深圳的高樓大廈讓她覺得壓抑。

"你們住的地方離醫院近嗎？"

"挺近的，打車十分鐘。"張明回頭看看母親，"媽，您別緊張，一切都安排好了。"

王淑芬笑笑："我不緊張，就是想快點見到孫子。"

小區很新，但樓間距很窄。張明住在六樓，沒有電梯，王淑芬爬得有些喘。

"小雨，我媽來了。"張明開門喊道。

李小雨從臥室里走出來，肚子已經很大了。她穿著寬松的孕婦裝，頭發隨意地扎著，看起來有些憔悴。

"媽，您辛苦了。"李小雨說話聲音很輕。

王淑芬拉著兒媳婦的手，仔細打量："瘦了，怎么這么瘦？明子沒好好照顧你？"

"我照顧得挺好的。"張明有些不好意思，"她胃口不好，吃不下東西。"

王淑芬心疼地摸摸李小雨的臉："沒事，我來了就好了。我給你做好吃的，保證你胃口大開。"

房子不大，兩室一廳，客廳放著一張小床，應該是給王淑芬準備的。

"媽，您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飯。"李小雨轉身要進廚房。

"哎，你別動。"王淑芬連忙攔住，"你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廚房的事我來。"

李小雨沒有堅持，回到沙發上坐下。

王淑芬打開行李，把帶來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這是燕窩，這是阿膠，這是核桃，這些都對孕婦好。"

"謝謝媽。"李小雨的表情沒什么變化。

王淑芬覺得兒媳婦可能是累了，也沒多想。她開始忙活午飯，張明在一旁幫忙。

"小雨平時愛吃什么？"王淑芬問兒子。

"她胃口不好，什么都不愛吃。我經常要哄著她吃。"

王淑芬邊洗菜邊想，等孩子生下來一定要好好給小雨補補身體。現在的年輕人不會照顧自己，還得老人家操心。

04

李小雨是在凌晨三點開始陣痛的。

王淑芬睡在客廳，聽到臥室里的動靜立馬坐了起來。

"媽，小雨可能要生了。"張明的聲音有些緊張。

王淑芬三兩下穿好衣服，沖進臥室。李小雨坐在床邊，雙手捂著肚子，臉色蒼白。

"疼嗎？多長時間疼一次？"王淑芬蹲下身，握住兒媳婦的手。

"大概十分鐘。"李小雨說話時眉頭緊皺。

"那還早著呢，先別急。"王淑芬安慰道，"第一胎都慢，我當年生明子用了十幾個小時。"

張明手忙腳亂地收拾待產包："要不要現在就去醫院？"

"再等等，疼得更頻繁了再去。"王淑芬經驗豐富，"去早了也是在醫院干等。"

凌晨五點，李小雨的宮縮間隔縮短到五分鐘，王淑芬才讓張明叫出租車。

醫院里人不算多，醫生檢查后說還需要等待。王淑芬在產房外走來走去，比張明還緊張。

"第一個孩子就是慢。"她嘴里念叨著，"但愿母子平安。"

張明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搓手："媽，您說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瞎說什么呢？"王淑芬瞪了兒子一眼，"吉人自有天相，小雨和孩子都會平安的。"

上午十一點，產房里傳來嬰兒的哭聲。

王淑芬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她緊緊握住兒子的手，兩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護士出來報喜："恭喜，母女平安，是個女孩，六斤二兩。"

"女孩好，女孩好。"王淑芬連連點頭，"我早就說希望是女孩。"

半小時后，李小雨被推出產房。她看起來很虛弱，但眼中有種別樣的光芒。

護士抱著孩子跟在后面，王淑芬迫不及待地湊過去看。

小家伙紅紅的，皺皺的，閉著眼睛在護士懷里安靜地睡著。

"像媽媽，眼睛像媽媽，鼻子像爸爸。"王淑芬激動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真好看，真乖。"

張明也湊過來看女兒，眼睛里全是新奇和憐愛。

"爸爸媽媽想好名字了嗎？"護士問。

張明看看妻子，又看看母親："叫張悅悅吧，希望她一生快樂。"

王淑芬反復念著這個名字："悅悅，悅悅，好聽。"

回到病房，王淑芬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李小雨和孩子。她給小雨倒水，替孩子換尿布，忙得不亦樂乎。

"媽，您休息一下吧。"李小雨虛弱地說。

"不累，一點都不累。"王淑芬擺擺手，"你好好休息，其他的我來。"

看著懷里的小孫女，王淑芬覺得這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05

出院后的第三天，王淑芬決定給孫女一個特別的禮物。

她悄悄去銀行，把這三個月來陸續存的錢全部取了出來，正好68888元。這個數字寓意好，發發發，希望孫女一生順利發達。

"這么多現金不安全，您要不要辦張卡？"銀行工作人員建議。

"不用，我有別的用處。"王淑芬小心翼翼地把錢裝進包里。

回到家，張明正在廚房熱奶，李小雨在臥室里休息。王淑芬趁機給孫女拍了張照片，然后打開微信找到李小雨的頭像。

她要給兒媳婦發個紅包，算是對孫女的見面禮。

輸入金額：68888。

備注：給悅悅的見面禮，愿寶貝健康快樂成長。

點擊發送。

王淑芬盯著手機屏幕，想象著李小雨收到紅包時的驚喜表情。這可是她全部的私房錢，足以說明她對這個家的重視和對孫女的疼愛。

幾分鐘后，消息提示音響起。

李小雨回復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