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晚，悶熱的空氣中夾雜著車尾氣和路邊燒烤攤的油煙味。

李強騎著電動車穿梭在城市的街道上，手機里傳來催促的聲音："師傅，我的外賣怎么還沒到？都等了半個小時了！"

"馬上到，馬上到。"李強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加快了速度。

紅綠燈路口，一個老太太突然從人行道上摔倒，就在他的車輪前。

這一摔，改變了他的整個人生。

01

李強急忙剎車跳下電動車，看到老太太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右腿呈現出不自然的彎曲角度。

"大媽，您沒事吧？我馬上叫救護車！"李強掏出手機，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有人在議論紛紛："這小伙子撞了人還想溜？"、"現在的外賣小哥開車太野了"。

老太太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李強后突然激動起來："是你撞的我！我的腿斷了，你要賠錢！"

"大媽，我沒有撞您，我看到您摔倒就停車了。"李強急忙解釋，額頭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胡說！明明就是你撞的！"老太太的聲音越來越大，"我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你撞倒了！"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醫護人員迅速將老太太抬上擔架。在去醫院的路上，老太太緊緊抓住李強的手腕："小伙子，你撞了我，不能不管！"

李強的心情五味雜陳，他知道自己沒有撞人，但看到老太太痛苦的模樣，又覺得自己不能置之不理。畢竟，如果不是為了趕外賣，他也不會出現在那個路口。

醫院里，醫生檢查后告訴他們："老人家的右腿骨折，需要手術，費用大概兩萬塊錢。"

老太太的兒子從外地趕來，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名叫王建。他看起來很憔悴，一進病房就拉住李強的衣領："就是你撞的我媽？"

"我真的沒有撞她，我只是看到她摔倒了。"李強再次解釋，聲音有些無力。

"沒撞她你會停車？沒撞她你會跟到醫院？"王建的語氣充滿了懷疑和憤怒，"我媽都七十多歲了，身體一直很好，怎么可能無緣無故摔倒？"

李強想要辯解，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想起了那些圍觀群眾的議論，想起了老太太肯定的指認，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也許，真的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

"算了，我不跟你爭論這些。"王建疲憊地坐在椅子上，"我媽需要手術，你看著辦吧。"

李強看著病床上的老太太，她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看起來確實很痛苦。他掏出手機查看自己的銀行余額——只有三千多塊錢，這還是他這個月辛苦送外賣攢下的全部積蓄。

"我...我沒有那么多錢。"李強的聲音很小，像是在為自己的貧窮而羞愧。

王建冷笑一聲："沒錢？沒錢你開什么車？撞了人就想一走了之？"

夜已經很深了，醫院走廊里只剩下幾盞昏暗的燈光。李強坐在椅子上，感覺整個世界都壓在他的肩膀上。他想起了在老家的父母，想起了剛上大學的妹妹，想起了自己來到這個城市時的雄心壯志。

現在，一切都變了。

02

第二天一早，李強就開始四處借錢。

他先是給同事打電話，幾個平時關系不錯的外賣小哥都表示愿意幫忙，但每個人最多只能借出幾百塊錢。

"強哥，我也想多幫你，但我家里也緊。"小劉在電話里說道，"要不你先墊付一部分，等事情調查清楚了再說？"

李強掛斷電話，心情更加沉重。他知道調查需要時間，而老太太的手術不能等。

接著，他又給大學同學打電話。幾年不聯系的同學們聽到他的遭遇，都表示同情，但能夠借錢的人不多。

"強子，不是哥們不幫你，實在是剛買了房，每個月房貸就要還八千多。"一個曾經的室友在電話里嘆氣，"要不你問問其他人？"

到了下午，李強終于湊夠了一萬五千塊錢。他回到醫院，看到老太太正在做術前準備。

"錢湊夠了嗎？"王建看到他進來，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還差五千。"李強如實說道，"我已經盡力了，能不能先做手術，剩下的我慢慢還？"

王建搖搖頭："不行，醫院要求全款支付才能手術。"

李強站在病房門口，看著里面忙碌的醫護人員，心里涌起一陣絕望。他想起了自己的信用卡，雖然額度不高，但加起來應該夠了。

在ATM機前，李強顫抖著手輸入密碼，將信用卡的額度全部取出。加上之前借來的錢，終于湊夠了兩萬塊。

"這是兩萬塊錢。"李強將一沓鈔票放在王建面前，"請你們趕緊給老太太做手術吧。"

王建接過來數了一遍，然后點點頭："行，我這就去辦手續。"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李強一直坐在走廊里等待。他的手機不斷響起，都是客戶催促外賣的電話，但他現在哪里還有心思工作。

"手術很成功，老人家恢復得不錯。"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摘下口罩說道。

李強松了一口氣，但心情依然沉重。兩萬塊錢，對他來說是個天文數字。按照他現在的收入，不吃不喝也要大半年才能還清。

"謝謝你。"王建走到李強面前，表情復雜，"雖然這事是你的責任，但你能拿出這么多錢，也算有擔當。"

李強苦笑一聲，沒有說話。他知道爭辯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老太太能夠康復。

夜里十點，李強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出租屋。這是一間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間，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幾乎沒有其他家具。墻上貼著他和妹妹的合影，那是去年春節回家時拍的，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他給妹妹發了條微信："最近手頭有點緊，下個月的生活費可能要晚幾天。"

很快，妹妹回復："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要不我申請助學貸款吧，別為了我太辛苦。"

看到這條消息，李強的眼眶濕潤了。他快速回復："沒事，哥能撐住，你好好讀書就行。"

關掉手機，李強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發呆。明天還要繼續送外賣，還要面對那些催促的客戶，還要想辦法還債。生活突然變得如此沉重，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03

接下來的幾天，李強像機器人一樣工作著。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一點才回家，除了吃飯和睡覺，所有時間都在送外賣。

"強哥，你這幾天怎么了？看起來很憔悴。"同事小劉關心地問道。

"沒事，就是想多賺點錢。"李強勉強笑了笑，不想把自己的遭遇告訴太多人。

他每天都會去醫院看望老太太，雖然心里委屈，但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的樣子，還是會感到同情。老太太的態度也有所緩和，有時候還會跟他聊幾句。

"小伙子，你每天這么忙，還來看我，真是個好孩子。"老太太有一次這樣說道。

"應該的。"李強回答，心情復雜。

王建對他的態度也在慢慢改變。有一次，他甚至主動給李強買了瓶水："你也別太累了，身體要緊。"

"沒關系，我年輕，扛得住。"李強接過水，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一周后，老太太可以出院了。醫生說恢復得很好，只需要在家靜養一段時間就行。

"這是我媽的地址和電話。"王建給李強寫了張紙條，"有什么事可以聯系我們。"

李強接過紙條，看到上面寫著：陳桂花，電話139xxxxxxxx，地址是城南的一個老小區。

"那我就先走了，有需要隨時聯系我。"李強準備離開，心里五味雜陳。

"等等。"陳桂花叫住了他，"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強。"

"李強，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老太太的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你是個好人。"

李強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醫院。走在街上，他感覺肩膀上的重擔稍微輕了一些，但心情依然沉重。兩萬塊錢的債務像座大山一樣壓在他心頭，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還清。

回到出租屋，李強打開手機，看到妹妹發來的消息："哥，我在學校申請了勤工儉學，每個月能賺幾百塊錢，你不用給我那么多生活費了。"

看到這條消息，李強的心情更加復雜。妹妹這么懂事，讓他既欣慰又心疼。他回復："好，但學習不能落下，有困難一定要告訴哥。"

夜深了，李強躺在床上，想著這一周發生的事情。雖然過程很痛苦，但他覺得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不管是不是自己撞的，幫助一個需要幫助的老人，總是對的。

只是，他沒想到，真正的轉折還在后面等著他。

04

李強決定暫時離開這座城市。

不是因為逃避，而是因為他聽說隔壁市的外賣單價更高，如果去那里工作，也許能更快地還清債務。

"我要去臨市工作一段時間。"他給王建打電話，"如果老太太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聯系我。"

"你要走？"王建的聲音有些意外，"是不是覺得壓力太大了？"

"不是，就是想換個環境，多賺點錢。"李強解釋道，"我會留下聯系方式的。"

王建沉默了一會兒："行吧，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第二天一早，李強收拾好簡單的行李，騎著電動車離開了這座生活了兩年的城市。臨走前，他又去了一趟醫院附近，看著那個改變他命運的路口，心情復雜。

臨市的生活比他想象的要艱難。人生地不熟，訂單量也沒有預期的那么多。他租了一間更便宜的房子，每天省吃儉用，把所有能省的錢都省下來。

"媽，我在這邊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他給家里打電話時總是報喜不報憂，"妹妹的學費我會按時寄回去的。"

"強子，你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別太拼命了。"母親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充滿了關愛和擔憂。

"我知道，媽。"李強的聲音有些哽咽，"等我賺夠了錢就回家。"

晚上，他經常會想起陳桂花老太太，不知道她現在恢復得怎么樣了。有時候也會想起王建，那個看起來很疲憊但很孝順的兒子。

一個月過去了，李強的生活逐漸穩定下來。雖然賺錢的速度不如預期，但至少能夠維持基本的生活，還能稍微還一點債。

"兄弟，你這么拼命干什么？"新認識的同事老張問他，"年輕人要懂得享受生活啊。"

"我欠了點錢，想早點還清。"李強簡單地解釋道。

"欠錢？欠了多少？"老張好奇地問。

"兩萬。"李強苦笑，"對你們來說可能不多，但對我來說是個大數目。"

老張拍拍他的肩膀："慢慢來，總會還清的。"

夜里，李強躺在簡陋的床上，看著手機里陳桂花的電話號碼，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候一下。最終，他還是放下了手機。也許，不聯系對大家都好。

他不知道的是，在幾百公里外的那座城市里，陳桂花老太太正拿著手機，看著他的號碼發呆。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終也沒有撥出去。

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李強以為這件事會慢慢淡出他的生活，直到那個改變一切的電話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