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工地生活即將結束,我看著賬本上那串數字,心情復雜得說不出話來。
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小芳。
她推門而入,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
"老張,工程款到賬了吧?"
我點點頭,不知道她想說什么。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給錢!"
這兩個字,讓我徹底愣住了。
01
兩個月前,包工頭老李跟我說這活兒眼瞅著就要收尾了,那一刻,我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一股腦兒涌了上來。
時光回溯到三年前,我剛來到這片工地。那時的我剛經歷離婚,整個人失魂落魄,拖著個行李箱,孤零零地站在這一片荒涼之地,滿心都是苦澀,仿佛這世界都變得灰暗無光。
而小芳,早在半年前就已經在這兒扎下了根。
她可是我見過最能干的女工人了,瓦工、水電、油漆這些活兒,她都能搭把手,樣樣都會那么一點兒。工友們給她起了個響亮的外號——“萬能芳”。
初次見到她時,她正蹲在地上,全神貫注地修理一臺出了故障的攪拌機。那雙手沾滿了油污,額頭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走上前去,輕聲問道:“師傅,這機器還能修好不?”
她抬起頭,眼神直直地看向我,干脆利落地回了句:“能修好,就是缺個零件?!睕]有半句多余的客套話。
那天晚上,工友們都陸陸續續回宿舍休息去了,我一個人坐在工地的空地上,默默地抽著煙。
就在這時,小芳從宿舍走了出來,手里還端著一杯熱水。
“新來的?”她走到我身邊,順勢坐了下來。
“嗯,我叫張建國,大家都喊我老張?!蔽一貞馈?/p>
“我叫李芳,你就叫我小芳吧。”她說著,把熱水遞到我手里,“第一天來這兒,是不是不太習慣?”
我接過水杯,掌心瞬間傳來一陣溫暖:“還行,就是覺得這地方太偏了,有點冷清?!?/p>
“習慣習慣就好了,我剛來的時候也不適應,現在倒覺得這兒挺安靜的,能讓人靜下心來?!?/p>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望向遠處的山景。月光輕柔地灑在她的側臉上,那一刻,我忽然發現,其實她長得挺好看的。
那便是我和小芳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話。
工地上的日子,單調得就像一首重復播放的老歌,每天清晨六點準時起床,晚上八點才收工,一周就盼著那一天的休息時間。
慢慢地,我和小芳也漸漸熟悉起來。
她比我小五歲,家里有個十二歲的兒子,一直跟著奶奶生活。每個月,她都會雷打不動地往家里寄錢,自己留下的生活費卻少得可憐。
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問她:“為啥不在家附近找個工作呢?”
她苦笑著,無奈地說:“家里那邊工資太低了,而且我一個女人,能干的活兒也不多,只能出來闖闖?!?/p>
我能理解她的難處,單身母親的生活,本就充滿了艱辛與不易。
有一次,她突然生病了,發起了高燒。我趕忙陪她去鎮上的衛生所看病。醫生檢查后說,是感冒引起的發燒,得好好休息幾天。
回到工地后,我主動幫她分擔了一些活兒。
她虛弱地躺在床上,輕聲說:“你這樣會累壞的,別管我了。”
我笑著安慰她:“沒事,大家出來都是為了討生活,互相幫襯著點,應該的?!?/p>
那天晚上,她特意煮了面條給我吃,還放了兩個雞蛋。
“這是為了感謝你。”她笑著說。
就這樣,我們一點點地走近了彼此。
02
真正開始搭伙過日子,是從那次雨季開始的。
連續下了一個星期的雨,工地停工,所有人都憋在宿舍里。
工地的食堂做得不好,而且價格貴,大家都有意見。
"要不我們自己做飯吧?"小芳提議。
她說她會做菜,我說我可以買菜。
第一頓飯是紅燒肉配米飯,簡單但很香。
其他工友聞到味道都過來蹭飯,小芳也不拒絕,多做一些大家一起吃。
"小芳的手藝真不錯,比食堂強多了。"老王豎著大拇指。
"那是,我們小芳是能工巧匠。"我開玩笑地說。
小芳白了我一眼,但我看得出她很高興。
從那以后,我們就固定搭伙了。
我負責買菜買米,她負責做飯。
偶爾我也會下廚,雖然手藝不如她,但她從不挑剔。
"你做的雞蛋面還挺好吃的。"她認真地評價。
這樣的生活讓我感到久違的溫暖。
自從離婚后,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家的感覺了。
每天下班回來,看到小芳在簡陋的廚房里忙碌,聞到飯菜的香味,我會有一種錯覺,仿佛這里真的是家。
有一天晚上,我們坐在宿舍門前聊天。
"老張,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她問。
"開過小店,做過銷售,最后都沒干成。"我如實說道,"你呢?進工地之前做什么?"
"在服裝廠打工,后來廠子倒閉了。"她語氣平淡,"其實我最想做的是開個小餐館,可惜沒本錢。"
"你手藝這么好,開餐館肯定能成功。"
"哪有那么容易,光啟動資金就要好幾萬。"她搖搖頭。
我們都沉默了一會兒。
生活的現實總是殘酷的,夢想在現實面前顯得那么遙不可及。
"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至少衣食無憂。"她又笑了,"而且還有你陪著聊天。"
那句話讓我心里一暖。
我們的關系就在這些平淡的日常中慢慢加深。
有時候工友們會開玩笑,說我們像夫妻。
小芳會臉紅,我也會尷尬,但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甜蜜。
我們從來沒有明確談過感情的事,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我們之間有著超越普通搭檔的情感。
03
轉折點發生在小芳兒子生病的那個月。
那天她接到家里的電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怎么了?"我趕緊問。
"小宇發高燒,已經住院了。"她的聲音在發顫。
我二話不說陪她請假回家。
在去車站的路上,她一直在哭。
"醫藥費要不少錢,我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她邊哭邊說。
"別擔心,我這里有錢。"我把身上所有的現金都給了她。
到了醫院,看到病床上瘦小的孩子,我心里很難受。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小宇,一個很懂事的孩子,即使生病了也不哭不鬧。
"媽媽,你怎么來了?"小宇虛弱地問。
"媽媽不放心你,專門回來看你。"小芳強忍著眼淚。
"這是張叔叔,媽媽的朋友。"她向兒子介紹我。
小宇很禮貌地叫了我一聲叔叔。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責任。
在醫院陪了三天,小宇的病情穩定了,我們才回到工地。
路上,小芳一直很沉默。
"在想什么?"我問。
"我在想,如果沒有你幫忙,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她看著窗外,"老張,謝謝你。"
"咱們之間說什么謝謝。"
那天晚上,我們坐在宿舍里喝茶。
"老張,我有個想法。"她忽然說。
"什么想法?"
"等這個工程結束后,我們一起回我老家怎么樣?那邊正在開發新區,肯定有很多活兒。"
她的提議讓我有些意外,但心里卻很高興。
"你確定要我一起去?"
"當然,我們搭伙這么久,配合得很好,而且..."她停頓了一下,"而且小宇也挺喜歡你的。"
那句話讓我心里暖流涌動。
"好,我答應你。"
從那天起,我們開始計劃未來的生活。
她說她老家那邊房租便宜,我們可以租個兩室一廳的房子。
我說等攢夠了錢,可以幫她開那個小餐館。
我們聊得很起勁,仿佛美好的未來就在前方等著我們。
那段時間是我們最親密的日子,雖然我們沒有做過任何超越界限的事,但那種心靈上的契合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我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正式向她表白了。
04
工程臨近收尾的那段日子,工地上的氛圍悄然發生了變化,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撥弄,透著幾分異樣的氣息。
工友們圍坐在一起,熱烈地討論著下一步的去向。有人打算收拾行囊回老家,去擁抱那熟悉的煙火氣;有人則謀劃著奔赴新的工地,繼續在鋼筋水泥的世界里打拼。
而我和小芳,則躲在角落里,輕聲探討著搬到她老家后的種種安排。
“我已經聯系好了,那邊有個裝修公司正在招人,以咱們的技術,肯定沒問題!”她眼睛亮晶晶的,滿是興奮與期待。
“工資待遇咋樣?”我關切地問道。
“和現在差不多,主要是工作穩定,而且離家近,能多陪陪孩子?!彼贿呎f著,一邊掰著手指頭計劃著未來的生活。
我們還興致勃勃地討論著租房的事情,是租個一居室還是兩居室;也操心著孩子上學的問題,哪個學校教學質量好,離住的地方近不近。每一個細節,我們都考慮得十分周全,仿佛美好的未來就在眼前徐徐展開。
然而,命運卻在這時跟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一件讓我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去鎮上買菜?;貋淼臅r候,遠遠就看到小芳正和一個陌生男人站在工地旁說話。
那男人長相英俊,穿著一身得體的衣服,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與我們這些工人截然不同的氣質。
我心中涌起一絲疑惑,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走近時,他們的對話聲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芳芳,你真的決定了?”男人的聲音溫柔得如同春風,卻讓我心里莫名地一緊。
“我已經有安排了?!毙》嫉幕卮鹂蜌舛柽h,仿佛刻意保持著距離。
“可是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你也需要有人照顧?!蹦腥死^續耐心地勸說著,眼神里滿是關切。
就在這時,小芳看到了我,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慌亂,就像一只受驚的小鹿。
“老張,你回來了?!彼穆曇粲行╊澏?。
那個男人也轉過身來,上下打量著我,眼神中帶著明顯的審視和不屑。
“這位是?”我強裝鎮定,問小芳。
“他是……小宇的父親。”小芳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像蚊子叫一樣。
那一刻,我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仿佛天塌了下來。原來,她并不是我以為的單身母親,而是有著完整的家庭,有著丈夫。
“你好,我是李志明?!蹦莻€男人主動伸出手,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聽芳芳說你們是工友,你還挺照顧她的?!?/p>
我機械地伸出手,與他握了握,大腦卻一片空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思緒。
“老張,我們先回宿舍吧。”小芳拉了拉我的衣袖,眼神里滿是哀求。
回到宿舍后,我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諝夥路鹉塘艘话?,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為什么不早說?”我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聲音里帶著一絲質問和委屈。
“我們已經分居兩年了,本來準備離婚的。”她的聲音很低,低得幾乎要被窗外的風聲淹沒。
“那他今天來是為了什么?”我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希望能從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他想復合?!彼穆曇糨p得像一片羽毛,卻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這四個字,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割在我的心上,鮮血淋漓。
“你怎么想?”我強忍著內心的痛苦,逼著自己問出這個問題。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時間都停止了。終于,她緩緩開口:“我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幾乎一夜沒睡。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不斷浮現出這三年來我們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我們一起在工地上揮灑汗水,一起在閑暇時談天說地,一起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我一個人的幻想,建立在一個錯誤的認知之上。她有丈夫,有完整的家庭,而我,只是一個外人,一個在她生命中短暫停留的搭檔。
05
接下來的日子,工地仿佛被一層無形的薄紗籠罩,氣氛變得微妙又壓抑。
小芳的丈夫李志明,在鎮上的旅館安了“營”,每日雷打不動地驅車來到工地。他那輛嶄新的小轎車在滿是塵土的工地旁格外扎眼,身上的名牌衣服更是與我們這些渾身沾滿水泥灰、灰頭土臉的工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
“芳芳,我已經在市里買好了房子,還特意給小宇聯系好了學校,那可是重點學校呢。”他站在小芳面前,不厭其煩地勸說著,眼神里滿是期待。
“你以前怎么不管孩子?現在才想起來?”小芳皺著眉頭,質問道,語氣里帶著一絲埋怨。
“我承認以前是我做得不對,但人總不能一直揪著過去不放吧,總要往前看不是嗎?”他急忙解釋,眼神里閃過一絲愧疚。
我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涌上心頭。
理智在耳邊不斷提醒我,對小芳來說,跟丈夫復合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孩子可以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不用再缺失父愛;她也能告別這風餐露宿、辛苦勞作的生活,過上安穩的日子。
可感情上,我卻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緊緊牽扯著,怎么也舍不得。這三年來,我們一起在工地上摸爬滾打,一起經歷了無數的風風雨雨,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雖然沒有明明白白地說出口,但彼此心里都清楚這份感情的存在。
“老張,你覺得我應該怎么辦?”那天晚上,小芳主動找到我,眼神里滿是迷茫和無助。
這個問題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讓我十分為難。
站在朋友的立場,我應該毫不猶豫地建議她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和丈夫復合,過上安穩的生活;但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我又自私地希望她能留下來,繼續和我一起并肩作戰。
“這種事別人幫不了你決定,只能問自己的心?!蔽页聊嗽S久,最終這樣回答道,聲音有些低沉。
“我的心……”她苦笑了一下,眼神里滿是糾結,“我的心很亂,就像一團亂麻,怎么也理不清?!?/p>
從那之后,我開始刻意疏遠小芳。不是因為我在生她的氣,而是我覺得這樣對大家都好。如果她最終選擇和丈夫復合,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會讓她少一些心理負擔,能更輕松地做出決定;如果她選擇不復合,那我們之間也需要重新審視這段關系,畢竟她的丈夫出現了,一切都變得復雜起來。
但小芳顯然不理解我的想法。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有一天,她直接攔住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擔憂。
“沒有?!蔽覄e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為什么這幾天都不跟我說話?”她緊緊地盯著我,仿佛要把我看穿。
“沒什么,就是覺得累,想一個人靜靜。”我敷衍道,心里卻像被針扎一樣難受。
這樣的對話讓我們都陷入了痛苦之中,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工地上的其他人也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變化,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老張和小芳是不是鬧矛盾了?”有工友悄悄湊過來問我,眼神里滿是八卦。
我只能尷尬地笑了笑,敷衍過去。
這種狀態持續了一個星期,直到李志明再次找到我。
“張師傅,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彼驹谖颐媲埃凵窭飵е唤z不容拒絕的意味。
我們來到鎮上的茶館,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我知道你和芳芳關系很好,她很信任你的建議?!彼_門見山地說,眼神里滿是期待。
“所以呢?”我冷冷地看著他,心里有些抵觸。
“我希望你能勸勸她,跟我回去對她是最好的選擇。我會給她一個安穩的家,讓她和孩子過上好日子?!彼恼Z氣很誠懇,眼神里滿是真誠。
“這事我管不了?!蔽依淅涞鼗卮鸬溃睦飬s有些動搖,但嘴上依舊強硬。
“我知道你可能對我有誤解,但我真的想給她一個穩定的生活,彌補我以前犯下的錯?!彼f著,從包里掏出一沓錢,放在桌子上,“這點心意,請你一定要收下,就當是感謝你這些年對芳芳的照顧?!?/p>
看到那些錢,我頓時怒了,仿佛被點燃的火藥桶。
“你什么意思?用錢來打發我?”我猛地站起身,憤怒地瞪著他。
“沒別的意思,就是感謝你這些年對芳芳的照顧。”他急忙解釋道,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
“收回去!”我大聲吼道,聲音在茶館里回蕩,“你的錢我不要,我也不會幫你勸她!”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茶館,心里卻久久不能平靜。
06
那天晚上,我把和李志明見面的事告訴了小芳。
聽完后,她的臉色很難看。
"他真的這樣做了?"
"嗯,還讓我勸你跟他回去。"
"那你是怎么想的?"她看著我的眼睛。
這一次,我決定說實話。
"說不在乎是假的,但我更希望你能幸福。"
"如果跟他回去就是幸福,那你呢?你的計劃呢?"
"我可以自己去別的地方。"
"就這么簡單?"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三年的感情說放下就放下?"
她的話讓我心里一震。
原來她也有同樣的感情,原來我們都在壓抑著內心的真實想法。
"小芳..."
"別說了,我明白了。"她打斷我,"你也覺得我應該跟他走。"
"我沒有這樣想。"
"那你想怎么樣?"她直視著我,"老實告訴我,這三年來,你對我是什么感覺?"
這個問題我逃避了很久,但現在看來必須面對了。
"我愛你。"我終于說出了這句話,"從什么時候開始愛的我也不清楚,但我確實愛你。"
聽到這話,她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也愛你。"她哽咽著說,"我以為你只是把我當搭檔,當朋友。"
我們相視而立,三年來的情感終于得到了釋放。
但現實的問題依然存在。
"那現在怎么辦?"我問。
"我不知道。"她擦著眼淚,"如果只考慮我們兩個人,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但還有小宇,他需要更好的教育,更好的生活條件。"
這是問題的核心所在。
愛情很美好,但現實很殘酷。
我一個農民工,能給她和孩子什么樣的未來?
而李志明可以給她穩定的生活,給孩子良好的教育。
從理性的角度來說,跟李志明復合確實是最佳選擇。
"我明白你的難處。"我說,"如果最終你選擇跟他走,我不會怪你。"
"可是這樣對你公平嗎?"
"感情本來就沒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那天晚上,我們擁抱了很久。
這是三年來我們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接觸,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第二天,小芳給了李志明答復。
她決定跟他回去,但有個條件:要先試著相處三個月,如果不合適就分開。
李志明欣然同意了。
工程正式完工是在一個周五。
老李給大家結算工資,每個人都拿到了一筆可觀的收入。
我算了一下,三年攢下的錢足夠我重新開始生活。
小芳也拿到了她的工資,臉上有著解脫的笑容。
07
結算完工資后,大家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小芳的行李不多,就兩個大包。
她把搭伙用的鍋碗瓢盆都留給了我。
"這些你拿著吧,到了新地方還能用。"她說。
"你不需要嗎?"
"志明說他家什么都有。"
這句話讓我心里一陣刺痛,但我還是接受了這些東西。
李志明來接小芳的那天,我正好在宿舍整理行李。
他很客氣地跟我打招呼,還主動幫忙搬東西。
"張師傅,以后有機會可以聯系,說不定能合作什么項目。"他遞給我一張名片。
我看了看名片,上面寫著"恒達建筑公司總經理"。
原來他是搞建筑的,難怪對工地這么熟悉。
"謝謝。"我收下了名片。
小芳上車前回頭看了我一眼。
那個眼神里有太多復雜的情感:不舍、歉意、還有一絲期待。
"保重。"她輕聲說。
"你也是。"
車子啟動了,我站在原地看著它慢慢遠去。
三年的搭伙生活就這樣結束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個人收拾完所有東西,準備離開這個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其他工友都已經走光了,偌大的工地只剩下我一個人。
晚上的時候特別安靜,安靜得有些可怕。
我坐在曾經和小芳一起聊天的地方,想起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那些一起吃飯的時光,一起工作的日子,一起計劃未來的美好時刻,現在都成了回憶。
我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小芳選擇了對她和孩子最有利的道路。
但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我是真的愛她,這種感情不會因為分別而立刻消失。
但我也明白,有些事情注定只能是遺憾。
第三天,我也離開了工地。
我沒有去小芳的老家,而是選擇了相反的方向。
既然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就不應該再出現在她的世界里。
08
離開工地后,我去了一個新的城市。
那里正在建設一個大型商業區,需要大量的建筑工人。
我很快找到了工作,開始了新的生活。
新的工友,新的環境,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但每到晚上,我還是會想起小芳。
想知道她現在過得怎么樣,小宇適應新學校了嗎,她和李志明相處得如何。
有好幾次我都想給她打電話,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既然分別了,就不要再打擾彼此的生活。
這樣過了兩個月,有一天我收到了小芳的短信。
"老張,你還好嗎?小宇很想你,問我什么時候能見到張叔叔。"
看到這條短信,我心里五味雜陳。
我回復:"我很好,替我向小宇問好。你們過得怎么樣?"
她很快回復:"還行,就是在適應新環境。你現在在哪里?"
我告訴了她我的近況,但沒有說具體的地址。
之后我們偶爾會發短信聯系,但都很克制,只是簡單的問候。
我能感覺到,她也在努力適應新的生活,努力讓自己和李志明的關系變好。
這樣又過了一個月,突然有一天她發來一條很長的短信:
"老張,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和志明還是合不來,三個月的期限到了,我決定離開。但他不同意離婚,說要鬧上法庭。現在我很困惑,不知道該怎么辦。你能給我一些建議嗎?"
看到這條短信,我心情復雜極了。
一方面我為她的處境擔心,另一方面心里又有一絲說不清的希望。
我回復:"法律問題我不太懂,但我覺得你應該咨詢專業的律師。不管怎樣,要為自己和孩子爭取最大的利益。"
她回復:"謝謝你,我會去咨詢的。老張,我想見見你,可以嗎?"
這個請求讓我猶豫了很久。
見面意味著什么,我們都很清楚。
但最終我還是答應了:"好,你說時間地點。"
三天后,我們在一個中等城市見面了。
那是我們分別后的第一次相聚。
09
見面的地點是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我提前半小時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她。
看到她走進來的那一刻,我心跳加速了。
三個月不見,她瘦了一些,但精神狀態看起來還不錯。
"老張。"她在我對面坐下。
"路上辛苦了。"
我們先是簡單的寒暄,但氣氛有些尷尬。
畢竟現在的情況和三個月前不一樣了。
"小宇還好嗎?"我問。
"很好,新學校的條件確實不錯。"她停頓了一下,"但他經常問起你,說想念張叔叔。"
聽到這話,我心里一暖。
"我也想他。"
"老張,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她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你說。"
"這三個月來,我努力想要重新接受志明,為了孩子,也為了所謂的穩定生活。"她緩緩說道,"但我發現有些東西是勉強不來的。"
"出什么事了嗎?"
"沒有什么具體的事,就是感覺不對。"她看著窗外,"他對我很好,對小宇也不錯,物質條件也很優越,但總感覺少了點什么。"
我知道她說的"少了點什么"是指什么。
那是感情,是心靈的契合,是我們三年來培養出來的默契和深情。
"他昨天跟我攤牌了。"她繼續說,"說知道我心里還有別人,問我是不是放不下你。"
"你怎么回答的?"
"我說是的。"她看著我的眼睛,"我告訴他,我愛的人是你。"
這句話讓我心里震撼。
我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地向李志明承認我們之間的感情。
"然后呢?"
"他很生氣,說要起訴離婚,爭取小宇的撫養權。"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他說他有錢有勢,我一個農民工肯定爭不過他。"
聽到這里,我明白她為什么要見我了。
她需要支持,需要有人站在她身邊。
"你想怎么辦?"我問。
"我想和你在一起。"她直視著我,"不管多困難,我都想試試。"
"可是小宇..."
"小宇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但我不能再委屈自己了。"她的語氣很堅定,"這三個月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沒有愛情的婚姻,對孩子也不是好事。"
我被她的堅定打動了。
"如果你真的下定決心了,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對。"我握住她的手,"不管多困難。"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但這次是高興的眼淚。
"謝謝你,老張。"
就在這時,她突然站起來,伸出手,掌心向上。
"給錢!"她說。
我愣住了,不明白她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