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如果那60萬還在就好了...”
劉振以及退休了三個月,然而當他每次想到十年前的那件事,整個人就蔫蔫兒的。
十年前,劉振把畢生積蓄60萬借給了當時工作崗位的女徒弟孫雯。
然而女人留下一句我一定會還的,便再也杳無音信。
直到有一天,男人的手機響了...
01
天花板那塊熟悉的水漬上——
那形狀像片模糊的樹葉,是他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里獨有的印記。
可今天,這片看了無數次的水漬卻像根細針,輕輕扎著他的神經,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順著脊椎慢慢爬上來。
退休已經三個月了,這一百天的日子過得像臺設定好程序的機器,每天都在精確復制前一天的軌跡:
準時起床、對著鏡子慢悠悠洗漱、換上運動服出門加入晨練隊伍,回來路上拐進菜市場挑揀新鮮食材,中午簡單做頓午飯,下午蜷在沙發上對著電視發呆,直到傍晚等妻子下班回家。
“又是乏善可陳的一天。”
劉振對著空蕩的房間自言自語,聲音里帶著揮不去的疲憊。
他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指尖在鬧鐘按鈕上頓了頓,才按滅那持續不斷的聲響。
身旁的妻子陳怡還在熟睡,均勻的呼吸聲在安靜的臥室里格外清晰。
她在小區附近的超市當收銀員,每天要站到晚上九點才下班,早上能多睡這兩小時,是她一天里最奢侈的享受。
劉振盡量放輕動作,躡手躡腳地穿好衣服,走到客廳拿起茶幾上的鑰匙串——
那串鑰匙用了十年,邊緣早已磨得發亮。
他捏著鑰匙串輕輕晃了晃,金屬碰撞的輕響在寂靜的清晨里格外突兀,他趕緊攥緊了手,推開家門準備去晨練。
小區花園里的晨練隊伍還是那些熟面孔,老張帶著一群人在打太極,動作慢悠悠的像被放慢了鏡頭;
王阿姨領著的廣場舞隊已經放起了歡快的音樂,紅綢子在晨光里翻飛。
劉振沿著步道慢慢走,偶爾有人隔著老遠跟他點頭打招呼,聲音混在音樂里顯得有些模糊。
“老劉,今天怎么蔫蔫的?”
鄰居老李拎著太極劍走過來,手掌在他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
劉振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勉強的苦笑,擺著手說:“嗨,昨晚沒睡好,老琢磨以前的事兒,越想越精神。”
老李了然地點點頭,他知道劉振心里壓著事兒——小區里老鄰居誰不知道十年前那樁事呢?
只是大家都默契地不提。兩人在香樟樹下站著聊了幾句晨練的新招式,又說了說最近菜價漲得厲害,就各自散開了。
晨練結束時快七點半,劉振拐進菜市場。
新鮮的蔬菜碼得整整齊齊,沾著露水的青菜、頂花帶刺的黃瓜、紫瑩瑩的茄子,看著都讓人心里敞亮。
可他還是蹲在攤位前,手指在菜葉上輕輕撥弄,半天才能挑出一把。
不是他挑剔,實在是手頭太緊,每一分錢都得掰成兩半花。
他的退休金每月三千出頭,陳怡在超市打工,扣除社保后到手才兩千多,兩個人的收入加起來剛夠交水電費、物業費,再買點米面油鹽,想給孫子買個像樣的玩具都得猶豫半天,更別說存下余錢了。
“要是那六十萬還在……”
劉振站在肉攤前,盯著價簽上“38元/斤”的數字,喉嚨忍不住發緊。
這塊五花肉陳怡念叨了好幾天,說想做梅菜扣肉,可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張皺巴巴的五十塊錢,最終還是轉身走向了旁邊的豆腐攤。
每次生活捉襟見肘的時候,他總會想起那筆錢,想起那個十年前突然消失的女同事孫雯。
那筆錢是他準備給兒子買房的首付,是他和陳怡攢了大半輩子的積蓄,就那么被那個總是笑著叫他“劉哥”的女孩帶走了,連同她清脆的聲音和眼里的光,一起從他的生活里徹底蒸發。
回到家時快八點半,劉振系上圍裙走進廚房。
切菜時刀刃碰到案板的“咚咚”聲、淘米時水流過指縫的“嘩嘩”聲、炒菜時油鍋里“滋啦”的聲響,在空蕩的屋子里此起彼伏。
這些家務活他早就做熟了,從退休那天起,一日三餐就成了他最重要的任務,熟練得像刻在骨子里的程序。
陳怡中午在超市吃工作餐,不回來吃飯。
劉振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對著一碟青菜、一碗米飯慢慢吃,嚼著嚼著就忘了味道。
吃完后把碗筷往水池里一放,他就挪到沙發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屏幕上正演著喧鬧的綜藝節目,嘉賓們在鏡頭前夸張地笑著,可他盯著屏幕看了半天,連換臺的力氣都沒有。
下午的時光像被拉長的橡皮筋,走得格外緩慢。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地板上,在墻角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隨著太陽移動一點點挪位置。
劉振躺在沙發上,眼皮越來越沉,腦子里卻像放電影似的,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以前在單位的日子。
那時候他在財務科當科長,每天一上班就被報表、單據、會議擠滿,要跟銀行對賬,要跟供應商扯皮,要給年輕同事們答疑解惑。
雖然每天下班回家都累得不想動,可躺在床上時心里是滿的,不像現在這樣空落落的,連呼吸都覺得費勁。
特別是想起孫雯剛來單位的時候,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年輕女孩,抱著一摞憑證怯生生地站在門口,眼睛亮晶晶地喊他“劉哥”,問他報表里的公式怎么設。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挺有用的,能被人需要,能幫上忙,不像現在,連給妻子買塊五花肉都要猶豫半天。
可現在呢?
那個總說“劉哥您真厲害”的女孩,早就帶著他的六十萬積蓄消失了十年。
公安局的案子立了又立,每次有新線索他都跑去配合調查,可十年過去了,除了案卷上越來越厚的記錄,什么消息都沒有。
每次想到這里,劉振的胸口就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喘不上氣。
他知道老想這些沒用,知道生活得往前看,可就是控制不住。
尤其是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那些念頭就像漲潮的海水,一波接一波地涌上來,把他整個人都淹沒在悔恨和不甘里。
有時候他恨自己當初太輕信別人,恨自己被幾句“劉哥”哄得暈頭轉向;
有時候他恨孫雯,恨她怎么能那么狠心,騙走一個老大哥半輩子的積蓄;
可更多的時候,他只是覺得無奈,覺得絕望,覺得這日子怎么就過成了現在這樣。
晚上七點整,門鎖傳來“咔噠”一聲輕響,陳怡回來了。
她手里提著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幾棵打折的青菜和兩個蔫了的西紅柿,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疲憊,連說話的聲音都透著沙啞。
“今天怎么樣?”劉振從沙發上坐起來,明知故問。
他知道答案肯定和昨天、前天一樣。
“累死了,”陳怡換拖鞋的時候踉蹌了一下,扶著鞋柜抱怨道,“今天周末人特別多,收銀臺前排了老長的隊,腳都站麻了。你呢?在家干啥了?”
“還能干啥?看電視唄。”
劉振的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不耐煩,說完又覺得后悔,可話已經出口,收不回來了。
兩人的對話總是這樣,簡短,乏味,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自從十年前那筆錢被騙走后,他們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沒吵過架,沒紅過臉,可也沒了以前那種窩在沙發上聊天的親密,連吃飯時的眼神都很少碰到一起。
晚飯桌上,兩人各自扒拉著碗里的飯,偶爾陳怡會提起超市里的事:“今天王大姐的孫子在貨架上撒尿,把面包都弄濕了,經理讓她自己賠呢。”
或者說:“樓下張阿姨今天來買雞蛋,說她兒子要結婚了。”
劉振就“嗯”一聲,或者“哦”一下,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
飯后陳怡去洗碗,水流聲從廚房傳出來,規律得像鐘擺。
劉振繼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屏幕上的畫面換了又換,他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九點多的時候,陳怡洗完澡上床睡覺了,她明天早上七點要到崗,得早點休息。
劉振一個人在客廳里坐到深夜,電視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直到窗外的路燈都滅了,他才關掉電視,慢慢走回臥室。
躺在床上,黑暗里那塊熟悉的水漬又浮現在眼前。
劉振睜著眼睛,腦子里又開始想那些往事。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像戒不掉的煙癮,也像剜不掉的傷疤。
十年了,整整十年。
那個叫孫雯的女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留下任何痕跡。
可她帶走的那六十萬,她留下的那些回憶,卻像天花板上的水漬一樣,牢牢地刻在他的生活里,擦不掉,抹不去,成了他往后日子里永遠的煎熬。
02
2014年的春天,萬物復蘇,空氣中都帶著一絲暖意。
當時49歲的劉振,在市里一家事業單位的財務科已經工作了不少年頭,日子過得雖說不上轟轟烈烈,卻也平穩踏實,像一杯溫吞的白開水,自有它的恬淡滋味。
那天早上,辦公室里的同事們正各自忙碌著,科長推門而入,身后還跟著一個年輕女孩。
科長清了清嗓子,笑著向大家介紹:“這位是咱們科室新來的同事,叫孫雯,以后主要負責協助大家處理一些基礎的財務工作,大家多帶帶她。”
孫雯看上去也就二十八九歲的樣子,模樣清秀可人,皮膚是那種透著光澤的白凈,說話時聲音軟糯清甜,嘴角總是微微上揚,一看就是個性格討喜、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女孩。
“各位老師好,我是孫雯,剛從外地過來這邊工作,以后在工作上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麻煩大家多多關照了。”
她微微彎下腰,向辦公室里的每一個人都鞠了一躬,臉上帶著幾分初來乍到的靦腆,笑容卻很真誠。
劉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著這個朝氣蓬勃的年輕女孩,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好感。
或許是因為她那份恰到好處的禮貌,又或許是她身上那股青澀又努力的勁兒,讓他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遠在外地讀大學的女兒,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小雯啊,不用這么客氣,咱們辦公室里都是一家人,互相幫襯是應該的。”
劉振率先站起身,主動走了過去,伸出手說道,“我叫劉振,在這兒工作有些年頭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隨時都能來問我。”
孫雯連忙握住他的手,掌心溫熱,她感激地說道:“謝謝劉哥,我剛來確實什么都還摸不著頭緒,以后肯定少不了要麻煩您,真是太謝謝您了。”
從那天起,孫雯就坐在了劉振旁邊的空位上,兩人的工位緊挨著,工作上自然有了很多交集。
由于剛接觸財務工作,孫雯對很多業務流程都不熟悉,便經常拿著各種文件、表格向劉振請教。
“劉哥,你看這個報表,這里的幾項數據我不太清楚應該怎么填,您能教教我嗎?”
孫雯手里拿著一張財務報表,走到劉振身邊,眼睛里帶著幾分困惑和求助的神情。
劉振總是會放下手頭的工作,耐心地接過報表,指著上面的欄目一一解釋:“你看,這里要填的是上個月的收支明細,每一筆都得對應上;
這個欄目呢,是本月的預算規劃,按照上面的要求填就行,就像這樣……”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給她演示。
“哦,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太謝謝劉哥了!”
孫雯聽得很認真,手里拿著筆記本飛快地記著要點,偶爾抬起頭看向劉振時,眼神里滿是感激。
這樣的對話幾乎每天都會在兩人之間發生,劉振漸漸發現,自己很享受這種被需要的感覺。
看著孫雯在自己的指導下一點點進步,那種成就感仿佛讓他回到了年輕時剛參加工作、手把手帶新人的日子,心里既充實又滿足。
孫雯不僅在工作上認真努力,為人處世也十分貼心周到。
她經常會買一些小零食、水果帶到辦公室,分給同事們吃。
“劉哥,這是我從老家帶來的特產,味道還不錯,您嘗嘗。”
每次分東西的時候,她總是第一個走到劉振面前,把東西遞給他,這份惦記讓劉振心里暖暖的。
有時候劉振到單位比較早,孫雯看到了,第二天就會特意給他帶份早餐。
“劉哥,我早上路過早點鋪,看他家包子剛出鍋,就給您買了兩個,還熱著呢,您快趁熱吃。”
這種細致入微的關心,像一股暖流慢慢淌進劉振的心里,讓他十分感動。
他覺得這個年輕女孩不僅聰明能干,學東西快,而且特別有人情味,懂得體諒別人。
更讓劉振覺得難得的是,孫雯不僅對他好,對他的家人也很上心。
逢年過節的時候,她總會精心挑選一些小禮品。
“劉哥,快到婦女節了,這是給嫂子買的護手霜,我聽同事說這個牌子的保濕效果特別好,嫂子平時做家務辛苦,應該能用得上。”
孫雯把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輕輕放在劉振的桌上。
“小雯,你這孩子也太客氣了,老是買東西干什么,多破費啊。”
劉振嘴上說著客氣話,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似的,暖洋洋的。
“沒事的劉哥,嫂子為家里操勞那么多,這都是應該的。而且您平時在工作上那么照顧我,我一直想謝謝您呢,這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孫雯笑著說道,眼神真誠又坦蕩。
辦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也都很喜歡孫雯,大家經常在背后夸她懂事、有禮貌,說科室里來了這么個好女孩,氣氛都變得更活躍了。
“老劉啊,你帶的這個小徒弟孫雯可真不錯,又聰明又懂事,嘴巴還甜,你這師傅當得值啊!”
同事老李經常半開玩笑地對劉振說。
劉振每次聽到這樣的話,心里都美滋滋的,暗自覺得自己確實沒看錯人,能教出這么好的徒弟,也是件挺有面子的事。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半年的時間轉瞬即逝,劉振和孫雯的關系也越來越融洽。
孫雯不僅在工作上越來越依賴他的指導,在生活中遇到煩心事,也會跟他聊上幾句。
“劉哥,說實話,我一個人在這個城市打拼,有時候真覺得挺孤單的,身邊也沒個能說貼心話的人,幸好遇到了您這樣的好同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有一次午休時,孫雯望著窗外,輕聲對劉振說,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助,讓人看了心里泛起一陣憐惜。
劉振聽了這話,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覺得這個年輕女孩確實不容易,一個人背井離鄉來到陌生的城市工作,沒有親人在身邊,遇到困難都得自己扛,確實需要有人關心和幫助。
“小雯,你別想太多,有什么困難盡管跟劉哥說,只要我能幫上忙的,肯定不會推辭。”
劉振看著她,真誠地說道。
孫雯抬起頭,眼里閃著一絲淚光,感動地點點頭:“謝謝劉哥,有您這句話,我心里就踏實多了。”
那時候的劉振,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這句隨口說出的承諾,會在不久的將來,徹底改變他平靜安穩的人生軌跡。
03
2014年的秋天,秋風卷著幾片枯黃的落葉敲打著辦公室的玻璃窗,帶來一絲蕭瑟的涼意。
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工作日,剛到公司,劉振就注意到孫雯的臉色格外難看,往日里總是帶著淺淺笑意的臉頰此刻寫滿憔悴,眼角泛著明顯的紅血絲,像是熬過了一場無聲的痛哭。
“小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劉振放下手里的文件,帶著關切的語氣問道。
孫雯飛快地眨了眨眼睛,試圖掩飾眼底的酸澀,嘴角勉強牽起一個僵硬的弧度:“沒事的劉哥,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有點精神不濟。”
可劉振分明能看出她眼底深藏的憂慮。
整個上午,孫雯都像是魂不守舍一般,對著電腦屏幕時眼神渙散,打印文件時接連弄錯了格式,核對數據時也頻頻出錯,要不是劉振及時提醒,恐怕要造成不小的麻煩。
她指尖握著的筆幾次滑落,望著窗外的眼神里,滿是難以言說的焦灼。
轉眼到了中午吃飯時間,走廊里傳來同事們的說笑聲,大家三三兩兩地結伴外出就餐,喧鬧聲漸漸遠去,辦公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劉振和孫雯兩個人,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壓抑的安靜。
劉振端著水杯走到她辦公桌旁,輕輕敲了敲桌面,聲音放得更柔了:
“小雯,到底出什么事了?你這樣憋在心里,只會更難受。要是真有難處,不妨跟我說說。”
這句話像是捅破了孫雯強撐的堤壩,她猛地抬起頭,眼眶里打轉的淚水再也忍不住,
“嘩”地一下涌了出來,順著臉頰滾落,滴在鍵盤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劉哥,我弟弟……我弟弟出事了!”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微微發顫。
“什么?出什么事了?”劉振心里咯噔一下,連忙從抽屜里抽了幾張紙巾遞過去,語氣里滿是驚訝。
孫雯接過紙巾胡亂擦著眼淚,斷斷續續地說:“昨天晚上,我弟弟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輛小轎車撞了……撞得特別嚴重,現在還在醫院搶救室里,一直沒醒過來。”
“那肇事的司機呢?抓住了嗎?”劉振追問,眉頭緊緊蹙起。
“跑了!”孫雯的哭聲陡然拔高,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憤怒,
“警察說那司機是酒駕,撞了人之后根本沒停車,直接加速跑了!到現在都沒找到人,監控拍得不清楚……”
她說著,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劉振聽得心頭火起,一股怒氣直往上涌。
酒駕肇事本就可惡,撞了人還敢逃逸,簡直是漠視生命,毫無良知可言。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繼續問道:“那醫院那邊的情況怎么樣?醫生怎么說?”
“醫生說必須馬上做手術,可是……可是手術費要60萬!”
孫雯說到這里,聲音都變了調,帶著絕望的哭腔,
“我家里就是普通工薪家庭,哪拿得出這么多錢啊!醫生說要是不盡快手術,我弟弟……我弟弟可能就……”
后面的話她哽咽著說不出口,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劉振的心猛地一沉,60萬這個數字像塊巨石壓在心頭。對于他們這樣的普通家庭來說,這無疑是個天文數字,足以壓垮一個家庭的全部希望。
“那你們家里已經想過辦法了嗎?”劉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
“想了,都想遍了……”孫雯的聲音里透著深深的無力,
“我爸媽把家里能賣的東西都賣了,連我媽陪嫁的金鐲子都當了,親戚朋友也都借了個遍,可湊來湊去,才只有20萬……還差40萬啊!醫院說必須先交齊費用才能安排手術,不然就……”
她再也說不下去,雙手捂住臉失聲痛哭。
劉振看著眼前這個哭得幾乎喘不過氣的女孩,平日里總是活潑開朗的她,此刻像朵被暴雨摧殘的梨花,脆弱得讓人心疼。
他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澀、焦急、無奈交織在一起。
他確實想幫她,可60萬對他來說,同樣不是一筆能輕易拿出的數目。
就在這時,孫雯突然“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滑下來,對著劉振跪了下去。
“劉哥,我知道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可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她仰著頭,淚水糊滿了臉頰,眼神里滿是哀求,
“求求您幫幫我,救救我弟弟!這錢我一定會還的,就算打一輩子工,我也會一分一分還清!”
劉振嚇了一跳,連忙彎腰把她扶起來,語氣帶著一絲急切:“小雯,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有話好好說,千萬別這樣。”
“劉哥,我知道您為人最好,平時對我們這些下屬也最照顧……”
孫雯緊緊抓著劉振的胳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淚水不停地砸在他的手背上,“現在只有您能幫我了,求求您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劉振看著她絕望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揪緊了。
他沉默著,指尖微微發涼,60萬這個數字在腦海里盤旋。
幫,意味著要掏空多年的積蓄,甚至可能影響自己的家庭;
可不幫,眼前這個女孩的弟弟,或許真的就沒救了。
那天晚上,劉振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孫雯哭泣的模樣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晚飯時也一言不發,只是機械地扒著碗里的飯。
“怎么了?今天回來就悶悶不樂的,出什么事了?”妻子陳怡看出了他的異常,放下筷子問道。
劉振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孫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什么?60萬?”陳怡猛地提高了音量,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咱們那點積蓄,可是準備給兒子買房的首付啊!你瘋了嗎?”
劉振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我知道這錢對咱們來說很重要,可那是一條人命啊。那女孩都快被逼瘋了,她弟弟還在搶救室里等著手術費。”
“可咱們也不是大富大貴的家庭啊!”陳怡的聲音帶著委屈,“這錢要是借出去,萬一收不回來怎么辦?兒子的婚事怎么辦?”
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從黃昏一直到深夜,客廳里的燈亮了很久。
陳怡最后氣得摔了筷子,轉身進了臥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留下劉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對著空蕩蕩的客廳發愁,煙蒂在煙灰缸里堆成了小山。
第二天一早,劉振頂著黑眼圈來到公司,第一眼就看向孫雯的座位,那里空空如也。
問了旁邊的同事才知道,孫雯一大早就請假去醫院了,說是弟弟的情況不太好。
直到下午兩點多,孫雯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辦公室。
她的眼睛紅腫得像核桃,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起皮,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往椅子上一坐就再也沒動過,連抬頭的力氣都像是沒有了。
劉振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做了無數次掙扎的天平終于傾斜。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她面前,用一種異常堅定的語氣說:“小雯,你弟弟的手術費,我來想辦法。”
04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劉振就特意找到了孫雯,把自己思慮再三的決定告訴了她。
“真的嗎?劉哥,您……您真的愿意把錢借給我?”
孫雯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眼睛里瞬間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嗯,我昨晚一整夜都沒睡踏實,翻來覆去想了很久,”
劉振鄭重地點了點頭,語氣誠懇地說道,“人命關天的大事,既然讓我遇上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有個條件,你得寫張借條,這是必須走的程序,也是對雙方的保障。”
“當然,當然!這是應該的,太應該了!”
孫雯連忙不迭地點頭,先前強忍的眼淚這時候又開始簌簌往下掉,但這一次,每一滴都是飽含著喜悅與感激的淚水,
“劉哥,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這份恩情,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隨后,兩人一同前往了附近的銀行。
劉振在柜臺前仔細核對了信息,將60萬元整整齊齊地轉到了孫雯的賬戶上。
孫雯當場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筆,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借條。
借條上清晰地寫著:“今借到劉振先生現金人民幣60萬元整,此款項專項用于弟弟的醫療費用。本人承諾在一年內還清全部本金,并按月息3%的標準支付利息,立此為據,絕不反悔。借款人:孫雯。”
“小雯,我相信你肯定會遵守承諾的。”
劉振小心翼翼地收起借條,放進自己的公文包夾層里,心里頭既有些忐忑不安,擔心這筆錢的去向,又隱隱生出一絲幫助他人的成就感。
“劉哥,您盡管放心,我在這里向您發誓,無論多苦多難,我一定會還清這筆錢的!”
孫雯緊緊握著他的手,掌心因為激動而微微出汗,眼神里充滿了濃濃的感激之情,
“您不只是救了我弟弟,更是救了我們全家啊!您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銀行的手續一辦完,孫雯立刻向單位請了假,火急火燎地趕回家去處理弟弟的手術事宜。
臨走前,她又拉著劉振的手再三表示感謝,還特意說等弟弟手術成功了,一定要好好請他吃頓飯,好好表達謝意。
劉振站在原地,望著她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心里真是五味雜陳。
他默默在心里念叨著,希望自己這次的決定是正確的,也真心希望這筆錢能真的救回一條人命。
第一個月月底,孫雯按時回到了單位上班,而且正如約定的那樣,主動找到了劉振,支付了1萬8千元的利息。
“劉哥,這是這個月的利息,您點點看,收好。”
孫雯把錢雙手遞給劉振,臉上帶著一絲愧疚的表情,聲音也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煩您了,還讓您先墊了那么多錢,我這心里一直過意不去。”
“沒事沒事,錢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劉振擺了擺手,接過錢后關心地問道,“對了,你弟弟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手術特別成功,現在正在醫院好好恢復呢,醫生說只要再休養幾個月,就能順利出院了。”
孫雯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語氣里滿是感激,“真的太謝謝您了劉哥,如果當初沒有您伸出援手,我弟弟恐怕……恐怕就真的沒救了。”
聽到手術成功的消息,劉振心里頓時涌起一股欣慰之感,覺得自己確實做了一件大好事,這60萬花得一點兒也不冤枉。
到了第二個月,孫雯依舊按時足額支付了利息。
不僅如此,她在辦公室里變得比以前更加勤快了,平日里總是主動幫其他同事分擔工作,不管誰有困難找她幫忙,她都樂呵呵地答應,單位里的同事們都紛紛夸贊她是個懂事又善良的好女孩。
“老劉啊,你瞧瞧人家小雯,多懂得感恩啊,你這60萬真是借得值!”
同事老李私下里拍著劉振的肩膀,這樣對他說道。
劉振聽了這話,心里像吃了蜜一樣美滋滋的,暗自覺得自己的眼光確實不錯,孫雯這姑娘,確實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第三個月,孫雯還是按時支付了利息,但劉振漸漸發現,她最近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經常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愁眉苦臉的,有時候還會對著窗外發呆。
“小雯,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難了?要是有難處就跟我說。”
劉振看在眼里,主動上前關心地問道。“沒有沒有,工作上都挺好的,就是家里的事情比較多,有點操心。”
孫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解釋道,“弟弟雖然手術成功了,但后續的康復費用還是很高,家里的經濟壓力一直很大,我這心里也跟著著急。”
劉振聽了,十分理解地點點頭,畢竟治病這種事從來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后續的長期投入確實會給一個普通家庭帶來不小的負擔。
然而到了第四個月,情況開始悄悄發生了變化。
月底的時候,孫雯特意找到了劉振,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緊張,雙手也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劉哥,實在不好意思,這個月的利息……我可能要晚幾天才能給您,家里最近確實遇到了一些難處,資金周轉不開。”
孫雯低著頭,聲音也比平時小了許多。
“沒關系,不著急,”
劉振想了想,很爽快地表示理解,“家里的事情才是最要緊的,利息的事可以先緩緩,關鍵是要讓你弟弟把身體養好。”
“太謝謝您了劉哥,謝謝您能理解我,我一定會盡快想辦法的。”
孫雯感激地說道,眼眶微微有些發紅。
一個星期之后,孫雯給了劉振1萬元現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目前只能先拿出這么多,剩下的8千元,她會在下個月一并補上。
劉振接過錢,心里雖然隱隱有些不舒服,覺得事情似乎不像之前那么順利了,但一想到她家里的實際困難,最終還是選擇了理解和體諒。
05
到了第五個月,孫雯只拿來了五千元的利息。
她紅著眼圈解釋說,弟弟的病情突然加重,又出現了不少并發癥,治療費用一下子增加了很多,實在沒辦法拿出足額的利息。
“劉哥,真的特別抱歉,”
孫雯的聲音帶著哭腔,眼里含著的淚水幾乎要掉下來,“家里現在真是難到了極點,但您放心,這筆本金我無論如何都會還的,就算是砸鍋賣鐵,拼了命也會還清。”
劉振看著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心里的那點顧慮瞬間就被心軟取代了。他嘆了口氣說:
“小雯,利息的事你別往心里去,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先專心把你弟弟的病治好,錢的事不急,以后再說。”
“劉哥,您真是大好人啊!”
孫雯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這份恩情,我這輩子都記在心里,永遠不會忘。”
時間來到第六個月,孫雯不僅一分利息沒給,整個人也變得格外反常——以前那個愛說愛笑、熱情開朗的她,如今沉默了許多,常常一個人發呆,話少得可憐。
“小雯,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看你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劉振見她狀態不對,忍不住關心地問了一句。“沒、沒什么,”
孫雯眼神躲閃,語氣敷衍地答道,“就是家里的事有點雜,處理起來麻煩。”
劉振能明顯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但畢竟是別人的家事,他不好追問得太細,只是叮囑她:
“要是遇到什么困難,別一個人扛著,及時跟我說,能幫的我肯定幫。”
可誰也沒想到,一個星期后,孫雯突然向科長請了長假。
“孫雯說她弟弟的病需要長期有人照顧,得回老家待一陣子,具體什么時候能回來,她自己也說不準。”
科長在辦公室里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大家。 劉振聽到這話,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東西重重砸了一下,一股強烈的不安涌上心頭。
但他轉念一想,家人生了重病確實需要人長期照料,便還是選擇相信孫雯,沒再多想。
然而,一個月過去了,孫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劉振有些沉不住氣了,試著撥打孫雯的電話,聽筒里卻傳來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撥打的號碼已停機。”
他又趕緊打開QQ和微信,想加她好友發消息問問情況,卻發現無論是QQ搜索還是微信添加,都顯示無法找到該用戶,所有的聯系方式全斷了。
“怎么會這樣?”
劉振的心跳瞬間加速,一股恐慌感蔓延全身,他隱隱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簡單,或許已經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了。
他急忙找到科長,焦急地詢問孫雯有沒有留下其他的聯系方式,或者她的家庭詳細地址。
“她入職時留的地址我這兒有,”
科長一邊說著,一邊翻出孫雯的檔案,“不過電話號碼的話,你平時跟她聯系得多,應該比我清楚才對。你看,地址就是這個。”
劉振趕緊把地址抄了下來,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親自去一趟,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星期天一大早,劉振就揣著地址出發了。
他坐了整整三個小時的長途汽車,才抵達孫雯留下的地址所在的縣城。
接著又輾轉打聽,好不容易才找到地址上寫的那個村子。
可當他向村民們打聽孫雯時,得到的答復卻讓他心里一涼——村里根本沒有叫孫雯的人。
“你說的這個姑娘,我們聽都沒聽過,”
村長也走了過來,肯定地告訴他,“你手里的這個地址也是假的,我們村就沒有這個門牌號,從來都沒有過。”
村長的話像一道驚雷在劉振頭頂炸開,他愣在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騙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城里,劉振第一時間跑到人事部門,想查詢孫雯的身份信息,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線索。
可人事科的工作人員一查,發現她當初提供的身份證號碼也是偽造的。
“老劉啊,”
人事科的同事看著他,一臉同情地說,“這姑娘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就是來騙錢的。她給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說不定連‘孫雯’這個名字都是編的。”
劉振只覺得天旋地轉,仿佛整個世界都塌了。
那可是六十萬啊!
是他和妻子辛辛苦苦攢了大半輩子的血汗錢,就這么被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騙得一干二凈。
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劉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妻子陳怡。
“我當初就跟你說過,那個女人不可信!你偏不聽,非要相信她!”
陳怡聽完,當場就崩潰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現在好了吧?六十萬,一分都沒了!”
“對不起,是我太天真了,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劉振低著頭,滿心愧疚,聲音都帶著顫抖,“我真的沒想到,她會是個騙子……”
“說對不起有什么用?錢能回來嗎?”
陳怡哭著喊道,“那是我們省吃儉用,攢了這么多年才攢下的錢啊!你就這么輕易地給了一個陌生人!”
夫妻倆爆發了結婚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陳怡氣得渾身發抖,甚至哭著提出了離婚,說再也沒辦法相信他了。
最后,在親戚朋友的輪番勸說下,陳怡雖然沒有真的離婚,但夫妻倆的關系卻徹底降到了冰點,家里的氣氛變得冷冰冰的,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溫馨。
劉振也嘗試過報警,可民警了解情況后告訴他,這種民間借貸引發的糾紛處理起來非常棘手,更何況孫雯提供的所有身份信息都是假的,根本無從查起。
“你這種情況,我們見得太多了,”
民警搖了搖頭,無奈地說,
“現在的騙子手段越來越高明,就專挑心軟、有同情心的人下手。以后再遇到借錢的事,一定要多留個心眼,尤其是這么大的數額,千萬不能輕易相信別人啊。”
劉振站在原地,聽著民警的話,心里充滿了悔恨,卻又無力回天。
06
從那以后,劉振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一般,徹底變了模樣。
曾經那個愛說愛笑、對誰都掏心掏肺的他,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平日里總是獨來獨往,對身邊的任何人都筑起了高高的心墻,再也不肯輕易交付半分信任。
單位里的同事們很快都聽說了他的遭遇,大家對此議論紛紛:
有人真心實意地同情他的遭遇,覺得他實在是太倒霉了;
也有人覺得他這是自作自受,純屬活該;
更有甚者,會在背地里偷偷議論,嘲笑他太過老實、太過愚蠢,才會栽這么大的跟頭。
“你看老劉,這次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類似這樣的議論聲,劉振時常能在辦公室的角落里、走廊上聽到,每一次都像針一樣扎在他的心上。
原本,劉振心里早就盤算好了,等到自己55歲那年,就申請提前退休,好好歇一歇,去公園溜溜彎、和老伙計們下下棋,安安穩穩地享受幾年清閑自在的日子。
可如今,這個計劃徹底泡湯了——為了能維持家里最基本的柴米油鹽開銷,他不得不咬著牙繼續工作,一直熬到法定的退休年齡才能停下來。
每天去單位上班,只要目光掃過孫雯曾經坐過的那個工位,劉振的心就像被鋒利的刀子狠狠割過一樣,一陣陣抽痛。
那個位置后來雖然重新安排了其他同事,但劉振的目光總是控制不住地往那邊瞟,恍惚間,仿佛還能看到孫雯坐在那里,對著他露出甜甜的笑容,一如當初的模樣。
到了晚上,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和妻子陳怡之間也幾乎沒什么交流。
陳怡對他的態度明顯冷淡了太多,兩人常常一整天都說不上幾句話。
偶爾聊起錢的事情,陳怡的語氣也總是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陰陽怪氣。
“要不是當初你頭腦一熱,把錢借給了那個騙子,我們現在能過得這么緊巴巴嗎?”
這樣的話,陳怡幾乎隔三差五就會說上一次。
每一次聽到妻子的抱怨,劉振的心里都像被堵住了一樣,又悶又痛,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因為這一切的根源,確實是他當初犯下的錯。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一年年地過去,轉眼十年光陰匆匆而逝。
劉振也從當初那個堅信人性本善、對誰都熱心腸的老好人,變成了一個對身邊所有人都充滿戒備、獨來獨往的孤獨老人。
那筆60萬塊錢,不僅僅帶走了他一輩子辛辛苦苦攢下的積蓄,更帶走了他對他人的信任,帶走了他內心曾經的那份平靜與安穩。
退休后的第三個月,也就是2024年9月的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劉振像往常一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妻子陳怡去超市上班了,偌大的家里安安靜靜的,只有電視屏幕里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電視上正在播放一部沒什么營養的肥皂劇,演的全是些家長里短的瑣碎事情,劉振看得眼皮越來越沉,昏昏欲睡。
下午三點鐘左右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的縫隙,一縷縷灑進客廳,給整個房間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這種懶洋洋的氛圍,讓人特別容易犯困。
劉振正準備閉上眼睛小憩一會兒,突然,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叮”地響了一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手機屏幕,又是一條短信。
這年頭,各種垃圾短信實在是太多了,什么小額貸款的、商品推銷的、聲稱中獎的……
一天下來能收到好幾條,劉振早就養成了看都不看直接刪除的習慣。
他本來想繼續盯著電視屏幕,不理會這條短信,可不知道為什么,今天他卻像是被什么東西牽引著一樣,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了手機。
點亮屏幕后,當看到短信的發送號碼時,劉振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并不是那種常見的虛擬號碼,也不是什么境外的陌生號碼,而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銀行官方號碼,而且正是他用了大半輩子的那家銀行。
“咦,銀行這時候發短信來干什么?”
劉振心里打了個問號,他的銀行賬戶里沒什么余額,最近也沒辦理過任何業務啊。
他帶著一絲疑惑,點開了短信內容,想看看究竟是業務通知,還是什么新的推廣信息。
可當看清短信上的文字時,劉振只覺得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把短信內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這一下,劉振整個人都僵住了,心臟也“咚咚咚”地開始劇烈跳動起來,他下意識地喃喃自語:“不……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