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秀蘭站在臥室窗前,看著樓下那輛熟悉的紅色轎車緩緩駛離。
車里坐著她的丈夫酈建國,還有那個跳了十五年交誼舞的"舞伴"羿春蘭。
五十年的婚姻,她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這個男人的所有秘密,直到三個月前那無意中聽到了那通電話。
"蘭兒,等金婚紀念日過后,我就和她攤牌。"
段秀蘭輕撫著梳妝臺上那張泛黃的結婚照,嘴角浮起一絲令容。
金婚紀念日,還有三天。
她已經準備了整整三個月,這份"紀念禮物",相信會讓所有人都難以忘記。
01
初秋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客廳里,段秀蘭正在廚房忙碌著,鍋鏟與鐵鍋碰撞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酈建國從書房走出來,腳步聲在木地板上格外清晰。他穿著那件深藍色的針織衫,是去年羿春蘭給他買的,雖然段秀蘭從未點破。
"今天又要去文化宮?"段秀蘭頭也不回地問道,聲音平靜得像在詢問今天的天氣。
"嗯,老年大學那邊有個交誼舞表演要排練。"酈建國在餐桌旁坐下,習慣性地拿起茶杯,"金婚紀念日那天,社區邀請我們表演。"
段秀蘭的手微微一頓,鍋鏟在鍋壁上輕輕敲擊了兩下。
"我們?"
"就是舞蹈隊的幾對老夫妻,都是結婚四五十年的。"酈建國喝了口茶,茶水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散,"你也知道,春蘭她老伴兒去世得早,到時候她可能要和別人搭檔。"
段秀蘭終于轉過身來,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就像過去五十年里無數個平凡的早晨一樣。
"那挺好的,你們跳了這么多年,配合默契。"
她將炒好的青菜盛入盤中,動作優雅而熟練。綠色的菜葉在白瓷盤里顯得格外新鮮,就像她此刻的表情一樣自然。
酈建國看著妻子,心中涌起一絲愧疚。這個女人陪伴了他半個世紀,從青春年少到白發蒼蒼,從來沒有抱怨過什么。可是,人到老年,難道就不能再有一點不一樣的情感嗎?
"秀蘭,你有沒有想過……"他欲言又止。
"想過什么?"段秀蘭將青菜端到餐桌上,在他對面坐下。
"沒什么。"酈建國低頭吃飯,避開了妻子溫和的目光。
飯后,酈建國換了身運動裝準備出門。段秀蘭在陽臺上澆花,聽到關門聲后,她放下了噴壺。
從陽臺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區門口。
那輛紅色的雅閣準時出現,羿春蘭從副駕駛下來,走向單元樓。她穿著一條粉色的連衣裙,頭發盤成優雅的發髻,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
段秀蘭知道,羿春蘭會在樓下等五分鐘,然后酈建國下樓,兩人一起開車去文化宮。這個模式已經持續了十五年。
她回到客廳,從茶幾下的抽屜里取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
里面是她這三個月來搜集的所有證據:照片、通話記錄、銀行轉賬憑證,還有一些她從未見過的情書。字跡是酈建國的,那種略顯潦草但工整的字體,她太熟悉了。
"我的蘭兒"、"等我們真正在一起"、"這樣偷偷摸摸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每一句話都像鈍刀子在心上慢慢割著,但段秀蘭的臉色始終平靜。
她將檔案袋重新放回抽屜,然后拿起電話。
"喂,是社區的李主任嗎?我是段秀蘭……對,關于金婚紀念日的安排,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02
羿春蘭的家在文化宮附近的一個老式小區里,三室一廳,裝修簡樸但整潔。
她丈夫去世十年了,留下了這套房子和一筆不算豐厚的保險金。兒子在外地工作,一年難得回來幾次,她的生活重心幾乎全在這個交誼舞團里。
更準確地說,在酈建國身上。
"國哥,你今天話很少。"羿春蘭給酈建國泡了杯茶,在他身邊坐下。
客廳里播放著輕柔的華爾茲音樂,這是他們每次練舞前的習慣。先坐著聊會兒天,讓彼此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后再開始練習。
"在想金婚紀念日的事。"酈建國端起茶杯,卻沒有喝,"蘭兒,你說我們這樣……"
"怎么了?"羿春蘭伸手輕撫他的后背,這個動作親密而自然,"是不是秀蘭姐說什么了?"
酈建國搖搖頭。段秀蘭從來不說什么,這或許正是最讓他內疚的地方。如果她大吵大鬧,或許他反而會覺得輕松一些。
"我有時候覺得,我們對不起她。"
羿春蘭的手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變得復雜。
"國哥,你后悔了?"
"不是后悔,是……"酈建國轉身看著她,眼中有種說不清的情緒,"我們都快七十歲的人了,還像年輕人一樣偷偷摸摸,這算什么?"
羿春蘭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梧桐葉子已經開始泛黃,秋意漸濃。
"那你想怎么樣?"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想結束我們的關系?"
"我想……我想和她攤牌。"酈建國也站了起來,"金婚紀念日過后,我要和她說清楚。"
羿春蘭猛地轉過身,眼中閃爍著淚光。
"你瘋了嗎?五十年的婚姻,你說結束就結束?"
"不是結束,是……重新開始。"酈建國走向她,將她拉入懷中,"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用再偷偷摸摸。"
羿春蘭靠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心跳聲。這個聲音她聽了十五年,從最初的緊張不安,到后來的熟悉依賴。
"她會同意嗎?"
"她是個善良的女人,會理解的。"酈建國輕撫著她的頭發,"而且,我們也不年輕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音樂還在播放,那是一首緩慢的圓舞曲。羿春蘭緩緩抬起頭,眼中的淚水已經干了。
"那我們就再等幾天。"
她伸出手,酈建國心領神會地握住,兩人開始在客廳里慢慢旋轉。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外界的眼光,沒有道德的譴責,只有純粹的情感和音樂。
他們跳得很投入,沒有注意到窗外停著一輛出租車。
車里,段秀蘭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對司機說:"可以走了。"
03
段秀蘭回到家時,酈建國還沒有回來。
她在廚房里準備晚飯,動作依然從容不迫。土豆絲切得細而均勻,每一根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這是她年輕時練出的手藝,五十年來從未生疏過。
電話鈴聲響起,她用肩膀夾著聽筒,繼續切菜。
"媽,金婚紀念日我和小王一起回去。"電話里傳來兒子酈俊凱的聲音,"我已經訂好了機票,后天上午到。"
"好的,我給你們準備房間。"段秀蘭的聲音很平靜,"對了,記得給你爸買點好酒,他最喜歡那種老窖。"
"媽,你們真的結婚五十年了,我有時候都覺得不真實。"酈俊凱在電話里感慨,"現在的年輕人,能結婚五年不離婚就算不錯了。"
段秀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刀尖抵在砧板上。
"是啊,五十年。"
掛了電話,她繼續準備晚飯。客廳里的鐘聲響起,提醒她已經六點半了。按照慣例,酈建國應該在七點前回來。
但今天,直到八點他才回來。
"練舞練得有點久。"酈建國換下外套,有些歉意地說,"春蘭那邊有幾個動作不太熟練。"
"沒關系,我熱一下就好。"段秀蘭從廚房走出來,臉上還是那種溫和的笑容,"俊凱剛才來電話,說后天和小王一起回來。"
酈建國的臉色微微一變。兒子回來,意味著家里會變得熱鬧,也意味著他和羿春蘭的見面會變得困難。
"他們住幾天?"
"應該會住到金婚紀念日過完。"段秀蘭將熱好的飯菜端到桌上,"我想讓一家人好好聚聚,畢竟五十周年結婚紀念日,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
酈建國坐下吃飯,心中有些煩躁。他想著后天要和羿春蘭說這個情況,或許他們的攤牌計劃要往后推遲了。
"對了,社區那邊的表演安排好了嗎?"段秀蘭問道。
"嗯,金婚紀念日那天下午,在社區廣場。"酈建國低頭扒飯,"應該會有不少人來看。"
"那很好,我也想看看你們的表演。"段秀蘭夾了塊肉放進他的碗里,"十五年了,我還從沒正式看過你們跳舞。"
酈建國的筷子停在空中,心跳莫名加快了。
"你要來看?"
"當然要來,畢竟是我們的金婚紀念日活動。"段秀蘭的語氣很自然,就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而且我也想認識一下你的那些舞伴,特別是春蘭,你經常提到她。"
那一瞬間,酈建國覺得妻子的笑容里有什么不同尋常的東西,但他仔細看去,又覺得一切如常。
飯后,段秀蘭收拾碗筷,酈建國坐在沙發上看新聞。電視里播放著國際新聞,但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在想著該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危機"。
"我去洗澡了。"段秀蘭說著,走向臥室。
酈建國聽到浴室里傳來水聲,拿出手機給羿春蘭發了條短信:
"蘭兒,后天我兒子回來,這幾天可能不方便見面。"
很快,羿春蘭回復道:"那攤牌的事怎么辦?"
酈建國看著手機屏幕,良久沒有回復。
浴室里的水聲停了,他趕緊刪掉了短信記錄。
04
第二天早上,段秀蘭比往常起得更早。
她在廚房里忙碌著,準備著豐盛的早餐:小籠包、豆漿、咸菜,還有酈建國最喜歡的白粥配咸鴨蛋。
酈建國起床時,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食物。
"今天怎么做這么多?"他有些意外。
"明天俊凱就回來了,我想先練練手。"段秀蘭系著圍裙,頭發整齊地盤在腦后,"而且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什么特殊的日子?"
段秀蘭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他,眼中有種奇異的光芒。
"今天是我們認識五十一周年的紀念日。"
酈建國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來。1973年的10月15日,他們在紡織廠的舞會上第一次見面。那時候段秀蘭才十九歲,扎著兩根麻花辮,穿著藍色的工裝裙,是廠里最漂亮的姑娘。
"你還記得。"他的聲音有些復雜。
"我當然記得。"段秀蘭坐在他對面,"那天晚上,你穿著白襯衫,頭發梳得油光發亮,主動邀請我跳舞。"
"你那時候臉紅得像蘋果。"酈建國也想起了那個遙遠的夜晚,"你說你不會跳舞,讓我教你。"
"是啊,我什么都不會。"段秀蘭的笑容有些苦澀,"不會跳舞,不會打扮,不會說甜言蜜語。直到現在,我還是什么都不會。"
酈建國聽出了話里的話外音,心中涌起一陣愧疚。
"秀蘭,你別這么說……"
"我沒有別的意思。"段秀蘭擺擺手,"我只是在想,如果當年我會跳舞,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這句話讓酈建國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想起了羿春蘭,想起了她優雅的舞姿,想起了她在舞池中的從容自信。
"人各有所長,你有你的好。"他勉強說道。
"是嗎?"段秀蘭站起身,開始收拾餐具,"那我的好是什么?會做飯?會洗衣服?會伺候人?"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酈建國聽出了其中的悲涼。
"秀蘭……"
"沒關系的。"段秀蘭背對著他,在水池邊洗碗,"五十年了,我習慣了。"
酈建國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說。他換了衣服準備出門,經過廚房時,看到段秀蘭的背影顯得格外單薄。
"今天還去文化宮嗎?"段秀蘭頭也不回地問。
"嗯,最后排練一次,明天就不去了。"
"好的,路上小心。"
聽到關門聲后,段秀蘭放下了手中的碗,緊緊握住水池邊緣。她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就像握住了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良久,她平復了情緒,擦干手,走向客廳。
從抽屜里取出那個牛皮紙檔案袋,她又檢查了一遍里面的內容。然后,她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您好,是晚報記者站嗎?我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新聞線索……關于老年人情感的……對,很有社會意義……"
放下電話后,段秀蘭坐在沙發上,看著墻上那些泛黃的照片。結婚照、孩子的滿月照、全家福……每一張照片都記錄著他們人生的重要時刻。
五十年的婚姻,就要在這個金婚紀念日結束了。
但結束的方式,不會是酈建國想象的那樣。
05
羿春蘭這天顯得格外焦慮。
她換了三套裙子,最終選擇了那件深紅色的連衣裙——酈建國說過,她穿紅色最美。
酈建國到達時,她已經在樓下等了十分鐘。
"你今天很漂亮。"酈建國說道,但語氣里缺少往日的熱情。
車里的氣氛有些壓抑,羿春蘭感覺到了什么。
"國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昨天晚上,秀蘭和我提起了五十一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酈建國握著方向盤,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她還記得那么清楚,連我穿什么衣服都記得。"
羿春蘭的心沉了下去。
"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太殘忍了。"
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酈建國轉頭看著羿春蘭。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中有種他從未見過的絕望。
"國哥,你想反悔?"
"不是反悔,是……"酈建國嘆了口氣,"我們都老了,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折騰?"
"正因為我們老了,時間不多了,所以才更應該珍惜。"羿春蘭伸手握住他的手,"國哥,我等了你十五年,難道你要讓我白等嗎?"
綠燈亮了,酈建國重新發動車子。
到了文化宮,兩人沒有像往常一樣先聊天,而是直接開始練舞。
音樂響起,是一首深情的華爾茲。他們的動作依然配合默契,但羿春蘭能感覺到酈建國的心不在焉。
"你的手在顫抖。"她在一個轉身動作后低聲說道。
"昨天晚上沒睡好。"
"因為愧疚?"
酈建國沒有回答,但他摟著她腰的手收緊了一些。
他們繼續跳著,在偌大的練舞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音樂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
"國哥,如果你真的不想攤牌,我們就維持現狀吧。"羿春蘭突然說道,"我不想給你造成困擾。"
酈建國停下了舞步,看著她的眼睛。
"蘭兒……"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這就夠了。"羿春蘭強顏歡笑,"至于其他的,隨緣吧。"
但酈建國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和痛苦。這個女人為了他,守了十年的寡,又等了他十五年,到頭來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不,我們按原計劃進行。"他突然握緊了她的手,"金婚紀念日過后,我就和她攤牌。"
羿春蘭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真的?"
"真的。"酈建國點點頭,"我們都快七十歲了,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他們重新開始跳舞,這一次,酈建國的動作堅定了許多。他們擁抱得更緊,旋轉得更快,仿佛要把十五年的委屈和等待都釋放出來。
練舞結束后,他們像往常一樣在附近的咖啡廳坐了一會兒。
"明天你兒子回來,我們就暫時不見面了。"羿春蘭攪拌著咖啡,"等金婚紀念日的表演結束,你就……"
"嗯,我會和她說清楚的。"酈建國握住她的手,"蘭兒,再等兩天。"
"兩天后,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咖啡廳角落里坐著一個戴墨鏡的女人,正在用手機錄著什么。
那是段秀蘭。
06
酈俊凱和妻子馮雨桐如約在第二天上午回到了家。
兒子三十五歲了,在北京一家互聯網公司做技術總監,妻子在銀行工作。他們結婚八年,還沒有孩子,這是段秀蘭心中的一個遺憾,但她從不催促。
"媽,你氣色不錯。"酈俊凱放下行李,給了母親一個擁抱,"爸呢?"
"去買菜了,說要給你們做好吃的。"段秀蘭笑著說,"你們先休息一下,我去廚房準備午飯。"
"媽,讓我來幫您吧。"馮雨桐是個懂事的兒媳婦,雖然和段秀蘭見面不多,但關系一直很好。
"不用,你們在外面忙,回來就好好休息。"段秀蘭推辭著,"對了,明天的金婚紀念日活動,你們都會參加吧?"
"當然參加,我還特意請了假。"酈俊凱說,"五十年金婚,這可是大事。"
段秀蘭的笑容有些復雜。
"是啊,大事。"
酈建國回來時,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菜和肉,還有一瓶紅酒。
"俊凱回來了?"他一進門就大聲問道,然后看到兒子從客廳走出來,"路上辛苦了吧?"
父子倆擁抱了一下,酈建國看起來很高興,但段秀蘭注意到他的眼中有種不自然的神色。
午飯很豐盛,一家四口圍坐在餐桌旁,聊著家常。
"爸,聽說你還在跳交誼舞?"酈俊凱問道,"都快七十歲了,身體吃得消嗎?"
"還行,主要是鍛煉身體。"酈建國夾了塊肉給兒子,"而且交了不少朋友,生活充實一些。"
"那挺好的,老年生活就應該豐富多彩。"馮雨桐說道,"我媽媽退休后也在學廣場舞。"
"明天的表演,你們準備了什么節目?"段秀蘭問道。
"華爾茲,還有一個探戈。"酈建國回答得有些簡短,"都是經典的交誼舞。"
"我很期待。"段秀蘭舉起酒杯,"來,為明天的金婚紀念日干杯。"
四個人碰杯,酒液在陽光下泛起金色的光芒。
下午,酈俊凱和妻子出去逛街買東西,酈建國說要去文化宮最后排練一次。
"今天就不去了吧?"段秀蘭說,"孩子們難得回來一次。"
"就一會兒,很快回來。"酈建國有些堅持,"明天的表演不能出錯。"
段秀蘭看著他,良久才點點頭。
"好吧,早點回來。"
酈建國走后,段秀蘭坐在客廳里,拿出了那個牛皮紙檔案袋。她最后檢查了一遍里面的內容,然后拿起電話。
"李主任嗎?我是段秀蘭……明天的活動安排,我想再確認一下時間……下午兩點開始是吧……好的,我知道了……對了,會有記者來嗎?……晚報的記者?那很好……"
掛了電話,段秀蘭走到陽臺,看著樓下的車來車往。
明天,就是金婚紀念日了。
她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五十年的婚姻,將在明天劃下句號。但這個句號,不會是省略號,而是感嘆號。
一個讓所有人都震驚的感嘆號。
07
金婚紀念日當天,天氣出奇地好。
秋高氣爽,陽光明媚,微風輕拂,是個適合慶祝的日子。
段秀蘭一早就起床了,她穿上了當年結婚時穿的旗袍——經過五十年的歲月,這件旗袍依然合身,只是顏色略顯陳舊。
"媽,您今天真漂亮。"馮雨桐由衷地贊美道,"這件旗袍太有年代感了。"
"結婚時穿的,保存了五十年。"段秀蘭在鏡子前整理著頭發,"想著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應該穿上它。"
酈建國看到妻子的裝扮,心中涌起了復雜的情緒。眼前的女人,分明還是當年那個青春美麗的新娘,可是為什么,他的心卻已經不在她身上了?
"爸,您也收拾一下,下午的活動要開始了。"酈俊凱催促道。
"我知道,我去換衣服。"酈建國走向臥室,心中忐忑不安。
今天的表演結束后,他就要和段秀蘭攤牌了。想到這里,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下午一點半,一家四口到達了社區廣場。
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橫幅高高掛起:"熱烈慶祝段秀蘭、酈建國夫婦金婚紀念日"。
社區的李主任迎了上來,滿臉笑容。
"段大姐,今天是你們的大日子,恭喜恭喜!"
"謝謝李主任的精心安排。"段秀蘭客氣地回應著。
"對了,晚報的記者一會兒就到,想采訪一下你們。"李主任說著,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段大姐,您之前聯系記者的時候,說有特別的故事要分享?"
段秀蘭點點頭,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笑容。
"是的,確實有些特別的故事。"
酈建國聽到這話,心中莫名一緊,但他沒有多想。此時,羿春蘭和其他舞蹈隊的成員已經到了,大家都穿著統一的表演服裝。
"國哥。"羿春蘭走過來,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準備好了嗎?"
"嗯。"酈建國點點頭,然后轉向家人,"我去準備一下表演。"
段秀蘭看著丈夫和羿春蘭一起走向后臺,眼中的光芒變得格外銳利。
"媽,爸的舞伴就是那位阿姨嗎?"酈俊凱指著羿春蘭的方向問道。
"是的,她叫羿春蘭。"段秀蘭的聲音很平靜,"跟你爸跳了十五年的舞。"
兩點整,慶祝活動正式開始。
主持人是社區的小王,聲音洪亮地介紹著今天的主角:"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段秀蘭、酈建國這對恩愛夫妻!五十年的金婚,見證了時代的變遷,更見證了愛情的永恒!"
掌聲雷動,段秀蘭和酈建國被邀請到臺前。段秀蘭微笑著向大家揮手,酈建國顯得有些緊張。
"現在,讓我們欣賞由老年大學交誼舞團帶來的精彩表演!"
音樂響起,是一首經典的華爾茲。酈建國和羿春蘭走到舞池中央,其他幾對夫妻分散在周圍。
他們開始翩翩起舞,動作優雅而默契。臺下觀眾紛紛拍手叫好,酈俊凱也在給父親鼓掌。
只有段秀蘭,靜靜地坐在那里,臉上的表情紋絲不動。
舞蹈進行到高潮部分,酈建國和羿春蘭的配合達到了完美的境界。他們旋轉、擁抱、分離、再相聚,就像一對真正的戀人。
"看他們多默契啊,簡直就像一對真夫妻!"
這句話傳到段秀蘭耳中,她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
舞蹈結束,掌聲再次響起。主持人走上臺:"感謝精彩的表演!現在,讓我們請段秀蘭阿姨上臺,分享一下五十年金婚的心得體會!"
段秀蘭緩緩站起身,走向舞臺。她的步伐堅定,眼神清澈,就像要去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
臺下,酈建國和羿春蘭站在一起,都以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分享環節。
段秀蘭接過話筒,環視了一下臺下的觀眾,然后開口說道:
"各位鄰居,各位朋友,謝謝大家來參加我們的金婚紀念日。"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每個字都清晰地傳達到每個人的耳中。
"五十年的婚姻,確實很不容易。這五十年里,我們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有甜蜜,也有苦澀。"
臺下的觀眾都在認真聽著,以為她要分享什么感人的愛情故事。
"但是今天,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我想和大家分享一個特別的故事。"
段秀蘭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臺下的酈建國和羿春蘭。
"一個關于背叛和欺騙的故事。"
08
臺下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
酈建國的臉色刷地變白了,羿春蘭也察覺到了什么,本能地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