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人！救命！她快不行了！”
深夜的急救電話里，陳浩的聲音因恐懼而扭曲變形，幾近嘶吼。
他絕望地看著懷里的女孩，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悶熱的夏夜，房間里的冷氣開得十足。
客廳的燈慘白地照著，茶幾上，那半個被挖了一勺的冰鎮西瓜，瓜瓤紅得像凝固的血。
沙發旁，年輕的女孩劉玥癱倒在地，嘴角掛著白沫，身體正無意識地劇烈抽搐。
幾分鐘前，她還笑著依偎在陳浩懷里，滿足地說：“跟你在一起，夏天吃冰西瓜就是最爽的事。”
言猶在耳，人卻已命懸一線。

01
劉玥是個好脾氣的姑娘，這一點，方圓幾里認識她的人都知道。
她和陳浩在這座城市打拼了五年，從大學校園的青澀戀人，變成了相濡以沫的伴侶。
雖然日子過得緊巴巴，租住在一個三十平米的老舊公寓里，但劉玥總能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充滿暖意。
她的身體一向很好，周末會拉著不愛動的陳浩去公園跑步，連感冒都很少得。
今天是個例外。
氣溫三十八度，熱浪滾滾，蟬鳴都顯得有氣無力。
下班后，陳浩特意繞遠路去小區門口那家水果攤，買了個大西瓜。
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黝黑的皮膚上掛著憨厚的笑。
“叔，給我來個最甜的！”陳浩喊道。
“放心，剛到的麒麟瓜，包甜！”
劉玥跟在后面，看到一位抱著孩子的媽媽很著急的樣子，便拉了拉陳浩的衣角，小聲說：“我們不急，讓那位大姐先買吧。”
陳浩點點頭，笑著對那位媽媽說：“您先來。”
那個女人感激地笑了笑，匆匆挑了個瓜就走了。
輪到他們時，劉玥認真地挑揀著，左拍拍，右看看，最后選了個瓜蒂新鮮、花紋清晰的。
她笑著對攤主說：“大叔，就這個了，看著就好吃。”
回到家，陳浩迫不及待地把西瓜沖洗干凈，切成兩半，一半用保鮮膜封好放進冰箱，另一半直接開吃。
劉玥則哼著歌在廚房里忙碌，準備做兩道簡單的家常菜。
晚飯后，兩人癱在沙發上，吹著空調。
陳浩從冰箱里取出那半個冰鎮西瓜，遞給劉玥一把勺子，“來，開吃！今天的大功臣。”
劉玥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她挖了一大勺鮮紅的瓜瓤放進嘴里，滿足地瞇起眼：“哇，好甜！太爽了！”
就是這一口，成了她陷入噩夢的開始。
僅僅過了不到五分鐘，劉玥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捂著肚子，表情痛苦地彎下腰，額頭上瞬間滲出密集的冷汗。
“我……肚子好疼……”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猛地干嘔起來，接著身體一軟，癱倒在地，開始劇烈抽搐。
陳浩徹底慌了神。
他沖過去抱住劉玥，卻發現她已經失去了意識，嘴角開始溢出白沫。
他顫抖著手，撥通了120。

02
急診室的走廊燈火通明，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病人在送來前接觸過什么特殊物品？吃過什么東西？”醫生一邊記錄，一邊嚴肅地詢問。
陳浩雙眼通紅，腦子里一片混亂，他死死地盯著搶救室的門，喃喃道：“西瓜……她就吃了一口冰西瓜……”
醫生皺了皺眉：“只有西瓜嗎？晚飯呢？”
“晚飯是我們一起吃的，家常菜，我一點事都沒有。出事前，她就只吃了那一口西瓜！”陳浩的情緒激動起來，他猛地站起身，聲音發顫，“一定是那個西瓜有問題！一定是！”
搶救室的紅燈刺痛了他的眼睛。
劉玥被直接送進了重癥監護室，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診斷為“急性中毒引發的嚴重臟器功能衰竭”。
每一天都是煎熬。
陳浩守在ICU門口，看著各種管子插在劉玥身上，生命體征監測儀發出規律又冰冷的“滴滴”聲。
每天近萬元的治療費用，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向親戚朋友借遍了錢，才勉強湊夠了前期的費用。
憤怒和絕望在他心中交織燃燒。
他認定了，兇手就是那個西瓜，就是那個賣瓜的攤販！
他先是撥打了消費者權益保護熱線進行投訴，但流程緩慢。
等不及的他，直接撥通了110報警電話。
“警察同志，我要報案！我女朋友吃了在小區門口買的西瓜，現在還在ICU里生死未卜！我要告那個黑心的攤販！”
他的聲音里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

03
接到報警后，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張遠和他的年輕搭檔李浩迅速出警。
他們首先去了醫院，從陳浩那里了解了情況，并取走了他保留在家里的那半個問題西瓜作為證物。
西瓜被小心翼翼地封存進證物袋。
隨后，他們找到了小區門口的水果攤。
攤主王大叔正忙著招攬生意，看到警察從警車上下來，徑直走向自己，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警察同志，這是……出啥事了？”他緊張地搓著手。
張遠表情嚴肅，開門見山：“昨天傍晚，是不是有一對年輕情侶在你這里買過一個西瓜？”
王大叔努力回憶了一下，點點頭：“好像是……人來人往的，我記不太清了。哦！想起來了，那個姑娘人很好，還讓一個抱孩子的先買了。”
“他們買的西瓜，吃出問題了。那個女孩現在還在醫院搶救。”李浩在一旁補充道。
王大叔的臉“唰”地一下白了，手里的切瓜刀都差點掉在地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連連擺手，急得滿頭大汗，“我的瓜都是從正規批發市場進的，賣了這么多年了，街坊鄰居都買，從來沒出過事！昨天那一車瓜，就剩這幾個了，也沒聽誰說吃出毛病啊！”
他指著攤位上剩下的幾個西瓜，情緒激動。
張遠沒有理會他的辯解，他讓李浩在攤位上隨機又取了一個西瓜作為比對樣本，一并封存。
“我們會把西瓜拿去化驗，在結果出來之前，你的攤位需要暫時停業，配合我們調查。”張遠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
王大叔癱坐在板凳上，面如死灰。
周圍的鄰居和顧客開始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04
等待化驗結果的日子里，事情開始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
陳浩看著ICU里毫無起色的劉玥，內心的憤怒和無助達到了頂點。
他需要一個發泄口，也希望能借助外界的力量給攤販施壓。
他將劉玥躺在病床上的照片、病危通知書以及事情的經過，全部發在了自己的社交媒體上。
他寫道：“一顆毒西瓜，一個黑心商販，毀了我的愛人，毀了我們的一切。公道何在？！”
這條帖子，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炸彈，迅速激起了千層浪。
在現代網絡社會，這樣的事件極易觸動公眾的神經。
帖子被瘋狂轉發，各大本地資訊號也紛紛跟進報道。
輿論幾乎一邊倒地指向了水果攤主王大叔。
“現在的商家太沒良心了！為了錢什么都敢干！”
“必須嚴懲！這種人就該坐牢！”
“可憐的姑娘，一定要挺過來啊！”
很快，王大叔的個人信息，包括他的攤位地址，都被人肉搜索并公之于眾。
有人跑到他的攤位前潑油漆、扔垃圾。
他的電話被打爆，全是辱罵和詛咒的陌生來電。
甚至他還在上小學的兒子，在學校也遭到了同學的孤立和嘲笑。
王大叔一家人的生活徹底陷入混亂。
他有口難辯，只能終日躲在家里，等待警方的調查結果能還他一個清白。
而陳浩，則在輿論的漩渦中，感受著一種畸形的“正義感”，他覺得這是自己唯一能為劉玥做的事情。
他每天都刷新著評論，看著那些支持他的言論，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一絲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早已成為了別人手中的一把刀。

05
案子很快從派出所移交到了市局刑偵支隊，由經驗豐富的老刑警林隊接手。
時間過去了一周，劉玥的情況依然危重。
而萬眾矚目的西瓜化驗報告，也終于送到了林隊的辦公桌上。
林隊和支隊的法醫、技術員一起開了個短會。
“林隊，初步的毒理學分析報告出來了。”法醫小王的面色有些古怪，“我們對那半個西瓜進行了全面檢測，包括常見農藥殘留、有毒化學物質、細菌病菌等幾大類，數百個項目。”
他頓了頓，推了下眼鏡。
“結果……所有常規項目的檢測結果，全部為陰性。”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
“陰性？”林隊眉頭緊鎖，“意思是西瓜本身是安全的？那女孩的急性中毒癥狀怎么解釋？”
“這也是我們疑惑的地方。”小王說，“從癥狀看，絕對是某種劇毒物質導致的。但我們沒在西瓜里找到任何已知的毒物。這太反常了。”
陳浩和王大叔的社會關系、經濟狀況等排查，也都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
林隊靠在椅子上，用手指揉著太陽穴，他總覺得忽略了什么。
他拿起報告，一頁一頁地重新翻看，連最后附帶的那些最原始的、最枯燥的分析光譜圖和顯微照片都沒放過。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報告附件的最后一頁。
那是一張高倍電子顯微鏡下的樣本掃描圖，是技術員在進行細胞結構分析時無意中拍下的。
圖片上，西瓜的植物纖維組織清晰可見。
然而，就在這些正常的纖維結構之間，附著著一些極其微小、形態詭異的……“東西”。
起初，林隊以為那只是樣本制作過程中產生的雜質。
他習慣性地將圖片放大，再放大。
當圖片被放大到極限，屏幕上那東西的輪廓和細節被纖毫畢現地展示出來時，林隊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身旁的年輕技術員也湊過來看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聲驚恐的倒吸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林隊的手因為震驚而微微顫抖，他指著屏幕，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
“立刻！封鎖所有消息！把這張圖列為最高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