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了就自己吃藥，不行就去醫院，我又不是醫生！”

林薇對著手機不耐煩地吼了一句，直接掛斷了電話。

客廳里，她那個嶄新的28寸行李箱已經打開，里面堆著即將用于海島旅行的漂亮裙子。

她的媽媽王秀蘭從廚房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出來，瞥了一眼林薇的臉色，勸慰道：“別管他，一個大男人，發個燒能有多大事？嬌氣。我們的機票和酒店可都是不能退的。”

林薇“嗯”了一聲，將手機扔在沙發上，轉身繼續整理行李。

臥室的門虛掩著，躺在床上的陳凱，將妻子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窗外的陽光明明很暖，他卻覺得渾身發冷，從骨頭縫里透出寒意。

01.
林薇當初之所以會嫁給陳凱，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別無選擇。

二十八歲的年紀，在她的圈子里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大齡剩女”。

眼看著身邊的朋友同事一個個都結了婚，父母的催促也從每日一善意的提醒，變成了嚴厲的最后通牒。

“今年之內，你必須給我帶個男人回來！”

林薇也嘗試過去相親，但那些男人，要么是嫌她年紀大，要么就是條件還不如她，她一個也看不上。

在一次次的失望和焦慮中，她想到了陳凱。

陳凱是她的大學同學，從大學時起就一直默默地喜歡她。

他不算高大帥，家境也普通，畢業后找了份不好不壞的文員工作，勝在性格溫和，對林薇幾乎是百依百順。

在林薇看來，陳凱就是那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是她人生選項里最后的備胎。

走投無路之下，她撥通了陳凱的電話。

當她提出“要不我們結婚吧”的時候，電話那頭的陳凱沉默了足足半分鐘，然后用一種近乎狂喜的聲音回答：“好！”

他們的婚禮辦得很簡單。

林薇的父母雖然同意了這門婚事，但臉上始終沒有太多喜悅。

在他們看來，這個女婿太平庸了，完全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只是一個解決女兒“剩女”身份的工具人。

婚后的生活，似乎印證了所有人的預判。

陳凱把林薇當成了女王來伺候。

每天早上，林薇還沒醒，陳凱已經準備好了溫熱的早餐。

晚上下班回家，無論多晚，總有熱騰騰的飯菜在等著她。

家里被陳凱打理得一塵不染，她的所有喜好，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林薇起初還有一絲絲的感動，但很快，這一切就變成了理所當然。

她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家務活她從不動手，水電費、物業費這些瑣事，她也從不關心。

她只需要享受著陳凱提供的服務。

有一次，陳凱將她換下的真絲睡衣和別的衣服混在一起洗了，導致睡衣被染色。

林薇回來后，拿起那件睡衣，看都沒看辛苦了一天的陳凱，直接把衣服扔到了他臉上。

“陳凱，你長沒長腦子？這件睡衣多少錢你知道嗎？你一個月工資都買不起！”

“對不起，老婆，我忘了……”陳凱撿起衣服，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忘了？你除了會說對不起，還會干什么？”林薇的語氣里充滿了鄙夷，“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個廢物。”

陳凱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拿著那件睡衣走進了衛生間，試圖補救。

從那天起，林薇對他的稱呼，在心情不好時，就從“陳凱”變成了“廢物”。

02.
陳凱的忍讓，并沒有換來林薇的尊重，反而讓她和她的娘家人變得更加變本加厲。

結婚第二個月，陳凱就主動將自己的工資卡交給了林薇保管，每個月只留下八百塊作為午飯和交通費。

他覺得，夫妻之間，本就該如此。

但林薇卻把這當成了拿捏他的籌碼。

有一次，陳凱大學時最好的朋友從外地回來，組織同學聚會。

他想去參加，便提前幾天跟林薇商量，希望能多給五百塊錢。

“同學聚會？又要花錢？”林薇正坐在沙發上一邊敷著面膜一邊刷著劇，頭也沒抬。

“嗯，大家AA制，估計要幾百塊。”陳凱小心翼翼地說。

“你的那些同學，有幾個混得好的？不是我說你，陳凱，你能不能把心思多花在工作上？別總想著跟那些沒用的人混在一起。”

“就是大家很久沒見了，聚一聚。”

林薇從錢包里抽出三百塊錢，扔在茶幾上，語氣像是在打發一個乞丐。

“就這些，愛去不去。”

陳凱看著那三百塊錢，心里一陣刺痛。

他最終還是沒去那場聚會，只是騙朋友說自己要加班。

他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連一頓飯錢都拿不出來的窘迫。

而林薇的娘家人，更是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家。

她的父母每周至少要來三四次，每次來都像是視察工作。

母親王秀蘭會戴上白手套，在家具上摸一圈，但凡有一點灰塵，就會指著陳凱的鼻子數落半天。

“小陳啊，你怎么搞衛生的？薇薇從小就愛干凈，你看看這桌子，都能寫字了！”

她的弟弟林強，更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賴。

他隔三差五就帶朋友來家里吃飯打牌，把客廳弄得烏煙瘴氣。

陳凱不僅要像個傭人一樣買菜做飯，端茶倒水，還要忍受林強的冷嘲熱諷。

“姐夫，聽說你們公司最近又不景氣了？你那點工資，還不夠我姐買個包吧？”林強翹著二郎腿，嘴里叼著煙，輕蔑地看著在廚房忙碌的陳凱。

每當這時，林薇從不為陳凱說一句話。

她要么是默許，要么就是幫腔：“小強說的也是事實，陳凱，你確實該努力了。”

在這個家里，陳凱感覺自己不像個丈夫，更像一個可以被隨意使喚、打罵、羞辱的免費保姆。

他所有的付出和尊嚴，都被踩在腳下，碾得粉碎。

他開始變得沉默，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

他以為，只要自己再忍一忍，或許就能等到林薇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03.
矛盾的徹底爆發，源于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

那是一個周一的早上，陳凱醒來后，感覺天旋地轉，喉嚨痛得像要噴出火來。

他掙扎著起身量了體溫，39度2。

他給正在公司上班的林薇打了電話，聲音虛弱：“老婆，我發高燒了，你能不能……回來帶我去一下醫院？”

電話那頭的林薇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發燒了？你自己不會找藥吃嗎？我今天有個很重要的會，走不開。”

“我……我渾身沒力氣。”

“行了行了，你一個大男人，別那么嬌氣。”林薇的語氣里沒有一絲一毫的關心，“我媽他們早就計劃好了，這周末我們全家要去三亞玩，機票酒店都訂好了，你最好快點好起來，別耽誤大家的事。”

說完，林薇就掛了電話。

陳凱躺在床上，聽著手機里的忙音，心里一片冰涼。

他掙扎著爬起來，找到藥箱，胡亂吞了兩片退燒藥，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到了周五，他的病不但沒好，反而更嚴重了。

高燒反復，咳嗽不止。

而林薇和她的家人，卻興高采烈地準備著出門旅游。

客廳里堆滿了行李，林薇的弟弟林強還在大聲炫耀著他新買的沙灘褲。

沒有人進臥室看陳凱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個透明的空氣。

陳凱撐著最后的力氣，再次撥通了林薇的電話。

“薇薇，我真的很難受，你們的旅行……能不能推遲一下？”

這一次，接電話的是他的丈母娘王秀蘭。

“推遲？小陳，你懂不懂事？我們一家人為了這次旅行準備了多久？花了多少錢？你說推遲就推遲？你安的什么心啊？是不是故意不想讓我們去玩？”

尖酸刻薄的聲音，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陳凱的心上。

緊接著，電話被林薇搶了過去，便發生了引言里的那一幕。

“發燒了就自己吃藥，不行就去醫院，我又不是醫生！”

隨著大門“砰”的一聲被關上，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陳凱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他沒有流淚，只是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徹底碎了。

他們在家里留下了吃剩的半盤蘋果，和一箱方便面。

這，就是他全部的給養。

04.
林薇一家人的旅行，愜意而又張揚。

到達三亞的第二天，林薇就在朋友圈發了九宮格照片。

碧海藍天，豪華酒店，豐盛的海鮮大餐，以及她和父母、弟弟的親密合影。

配文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甩開一切煩惱，享受最美的家庭時光！”

照片里的她，穿著性感的吊帶長裙，妝容精致，笑容燦爛，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這條朋友圈下面，很快就有了許多共同好友的點贊和評論。

“哇，薇薇你去三亞了啊，太美了！”

“一家人好幸福啊！”

有個不知情的朋友在下面問了一句：“陳凱呢？怎么沒見他？”

林薇很快就回復了：“他啊，工作忙，走不開呢。”后面還跟了一個調皮的吐舌表情。

此刻的陳凱，正獨自一人坐在社區醫院的輸液室里。

他最終還是沒能扛住，燒到了快四十度，差點暈倒在家。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自己打了急救電話，才被送到了最近的醫院。

醫生檢查后，診斷是急性肺炎，要求他立刻輸液治療。

冰冷的藥水順著輸液管，一點點滴進他的血管。

他靠在冰冷的椅子上，手臂上是青紫的針孔，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他拿出手機，習慣性地點開了朋友圈，林薇那條刺眼的朋友圈，就這么撞進了他的視野里。

照片上，他的岳母王秀蘭正舉著一只碩大的龍蝦，笑得滿臉褶子。

他的小舅子林強，戴著墨鏡，對著鏡頭比著勝利的手勢。

而他的妻子林薇，正親密地挽著她弟弟的胳膊，笑靨如花。

沒有一個人，提起過他。

陳凱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內心平靜得可怕。

他只是默默地，將那張照片，以及林薇的回復截圖，保存了下來。

然后，他關掉了手機，閉上了眼睛。

輸液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沒有那么難聞了。

有些決定，一旦做出，便再無回頭路。

他不再給林薇打一個電話，發一條信息。

他就這樣，一個人輸液，一個人回家，一個人煮點白粥。

他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靜。

05.
五天的旅行很快就結束了。

回來的飛機上，王秀蘭還在回味著那頓海鮮大餐，心滿意足地對林薇說：“還是我女兒有本事，嫁了人還能想著我們娘家。不像有些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

林薇聽著母親的夸獎，嘴角微微上揚，心里也有些得意。

她精確地計算過時間。

五天，足夠一場小感冒自愈了。

等她回到家，看到的應該是一個已經痊愈、并且因為“耽誤”了他們旅行而心懷愧疚的陳凱。

到時候，她只需稍稍給他一點好臉色，他就會像以前一樣，感恩戴德地繼續為這個家當牛做馬。

她掌控著這個男人的一切，經濟、情感，乃至他那點可憐的自尊。

她有這個自信。

飛機落地，一家人打車回到了小區。

站在熟悉的家門口，林薇從包里拿出鑰匙，臉上的表情是疲憊而又滿足的。

她想象著打開門后，陳凱會像往常一樣迎上來，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然后噓寒問暖。

她已經想好了臺詞，就大度地跟他說一句“沒事了，下次注意身體”。

鑰匙插入鎖孔，輕輕一擰。

“咔噠”一聲，門開了。

然而，預想中的場景并沒有出現。

迎接她的，不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林薇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整個人如遭雷擊，徹底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