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去了，晚書！就當是陪我，求你了！”同時張悅雙手合十，就差跪下了。
林晚書看著她夸張的表演，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對這種熱鬧的聯誼場合實在提不起興趣，但終究還是沒能拗過張悅的軟磨硬泡。
她怎么也想不到，兩年里踏破鐵鞋都尋不到的那個身影，竟會在這場光怪陸離的假面舞會中，以一種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與她重逢。

01
兩年前，初夏。
空氣里彌漫著梔子花的甜香，也混雜著雨后泥土的濕潤氣息。
林晚書背著畫板，正走在去學校的河邊小徑上。
河水因為昨夜的暴雨而漲了不少，水流顯得有些湍急。
忽然，一陣微弱而急促的“喵嗚”聲鉆進她的耳朵。
她停下腳步，循著聲音望去，心猛地一緊。
一只巴掌大的橘色奶貓正在渾濁的河水里拼命掙扎，四只小短腿胡亂地撲騰著，眼看就要被沖向河中央。
它的叫聲凄厲又無助，每一次起伏都牽動著林晚書的心。
周圍空無一人。
林晚書的理智告訴她，河水很急，自己水性也只是一般，下去太危險。
可看著那條即將消失的小生命，她腳下像是生了根，怎么也邁不開離開的步子。
她天生就對這種弱小無助的生命沒有抵抗力。
“再等等，會有人來的。”她對自己說。
但小貓的叫聲越來越微弱，身體也開始往下沉。
不能再等了！
林晚書把畫板和背包重重地放在地上，在岸邊找了一根還算結實的樹枝，小心翼翼地探下身子，努力伸向小貓。
“咪咪，抓住，快抓住！”她焦急地喊著。
樹枝太短了，還差一點點。
她咬了咬牙，身體又往下探了半分。
腳下的泥土本就被雨水浸得松軟，她一用力，腳下一滑。
“啊——！”
在一聲短暫的驚呼后，冰冷渾濁的河水瞬間將她吞沒。

02
沈墨嶼晨跑結束，正抄近路回家，遠遠就聽到了女生的驚呼和落水聲。
他臉色一變，立刻朝著河邊飛奔而去。
他的性格向來如此，直爽，并且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正直。
遇到不平事，他的身體總比大腦先做出反應。
跑到河邊，只見一個女孩正在水里掙扎，臉色慘白，顯然已經嗆了水。
而在她不遠處，一只小貓也同樣在生死線上徘徊。
情況緊急，不容絲毫猶豫。
沈墨嶼沒有絲毫停頓，將手機和錢包從口袋里掏出來往岸上一扔，縱身便躍入了湍急的河中。
他的動作干脆利落，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冰冷的河水讓他瞬間清醒，他迅速判斷了一下女孩的位置和水流方向，用最快的速度游了過去。
“別怕！放松！”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沉穩，帶著一種能讓人安心的力量。
林晚書在冰冷的河水里幾乎失去了所有力氣，意識也開始模糊。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斷下沉，死亡的恐懼籠罩了她。
就在她快要放棄掙扎時，一雙強有力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腰，將她奮力托起。
她艱難地睜開眼，只看到一個模糊的下頜線輪廓，硬朗而分明。
“咳咳……貓……”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
那個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用簡潔有力的話語回答她：“放心，都救。”
這三個字，成了林晚書徹底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沈墨嶼將女孩穩穩地托住，另一只手像撈小雞一樣，一把抓住那只已經奄奄一息的小貓的后頸，將它拎出了水面。
他一手托著人，一手拎著貓，沉著冷靜地朝著岸邊游去。
將女孩平放在岸邊的草地上后，他又立刻檢查了一下她的情況，為她做了簡單的急救控水。
直到確認她呼吸平穩，只是昏迷了過去，他才松了口氣。
旁邊的小貓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發出微弱的叫聲。
沈墨嶼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昏迷的女孩，拿起自己扔在地上的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
做完這一切，他甚至沒有多停留一秒鐘，拿起自己濕透的錢包，轉身融入了清晨的薄霧里，仿佛從未出現過。

03
林晚書在醫院的消毒水味中醒來。
“晚書！你醒了！感覺怎么樣？”媽媽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和后怕。
“我……我怎么在這兒？”她看著白色的天花板，記憶有些斷片。
“你掉河里了！要不是有好心人打了急救電話，后果不堪設想！”爸爸的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
掉河里……
林晚書的記憶瞬間回籠，她猛地坐起來，急切地問：“貓呢？那只小貓呢？”
“貓？”父母面面相覷，“什么貓？急救人員到的時候，就只有你一個人躺在岸邊啊。”
林晚書愣住了。
她明明記得，那個救了她的人，親口答應過她，會連貓一起救的。
“還有救我的人呢！他去哪兒了？”她追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爸爸搖了搖頭，“急救中心說電話是匿名的，對方說完地址情況就掛了。
我們去河邊問了，附近的居民都說沒看到。
警察也查了監控，那段路恰好是監控死角。”
那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林晚書的父母發動了所有關系，想找到這位救命恩人，甚至聯系了本地的報社，希望能刊登一則尋人啟事。
可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激起半點漣漪。
林晚書心里空落落的。
她憑借著昏迷前那模糊的記憶，畫下了那個男人的側臉剪影。
畫中的他，只有硬朗的下頜線條和挺直的鼻梁，眉眼處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長相，甚至不知道他的聲音。
唯一能確認他真實存在的，除了自己還活著這件事，就是那個言簡意賅的承諾——“放心，都救。”
她堅信，小貓一定也被救了。
那個聲音正直又可靠的男人，是不會食言的。
這件事成了她心底一個未解的結，也是一份沉甸甸的、無處安放的感激。

04
兩年后，盛夏。
“林晚書，我求求你了，就這一次，陪我去吧！”同時張悅抱著她的胳膊，使勁地晃著。
林晚書正在埋頭畫設計稿，聞言頭也沒抬：“不去，沒興趣。”
“哎呀，這次的聯誼會不一樣！”張悅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地說，“是假面主題的！
每個人都戴著面具，只有遇到真正有感覺的人，雙方同意后才能摘下來。
是不是很有趣？
一點都不尷尬！”
林晚書畫圖的手頓了頓。
假面舞會？
聽起來確實比那些坐在一起尬聊的相親局要好一些。
畢業工作兩年，她幾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倒不是沒人追，只是她總覺得提不起勁，心里好像缺了一塊，被那個不知名的救命恩人占據著。
“你看，你每天不是公司就是家里，兩點一線，都快成活化石了！
再說了，我們總監也會去，你就當是給我壯膽，陪陪我嘛！”張悅開始打感情牌。
“總監也去？”林晚書有些意外。
“是啊！
所以，去不去，給句痛快話！”
看著張悅那張寫滿“你不答應我就不松手”的臉，林晚書最終還是妥協了。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她無奈地放下畫筆，“不過說好了，我就待一會兒，你要是找到帥哥了，我可就先溜了。”
“沒問題！”張悅立刻眉開眼笑，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刻把一張印著精致面具的邀請函塞到了她手里。
周六晚上，林晚書被張悅從頭到腳地改造了一番。
“完美！”張悅看著自己的杰作，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們家晚書，就是仙女下凡！
今晚絕對是全場焦點！”
林晚書看著鏡子里那個穿著淡藍色長裙，長發微卷，臉上戴著一個銀色蕾絲面具的自己，感到一陣陌生。
她不習慣這樣的自己，更不習慣即將到來的喧鬧。
她只想走個過場，然后早點回家。

05
聯誼會的現場比林晚書想象中還要熱鬧。
悠揚的爵士樂在空氣中流淌，水晶吊燈投下璀璨又朦朧的光。
舞池中，男男女女都戴著各式各樣的面具，在交錯的光影中低聲交談，彼此試探。
張悅像只快活的花蝴蝶，很快就融入了氣氛，拉著林晚書四處張望。
林晚書興致缺缺，端著一杯果汁，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待著。
她透過面具的眼孔，看著眼前這些陌生的、被遮擋了真實面容的人們，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又浮現出那張只有輪廓的素描畫。
如果他也在，會戴著什么樣的面具？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就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這么巧。
世界這么大，兩年了都沒有任何音訊，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她正準備喝一口果汁，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吧臺的方向，整個人卻如同被雷擊中一般，瞬間僵在了原地。
那里站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身形挺拔，只是一個背影，就透著一股沉穩可靠的氣場。
他戴著一個設計極為簡約的純黑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露出了線條分明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
那個下頜的輪廓……
林晚書的心跳在一瞬間漏掉了一拍，緊接著，開始瘋狂地擂動起來。
是錯覺嗎？
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不會錯的。
那個輪廓，她畫了無數遍，早已刻進了骨子里。
是他！
一定是他！
兩年來的執念在這一刻化作了巨大的勇氣。
林晚書放下酒杯，幾乎是本能地撥開人群，快步向那個身影走去。
她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仿佛要蹦出來一樣。
她走到他身后，因為緊張，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聞聲轉過身來。
在看到林晚書的那一刻，他戴著面具的臉看不出表情，但那雙露在面具外的深邃眼眸里，卻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空氣仿佛凝固了。
周圍所有的喧鬧聲都像潮水般退去，林晚書的全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這個男人。
她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終，是男人先開了口。
他的聲音比兩年前她記憶中聽到的要低沉一些，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沙啞和震驚。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