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爸爸!它動得好厲害!”
七歲的女兒總說肚子里有“怪物”,但爭吵不休的李衛東夫妻倆卻只當是孩子的無理取鬧。
直到女兒痛苦倒地,他們才驚恐地將她送往醫院。
面對醫生那混雜著震驚與荒謬的神情,李衛東顫抖著手去接那份決定女兒命運的報告。
當他看清檢查報告上面那一行清晰的結論時,瞬間瞪大雙眼,整個人如同被雷電擊中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01
李衛東和陳靜結婚那年,村里人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李衛東人長得精神,干活也是一把好手,泥瓦工的活兒十里八鄉都搶著要。
陳靜是村里出了名的巧媳婦,一手繡活能引來蝴蝶,性子也溫溫柔柔的,說話總是帶著笑。
他們倆的結合,就像是地里的好莊稼配上了及時的雨水,一切都顯得那么理所當然和充滿希望。
婚后的日子過得跟抹了蜜一樣甜,小兩口幾乎沒紅過臉。
李衛東在外面干活,不管多累,回家路上都會給陳靜捎點她愛吃的零嘴。
陳靜則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熱騰騰的飯菜和干凈的衣裳總是在等著李衛東回來。
不久之后,女兒月月的降生,更是給這個小家庭帶來了數不清的歡聲笑語。
月月長得像陳靜,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特別招人疼。
李衛東這個當爹的,更是把女兒當成了心尖尖上的寶貝,干活的勁頭也更足了,他總說要給女兒最好的生活。
那幾年,是他們家最幸福的時光,院子里總是飄著飯菜的香氣和一家人的笑聲。
可好景不長,就在月月三歲那年,李衛東的母親,也就是月月的奶奶,突然因為心梗走了。
老人走得急,沒受什么罪,按理說也算是福氣。
可這事兒,卻成了村里那些長舌婦嘴里的料。
村子就那么大,誰家有點風吹草動,第二天就能傳遍。
一開始,只是有人在背后嘀咕,說李衛東他娘走得蹊蹺。
后來,話就越傳越難聽,說陳靜這個媳婦命硬,克婆婆。
還有人編得有鼻子有眼,說看到陳靜在婆婆病發前跟她吵過架,氣著了老人。
這些閑言碎語像蒼蠅一樣,嗡嗡地往李衛東和陳靜的耳朵里鉆。
陳靜是個心思細的人,本來婆婆去世她就夠難受了,再聽到這些風言風語,更是委屈得天天掉眼淚。
李衛東心疼媳婦,也氣那些嚼舌根的人,跟村里好幾個人都吵翻了天。
但他一個人的嘴,堵不住全村人的嘴。
慢慢地,村里人看他們的眼神都變了,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探究和疏離。
連帶著對小月月,有些人也不像以前那么親熱了。
這種被孤立和被議論的滋味,像一把鈍刀子,一刀一刀地磨著兩口子的心。
終于有一天晚上,陳靜抱著李衛東,哭著說她實在待不下去了。
她說她一出門,就感覺背后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李衛東抱著自己瘦了一圈的媳婦,心里又疼又恨。
他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狠狠地抽了一袋煙,最終下定了決心。
“靜,咱不在這兒待了。”
“咱們走,去城里。”
“我就不信了,憑我這一身力氣,還不能讓你和月月過上好日子。”
就這樣,在一個星光黯淡的清晨,李衛東用一輛破舊的三輪車,載著陳靜和熟睡的女兒,以及他們全部的家當,離開了這個生他養他卻也傷透了他們心的是非之地。
02
城里的空氣都是嶄新的,車水馬龍的街道和高聳的樓房,讓初來乍到的李衛東一家既感新奇又有些不安。
他們租在城中村一個狹小的單間里,雖然簡陋,但總算是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小窩。
李衛東憑著過硬的手藝,很快就在一個建筑工地上找到了活兒,雖然又苦又累,但工錢比在村里高出了一大截。
陳靜也沒閑著,找了個給飯店洗碗的工作,雖然累得直不起腰,但她從不叫苦。
夫妻倆心里都憋著一股勁,他們要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扎下根,要讓那些在背后說閑話的人看看,他們過得有多好。
他們起早貪黑,省吃儉用,把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日子就像一個飛速旋轉的陀螺,忙碌而充實。
然而,生活的壓力像兩座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也讓他們沒有精力去好好溝通。
曾經的溫情和默契,在日復一日的疲憊和爭執中,被一點點地消磨殆盡。
這天晚上,陳靜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家,一推開門,就看到李衛東坐在床邊,悶著頭抽煙,小小的出租屋里烏煙瘴氣。
女兒月月一個人在角落里,默默地玩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
陳靜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來。
“李衛東,你今天又沒去接月月?”
她的聲音又冷又硬,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火氣。
李衛東抬起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聲音沙啞地回道:“我怎么去?工地上剛下來,累得腿都打顫,渾身跟泥猴一樣,怎么去接?”
“我累,難道你就不累嗎?”陳靜把手里的包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我跟飯店老板娘請假,她那張臉拉得跟長白山似的,多說一句這個月的獎金就泡湯了!月月一個人在幼兒園門口等了快一個小時,老師的電話都打到我這里來了!你這個當爹的,心到底在哪兒?”
“我的心在哪?”李衛東猛地站起來,嗓門也提高了八度。
“我的心都在這個家上!我不是為了這個家,我用得著在工地上跟孫子一樣看人臉色嗎!你以為我不想去接孩子?我今天要是早走半小時,這個月的全勤獎就沒了!三百塊!你說的輕巧!”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陳靜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是,我們是窮!但窮就不能好好過日子了嗎?窮就活該孩子在寒風里傻等嗎?在村里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你現在心里除了工地和那點錢,還有我和月月嗎?”
“你簡直不可理喻!”
李衛東被這句話噎得滿臉通紅,他感覺自己所有的辛苦和付出,在妻子眼里都變得一文不值。
他不想再吵下去,抓起煙盒和外套,狠狠地摔門走了出去。
沉重的關門聲,像一聲驚雷,讓小小的月月渾身一顫,手里的布娃娃也掉在了地上。
她抬起頭,看著默默流淚的媽媽,又看了看那扇緊閉的門,咬著嘴唇,一句話也不敢說。
家里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曾經的笑聲被沉默和這樣激烈的爭吵所取代。
他們就像兩只困在籠子里的刺猬,想要靠近取暖,卻總是被對方的尖刺扎得遍體鱗傷。
而他們七歲的女兒月月,就在這樣壓抑和緊張的氛圍中,小心翼翼地長大了。
03
月月七歲這年,到了上小學的年紀。
李衛東和陳靜托了好多關系,花了一大筆贊助費,才把她送進了附近一所還算不錯的學校。
他們想著,只要女兒能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他們現在吃再多苦都值了。
開學那天,夫妻倆難得地都請了假,一起送女兒去學校。
看著月月背著嶄新的小書包,混在嘰嘰喳喳的孩子們中間,走進漂亮的教學樓,陳靜的眼圈都紅了。
李衛東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沒說,但眼神里也充滿了對未來的期盼。
然而,這份期盼,很快就被一通電話打亂了。
開學還不到一個月,月月的班主任王老師就主動聯系了陳靜。
電話里,王老師的語氣充滿了擔憂。
“是月月媽媽嗎?我想跟您反映一個情況。”
“月月最近在學校的狀態有點不對勁。”
陳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王老師,月月怎么了?是闖禍了還是學習跟不上?”
“那倒沒有,月月很乖,學習也挺認真的。”
王老師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就是……她最近總是在課堂上或者課間,會突然哭起來。”
“我們問她怎么了,她就說自己的肚子里有東西在動,還說動得她難受。”
“每次都哭得很傷心,怎么哄都哄不好,我們老師看著都覺得心疼。”
聽到這里,陳靜愣了一下,隨即又松了口氣。
“肚子里有東西動?”
她心里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王老師,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這孩子,估計就是剛上學不適應,想家了,故意找借口想讓我們去接她。”
“我們家月月從小就愛撒嬌,心思多,您別太在意,多批評批評她就好了。”
陳靜并沒有把老師的話太放在心上。
在她看來,這不過是孩子為了逃避上學,吸引大人關注而慣用的老套伎倆。
她和李衛東每天為了生計奔波,焦頭爛額,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理會女兒這點“小把戲”。
掛了電話,她照舊回到飯店的后廚,淹沒在堆積如山的碗碟和油膩的污水中。
晚上回家,她跟李衛東提了一嘴這個事。
李衛東正因為工地上的一點差錯被工頭罵了,心情煩躁得很。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小孩子家家的話,你也信?肯定是看我們最近沒空管她,故意鬧別扭呢。”
“別理她,過兩天她自己覺得沒意思,就消停了。”
夫妻倆就這樣輕易地給女兒的行為定了性。
他們都太累了,累到沒有力氣去深究女兒那句“肚子里有東西動”背后,到底藏著怎樣的恐慌和無助。
他們以為這只是一場無理取鬧的開始,卻不知道,這其實是一場風暴來臨前,最微弱的預警。
04
日子依舊在忙碌和爭吵中一天天過去。
王老師后來又打過兩次電話,說的還是同樣的問題,語氣也一次比一次焦急。
但李衛東和陳靜已經被生活的重擔壓得麻木了,只是口頭上敷衍著老師,心里卻愈發覺得是女兒在無理取鬧,甚至對她產生了一絲厭煩。
他們對月月的態度也變得越來越不耐煩。
有時候月月想跟他們說說話,他們也總是用“知道了”、“一邊玩去”、“別煩我”這樣的話來打發她。
月月眼里的光,也一點點地暗了下去,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直到那天傍晚,一場誰也預料不到的變故,終于發生了。
那天,李衛東的工地難得提前完工,陳靜的飯店也因為老板有事,早早地就關了門。
夫妻倆都比平時早了一個多小時回到家。
這讓他們倆的心情都好了不少,連日來的陰霾似乎也散去了一些。
陳靜甚至還饒有興致地多炒了兩道菜。
一家三口難得齊齊整整地圍坐在小小的飯桌前。
“月月,多吃點這個,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陳靜給女兒夾了一塊排骨,臉上帶著久違的笑容。
“衛東,你也吃,今天辛苦了。”
她也給李衛東夾了一塊。
李衛東看著妻子和女兒,心里也是一陣溫暖。
他想,這樣的日子,其實也挺好的。
可飯剛吃到一半,異變陡生。
“啊——!”
一聲凄厲的哭喊,劃破了這短暫的溫馨。
只見月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臉上的表情痛苦到了極點。
“它動了!它又動了!”
“媽媽!爸爸!它動得好厲害!好疼!我好疼啊!”
女孩的哭喊聲尖銳而凄慘,和平時的撒嬌耍賴完全不同,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純粹的痛苦和恐懼。
她的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了細密的冷汗,小臉也疼得慘白,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月月!你怎么了月月!”
陳靜嚇得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慌忙去扶女兒。
李衛東也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疑惑和巨大的不安。
他們終于意識到,女兒不是在演戲。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痛苦萬分的模樣,絕對不是一個七歲孩子能表演出來的。
“快!送醫院!”
李衛東再也不敢有絲毫耽擱,抱起渾身顫抖的女兒就往外沖。
陳靜也慌亂地抓起錢包和鑰匙,跟在后面。
夜色中,夫妻倆心急如焚地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市里最好的兒童醫院。
在醫院急診室里,經過一系列繁瑣的掛號、問診和檢查,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月月因為疼痛和驚嚇,已經哭得沒了力氣,昏睡在陳靜的懷里。
李衛東則像一頭困獸,在走廊里焦躁地來回踱步,眼睛死死地盯著緊閉的檢查室大門。
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他腦子里一片混亂,各種可怕的猜測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
終于,檢查室的門開了。
一個年輕的醫生拿著一沓報告單走了出來,眉頭緊鎖。
“誰是李月的家屬?”
“我是!醫生,我是她爸爸!我女兒到底怎么了?”
李衛東一個箭步沖了上去,聲音都在發抖。
陳靜也抱著女兒,緊張地圍了過來。
醫生的目光在夫妻倆憔悴而焦急的臉上掃過,眼神有些復雜。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翻看著手里的檢查報告,一張一張,看得極為仔細。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夫妻倆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
李衛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感覺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最后,醫生抬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手里的報告單遞向李衛東。
李衛東顫抖著手去接,當他看清檢查報告上面那一行清晰的結論時,瞬間瞪大雙眼,整個人如同被雷電擊中一般,呆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