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蘭,外面有人喊,像是找人的聲音!”年幼的弟弟從院外跑進屋,氣喘吁吁地扯著郭瑞蘭的衣角。
1940年的奉和縣,戰火的陰霾壓得人喘不過氣,山村里稍有風吹草動便讓人心驚膽戰。
郭瑞蘭正在晾衣,聞言皺眉,放下手中濕漉漉的布衫,朝院門望去。
遠處,犬吠夾雜著粗暴的吆喝,敵軍的腳步聲隱約逼近。
她心頭一緊,剛想關門,卻見一個滿身是血的年輕人跌跌撞撞闖進院子。
“你……你是誰?”郭瑞蘭聲音發顫,盯著這個臉色蒼白的八路軍戰士。
對方捂著腿上的傷口,氣息微弱:“求你……救我……”話未說完,他便搖搖欲墜。
門外,搜查的喊聲越來越近,生死關頭,郭瑞蘭咬緊牙關,拉他進屋。
這一拉,點燃了一段跨越戰火的傳奇。
20歲的蔡永,命懸一線;18歲的郭瑞蘭,果敢決斷。
戰亂中的小院,成了他們命運交匯的起點。
她的選擇,不僅救下一條命,更埋下一段43年的恩情。
01
1940年的江西奉和縣,群山環抱,溪流潺潺,表面看去是一片與世無爭的田園風光。
然而,戰火的陰霾早已侵蝕了這片土地的寧靜。
日本軍隊的鐵蹄肆虐,村莊里時常回蕩著槍聲和哭喊,山間的炊煙也夾雜著刺鼻的硝煙味。
奉和縣的百姓,日子過得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家破人亡。
郭瑞蘭的家,坐落在半山腰的一片開闊地里。
院落簡樸,四周環繞著郁郁蔥蔥的竹林和松樹,屋后是一小塊菜地,種著白菜和蘿卜。
木柵欄圍成的院子里,一棵老槐樹遮住了半邊天,樹下晾衣繩上掛著粗布衣裳,隨風輕擺。
屋內,土墻斑駁,屋頂的瓦片在雨季常漏水,家具不過一張木桌、幾把竹椅和一張硬板床。
這樣的家,在戰亂年代,算不上富裕,卻也自給自足。
郭瑞蘭,1922年出生,18歲的她已是家里頂梁柱。
父母常年在外務農,家中只有她和12歲的弟弟郭瑞寶相依為命。
她從小跟著母親學織布、種田,練就了一雙靈巧的手和一顆果敢的心。
村里人常夸她:“瑞蘭這丫頭,能頂半邊天!”
她模樣清秀,眉眼間透著幾分堅韌,笑起來時,嘴角微微上揚,像山間的清泉,叫人覺得舒心。
平日里,她穿著粗布衣裙,頭發簡單挽成髻,干活時總哼著小調,聲音輕快,像是能驅散生活里的苦澀。
這天清晨,郭瑞蘭如往常般忙碌。
她挑著水桶從山下的溪邊回來,額頭滲著細汗,弟弟瑞寶跟在身后,手里拎著一捆柴火。
姐弟倆剛進院子,便聽見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夾雜著隱約的喊聲。
瑞蘭皺了皺眉,放下水桶,朝山下張望。
村口的方向,塵土飛揚,幾道人影晃動,似乎又有軍隊經過。
她心頭一沉,低聲叮囑弟弟:“瑞寶,去屋里待著,別亂跑。”
戰亂讓奉和縣的日子變得岌岌可危。
日本軍隊的“掃蕩”行動愈演愈烈,村莊里人心惶惶。
半月前,鄰村的張家因私藏糧食,被日軍一把火燒了房子,男人被當場槍斃,婦孺哭得撕心裂肺。
這樣的消息傳到山里,郭瑞蘭的心里總像壓了塊石頭。
她知道,自家雖偏僻,卻也未必安全。
父母常叮囑她:“遇事別慌,低頭活著比啥都強。”
可18歲的她,早已學會了用自己的方式面對這亂世。
正午時分,瑞蘭在院子里晾衣。
陽光灑在粗布衣裳上,泛著淡淡的白光。
她一邊忙活,一邊盤算著晚飯:家里米缸見底,只能煮點野菜粥,再摻點雜糧。
她正低頭疊衣,忽聽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伴隨粗重的喘息。
她猛地抬頭,心跳加速,手里的衣裳掉落在地。
一個滿身血污的年輕人跌跌撞撞沖進院子。
他身穿破爛的八路軍軍裝,左腿血肉模糊,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強。
他捂著傷口,踉蹌幾步,靠著槐樹滑坐下,氣息微弱:“求你……救我……”
話未說完,他頭一歪,像是昏了過去。
郭瑞蘭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她的目光在年輕人身上掃過:破爛的軍裝上,肩章已被扯掉,腰間的皮帶上掛著空蕩蕩的槍套,腿上的傷口還在滲血,觸目驚心。
門外,犬吠聲越來越近,夾雜著日軍搜查的吆喝:“快搜!別放過一個角落!”
她的心跳得像擂鼓,腦子里一片空白。
“姐!咋辦?”瑞寶從屋里探出頭,聲音發顫。
郭瑞蘭咬緊牙關,朝弟弟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快步上前,蹲下查看年輕人的傷勢。
他的脈搏微弱,額頭滾燙,顯然失血過多。
她抬頭望向院門,敵軍的腳步聲逼近,像死神的低語。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
郭瑞蘭的腦海里閃過無數念頭:放他走,自己活命;救他,可能全家送命。
她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父母的叮囑在耳邊回響,可她又想起村里那些被日軍屠殺的鄉親,想起那些為抗戰流血的戰士。
她的眼神漸漸堅定,像是下定了決心。
“瑞寶,幫我把他抬進去!”她低聲喝道。
瑞寶嚇得臉色發白,卻還是聽話地跑過來。
姐弟倆費力地將年輕人拖進屋,扶到床上。
郭瑞蘭關緊木門,插上門閂,心跳仍未平復。
她轉頭看向床上的人,喃喃自語:“你可得活下來,別讓我白擔這風險。”
年輕人名叫蔡永,22歲,山東人。
他出身貧寒,16歲便投身革命,加入八路軍。
瘦削的身板,堅毅的眼神,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成熟。
他曾在太行山打過游擊,負過三次傷,卻從未退縮。
這次突圍戰,他所在的連隊被日軍包圍,戰友們四散逃亡,他腿部中彈,拼盡全力逃進深山。
筋疲力盡的他,誤打誤撞闖進了郭瑞蘭的家。
蔡永的到來,像一枚石子投入湖面,打破了郭瑞蘭平靜的生活。
她不知道,這個半死不活的八路軍戰士,將與她結下一段跨越數十年的緣分。
屋外,風聲夾雜著犬吠,提醒著她危險無處不在。
郭瑞蘭深吸一口氣,開始為蔡永清理傷口。
她的手微微顫抖,卻沒有停下。
傷口深可見骨,血水混著泥土,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家中沒有藥,郭瑞蘭只能用干凈的布條裹住傷口,再用熱水擦去他身上的血污。
蔡永昏迷中偶爾皺眉,嘴里發出低低的呻吟。
瑞蘭輕聲安慰:“別怕,熬過去就好了。”
她的話,既是對他,也是對自己。
天色漸暗,屋外的聲音漸漸遠去,搜查的日軍似乎暫時離開。
郭瑞蘭松了一口氣,卻知道真正的挑戰才剛開始。
蔡永的傷需要時間愈合,而家中糧食有限,藏人更是冒著天大的風險。
她坐在床邊,盯著昏迷的年輕人,眼神里的倔強讓她有些動容。
“姐,他真是八路軍嗎?”瑞寶小聲問,眼中滿是好奇。
“別問多嘴,幫我燒水去。”郭瑞蘭低聲斥道。
她起身,望向窗外,夜色籠罩了山村,危機卻如影隨形。
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她必須用盡全力,瞞天過海,守護這個陌生人的命。
02
夜色深沉,奉和縣的山村被黑暗吞沒,只有偶爾的犬吠和風吹竹林的沙沙聲打破寂靜。
郭瑞蘭的家中,油燈昏黃,映得土墻上影子搖曳。
蔡永躺在硬板床上,呼吸微弱,額頭滲著冷汗。
郭瑞蘭坐在一旁,手里攥著塊濕布,輕輕擦拭他腿上的傷口。
傷口雖已簡單包扎,但血跡仍在布條上暈開,觸目驚心。
她咬緊嘴唇,眼神里滿是擔憂:家中沒有藥,糧食也不多,藏著這個八路軍戰士,像是背了一座山。
戰火讓奉和縣的日子如履薄冰。
日本軍隊的“掃蕩”行動愈發頻繁,村里人連夜里都不敢點燈,生怕引來不速之客。
郭瑞蘭的家雖偏僻,藏在半山腰的竹林深處,卻也并非世外桃源。
白天,她聽見村口傳來零星槍聲,鄰村的慘案還在耳邊回響。
她知道,收留蔡永的風險遠超想象——一旦被日軍發現,不僅她和弟弟瑞寶性命難保,連遠在外務農的父母也可能遭殃。
“姐,他咋還不醒?”瑞寶蹲在床邊,小聲嘀咕,眼睛瞪得圓圓的,帶著幾分好奇和不安。
郭瑞蘭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別吵,燒水去。”
她起身,檢查門窗是否關緊,又推了推屋后的柴堆,確保從外看不出破綻。
她的心跳得很快,腦子里反復盤算:如何藏住蔡永?
如何瞞過村里人的眼睛?
更重要的是,如何讓他活下來?
蔡永的傷勢嚴重,腿上的槍傷深可見骨,失血讓他臉色白得像紙,偶爾發出的呻吟透著虛弱。
郭瑞蘭用僅有的粗布撕成條,換下滲血的布條,又從灶臺旁找來一小塊燒過的炭,碾碎后撒在傷口上止血。
這是她從母親那兒學來的土法子,能否管用,她心里也沒底。
家中僅剩半袋小米和幾把野菜,平日她和瑞寶省著吃還能撐半月,但多了一個人,糧食成了大問題。
她皺著眉,暗自算計:得省下自己的口糧,先保住這年輕人的命。
屋外,風聲夾雜著遠處的犬吠,像是在提醒她危險無處不在。
郭瑞蘭坐在床邊,盯著蔡永蒼白的臉龐,內心翻涌著矛盾。
她不后悔救人,但這個決定帶來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
她想起父親常說的話:“亂世里,保命要緊。”
可她又想起村頭老槐樹下,八路軍宣傳抗日的場景,那些年輕戰士的眼神,和蔡永一樣,帶著一股不屈的倔強。
她的手攥緊了濕布,低聲喃喃:“你可得爭氣,別讓我白費心思。”
天剛蒙蒙亮,郭瑞蘭便起身,悄悄溜到屋后的菜地,拔了幾棵野菜,又從地窖里挖出兩個干癟的紅薯。
她煮了一鍋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端到蔡永床前。
他依舊昏迷,嘴唇干裂,額頭燙得嚇人。
她用筷子蘸著粥水,輕輕抹在他唇上,試著喂他一點。
蔡永皺了皺眉,喉頭微動,吞咽了幾口。
郭瑞蘭松了口氣,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接下來的幾天,郭瑞蘭的生活被蔡永徹底占據。
她白天干活,夜晚守著他,時刻提防村里人的探問和日軍的突襲。
村里人雖不常串門,但偶爾有鄰居送來點柴火或借個農具,免不了多看幾眼。
她只能含糊地說:“家里來了個遠房親戚,生了病,怕傳染。”
這話半真半假,勉強搪塞過去。
可她知道,這種謊言撐不了多久。
蔡永的意識漸漸恢復,第三天夜里,他終于睜開眼。
昏黃的油燈下,他看到一個清瘦的女孩坐在床邊,低頭縫補衣裳。
她的手指靈巧,針線在粗布上穿梭,動作輕而穩。
蔡永喉嚨干澀,試著開口:“你……是?”
聲音微弱,卻讓郭瑞蘭猛地抬頭。
她驚喜地放下針線,湊近床邊:“你醒了?
別亂動,傷口還沒好。”
蔡永掙扎著想坐起,卻被她按住:“躺好!
傷口裂了可沒藥治。”
她的語氣帶點責怪,卻掩不住關切。
蔡永看著她,眼神里多了幾分感激:“謝謝……我叫蔡永,八路軍……”
他話未說完,便咳嗽起來,牽動傷口,疼得皺緊眉頭。
郭瑞蘭趕緊遞過一碗水,扶他喝下:“別說那么多,先養好身子。”
蔡永喝了水,喘息稍定,目光掃過簡陋的屋子,落在郭瑞蘭身上:“你救了我,風險不小……”
他聲音低沉,帶著歉意。
郭瑞蘭擺擺手,裝作不在意:“救人一命,積德的事。
別多想,好好活著就是。”
她的話干脆,卻掩不住眼底的疲憊。
這幾天,她幾乎沒合眼,肩上的擔子讓她連喘息的空隙都沒有。
白天,郭瑞蘭盡量保持日常的模樣,挑水、種菜、晾衣,裝作一切如常。
瑞寶被她支使著跑腿,送信給遠處的父母,謊稱家里一切安好。
她不敢讓他們回來,怕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暴露的風險。
夜晚,她守在蔡永床邊,用濕布為他降溫,換下滲血的布條。
蔡永的傷口雖不再流血,但高燒反復,稍有不慎便可能惡化。
她咬緊牙關,暗自祈禱:老天爺,開開眼吧。
村里的氣氛愈發緊張。
有一天,鄰居李嬸提著籃子過來,送來一把蔥,順口問:“瑞蘭,你那親戚咋樣了?
病好了沒?”
郭瑞蘭心頭一跳,笑著應付:“好些了,就是還下不了床。”
李嬸點點頭,沒多問,轉身離開。
瑞蘭送她到院門口,回頭時手心全是汗。
她知道,村里人雖樸實,但好奇心重,時間長了,難免起疑。
蔡永的情況略有好轉,能吃下小半碗粥,也能說幾句話。
他告訴郭瑞蘭,自己是山東人,16歲參加八路軍,打過不少仗,這次是突圍時中了槍。
他語氣平靜,像是訴說別人的故事,卻讓郭瑞蘭心生敬佩。
她問:“不怕死嗎?”
蔡永笑了笑,眼神堅定:“怕,可怕也沒用。
鬼子不趕走,誰都活不安生。”
郭瑞蘭聽了這話,心里像被什么觸動。
她想起那些逃難的鄉親,想起被燒毀的村莊,胸口一陣酸澀。
她低頭,繼續為蔡永擦汗,輕聲說:“你得快點好,出去接著打鬼子。”
蔡永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光:“一定。”
然而,平靜的日子沒持續多久。
一天清晨,村口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夾雜著日軍的吆喝。
郭瑞蘭正在灶前煮粥,聽到動靜,手里的勺子差點掉落。
她沖到窗邊,透過縫隙望去:幾名日軍士兵正挨家挨戶搜查,刺刀閃著寒光。
她心跳如擂,轉頭看向床上的蔡永,腦子里飛速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瑞寶,守著門!”她低聲吩咐,飛快跑回床邊。
蔡永虛弱地睜開眼,察覺到她的緊張:“怎么了?”
郭瑞蘭咬緊牙關,壓低聲音:“日軍來了,你聽我的,別出聲。”
她的眼神堅定,像是在告訴他:無論如何,她都會護他周全。
03
清晨的山村被薄霧籠罩,奉和縣的空氣里彌漫著濕冷的寒意。
郭瑞蘭剛為蔡永換好布條,傷口雖不再滲血,但高燒依舊讓她心焦。
她正準備去灶臺添柴,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日軍粗暴的吆喝:“開門!
快開門!”
聲音如雷,震得她手一顫,木盆里的水灑了一地。
她沖到窗邊,透過縫隙瞥見幾個頭戴鋼盔的士兵,刺刀閃著寒光,正朝她家逼近。
“瑞寶,躲到地窖去!”郭瑞蘭壓低聲音,推了一把愣神的弟弟。
瑞寶嚇得臉色發白,哆嗦著鉆進灶臺后的地窖。
蔡永半靠在床上,聽到動靜,掙扎著想起身:“我不能連累你……”
他的聲音虛弱,卻帶著一股倔強。
郭瑞蘭瞪了他一眼,果斷道:“別動!
聽我的!”
她腦子里飛速轉動,時間緊迫,任何猶豫都可能送命。
生死關頭,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頭成型。
她迅速解下蔡永身上殘破的軍裝,塞到床底,又從父親的舊箱子里翻出一件粗布褂子,胡亂套在他身上。
她扶著蔡永躺平,扯過一床舊被子蓋住他,遮住那張蒼白的臉。
敲門聲如擂鼓,震得木門吱吱作響。
郭瑞蘭深吸一口氣,抓起一塊濕毛巾,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來了!”她高聲應道,緩步走向門,故意拖延幾秒。
門一打開,三個日軍士兵闖了進來,刺刀直指屋內,目光如鷹般掃視著每個角落。
為首的軍官用生硬的漢語喝問:“有人藏八路嗎?
說!”
郭瑞蘭心跳如擂,卻強裝鎮定,擦了擦手上的水,擠出一絲笑:“長官,哪有什么八路?
家里就我和我男人,他病了好幾天,下不了床。”
她說著,側身讓開,指向床上的蔡永。
軍官狐疑地走近,刺刀在被子上方晃了晃。
蔡永閉著眼睛,額頭滲著汗,臉色白得像死人,偶爾發出一聲低弱的呻吟。
郭瑞蘭坐在床邊,用濕毛巾輕擦他的額頭,語氣帶著幾分焦急:“他燒了好幾天,藥都沒有,可憐我們孤兒寡母的……”
她低頭,裝出心疼的模樣,手卻暗暗攥緊,掌心全是冷汗。
軍官盯著蔡永看了片刻,又掃視屋內。
簡陋的土墻、破舊的木桌、灶臺上冒著熱氣的粥鍋,一切看起來再普通不過。
另一個士兵翻了翻屋角的柴堆,沒找到可疑之物,罵罵咧咧地用日語說了句什么。
軍官皺了皺眉,揮手示意撤退:“走!
下一個!”
士兵們轉身離開,靴子踩得地面咚咚作響。
郭瑞蘭送他們到門口,關門時腿軟得差點摔倒。
她背靠木門,長出一口氣,回頭看向蔡永。
他緩緩睜開眼,眼神里滿是感激:“你……膽子真大。”
郭瑞蘭沒好氣地瞪他:“不這樣,你早沒命了!”
她嘴上硬氣,心里卻后怕得要命。
剛才的生死戲碼,稍有破綻,全家都得完蛋。
她擦了擦額頭的汗,低聲叮囑:“往后別亂說話,裝病裝到底。”
這場虛驚讓郭瑞蘭意識到,藏人不是短時間的冒險。
蔡永的傷勢需要至少一個月才能下地,而日軍的搜查隨時可能再來。
她必須想辦法讓“病人”的身份更可信,瞞過村里人的耳目。
于是,她開始了一場更復雜的偽裝。
接下來的日子,郭瑞蘭對外宣稱蔡永是她“遠房表哥”,因病滯留家中。
她在鄰居來訪時,故意讓蔡永躺在床上,蓋著被子,裝作昏睡。
村里人偶爾送來點野菜或柴火,她便順勢抱怨:“表哥這病拖得久,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
這話既打消了懷疑,又博得了同情。
漸漸地,村里人信以為真,以為郭家多了個病秧子親戚。
為了讓蔡永恢復,郭瑞蘭幾乎榨干了家里的資源。
她把僅剩的小米摻著野菜熬成粥,自己和瑞寶只吃清湯,好的都留給蔡永。
她還偷偷上山采些草藥,搗碎了敷在他傷口上,盼著能止痛消炎。
蔡永看在眼里,幾次想勸她別太辛苦,卻被她一句“廢話少說,好好養傷”堵了回去。
日復一日的相處,讓兩人之間生出一種微妙的默契。
蔡永不再是那個陌生的八路軍戰士,而成了她日夜守護的“病人”。
他偶爾清醒時,會講些戰場上的事:太行山的游擊戰、戰友的犧牲、老百姓的支援。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山東口音,每句話都讓郭瑞蘭感受到戰爭的殘酷。
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小院竟會和這些遙遠的戰場連系起來。
“你咋不怕?”一天夜里,蔡永低聲問,油燈下他的眼神復雜。
郭瑞蘭正在縫補他的舊衣,聞言愣了愣,笑了笑:“怕啊,可怕有啥用?
總不能見死不救。”
她頓了頓,語氣輕快了些:“再說,你活著出去打鬼子,也算我幫了忙。”
蔡永沉默片刻,點點頭:“我欠你的,記一輩子。”
村里的生活卻越來越艱難。
日軍的搜查頻繁,糧食被征得所剩無幾,村里人連野菜都挖光了。
郭瑞蘭的米缸空得能跑老鼠,她只能靠著地窖里僅剩的幾個紅薯撐日子。
她從不抱怨,只是默默咬緊牙關。
蔡永看在眼里,心如刀絞,卻幫不上忙,只能暗暗發誓:若能活下去,定要報答這份恩情。
一個月過去,蔡永的傷口開始愈合,高燒也退了些。
他能靠著墻坐起來,偶爾還能說笑幾句。
郭瑞蘭的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模樣,可她知道,這場“夫妻”戲碼還得演下去。
村里人雖沒起疑,但日軍的陰影始終籠罩著山村。
就在蔡永的傷勢逐漸好轉時,郭瑞蘭卻提出了兩個令人費解的要求。
這兩個要求不僅讓蔡永愣住,也為他們的故事埋下了一層神秘的伏筆。
究竟是什么樣的要求,竟讓這個年輕的農家女孩如此鄭重其事?
04
1940年的深秋,奉和縣的山村披上了一層金黃,楓葉在風中簌簌作響,掩蓋了遠處偶爾傳來的槍聲。
郭瑞蘭的小院依舊簡樸,槐樹下的晾衣繩隨風輕擺,屋內的油燈卻比往日亮了幾分。
蔡永的傷勢在她的悉心照料下逐漸好轉,腿上的傷口已結痂,高燒也退了大半。
他能倚著墻慢慢挪步,偶爾還能幫著劈幾根柴火,盡管郭瑞蘭總是瞪他一眼,責怪他不愛惜身子。
這一個多月的相處,郭瑞蘭和蔡永之間早已不再是陌生人。
他們的話不多,卻總能在沉默中讀懂彼此。
蔡永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每次想開口道謝,都被她一句“廢話少說,好好養傷”堵了回去。
郭瑞蘭則在日復一日的照顧中,對這個堅韌的年輕人多了幾分復雜的情感。
她從不承認那是喜歡,只覺得他的眼神、他的故事,像山間的溪流,悄無聲息地流進了她心里。
這天黃昏,夕陽灑在院子里,郭瑞蘭坐在門檻上,手中縫補著一件舊衣。
蔡永靠在門框邊,望著她靈巧的手指,眼神柔和。
他試探著開口:“瑞蘭,我傷好得差不多了,該走了。”
郭瑞蘭手一頓,針尖差點扎進手指。
她低頭,沒吭聲,像是沒聽見。
蔡永接著說:“部隊的同志會來接我,估計就這幾天。
我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
郭瑞蘭終于抬頭,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她放下針線,站起身,語氣故作輕松:“走就走,磨蹭啥,早點回去打鬼子。”
她轉身進屋,背對著他,像是怕他看見自己的表情。
蔡永看著她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他欠她的,遠不止一條命,可他知道,自己是個軍人,戰場才是歸宿。
夜里,油燈下,郭瑞蘭為蔡永換下最后一塊布條。
傷口已愈合得差不多,只剩淺淺的疤痕。
她一邊收拾,一邊低聲說:“你這傷好得快,總算沒白費我那些小米。”
蔡永笑了笑,想說點什么,卻見她神色鄭重起來。
她直起身,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少有的嚴肅:“蔡永,我有兩件事要你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