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來源:
中工網(wǎng)——致敬!他們在“死亡之海”守護(hù)野駱駝)
騰訊新聞《新疆少年拼死救下野生雙峰駝》
“阿依古麗,你再撐一撐……就這一次,跑完這一趟,我就去城里給你抓最好的藥!咱們把債還清,把家里的駱駝贖回來,再也不跑這鬼地方了!”哈里克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土炕上氣若游絲的妻子,聲音嘶啞得像是被沙子磨過。
十四歲的木拉提站在門邊,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
他看著父親的背影,那曾經(jīng)像山一樣偉岸的脊梁,如今被什么東西壓得有些彎了。
他聞到了父親身上濃烈的酒氣和絕望的氣息,就像遠(yuǎn)處塔克拉瑪干沙漠里,風(fēng)暴來臨前的味道。
他知道,這一趟進(jìn)沙漠,賭上的不只是父親口中的“命”,還有這個家最后的一點希望。
而他不知道的是,命運的輪盤,早已因為一只瀕死的野駱駝,開始了悄無聲息的轉(zhuǎn)動。
01
1959年的南疆,秋風(fēng)已經(jīng)帶上了些許涼意,但對緊挨著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村子來說,白天依舊是火辣辣的。
塵土飛揚的土路上,哈里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手里攥著一個皺巴巴的布袋,那是他剛從軍方聯(lián)絡(luò)點簽下的合同,也是一張用命換錢的生死狀。
回到家,一股濃重的中藥味和著塵土氣息撲面而來。
土炕上,妻子阿依古麗的臉色灰白,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陣壓抑的咳嗽。
“回來了?”阿依古麗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嗯。”哈里克把布袋扔在桌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那是幾塊預(yù)付的銀元。
“藥喝了嗎?”
“喝了……咳咳……沒用的,這病根兒,是老毛病了。”
木拉提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藥湯從里屋走出來,默默地遞到母親嘴邊。
他看著母親喝下那苦澀的藥汁,心里也跟著一陣陣發(fā)苦。
他恨父親的無能,恨他一次次把家里的錢扔進(jìn)那個叫“賭”的無底洞里。
家里的兩峰駱駝,是爺爺傳下來的,是他們家的根,就這么被他輸?shù)袅恕?/p>
就連木拉提省下飯錢,賣掉心愛的課本換來的幾塊銀元,也被父親搶走,說是要去“翻本”,結(jié)果自然是肉包子打狗。
“爹,你又要進(jìn)沙漠?”木拉提放下碗,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他的聲音不大,帶著少年獨有的清亮,卻也透著一股子倔強。
哈里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回頭,眼睛瞪得像銅鈴:“怎么?老子去哪兒還得跟你匯報?不進(jìn)去,拿什么給你娘買藥?拿什么還債?等你這個書呆子考上大學(xué),我們都餓死逑了!”
“我沒說不讓你去,”木拉提的頭低了下去,“我……我跟你一起去。”
“胡鬧!”哈里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銀元都跳了起來,“你懂個屁!這次運的是軍方的緊急物資,酬勞是平時的十倍!走的是‘黑沙漠’那條線,連鳥都飛不過去,十個商隊進(jìn)去,能回來三個就是祖宗燒高香了!你去做什么?給沙子當(dāng)肥料?”
“我能干活!我能照顧駱駝,我能看路!”木拉提抬起頭,眼睛里閃著光,“我已經(jīng)十四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阿依古麗在炕上艱難地?fù)纹鹕碜樱」锟说氖郑鴼庹f:“讓他去吧……孩子長大了,總要見見世面。家里……家里也確實需要人手。讓他跟著你,我……我也能放心點。”
看著妻子祈求的眼神,哈里克心里的火氣像是被一盆涼水澆滅了。
他長長嘆了口氣,頹然地坐下,雙手插進(jìn)蓬亂的頭發(fā)里。
是啊,這個家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這次的活兒,他租了別人的駱駝,還請了幾個老伙計,但人手還是緊。
帶上兒子,至少能省下一個人的工錢。
“要去可以,”哈里克的聲音緩和下來,但依舊生硬,“進(jìn)了沙漠,就得守沙漠里的規(guī)矩。一切聽我的,敢耍小聰明,我打斷你的腿!”
木拉提用力地點了點頭,沒說話,但心里卻松了一口氣。
他轉(zhuǎn)身回到自己那間小小的土屋,從床底下摸出一個布包,里面是他偷偷攢下的草藥粉。
這是村里的老薩滿教他的,說是能治牲口的傷。
他想,進(jìn)了沙漠,或許能用得上。
02
三天后,一支小小的駝隊在晨曦中踏入了塔克拉瑪干沙漠的邊緣。
五峰駱駝,四個大人,加上一個半大孩子木拉提。
領(lǐng)頭的是哈里克,他騎在最前面,臉色陰沉,像這片沙漠千百年來的風(fēng)沙一樣,冷硬而沉默。
隊伍里,除了哈里克父子,還有兩個老伙計,一個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向?qū)б撩鳎硪粋€是沉默寡言的壯漢巴圖。
此外,還有一個叫奧斯曼的男人,是哈里克臨時雇來的幫手。
奧斯曼四十來歲,眼神精明,嘴角總是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他是這一帶出了名的“沙狐貍”,認(rèn)錢不認(rèn)人。
“哈里克,這次的路線可邪乎得很吶,”奧斯曼騎著駱駝湊到哈里克身邊,壓低聲音說,“‘黑沙漠’那片,聽說有狼群,還有流沙。軍方那幫人,給的錢多,可也是拿咱們的命不當(dāng)命啊。”
哈里克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嫌危險,現(xiàn)在就可以回去。沒人攔著你。”
奧斯曼嘿嘿一笑,不再言語。
他知道哈里克的脾氣,也知道他現(xiàn)在的處境。
一個被賭債逼得走投無路的“駱駝客”,是什么都敢干的。
太陽越升越高,沙子的溫度也急劇攀升。
空氣被熱浪扭曲得不成樣子,遠(yuǎn)處的沙丘像是在微微晃動。
木拉提跟在隊伍的最后面,這是他的位置,負(fù)責(zé)照看馱著備用物資的駱駝。
他的水袋已經(jīng)變得很輕了,晃一晃,幾乎聽不到水聲。
嘴唇干裂得像龜裂的土地,滲出了細(xì)密的血絲。
他不敢多喝,父親的規(guī)矩是,不到宿營地,水要省著喝。
就在他被曬得頭昏眼花,感覺自己快要變成一截干柴的時候,他的視線被不遠(yuǎn)處的一個黑點吸引了。
那是一個巨大的身影,趴在一座沙丘的背風(fēng)處,一動不動。
“那是什么?”木拉提心里咯噔一下,難道是狼?
可狼沒有這么大的體格。
他瞇起眼睛,努力辨認(rèn)。
是……一頭駱駝。
一頭野駱駝!
它的體型比商隊的駱駝要大上一圈,毛色更深,呈現(xiàn)出一種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灰褐色。
最顯眼的是它的雙峰,高聳而有力,充滿了野性的美感。
但此刻,這頭美麗的生物卻顯得狼狽不堪。
它的一條后腿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周圍的皮肉已經(jīng)發(fā)黑,凝固的血痂像一塊丑陋的補丁。
它的眼皮耷拉著,呼吸微弱,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木拉提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從小就聽老人們說,野駱駝是沙漠的精靈,是神圣的。
他下意識地勒住身下的駱駝,想走近看看。
“小子,發(fā)什么呆!跟上!”奧斯曼回頭吼了一嗓子,語氣里滿是不耐煩。
“前面……有頭野駱駝,它好像受傷了。”木拉提喊道。
奧斯曼嗤笑一聲:“受傷了?那就等著被狼掏心窩子唄。管它作甚?快走!別耽誤工夫!”
哈里克也回頭看了一眼,眉頭緊鎖,但沒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冷冷地命令:“跟上隊伍,別多管閑事!”
木拉提咬了咬嘴唇,看著那頭瀕死的野駱駝,心里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說,聽爹的話,商隊的規(guī)矩不能破,自己的命最重要。
另一個卻說,那是一條命啊,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它死嗎?
他想起了母親病床上的樣子,那種對生命的渴望和無助。
這一瞬間,他對這頭野駱駝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情。
03
駝隊沒有停留,繼續(xù)向前。
木拉提騎在駱駝上,一步三回頭。
那頭野駱駝的身影在視線里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了一個模糊的黑點。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一整個下午,他都心神不寧。
奧斯曼的嘲笑,父親的冷漠,像兩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
終于,在太陽快要落山時,隊伍抵達(dá)了一處小小的宿營地。
這里有幾棵稀疏的胡楊,是沙漠里難得的生機。
哈里克下令安營扎寨,生火做飯。
隊員們各自忙碌起來,喂駱駝,檢查物資。
木拉提分到了自己的那份馕和水。
他看著水袋里那點渾濁的救命水,腦子里卻全是那頭野駱駝絕望的眼神。
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趁著大家都在埋頭吃飯,沒人注意他,木拉提悄悄地把自己的那份馕塞進(jìn)懷里,然后抓起自己的水袋,又偷偷地從備用物資里摸出那個裝了草藥粉的布包,轉(zhuǎn)身就往來時的方向跑去。
他的心“怦怦”直跳,既興奮又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yuǎn),只知道月亮升起來的時候,他終于找到了那頭野駱駝。
它還趴在原來的地方,氣息比下午更弱了,幾乎感覺不到。
“嘿,大家伙,我回來了。”木拉提蹲下身,小聲地說著,仿佛怕驚擾了它。
他伸手,顫抖地摸了摸駱駝的脖子。
那里的皮膚滾燙,但皮下,他還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脈搏,像一根隨時都會繃斷的琴弦。
還活著!
木拉提一陣狂喜。
他不再猶豫,擰開自己的水袋,小心翼翼地湊到駱駝的嘴邊。
駱駝的嘴唇干裂,緊緊閉著。
木拉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開一條縫,把水袋里那最后一口,也是他自己今晚和明早的全部份額,一點一點地倒了進(jìn)去。
渾濁的水珠順著駱駝干枯的舌頭滑進(jìn)喉嚨。
奇跡發(fā)生了。
它的眼皮,竟然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木拉提備受鼓舞。
他又打開那個布包,將里面帶著草藥清香的粉末,小心地撒在它那道猙獰的傷口上。
做完這一切,他已經(jīng)累得滿頭大汗。
他坐在駱駝身邊,陪了它一會兒。
月光下,一人一駝,構(gòu)成了一幅奇異而靜謐的畫面。
突然,那頭野駱駝晃了晃巨大的腦袋,然后,在木拉提驚訝的目光中,它用前腿支撐著,搖搖晃晃地,竟然站了起來!
它比木拉提想象的還要高大,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
它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低下頭,用它柔軟的嘴唇,輕輕地蹭了蹭木拉提的肩膀。
那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
然后,它轉(zhuǎn)過身,邁開沉穩(wěn)的步伐,一步步地,消失在了遠(yuǎn)方的沙丘后面。
木拉提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再也看不見。
他心里充滿了巨大的滿足感和喜悅。
他救了一條命。
然而,他沒有想到,等待他的,將是一場狂風(fēng)暴雨。
04
當(dāng)木拉提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營地時,迎接他的不是溫暖的篝火,而是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他。
篝火跳動著,把每個人的臉都映照得明暗不定。
哈里克的臉,黑得像鍋底。
“去哪兒了?”哈里克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悶雷。
木拉提心里一慌,低著頭,小聲說:“我……我去方便了一下。”
“方便?”奧斯曼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方便需要跑出二里地?小子,別把我們當(dāng)傻子。你的水袋呢?空了吧?拿去救那頭該死的野駱駝了,是不是?”
木拉提的身子一顫,不敢說話。
“哈里克,”奧斯曼轉(zhuǎn)向哈里克,煽風(fēng)點火道,“這就是你帶的好兒子!商隊的規(guī)矩他懂嗎?水就是命!他把自己的命給了畜生,要是明天渴得走不動了,拖累的是我們整個隊伍!這次的貨要是出了差錯,軍方怪罪下來,我們誰都擔(dān)待不起!”
哈里克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賭債的壓力,妻子的病情,對未來的恐懼,在這一刻,全部化作了滔天的怒火,而木拉提的“善心”,成了點燃這堆炸藥的火星。
“你這個敗家子!”哈里克一聲怒吼,從駝鞍上“唰”地抽出一條皮鞭。
那鞭子是用牛皮鞣制而成,浸過油,又硬又韌。
“爹!”木拉提嚇得臉色慘白。
但哈里克已經(jīng)沖了過來,掄起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木拉提的背上!
“啪!”
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木拉提痛得悶哼一聲,踉蹌著跪倒在沙地上。
一道火辣辣的劇痛從后背傳來,他感覺皮肉瞬間就裂開了。
“商隊的規(guī)矩,你都丟到狗肚子里去了?!”哈里克咆哮著,又是一鞭子抽下。
“啪!”
“下一站水源還有二十里地!你自己想渴死,別拖累大家!”
“啪!”
一鞭,又一鞭。
哈里克像是瘋了一樣,將所有的憤懣和絕望都發(fā)泄在了兒子的身上。
木拉提跪在沙子里,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
汗水混著血水,從他的額頭滴落,滲進(jìn)腳下的黃沙里。
他不懂,為什么救一條命,會換來這樣的毒打。
“哈里克,別打了!再打孩子就沒命了!”老向?qū)б撩骺床幌氯チ耍瑳_上來一把抱住哈里克的手臂。
壯漢巴圖也過來攔著。
“放開我!我今天非打死這個不孝子!”哈里克掙扎著,眼睛通紅。
“他是你親兒子啊!你打死他,怎么跟你老婆交代!”伊明大吼道。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終于讓哈里克冷靜了一些。
他喘著粗氣,扔掉手里的鞭子,死死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兒子。
木拉提的背上,幾道鞭痕已經(jīng)高高地腫起,像一條條丑陋的蜈蚣。
良久,哈里克從水囊里倒了半碗水,狠狠地摔在木拉提面前的沙地上。
“喝了!明天要是敢喊一聲渴,老子就把你扔在這兒喂狼!”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帳篷,背影決絕而冷酷。
營地里又恢復(fù)了寂靜,只剩下篝火燃燒的“噼啪”聲和木拉提壓抑的抽泣聲。
奧斯曼看著這一幕,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哈里克父子離心,讓這個團隊出現(xiàn)裂痕,這樣,萬一遇到危險,他才有機會攫取最大的利益。
木拉提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伊明大叔把他扶起來,給他傷口上了藥,又悄悄塞給他半塊馕。
“孩子,別怪你爹。”伊明嘆了口氣,“他……他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
木拉提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把臉埋在膝蓋里。
他背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遠(yuǎn)不及心里的疼。
他覺得,他和父親之間,也隔了一片像塔克拉瑪干一樣,無法逾越的沙漠。
05
接下來的幾天,隊伍里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哈里克一言不發(fā),只是瘋狂地催促趕路。
木拉提則成了隊伍里的透明人,默默地跟在最后,忍著背上的劇痛和喉嚨的干渴。
他們的運氣似乎也用光了。
第七天,他們進(jìn)入了“黑沙漠”的核心地帶。
天色說變就變,一場前所未有的黑沙暴,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黃沙遮天蔽日,天和地瞬間被攪成了一鍋混沌的黃粥。
風(fēng)聲凄厲,如同鬼哭狼嚎,裹挾著沙石,打在人臉上生疼。
能見度不足三米,前后的人幾乎都看不清身影。
“穩(wěn)住!都別動!把駱駝聚攏!”哈里克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但他的聲音很快就被狂風(fēng)吞噬。
駝隊瞬間被打亂了。
人和牲口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威嚇蒙了。
木拉提緊緊地抱著駝峰,感覺自己就像是暴風(fēng)雨里的一片葉子,隨時都可能被撕碎。
這場沙暴持續(xù)了整整一天一夜。
當(dāng)風(fēng)力終于減弱時,世界已經(jīng)變了模樣。
所有的地標(biāo),所有的沙丘,都變成了陌生的樣子。
他們,徹底迷路了。
更可怕的是,在沙暴中,馱著大部分備用水和食物的一峰駱駝,走失了。
絕望,像沙漠里的寒夜,迅速籠罩了每一個人。
“完了……這下全完了……”奧斯曼的臉色慘白,聲音都在發(fā)抖,“沒有水,沒有方向,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隊伍里一片死寂。
哈里克看著僅剩的半袋水,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一生縱橫沙漠,從未陷入過如此絕望的境地。
難道,這就是報應(yīng)嗎?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絕望的當(dāng)口,木拉提突然指著遠(yuǎn)處一個微微隆起的沙梁,用嘶啞的聲音喊了起來。
“看!那……那是什么?”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見在昏黃的天地之間,一個灰褐色的影子,正靜靜地站在沙梁之上。
它的身形高大而孤傲,額前,有一撮標(biāo)志性的白毛,在微風(fēng)中輕輕晃動,格外扎眼。
是它!是那頭野駱駝!
它似乎是專門在等他們一樣,看到他們望過來,便發(fā)出一聲悠長的鳴叫,然后不緊不慢地轉(zhuǎn)身,朝一個方向走去。
“是它!春天我救的那頭!”木拉提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他轉(zhuǎn)向父親,“爹!它來救我們了!它來報恩了!”
哈里克愣住了,伊明和巴圖也愣住了。
只有奧斯曼,眼神里充滿了懷疑和警惕。
“報恩?別做夢了!畜生就是畜生!誰知道它要把我們帶到什么鬼地方去?說不定前面就是流沙,或者狼窩!”奧斯曼叫道。
“現(xiàn)在還有別的選擇嗎?”哈里克突然開口,他的聲音沙啞,但卻帶著一絲決斷,“跟著它!就算是死,也比在這兒等死強!”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懷疑。
哈里克做出了決定,一行人牽著疲憊不堪的駱駝,跟在了那頭神秘的野駱駝身后。
野駱駝走得不快,似乎在照顧他們這些“拖油瓶”。
每走百十步,還會停下來回頭看看。
跟著它跋涉了不知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所有人都已經(jīng)到了極限,連奧斯曼都不再抱怨,只是機械地邁著步子。
就在他們快要倒下的時候,野駱駝停在了一片巨大的、如同山巒般的雅丹地貌前。
他再次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后拐進(jìn)了一處不起眼的巖石裂縫里。
“跟上!”哈里克喊道。
他們跟著走進(jìn)了裂縫。
里面別有洞天,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巖洞,剛好可以擋住外面的風(fēng)沙。
更讓他們欣喜若狂的是,巖洞深處的石壁上,正有水珠一滴滴地滲出,在下面匯成了一個小小的水洼。
“水!是水!”
所有人像瘋了一樣撲了過去。
然而,當(dāng)哈里克和木拉提點燃火把,想要探查一下這個巖洞,為今晚的宿營做準(zhǔn)備時,卻在巖洞的最深處,發(fā)現(xiàn)了一些讓他們汗毛倒豎的東西。
那是一些碼放整齊的木頭箱子,上面覆蓋著厚厚的塵土,但依然可以辨認(rèn)出箱體上用紅色油漆噴涂的、他們完全看不懂的外國字母,和一個鐮刀錘子的標(biāo)志。
奧斯曼用刀撬開一個箱子,里面不是食物,也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一排排包裹著油紙的、黑洞洞的槍支和一盒盒黃澄澄的子彈。
“軍火……是蘇聯(lián)人的軍火!”奧斯曼失聲驚叫。
就在這時,一個沙啞、生硬,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從他們身后巖洞的陰影里幽幽地響了起來:
“你們……是什么人?”
眾人猛地回頭,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那是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手里,正端著一把已經(jīng)上了膛的沖鋒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