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冬，河南光山縣尤崗村，一間土坯房內，寒風從破窗紙灌入。

尤太忠將軍身著軍服，跪在母親病床前。

母親瘦得只剩骨頭，氣息微弱，家中無一粒米。

他握著母親的手，沉默不語。

抬頭間，他看見門后一個破竹籃，旁邊放著粗瓷碗和半截打狗棍。

尤太忠起身，拿起竹籃，問兄長尤太山：“哥，你要出去要飯？”

尤太山低頭無言。

尤太忠將瓷碗摔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他沉聲說：“我為國家打仗，家人卻要乞討？”

他推開家門，走進寒風，決心查明真相，為鄉親討公道。

身后，母親的呼吸幾不可聞，村莊一片死寂。

01

尤太忠坐在南下的綠皮火車上，窗外是河南田野的荒涼景象。

冬日的風卷著塵土，田地里沒有莊稼，只有幾株枯草在風中搖晃。

他穿著軍服，肩章上的將星在昏暗的車廂里閃著微光。

警衛員小李坐在對面，手里拿著一封電報，上面寫著“母病危，速歸”。

尤太忠看著電報，沉默不語。

火車顛簸，車輪與鐵軌碰撞的聲音單調而沉重。

他出生在光山縣尤崗村的一個貧苦農家。

父親早逝，母親靠紡線織布養活他和哥哥尤太山。

家里常年缺糧，冬天最難熬，母子三人擠在一張破炕上取暖。

尤太忠九歲那年，村里來了紅軍。

他聽宣傳隊講革命道理，講窮人翻身的故事，講著講著，他跟著隊伍走了。

母親沒攔他，只塞給他一雙布鞋，說：“太忠，活著回來。”

紅軍隊伍里，他從鄂豫皖蘇區的紅小鬼干起，背著號角，跑在隊伍前面。

長征路上，他吹著號，跟著隊伍翻雪山、過草地，餓得啃樹皮，腳底磨出膿血。

十五歲那年，他在川西北的一場戰斗中，第一次端起槍，擊斃了一個敵人。

那一刻，他的手抖得厲害，但心里明白，這條路回不了頭。

抗日戰爭爆發，尤太忠已是連長，帶著部隊在太行山打游擊。

日本兵掃蕩村莊，他帶著人埋伏在山溝里，用手榴彈炸毀了一輛軍車。

那場仗打完，隊伍只剩一半人。

他蹲在犧牲的戰友旁，撿起他們的槍，繼續往前走。

解放戰爭中，他在汝河之戰指揮第十六旅，用兩千人的兵力死守陣地，為劉鄧大軍突圍爭取時間。

炮火炸斷了他的左臂袖子，血流了一地，但他沒退一步。

那一戰，旅里犧牲了四百多人，尤太忠站在戰壕里，看著戰友的尸體被抬走，嘴里只說了一句：“繼續打。”

抗美援朝的戰場上，他率三十四師在鐵原、金化一線阻擊敵人。

美軍的飛機大炮鋪天蓋地，陣地被炸成焦土。

尤太忠帶著部隊守了三天三夜，殲敵上萬，自己也受了重傷。

子彈擦過他的肩，血浸透了軍服，但他撐著沒倒。

戰后，他在醫院躺了兩個月，醒來第一件事是問：“陣地守住了嗎？”

醫生說：“守住了。”

他點點頭，閉上眼睡了過去。

戎馬半生，尤太忠從紅小鬼成長為將軍，身上滿是傷疤。

每道傷疤背后，都是一場生與死的較量。

他不怕死，但每次想到母親和家鄉，心里總有一塊空蕩蕩的地方。

七年前，朝鮮戰爭停戰后，他回過一次尤崗村。

那時母親還硬朗，坐在院子里給他縫衣服，笑著說：“太忠，你長高了。”

他帶了些軍糧回去，村里人圍著看他的軍服，孩子們追著他喊“英雄”。

那時的尤崗村雖窮，卻還有炊煙和笑聲。

如今，電報上的四個字像刀子一樣刻在他心上。

他看著窗外，田野比記憶中更荒涼，村莊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小李輕聲問：“軍長，快到光山了吧？”

尤太忠點頭，喉嚨發緊。

他想起母親的布鞋，想起哥哥尤太山寄來的信，字里行間盡是無奈。

他不知道家鄉出了什么事，但電報的字面已經讓他感到不安。

火車緩緩停靠在光山縣小站。

站臺上只有幾個人，穿著破棉襖，縮著脖子。

尤太忠背起背包，帶著小李下了車。

縣武裝部的王干事已經在站臺等著，身后停著一輛吉普車。

王干事敬了個禮，說：“軍長，車在這邊。”

尤太忠沒多話，上了車。

吉普車顛簸在土路上，窗外的景象讓他皺眉：田地荒蕪，路邊沒有行人，只有幾只瘦狗在翻找垃圾。

車開到半路，尤太忠問：“王干事，今年收成怎么樣？”

王干事頓了一下，說：“不太好，雨水少。”

尤太忠沒再問，但心里明白，問題沒這么簡單。

他在戰場上練就的直覺告訴他，事情遠不止天災。

車子開進尤崗村，村口的土路坑坑洼洼，房子歪斜破敗。

幾個村民站在路邊，看見軍車，眼神復雜，既驚訝又遲疑。

尤太忠下了車，直奔家中。

土坯房的門吱吱作響，屋里一股霉味。

母親躺在破炕上，瘦得像一把干柴，閉著眼睛，呼吸微弱。

尤太忠站在床前，放下背包，跪了下來。

他從包里拿出帶來的麥乳精，想給母親沖一碗，卻發現灶臺冷冰冰，米缸空空蕩蕩。

哥哥尤太山站在墻角，低著頭，衣服上滿是補丁。

尤太忠的目光落在門后的破竹籃上，旁邊是那只粗瓷碗和半截打狗棍。

他拿起竹籃，問尤太山：“哥，你要出去要飯？”

尤太山沒說話，頭垂得更低。

尤太忠的手一緊，瓷碗摔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他沉聲說：“我為國家打仗，家人卻要乞討？”

他轉身走出屋子，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他站在院子里，看著破敗的村莊。

村里沒有炊煙，孩子們的臉上沒有笑，只有饑餓和麻木。

尤太忠攥緊拳頭，決心要弄清這一切的原由。

他對小李說：“去縣里，找人問問情況。”

小李點頭，跑去聯系。

尤太忠回頭看了一眼屋里，母親的呼吸像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02

火車停靠在光山縣小站，站臺上風冷得刺骨。

尤太忠背著背包，帶著警衛員小李走下車。

縣武裝部的王干事等在旁邊，身后停著一輛舊吉普車。

王干事敬了個禮，說：“軍長，車在這邊。”

尤太忠點點頭，上了車。

吉普車在土路上顛簸，窗外的田野一片荒涼，地里只有枯草和龜裂的泥土。

路邊沒有行人，偶爾有幾只瘦狗在翻垃圾堆。

尤太忠看著這一切，眉頭皺起。

他問王干事：“今年收成怎么樣？”

王干事低頭，聲音小：“不太好，雨水少。”

尤太忠沒再問，但心里清楚，事情沒這么簡單。

車子開進尤崗村，村口的土路坑坑洼洼，房子的墻歪斜著，屋頂的瓦缺了大半。

幾個村民站在路邊，穿著破棉襖，臉黃得像土，眼神空洞。

他們看見軍車，愣了一下，沒人上前。

尤太忠下了車，直奔家中。

土坯房的門吱吱響，屋里一股霉味。

母親躺在破炕上，瘦得只剩骨頭，閉著眼睛，呼吸輕得像要斷掉。

尤太忠放下背包，跪在床前，握住母親的手。

她的手冷得像冰，干瘦得只剩皮包骨頭。

哥哥尤太山站在墻角，低著頭，衣服上補丁摞補丁。

尤太忠從背包里拿出帶來的麥乳精，想給母親沖一碗，卻發現灶臺是冷的，米缸空蕩蕩，連一粒米都沒有。

他抬頭，看見門后的破竹籃，旁邊放著一只粗瓷碗和半截打狗棍。

他拿起竹籃，問尤太山：“哥，你要出去要飯？”

尤太山沒說話，頭垂得更低。

尤太忠的手攥緊，瓷碗摔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他說：“我為國家打仗，家人卻要乞討？”

他站起身，走出屋子，寒風刮在臉上。

院子里，村子靜得像死了一樣。

沒有炊煙，沒有雞鳴，連孩子的笑聲都沒有。

幾個村民遠遠站著，看他的眼神帶著點畏懼。

尤太忠走過去，問一個老漢：“老叔，村里怎么成這樣了？”

老漢嘆氣，說：“收成不好，食堂沒糧，人都餓著。”

另一個村民插話：“不光是天災，上面瞎指揮，糧食都交上去了，留下的不夠吃。”

尤太忠聽著，拳頭攥得更緊。

他回到屋里，坐在母親床邊。

母親睜開眼，嘴唇動了動，想說話，卻沒力氣。

尤太忠湊近，聽她說：“太忠……別怪你哥……”

他點頭，喉嚨堵得說不出話。

他拿出麥乳精，用帶來的水壺燒了點熱水，沖了一碗，喂母親喝了幾口。

母親咽得艱難，喝完又閉上眼。

尤太忠看著她，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他叫來小李，說：“去村里問問，到底怎么回事。”

小李點頭，跑出去打聽。

尤太忠陪著母親，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小李回來，說：“軍長，村里人說，去年大煉鋼，把鐵鍋都收走了，糧食也交到食堂，食堂卻沒飯吃。”

“有人吃樹皮，啃觀音土。”

尤太忠聽完，站起身，說：“去縣里，我要找人問清楚。”

吉普車開往縣城，路上又經過幾個村莊，景象和尤崗村一樣荒涼。

田里沒莊稼，路上沒行人，房子的窗戶用草堵著。

尤太忠問王干事：“縣里知道村里的情況嗎？”

王干事支吾著說：“知道一些，上面正在想辦法。”

尤太忠冷冷地看他一眼，沒說話。

到了縣城，尤太忠讓小李去打聽消息，自己在武裝部等著。

沒多久，小李回來，低聲說：“軍長，聽說縣里有人在偷偷宰牛，準備宴席。”

尤太忠愣了一下，問：“村民沒糧吃，他們宰牛？”

小李點頭，說：“還有人說，縣里的糧庫有糧，但沒發下來。”

尤太忠拍了一下桌子，說：“走，去縣委。”

他帶著小李直奔縣委大院。

院子里停著幾輛自行車，門口的衛兵見他軍服上的肩章，趕忙敬禮。

尤太忠沒理，推門進了辦公室。

縣委書記劉某正在看文件，看見他，起身招呼：“尤軍長，回來探親？”

尤太忠沒寒暄，開門見山：“村里人吃樹皮，縣里為什么不發糧？”

劉書記愣了一下，說：“今年收成不好，縣里也困難。”

尤太忠盯著他，說：“困難到村民要飯，縣里還宰牛辦宴席？”

劉書記臉一僵，擺手說：“那是謠言，哪有這事。”

尤太忠沒再說話，轉身走出辦公室。

他對小李說：“查清楚，糧庫的糧去哪了。”

小李點頭，去聯系人。

尤太忠站在縣委大院里，看著院子里的自行車和干部們身上的新棉襖，腦子里全是村里破敗的房子和母親瘦弱的臉。

他回到尤崗村，母親還在炕上，氣息更弱了。

尤太山坐在旁邊，低聲說：“太忠，村里熬不過這個冬了。”

尤太忠沒說話，拿起背包里的干糧，分給尤太山一半，說：“先吃點，明天我再去縣里。”

他坐在母親床邊，看著窗外的天漸漸黑下來。

村里還是沒有炊煙，遠處傳來幾聲狗吠，顯得更冷清。

第二天，尤太忠帶著小李再次走訪村里。

他敲開幾戶人家的門，屋里都一樣：沒糧，沒柴，炕上躺著餓得走不動的人。

一個老奶奶拉住他的手，說：“二娃子，你回來就好，幫幫我們吧。”

尤太忠點頭，說：“我一定查清楚。”

他心里明白，光山縣的問題不只是天災，背后有更大的問題。

他決定從縣里入手，查出真相。

03

尤太忠站在尤崗村口，寒風卷著土吹過，村里靜得像沒人住。

破敗的房子歪斜著，墻上裂縫清晰可見。

他對小李說：“走，挨家看看。”

尤太山跟在后面，步子沉重，臉上滿是疲憊。

尤太忠敲開第一戶人家的門，屋里一個老漢坐在炕上，旁邊是個瘦得像柴的孩子。

老漢認出他，說：“二娃子，你回來了。”

尤太忠問：“家里還有糧嗎？”

老漢搖頭，指著桌上的一碗樹皮糊：“就吃這個。”

尤太忠走進第二戶人家，屋里更冷，炕上躺著一個老人，咳嗽得喘不過氣。

女人坐在旁邊，低聲說：“沒糧，觀音土吃多了，人都病了。”

尤太忠問：“食堂沒給飯？”

女人苦笑：“食堂早停了，糧食都交上去了。”

尤太忠皺眉，記下這些話。

他又走了幾戶，家家都一樣：沒糧，沒柴，孩子餓得浮腫，老人眼神空洞。

一個老奶奶拉住他的手，說：“二娃子，村里熬不過這個冬了。”

“你是當大官的，幫幫我們吧。”

尤太忠點頭，說：“我一定查清楚。”

他帶著小李和尤太山繼續走，村里的路坑坑洼洼，踩上去全是灰。

一個漢子攔住他，聲音低：“尤軍長，我媳婦吃觀音土，撐死了。”

尤太忠愣住，問：“什么時候的事？”

漢子說：“去年冬天，食堂沒飯，她餓得沒辦法。”

尤太忠沉默，拳頭攥緊。

小李湊過來，低聲說：“軍長，村民說，大煉鋼把鐵鍋收走煉鐵，糧食全交到食堂，食堂卻沒飯。”

“還說縣里有人把糧運走了。”

尤太忠問：“運哪去了？”

小李搖頭：“沒人知道，但糧庫的糧沒發下來。”

尤太忠看向尤太山，問：“哥，村里真是這樣？”

尤太山點頭，說：“去年逼著交糧，交完就沒吃的了。”

“干部說上面有政策，我們不懂。”

尤太忠站住，盯著遠處的荒田。

村里人圍過來，七嘴八舌訴苦。

有人說：“大躍進要我們放衛星，報的產量高得離譜，實際沒收多少。”

另一個說：“干部瞎指揮，地里種的莊稼全毀了。”

尤太忠聽完，沉聲說：“這些事，我得找縣里問清楚。”

他轉身對小李說：“去，找幾個村里的老人，把情況寫下來。”

小李跑去記錄，尤太忠帶著尤太山回到家。

母親還在炕上，呼吸更弱了。

尤太忠坐在床邊，喂她喝了點麥乳精。

她睜開眼，嘴唇動了動，說：“太忠，村里人苦……”

尤太忠點頭，說：“娘，我會管。”

他站起身，對尤太山說：“哥，明天我去縣里，你在家守著娘。”

尤太山點頭，沒說話。

第二天一早，尤太忠帶著小李再次上路。

小李邊走邊說：“軍長，我打聽到點事。”

“縣里有人在偷偷宰牛，準備宴席，還聽說糧庫的糧被運到外縣，換了東西。”

尤太忠停下腳步，問：“換了什么？”

小李說：“不清楚，但村里人說，縣里干部吃得飽，村民卻餓著。”

尤太忠冷笑一聲，說：“好，我倒要看看他們怎么說。”

吉普車開到縣委大院，尤太忠推門走進劉書記的辦公室。

劉書記正在喝茶，看見他，起身招呼：“尤軍長，回來探親？”

尤太忠沒寒暄，說：“村里人吃樹皮，縣里糧庫的糧呢？”

劉書記放下茶杯，說：“糧庫有糧，但得按計劃發。”

“收成不好，縣里也沒辦法。”

尤太忠盯著他，說：“收成不好，縣里還宰牛辦宴席？糧庫的糧運哪去了？”

劉書記愣了一下，擺手說：“那是謠言，哪有這事。”

尤太忠沒理他，轉身對小李說：“去糧庫看看。”

劉書記臉色變了，忙說：“尤軍長，糧庫有專人管，不能隨便進。”

尤太忠回頭，說：“我是軍人，查糧庫還輪不到你攔。”

他帶著小李走出辦公室，直奔糧庫。

糧庫在縣城邊上，門口兩個衛兵站著。

尤太忠亮出證件，衛兵放行。

庫房里堆著幾袋糧食，但遠沒他想的那么多。

他問看庫的：“糧呢？”

看庫的支吾：“發了些，運了些。”

尤太忠問：“運哪去了？”

看庫的低頭不答。

尤太忠沒再問，轉身對小李說：“查清楚，每袋糧的去向。”

回到縣委，尤太忠又找劉書記。

劉書記滿臉笑，說：“尤軍長，誤會了，糧食都按規定用了。”

尤太忠打斷他：“村里人餓死，縣里干部吃肉，這叫規定？”

劉書記不說話，眼神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