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時間是最溫柔的刀子,一點一點地割著人心。
趙福山從來不知道,那些淡藍(lán)色的信封里,除了女兒的安詳文字,還藏著另一個世界的呼救聲。
十年來,他小心翼翼地收著每一封信,就像收著女兒的體溫。信紙上寫著平安,信封里卻藏著絕望。
父女之間隔著千山萬水,也隔著一個巨大的謊言。
當(dāng)真相終于被撕開一角,趙福山才明白,有些沉默比哭聲更響亮。
01
春天總是姍姍來遲的。趙福山站在小區(qū)門口,雙手插在棉襖的口袋里,哈著白氣等著郵遞員小李的身影出現(xiàn)在轉(zhuǎn)角處。這是2014年的三月,北方的城市還帶著冬天的寒意,空氣里有煤煙的味道,混著早春的濕潤。街道兩旁的梧桐樹剛剛冒出嫩芽,像是女兒小時候的小手指。
福山今年五十六歲了,在電廠工作了三十多年,去年剛剛退休。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臉上有歲月留下的深深皺紋,但眼神還是很溫和。每個月的這個時候,他都會比平時早半個小時起床,洗漱干凈,穿上最整齊的衣服,然后到小區(qū)門口等郵遞員。
小李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了福山,沖他揮手:“趙師傅,又有你女兒的信!”小李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干這行已經(jīng)三年了,對福山這個特殊的收信人印象很深。
福山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快步走向小李。“麻煩你了,小李。”他接過信,看到熟悉的淡藍(lán)色信封,心里一下子暖了起來。
信封上的字跡娟秀工整,地址寫的是江南某市的一個小區(qū)。寄信人欄里寫著“趙婉琴”三個字,那是他唯一的女兒的名字。十年了,每個月的這個時候,他都會收到女兒從江南寄來的信。信封總是那種淡藍(lán)色的,像婉琴小時候最喜歡的裙子顏色。
回到家里,妻子桂花正在廚房里忙活早飯。聽到開門聲,她探出頭來:“婉琴的信到了?”
“嗯,到了。”福山小心地脫下鞋子,換上拖鞋,然后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像舉行什么儀式一樣,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
這個動作他已經(jīng)重復(fù)了十年,每次都是這樣小心,生怕弄壞了什么。信封里除了信紙,還有五百塊錢,嶄新的紙幣整整齊齊地疊著,就像女兒的性格一樣,什么都要做得規(guī)規(guī)矩矩。
信紙是普通的白色稿紙,上面用藍(lán)色圓珠筆寫著幾行字:
“爸媽,我在這邊一切都好。春天到了,江南的花都開了,很漂亮。工作很順利,同事們都很好相處。志成對我也很好,我們感情很穩(wěn)定。天氣轉(zhuǎn)暖了,你們要注意身體,別著涼了。我和志成都很忙,公司最近有個大項目,暫時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你們不要著急。錢收好,給媽買點好吃的補補身體。想你們。女兒婉琴。三月十五日。”
字跡和十年前一樣,娟秀工整,沒有什么變化。福山仔細(xì)看了兩遍,然后把信遞給從廚房走出來的桂花。
桂花擦了擦手,接過信看了看,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又寄錢了?這孩子,嫁出去了還惦記著家里。志成對她好就行,咱們也放心了。”
福山點點頭,把錢小心地收進(jìn)客廳柜子的抽屜最里層。那里已經(jīng)攢了厚厚一沓錢,都是這些年婉琴寄回來的。他和桂花都有退休工資,生活并不困難,所以這些錢他舍不得花,總覺得這是女兒的一片心意,要好好保存著。
“等攢夠了,給婉琴買點好東西寄過去。”福山自言自語地說。
桂花在一旁笑了:“你啊,就是舍不得女兒。都嫁出去十年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惦記著。”
福山不說話,重新把信疊好,放進(jìn)一個專門的盒子里。這個盒子是他特意買的,里面放著這十年來女兒的所有來信。每一封他都保存得很好,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就像珍貴的收藏品。
想起十年前女兒出嫁的情景,福山的心情有些復(fù)雜。那時候婉琴剛滿十八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jì)。她在網(wǎng)上認(rèn)識了林志成,那時候互聯(lián)網(wǎng)剛剛興起,網(wǎng)戀還是個新鮮事物。很多人都不理解,但年輕人喜歡追求新潮的東西。
志成比婉琴大四歲,是江南人,說話很有分寸,長得也端正。第一次來家里的時候,他穿著筆挺的深藍(lán)色西裝,皮鞋擦得锃亮,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他從江南千里迢迢趕來提親,開著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車牌是江南的。在2004年,能開得起私家車的人還不多,這讓福山對這個未來女婿有了不錯的第一印象。
志成很會說話,給福山夫婦帶了很多禮品:高檔的茶葉,江南的特產(chǎn),還有一套化妝品給桂花。他說自己在江南做生意,主要是做建材貿(mào)易,收入不錯,能給婉琴一個好的生活環(huán)境。
“叔叔阿姨,我知道你們舍不得婉琴,我也理解。但是江南那邊發(fā)展機會確實多,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志成說話的時候很誠懇,眼神也很真誠。
婉琴那時候正是愛幻想的年紀(jì),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她從小就聰明,學(xué)習(xí)成績也好,但高中畢業(yè)后沒有考上大學(xué),在本地找了個工作,每天朝九晚五,生活有些單調(diào)。
“爸,江南發(fā)展機會多,我想去那邊闖一闖。現(xiàn)在年輕人都往大城市跑,我也不想一輩子待在這個小地方。”婉琴拉著福山的手說,眼里閃著興奮的光。
福山看著女兒期待的眼神,心軟了。他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女兒能過上好日子,能有個疼她的丈夫,能看到更廣闊的世界。雖然心里有一萬個不舍得,但還是點了點頭。
“好,爸爸支持你。但是你要記住,家里永遠(yuǎn)是你的港灣,有什么事就回來。”福山拍拍女兒的手,眼睛有些濕潤。
婚禮辦得很熱鬧,街坊鄰居都來祝賀。福山花了半年的工資給女兒辦婚禮,希望她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出嫁。婉琴穿著白色的婚紗,頭上戴著花環(huán),笑得像朵花。志成也很配合,整個婚禮過程都很順利。
臨走的時候,婉琴緊緊抱住福山:“爸,我會經(jīng)常寫信回來的。我不會忘記家里的。”
福山紅了眼眶,使勁拍拍女兒的肩膀:“去吧,好好過日子。記住,有什么事就給家里寫信。”
那是十年前的春天,和現(xiàn)在一樣的季節(jié)。婉琴坐在志成的車?yán)铮瑳_著門口聚集的親朋好友揮手告別。車子慢慢開走了,福山和桂花站在門口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見車尾燈的影子,才回到空蕩蕩的家里。
從那以后,家里就安靜了許多。福山時常想起女兒小時候的模樣,想起她在家里蹦蹦跳跳的聲音,想起她撒嬌時的樣子。
02
這些年來,福山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每天晚上看完新聞,就要翻看女兒的照片。他把婉琴從小到大的照片都收集在一個相冊里,從她剛出生時皺巴巴的小臉,到扎著羊角辮上學(xué)的照片,再到高中畢業(yè)時青春洋溢的藝術(shù)照,一張一張地看,就像在和女兒對話。
“這張是她五歲時候照的,那時候她最喜歡穿花裙子。”福山指著一張照片對桂花說。
“這張是她十歲生日,你給她買了個大蛋糕,她高興得不得了。”桂花也湊過來看。
兩個人就這樣一張一張地翻著,回憶著女兒成長的每一個瞬間。這些照片記錄了婉琴的整個童年和青春期,但福山發(fā)現(xiàn),婉琴出嫁后寄回來的照片卻很少。
十年來,婉琴總共寄回來的照片不超過十張,而且大多數(shù)都是江南的風(fēng)景照:西湖的荷花,古鎮(zhèn)的小橋流水,春天的油菜花田。偶爾有一兩張人物照,也都是婉琴戴著墨鏡或者帽子,站在遠(yuǎn)處,看不清楚臉部的表情。
“怎么婉琴很少寄自己的照片回來?”有一次桂花翻看照片時疑惑地問。
“可能是忙吧,現(xiàn)在年輕人都不太喜歡拍照。”福山這樣回答,但心里也有些疑惑。婉琴從小就愛拍照,以前在家時,家里的相機總是被她拿去拍這拍那。
每當(dāng)想女兒的時候,福山就會給江南打電話。那個電話號碼是婉琴出嫁時留下的,福山把它抄在一張紙上,貼在電話機旁邊。但這十年來,接電話的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志成。
“叔叔,您好。”志成的聲音總是很客氣,很有禮貌。
“志成啊,婉琴在家嗎?我想和她說說話。”
“叔叔,婉琴在上班呢。她工作很忙,要加班到很晚。這樣吧,她回來我讓她給您回電話。”
“那好,麻煩你了。”
但是婉琴從來沒有主動回過電話。偶爾福山再打過去,如果恰好婉琴在家,她接電話的時候聲音總是很匆忙,很急促。
“爸,我很好,你們也要保重身體。”
“婉琴,你在那邊過得怎么樣?工作累不累?”
“挺好的,就是工作比較忙。爸,長途電話費太貴了,我先掛了,改天再聊。”
話還沒說幾句,電話就掛斷了。福山總是握著話筒發(fā)愣,覺得女兒的聲音和以前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以前婉琴說話時聲音很清脆,很有活力,現(xiàn)在聽起來總是有些疲憊,有些急躁。
“可能是工作壓力大吧。”福山這樣安慰自己。
鄰居王叔是個退休的老郵遞員,在郵政系統(tǒng)工作了四十年,對郵政方面的業(yè)務(wù)很熟悉。他和福山是多年的老友,兩個人經(jīng)常一起下棋,一起聊天。
有一天,兩個人在小區(qū)的涼亭里下象棋,王叔無意中說了句話,讓福山心里起了疑惑。
“福山啊,你女兒每個月寄錢回來,這在現(xiàn)在可真不多見。”王叔一邊走棋一邊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哪個不是家里往外貼錢呢?房貸、車貸、孩子的教育費,樣樣都要錢。像你女兒這樣還能往家里寄錢的,我送了這么多年郵件,真沒見過幾個。”
這句話像針一樣扎在福山心里。他停下手中的棋子,認(rèn)真地想了想王叔的話。確實,他身邊的朋友同事,家里有年輕人的,大多數(shù)都是家里給孩子貼補,很少有孩子往家里寄錢的。
“我那個兒子,都三十了,每個月還要我們給他一千塊錢補貼房貸。”王叔繼續(xù)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壓力大,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就不錯了。”
福山點點頭,但心里開始不安起來。為什么婉琴能每個月寄五百塊錢回家?她和志成在江南的生活真的這么寬裕嗎?
回到家后,福山把這個疑惑告訴了桂花。桂花也覺得有些奇怪。
“現(xiàn)在什么都漲價,房租也貴,她一個外地人在江南生活,怎么還能有余錢往家里寄?”桂花皺著眉頭說。
“也許志成掙得多吧。”福山說,但聲音里沒有什么底氣。
桂花有時候也會抱怨:“婉琴嫁過去這么多年,咱們一次都沒去看過她。她也從來不回家,連過年都不回來。人家的女兒,隔三差五就回娘家,咱們的女兒怎么就......”
“路那么遠(yuǎn),來回車費就要好幾百,她工作忙,理解理解。”福山總是這樣打斷桂花的抱怨。
“可是這都十年了,一次都沒回來。就算工作再忙,過年總該回來看看吧?”桂花的聲音里有些委屈。
福山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確實,十年了,女兒真的一次都沒回過家。每年過年的時候,看著其他人家團(tuán)團(tuán)圓圓,福山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總是安慰自己,也安慰桂花,說女兒在外面不容易,要理解。
可是為什么心里總是覺得不踏實呢?
有時候深夜里,福山會突然醒來,心里莫名其妙地不安。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女兒的信寫得很正常,寄的錢也很及時,電話雖然不常接,但每次聽起來也沒什么異常,按理說應(yīng)該是過得不錯的。
但是作為父親的直覺告訴他,事情可能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03
又是一個平常的上午,福山像往常一樣在小區(qū)門口等郵遞員。春天的陽光很溫暖,小區(qū)里的花都開了,空氣中有淡淡的花香。
小李騎著郵政的綠色摩托車準(zhǔn)時出現(xiàn),遠(yuǎn)遠(yuǎn)地就沖福山揮手:“趙師傅,您女兒的信!”
福山接過信,還是熟悉的淡藍(lán)色信封,還是娟秀的字跡。他道了謝,慢慢走回家里。
在家里,福山按照慣例拆開信封,取出信紙和錢。信的內(nèi)容和往常差不多,報告近況,說一切都好,讓家里人放心。福山看完信,把錢收好,然后像往常一樣準(zhǔn)備把信封丟掉。
他向來節(jié)儉,但信封這種東西留著也沒什么用處,而且家里的空間有限,不能什么都保存。正要把信封丟進(jìn)垃圾桶,福山的手指無意中摸到信封內(nèi)側(cè)有些粗糙,像是貼了什么東西。
福山停下動作,仔細(xì)看了看。在信封的內(nèi)側(cè),貼著一張很小的紙條,大概只有一張郵票那么大,顏色很淺,如果不是無意中觸碰到,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
紙條是用透明膠帶貼上去的,膠帶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紙條上用鉛筆寫著幾個模糊的字:“爸,救......”后面的字跡已經(jīng)看不清楚了,像是被什么東西擦過,或者是寫的人當(dāng)時情況很緊急。
福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手也開始發(fā)抖。他把信封翻過來調(diào)過去地仔細(xì)檢查,確認(rèn)這個小紙條確實是故意貼在里面的,而且位置很隱蔽,如果不是偶然發(fā)現(xiàn),絕對不會注意到。
“這是什么意思?”福山自言自語地說,聲音都有些顫抖。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跑到房間里,翻出抽屜里保存的所有信封。這些年來,他舍不得丟掉女兒的信,都整整齊齊地放在抽屜里,按照時間順序排列。
一個一個信封仔細(xì)檢查,福山的手越來越抖。幾乎每個信封內(nèi)側(cè)都有類似的小紙條,有的寫著“很苦”,有的寫著“想家”,有的寫著“爸媽我想你們”,還有的甚至寫著“他不是好人”。
福山感覺血液都凝固了。這些紙條的字跡確實是婉琴的,他認(rèn)得女兒的字,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但這些字寫得很匆忙,很潦草,完全不像信紙上那些工整的字跡。
最讓福山心涼的是最近幾個月的信封,紙條上寫著更加令人心驚的內(nèi)容:“爸,我撐不住了”,“救救我”,“錢不是我寄的”,“我不在江南”。
福山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腿一軟,坐在了地板上。這十年來,女兒一直在向他求救,而他竟然渾然不覺!那些看似平常的信件,原來都藏著女兒的絕望呼救。
桂花聽到房間里的響動,跑過來一看,發(fā)現(xiàn)福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手里拿著一堆信封和小紙條。
“老頭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桂花急忙扶起福山。
福山顫抖著把紙條遞給桂花,聲音都變了:“你看......你看這些......”
桂花接過紙條,看了第一張,臉色就變了。看到第二張,第三張,她的眼淚就涌了出來。看完所有的紙條,桂花的臉色變得慘白,身體搖搖欲墜。
“這......這是怎么回事?婉琴她......她到底怎么了?”桂花的聲音都在顫抖。
兩個人相視無言,房間里安靜得可怕。外面春天的陽光很好,鳥兒在枝頭唱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對于福山夫婦來說,整個世界都變得陰暗起來。
女兒這十年來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她為什么要偷偷在信封里藏這些紙條?她說的“他不是好人”,指的是志成嗎?她說“錢不是我寄的”,那這些錢是誰寄的?她說“我不在江南”,那她現(xiàn)在在哪里?
福山的腦子里一片混亂,無數(shù)的疑問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卻沒有一個答案。他感覺自己像是突然掉進(jìn)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不明白。
“咱們得想辦法聯(lián)系婉琴。”桂花急得眼淚都出來了,聲音都啞了。
福山點點頭,立刻撥通了女兒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還是志成的聲音:“叔叔,您好。”
“志成,我有急事找婉琴,她在家嗎?”福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但還是能聽出顫抖。
“叔叔,婉琴不在家,她去同事家了,說是有什么聚會。”志成的聲音和往常一樣客氣。
“我有很急的事情找她,她什么時候能回來?”
“這個......不太確定,她說可能要晚上才回來。您有什么急事嗎?要不您告訴我,我轉(zhuǎn)達(dá)給她?”
福山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總不能直接問:為什么我女兒在信封里藏求救紙條?為什么她說你不是好人?
“沒事,就是想和她說說話。讓她回來給我打個電話。”福山只能這樣說。
“好的,她回來我一定轉(zhuǎn)達(dá)。”
掛了電話,福山握著那些小紙條,心如刀絞。女兒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難,而且是很嚴(yán)重的困難,但又不能明說,只能用這種隱秘的方式向家里求救。
他這個做父親的,竟然十年都沒有發(fā)現(xiàn)!
04
福山一夜沒睡。他坐在沙發(fā)上,一遍遍地看著那些小紙條,試圖從中找出更多的線索。紙條上的字跡確實是婉琴的,這一點他非常確定。但這些字寫得很匆忙,很潦草,有些字還有些歪斜,完全不像信紙上那些工整的字跡。
而且從紙條的材質(zhì)和顏色來看,有些是很久以前寫的,紙張都有些發(fā)黃了;有些是最近寫的,紙張還很白。這說明女兒這些年來一直在寫這樣的求救紙條,而且情況可能越來越糟糕。
最讓福山心疼的是,女兒明明在求救,但信紙上卻要違心地寫著“一切都好”。這該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氣?女兒到底承受著什么樣的痛苦?
天剛亮,福山就去找鄰居王叔。王叔是老郵遞員,在郵政系統(tǒng)工作了一輩子,對郵政方面的事情很有經(jīng)驗。如果有人能幫他分析這些信件,那就是王叔了。
王叔正在院子里澆花,看到福山這么早來找他,而且臉色很不好,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福山,你這是怎么了?一夜沒睡啊?”王叔放下水壺,關(guān)切地問。
“王叔,你幫我看看這些信。”福山把所有的信封都拿了出來,包括那些小紙條。
王叔戴上老花鏡,仔細(xì)查看。他先看了看信紙,然后看信封,接著看那些小紙條。看了半天,他的表情越來越嚴(yán)肅,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福山,這些郵戳有問題。”王叔指著信封上的郵戳說。
“什么問題?”福山緊張地問。
“你看這里,”王叔拿著放大鏡,仔細(xì)指給福山看,“這些信雖然寫的是江南的地址,但郵戳顯示,它們都是從咱們本地寄出的。你看這個郵戳上的編號,這是咱們市郵政局的編號。”
福山大吃一驚:“本地?怎么可能?”
王叔繼續(xù)分析:“還有,你仔細(xì)看這個地址的字體和信件內(nèi)容的字體。”
福山湊近了看,果然發(fā)現(xiàn)地址欄的字體和信紙上的字體完全不同。地址欄的字體比較粗糙,筆畫生硬,顯然不是婉琴寫的。
“這個地址像是別人代寫的,而且這個江南的地址,我總覺得有些眼熟......”王叔皺著眉頭想了想,“我想起來了!這個地址我十年前見過,當(dāng)時有個騙子用這個地址騙錢,后來被警察抓了。這是個假地址!”
福山感覺頭腦發(fā)昏,差點站不穩(wěn)。如果信是從本地寄出的,如果地址是假的,那女兒到底在哪里?
“王叔,我想去江南看看。”福山下定了決心。
“這么遠(yuǎn)的路,而且根據(jù)這些線索,你女兒可能根本不在江南。”王叔擔(dān)心地說。
“不管怎樣,我得去看看。我要親眼確認(rèn)女兒到底在不在那里。”
福山瞞著桂花,告訴她自己要去老同事家住幾天。他悄悄買了火車票,硬座票,十幾個小時的車程。福山舍不得買臥鋪,那要貴幾百塊錢。
在火車上,福山一路顛簸,腰酸背痛,但心里更加焦急。他不斷地想象著即將見到女兒的情景,也擔(dān)心會發(fā)現(xiàn)什么可怕的真相。
到了江南的那座城市,福山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終于找到了那個小區(qū)。小區(qū)很老舊,建于九十年代,外墻的瓷磚都有些脫落,但地段還不錯,附近有商場和學(xué)校。
福山找到物業(yè)管理處,一個中年女人坐在辦公桌后面看報紙。
“你好,我想詢問一下,這里有沒有一個叫林志成的住戶?”福山客氣地問。
物業(yè)管理員抬起頭看了看福山,很奇怪地說:“林志成?沒有這個人啊。我在這里工作十幾年了,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那趙婉琴呢?有沒有一個叫趙婉琴的女孩?”福山的聲音都在顫抖。
“也沒有。”管理員很確定地?fù)u頭,“你說的是哪個門牌號?”
福山報出了信封上的門牌號。管理員查了查記錄本,說:“這個門牌號十年前確實是空房,后來租給過一個外地人,但只住了幾個月就搬走了。現(xiàn)在是一個本地的老太太在住。”
福山感覺自己的腿都軟了,差點站不住。女兒根本就不在這里,那她到底在哪里?
他又去了附近的幾個小區(qū)詢問,甚至去了當(dāng)?shù)氐呐沙鏊鶊蟀福紱]有任何關(guān)于女兒和女婿的消息。整個江南之行,就像是一場噩夢。
在回程的火車上,福山的心徹底亂了。女兒失蹤了,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在江南生活過。那這十年來的信是怎么回事?那些錢又是從哪里來的?那個林志成又是什么人?
最可怕的是,如果女兒不在江南,那她現(xiàn)在在哪里?她是死是活?她遇到了什么危險?
福山握著那些求救的小紙條,眼淚止不住地流。他感覺自己像是個最失敗的父親,連女兒的生死都不知道。
05
福山回到家,把江南之行的情況告訴了桂花。桂花聽完后,當(dāng)場就暈了過去,被鄰居們送到醫(yī)院才緩過來。
在醫(yī)院里,桂花握著福山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老頭子,咱們的女兒到底怎么了?她會不會......”桂花不敢說下去。
“不會的,不會的。”福山安慰著妻子,也在安慰自己,“你看,她一直在寫那些小紙條,說明她還活著,還在想辦法聯(lián)系我們。”
從醫(yī)院回來后,兩個人商量了一夜,決定報警。
派出所的值班民警是個叫小陳的年輕人,聽了福山的講述后,很重視這個案子。他詳細(xì)記錄了情況,收集了所有的信件和紙條作為證據(jù)。
“趙師傅,我們會立刻展開調(diào)查。首先要做的是調(diào)取這十年來的匯款記錄,看看錢到底是從哪里寄出的。”小陳說。
第二天,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了,讓人震驚:所有的錢都不是從江南寄來的,而是從本市的一個偏遠(yuǎn)地區(qū)寄出的。更準(zhǔn)確地說,是從市郊的一個叫“磚窯村”的地方寄出的。
“磚窯村?”福山對這個地名很陌生。
“是我市郊區(qū)的一個村子,以前有個磚窯廠,后來倒閉了,現(xiàn)在那里很荒涼,基本沒什么人住。”小陳解釋道。
福山和桂花面面相覷。女兒怎么會和那樣一個偏僻的地方有關(guān)系?
小陳繼續(xù)說:“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匯款人的身份信息是假的,用的是一個早就死了的老人的身份證。而且匯款的時間都很規(guī)律,每個月的十五號左右,這說明是有預(yù)謀的。”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福山急切地問。
“我們會馬上去磚窯村實地調(diào)查。趙師傅,您做好心理準(zhǔn)備,根據(jù)我們的經(jīng)驗,這種情況......”小陳沒有說完,但福山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在這時,福山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女兒婉琴”。
福山的手劇烈地顫抖,幾乎按不住接聽鍵。旁邊的小陳立刻示意他接電話,同時準(zhǔn)備錄音設(shè)備。
“爸......”電話里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確實是婉琴的聲音,但聽起來非常疲憊,非常虛弱,“爸,您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
電話里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爭奪電話,還有男人的咒罵聲。接著,電話就斷了。
福山拿著手機,手抖得根本停不下來。小陳立刻聯(lián)系技術(shù)部門追蹤電話信號。
“趙師傅,電話信號來自市郊的一個廢棄工廠,正是磚窯村附近。”小陳的聲音很緊張,“我們馬上出發(fā)!”
福山堅持要跟著去。“那是我女兒,我必須去!”
“太危險了,萬一對方有武器......”
“我不怕!十年了,我終于有機會見到女兒,就算有危險我也要去!”福山的語氣很堅決。
小陳看了看福山,點了點頭:“好,但您必須聽從我們的指揮,不能擅自行動。”
警車?yán)瘓螅彼傧蚴薪捡側(cè)ァ8I阶谲嚴(yán)铮奶孟翊蚬囊粯印J炅耍K于要見到女兒了,但不知道會看到什么樣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