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顫抖著雙手，撕開那條包裝精美的中華煙。

兩年了，這條煙一直靜靜地躺在他的抽屜里，他每天都會看一眼，卻從未舍得拆開。

當最后一層包裝紙被撕掉時，一張折得整齊的紙條飄落在地上。

老王彎腰撿起，展開一看，眼淚瞬間模糊了雙眼。

01

春日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灑進客廳，老王坐在那張已經坐了十幾年的破沙發上，手里夾著一根五塊錢一包的紅塔山。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陽光中緩緩上升，就像他此刻復雜的心情。

"爸，我回來了！"門外傳來女兒王曉雨熟悉的聲音。

老王趕緊掐滅煙頭，起身去開門。

兩年沒見，女兒似乎又瘦了一些，但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身上穿著一件他從未見過的黑色職業套裝。

"雨雨，你怎么突然回來了？不是說工作忙嗎？"老王接過女兒手中的行李箱，心里既歡喜又有些不安。

"想你了唄。"王曉雨踮起腳尖，在父親臉頰上輕吻了一下，"爸，你又抽煙了？"

老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就抽了一根，真的就一根。"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不讓你抽。"王曉雨笑著擺擺手，從包里掏出一個精美的禮品袋，"給你帶了點好東西。"

老王接過袋子，里面是一條包裝精美的中華煙。

他愣了一下，這種煙他知道，一條要好幾百塊錢，夠他抽好幾個月的便宜煙了。

"這太貴了，我抽不慣這么好的煙。"老王想要推辭。

"爸，你辛苦了大半輩子，抽條好煙怎么了？"王曉雨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再說，這是女兒的心意，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

老王看著女兒認真的表情，只好收下了煙。

他心里明白，女兒在外打拼不容易，這條煙對她來說也是不小的開支。

"那我先收著，等有客人來了再拿出來。"老王小心翼翼地把煙放在茶幾上。

王曉雨在家待了三天，父女倆很久沒有這樣長時間相處了。

她給父親做了幾頓飯，陪他看了幾部老電影，還一起去市場買菜。

老王感覺這是近幾年來最開心的日子。

臨走前一天晚上，王曉雨坐在父親身邊，看著他正在看的電視劇。

"爸，你一個人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傻丫頭，爸爸身體好著呢。"老王拍拍女兒的手，"你在外面才要多保重，別太拼命工作。"

"嗯。"王曉雨點點頭，"爸，那條煙你一定要抽啊，別舍不得。"

"知道了，知道了。"老王笑著答應。

第二天一早，老王送女兒到車站。

看著大巴車漸漸遠去，他心里涌起一陣空落落的感覺。

回到家，他看著茶幾上那條中華煙，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把它收進了臥室的抽屜里。

02

女兒走后的日子，老王又恢復了一個人的生活。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去公園鍛煉一個小時，然后回家做早飯。

上午在小區門口的修車攤幫忙，下午在家看電視或者讀報紙。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過了好幾年，自從老伴去世后，他就是這么度過每一天的。

唯一的變化是，現在他每天都會打開抽屜，看一眼那條中華煙。

有時候他會把煙拿出來，仔細端詳包裝上的圖案和文字，然后又小心地放回去。

"老王，又在看你的寶貝呢？"鄰居老李探頭進來，笑著調侃道。

"什么寶貝，就是我女兒買的煙。"老王趕緊把抽屜關上。

"你女兒孝順啊，買這么好的煙給你。我兒子給我買的都是十幾塊的。"老李羨慕地說。

"都一樣，都一樣。"老王擺擺手，心里卻涌起一陣自豪。

老李走后，老王又打開抽屜看了一眼。

他想起女兒臨走時叮囑他要抽的話，可他實在舍不得。

這不僅僅是因為煙貴，更因為這是女兒的心意。

抽掉了就沒了，留著還能時不時看看，就像女兒還在身邊一樣。

晚上，老王給女兒打了個電話。

"爸，你怎么了？"王曉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沒事，就是想你了。"老王聲音有些發顫，"你在外面還好嗎？"

"挺好的，工作雖然忙，但是能學到很多東西。"王曉雨停頓了一下，"爸，你有沒有抽我給你買的煙？"

"抽了，抽了。"老王撒了個謊，"很好抽，比我平時抽的好多了。"

"那就好。"王曉雨的聲音里帶著笑意，"爸，我這邊還有點事，先掛了。"

掛了電話，老王看著手機發呆。

他其實很想告訴女兒，他舍不得抽那條煙，因為那是她的心意。

但他不想讓女兒擔心，也不想讓她覺得自己矯情。

夜深了，老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想起女兒小時候的樣子，想起她第一次叫爸爸時的模樣，想起她第一次工作時的興奮。

現在她在外面打拼，一定很辛苦吧。

這條煙對她來說，可能是一個月的生活費。

想到這里，老王心里既溫暖又心疼。

03

秋天來了，梧桐葉子開始變黃。

老王的生活依然如常，只是偶爾會覺得身體有些不適。

有時候是胸悶，有時候是咳嗽，但他覺得這都是正常的，畢竟年紀大了。

"老王，你最近氣色不太好啊。"修車攤的老板關心地說。

"人老了嘛，沒什么大毛病。"老王擺擺手，繼續幫忙整理工具。

其實他心里有些擔心，但他不想去醫院。

一是覺得小病小痛不值得花錢，二是不想讓女兒擔心。

女兒工作本來就忙，如果知道他身體不好，一定會著急。

回到家，老王照例打開抽屜看了看那條中華煙。

煙還是原來的樣子，包裝紙一點都沒有破損。

他拿起煙盒，在手里輕輕摩挲著。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拆開來抽一根，但最終還是放了回去。

晚上，王曉雨打來電話。

"爸，最近怎么樣？"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疲憊。

"挺好的，你呢？工作還忙嗎？"老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精神。

"還好，就是最近項目比較多。"王曉雨停頓了一下，"爸，我可能要出差一段時間，去南方談個合同。"

"那你要多注意身體，別太累了。"老王有些擔心。

"知道了。對了，爸，你有沒有按時體檢？"王曉雨突然問道。

老王愣了一下："體檢什么的都正常，你不用擔心。"

這又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自從老伴去世后，他就沒有做過正式的體檢。

一是覺得沒必要，二是舍不得花錢。

"那就好。爸，我這邊要開會了，先掛了。"

"好，你忙吧。"

掛了電話，老王覺得胸口又有些悶。

他走到陽臺上，深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遠處的夕陽正在下沉，將半個天空染成了金黃色。

他想起年輕時和老伴一起看夕陽的情景，那時候女兒還小，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現在老伴走了，女兒也在外地工作，只剩下他一個人。

但他不后悔，女兒有出息，這是他最大的驕傲。

只是有時候會覺得有些孤獨，特別是在這樣的黃昏時分。

老王回到房間，又打開抽屜看了看那條煙。

在夕陽的余暉中，煙盒上的金色包裝閃閃發光，就像女兒溫暖的笑容。

04

冬天的第一場雪比往年來得早一些。

老王站在窗前，看著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心情有些復雜。

這幾個月來，他的咳嗽越來越嚴重，有時候還會咳出血絲。

但他依然沒有去醫院，只是在藥店買了些止咳藥。

"老王，你這咳嗽得去醫院看看啊。"鄰居老李聽到他的咳嗽聲，擔心地說。

"沒事，就是老毛病，吃點藥就好了。"老王擺擺手。

其實他心里也有些害怕，害怕檢查出什么嚴重的病。

如果真的有什么大病，他一個人怎么辦？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成為女兒的負擔。

女兒剛剛在事業上起步，不能因為他的病影響她的前途。

中午，老王正在看電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次咳得特別厲害，咳出的血比以前更多。

他嚇了一跳，趕緊用紙巾擦干凈。

坐在沙發上緩了很久，他才慢慢平靜下來。

也許真的應該去醫院看看了。

下午，老王鼓起勇氣去了市醫院。

經過一系列檢查，醫生的表情越來越嚴肅。

"老先生，您的情況不太好。"醫生看著檢查報告，"肺部有陰影，需要進一步檢查確診。"

老王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醫生，這是什么意思？"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排除是肺癌的可能，當然，具體情況還需要更詳細的檢查才能確定。"醫生的語氣很平靜，但每個字都像重錘一樣敲在老王心上。

老王坐在醫院的走廊里，半天說不出話來。

肺癌，這兩個字他聽說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想起了老伴，她也是因為癌癥去世的。

難道自己也要走同樣的路嗎？

想到女兒，老王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還那么年輕，事業剛剛起步，不應該被這樣的消息打擊。

從醫院回到家，老王坐在沙發上發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白色。

他打開抽屜，拿出那條中華煙。

也許，是時候拆開它了。

但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終還是放了回去。

不，還不是時候。

他要等到確診的結果出來再說。

也許，也許醫生是錯的呢？

05

等待的日子總是特別漫長。

老王每天都在等醫院的電話，但同時又害怕電話響起。

他的咳嗽越來越嚴重，有時候整夜都睡不好覺。

但他依然沒有告訴女兒，甚至在她打電話時還要裝作沒事的樣子。

"爸，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啞啊。"王曉雨在電話里關心地問。

"沒事，就是有點感冒。"老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那你要多喝熱水，別著涼了。"王曉雨的語氣里帶著關切，"對了，爸，我下個月可能能回來一趟。"

"真的嗎？"老王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嗯，項目差不多結束了，我想回來陪你過個新年。"

"好，好，爸爸等你。"老王笑了，這是這些天來他第一次真心地笑。

掛了電話，老王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

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也許醫生的判斷是錯的。

他要努力撐到女兒回來，要讓她看到一個健康的父親。

一周后，醫院的電話終于來了。

"王先生，您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請您明天來醫院一趟。"

老王的心又懸了起來。

第二天，他一個人去了醫院。

醫生的表情比上次更嚴肅了。

"王先生，很遺憾，檢查結果證實了我們的判斷。"醫生停頓了一下，"您患的是肺癌，而且已經是中晚期了。"

老王感覺天旋地轉，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還能治嗎？"他聲音顫抖地問。

"可以治療，但是效果可能不會太理想。"醫生實話實說，"以您現在的情況，如果積極治療，可能還有一年到兩年的時間。"

一年到兩年。

老王重復著這幾個字，心里五味雜陳。

"需要馬上開始治療嗎？"他問。

"越早越好。不過，治療費用可能比較高，而且過程會比較痛苦。"醫生看了看他的表情，"您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

從醫院出來，老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剛剛得知自己患癌的老人。

他想給女兒打電話，但拿起手機又放下了。

該怎么告訴她呢？

該告訴她嗎？

如果告訴她，她一定會放棄工作回來照顧自己，但那樣她的前途就毀了。

如果不告訴她，自己一個人面對這一切，又該怎么辦？

老王走到公園里，坐在一個長椅上，看著遠處玩耍的孩子們。

生命是多么脆弱，又是多么珍貴。

他想起女兒小時候也是這樣在公園里玩耍，那時候他和老伴總是在一旁看著她，心中充滿了幸福。

現在，他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

回到家，老王打開抽屜，又看了看那條中華煙。

現在，他更加舍不得拆開它了。

因為這可能是女兒給他的最后一份禮物。

06

老王決定暫時不告訴女兒自己的病情。

他開始了化療，每次去醫院都是一個人。

治療的副作用讓他更加虛弱，頭發也開始脫落，但他依然在女兒面前裝作沒事。

"爸，你最近怎么總是沒精神啊？"王曉雨在視頻通話中關心地問。

老王戴著帽子，盡量坐在光線暗一些的地方。

"年紀大了嘛，容易累。"他勉強笑了笑。

"那你要多休息，別太勞累了。"王曉雨的眼中滿是關切，"對了，爸，我訂了下周的機票，就要回來了。"

"真的嗎？太好了。"老王的眼中閃爍著淚光。

他多么希望能再看到女兒，哪怕只是再看一眼。

掛了視頻，老王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消瘦的臉頰，花白的頭發，還有那雙失去光澤的眼睛。

女兒回來后，一定會發現他的變化吧。

到時候，該怎么解釋呢？

這幾天，老王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他把重要的文件放在一個文件夾里，把一些值錢的東西列了個清單。

這些都是要留給女兒的。

他還寫了一封信，告訴女兒自己的病情，以及這些日子以來不告訴她的原因。

信寫了又撕，撕了又寫，最后還是沒有寫完。

有些話，他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

晚上，老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和老伴的點點滴滴，想起了女兒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他會珍惜和她們在一起的每一刻。

現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再和女兒度過一個愉快的新年。

即使之后要離開，至少也要讓她知道，父親是多么愛她。

老王打開抽屜，拿出那條中華煙。

在月光的照射下，煙盒上的包裝依然嶄新如初。

"雨雨，爸爸對不起你。"他輕聲自語，眼淚模糊了雙眼。

也許，等女兒回來后，他應該告訴她真相。

也許，是時候拆開這條煙了。

第二天一早，老王接到了醫生的電話。

"王先生，您最近的檢查結果不太理想。"醫生的聲音很沉重，"病情發展得比我們預期的要快。"

"還有多長時間？"他問出了最不想問的問題。

"如果繼續治療，可能還有三到六個月。如果放棄治療……"醫生沒有說完。

三到六個月。

老王掛了電話，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女兒明天就要回來了，但他可能見不到下一個春天了。

07

女兒回來的那天，老王早早就去了車站等候。

他戴著帽子，穿著最厚的羽絨服，試圖掩蓋自己的憔悴。

當王曉雨從車上下來的那一刻，老王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女兒還是那樣年輕美麗，但臉上似乎多了一些疲憊。

"爸！"王曉雨跑過來抱住了他。

老王感受著女兒的體溫，心中涌起一陣暖流。

"雨雨，你瘦了。"他心疼地說。

"您也瘦了。"王曉雨仔細打量著父親，眉頭微微皺起，"爸，你是不是生病了？"

老王的心一緊："沒有，就是年紀大了，胃口不太好。"

王曉雨沒有說話，但她的眼中滿是擔憂。

回到家，女兒開始忙碌起來。

她去市場買菜，給父親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爸，多吃點，你太瘦了。"她不停地給父親夾菜。

老王看著女兒忙碌的身影，心中既溫暖又難過。

如果可能，他真希望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

吃飯的時候，王曉雨突然說："爸，我想帶您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老王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不用，我身體挺好的。"

"可是您看起來真的很瘦。"王曉雨堅持道，"就當是陪我去，我也很久沒體檢了。"

老王知道拗不過女兒，只好答應了。

但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去了醫院，一切就瞞不住了。

晚上，父女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王曉雨靠在父親的肩膀上，就像小時候一樣。

"爸，我想辭職回來陪您。"她突然說道。

老王的心一震："為什么？你的工作不是很好嗎？"

"工作再好也沒有家人重要。"王曉雨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總覺得您有什么事瞞著我。"

老王的眼淚終于忍不住了。

女兒太聰明了，什么都瞞不過她。

"傻丫頭，爸爸能有什么事。"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你好不容易有了好工作，怎么能說辭就辭呢？"

"可是……"

"沒有可是。"老王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有出息，你不能讓爸爸失望。"

王曉雨沒有再說話，但老王能感覺到她在哭。

這一夜，老王沒有睡好。

他知道，明天去了醫院，一切都會暴露。

他該怎么面對女兒的眼淚？

該怎么告訴她，父親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

深夜，老王悄悄起床，打開了抽屜。

那條中華煙還在那里，靜靜地等待著它的命運。

也許，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