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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過是打了幾個電話,憑啥要二十萬中介費?”
胡友財把煙頭狠狠摁在桌角,唾沫星子濺在周永生遞來的合同上。
“當初土豆爛在地里沒人要,是誰求著我找銷路?白紙黑字的承諾怎能不算數?”
周永生手里緊握著當初跟村民簽的合同,氣的渾身發抖。
“鄉親們的血汗錢憑啥給你?天幫忙才賣出去的!”
村民們圍上來起哄,春花嬸更是把廉價煙摔在他腳下。
周永生冷笑離去,沒成想一個月后,蟲害席卷。
曾經囂張的村民們提著雞蛋堵在他家門口,哭著求他救命。
01
那年夏天,小王莊的空氣里都飄著股霉味。
不是別的,是地里的土豆擱不住了。
周永生記得清楚,那會兒他剛從鎮上辦事回來,一進村子就見著不對勁。
往常這個時候,田埂上該是拉土豆的三輪車來來往往。
村頭的曬谷場上也該堆著小山似的土豆袋子,可那年倒好。
連片像樣的土豆堆都沒有,只有幾個老人蹲在田埂上。
對著滿地青黃不接的土豆唉聲嘆氣。
“永生回來了?”
蹲在最前頭的是春花嬸,她手里捏著個蔫巴巴的土豆。
眼圈紅通通的,“你瞅瞅這光景,今年的土豆算是毀了。”
周永生在村里做了五六年的生意中介,幫著鄉親們牽線賣過糧食、銷過水果。
最清楚小王莊的底細,全村六百畝地,九成種的都是土豆。
往年憑著畝產五千斤的好收成,家家戶戶日子過得寬裕。
誰家孩子上學、蓋房子,靠的都是這地里刨出來的土豆錢。
可那年不一樣了,不知道是外地土豆種得太多。
還是市場變了風向,收購商的車來得越來越少,價格壓得低到離譜。
“嬸,今年行情這么差?”
周永生蹲下身,拿起個拳頭大的土豆,表皮已經有點發皺。
“差?差到沒邊了!” 春花嬸抹了把臉。
“前天集上老李頭去問,收購商只給一毛五一斤,還挑挑揀揀的,說咱這土豆表皮不夠光滑。
你說氣人不氣人?這價連化肥錢都不夠,拉去賣還得倒貼油錢!”
正說著,村長胡友財叼著煙袋鍋子從村委會那頭過來。
老遠就聽見他的大嗓門:
“都圍在這兒干啥?土豆不趕緊想辦法,蹲這兒能蹲出金元寶?”
可他話音剛落,自己先蹲到了田埂上,煙袋鍋子吧嗒吧嗒抽著,眉頭擰成了疙瘩。
02
周永生走過去遞了根煙:“胡叔,這到底咋回事?往年不都好好的?”
胡友財接了煙,打火機咔嚓響了好幾下才點著。
猛吸一口吐出煙圈:“還能咋回事?外地人種瘋了!
聽說隔壁縣引進了啥新品種,產量比咱高,品相還好,收購商都往那邊跑。
咱這老品種土豆,今年人家瞧不上眼了。”
他用煙袋鍋子指了指遠處的地塊。
“你瞅那片,至少有兩百畝的土豆沒刨呢。
刨出來也沒地方擱,堆在院里沒幾天就爛。
去年王老五家爛了上萬斤,哭得直拍大腿,今年這光景,怕是更糟。”
周永生心里沉了沉。
他在村里待了快十年,看著小王莊靠土豆富起來,也知道這土豆對村民的分量。
三百多戶人家,幾乎家家指著這一季的收成供孩子上學、給老人看病。
真要是爛在地里,年底村里就得有不少人家過不起年。
“就沒別的路子?” 他追問。
“能想的都想了!” 胡友財把煙袋鍋子往鞋底上磕了磕。
“我跑了三趟縣城農貿市場,那些批發商一個個精得跟猴似的。
一聽說咱是小王莊的土豆,要么擺手說不要,要么就把價壓到一毛五,還說愛賣不賣,有的是人送。
我急得滿嘴起泡,也沒轍啊!”
03
旁邊的幾個村民也跟著嘆氣。
有個叫李柱的年輕人蹲在地上,揪著自己的頭發:
“周哥,你在外面路子廣,能不能幫咱想想辦法?
再這么耗下去,我家孩子下學期學費都沒著落了。”
“是啊永生,你是咱村的能人,你可得幫幫大伙!”
春花嬸也跟著勸,“你要是能把土豆賣出去,別說別的,嬸子給你蒸一整年的白面饅頭!”
周永生看著眼前這些愁苦的臉,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
他做中介這些年,靠的就是鄉親們的信任,誰家有難處喊一聲,他能幫的從沒推辭過。
如今看著這滿地快要爛掉的土豆,他咬了咬牙,往田埂上猛跺了一腳:
“行,這事兒我管了!”
胡友財猛地抬起頭:“永生,你這話當真?”
“當真!” 周永生點頭。
“我認識幾個做農產品批發的老板,其中有個孫總。
專做大宗蔬菜收購,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問問。
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幫你們牽線可以。
但這中間少不了要跑腿、托關系,真成了,你們得給我中介費。”
“那是自然!” 胡友財拍著胸脯保證。
“只要能把土豆全賣出去,價錢別太低,中介費好說!
你說個數,只要合理,村里絕不含糊!”
“具體多少咱先不說死。” 周永生盤算著。
“我先問問孫總的意思,看他能出啥價。
你們也別抱太高期望,現在行情差,但我盡量往高了談。”
他掏出手機,走到田埂高處去撥電話,心里琢磨著:
不管咋說,先把路子搭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鄉親們的血汗錢爛在地里。
04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周永生聽見身后傳來村民們低低的議論聲,有期待,也有幾分不確定。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那頭說:
“孫總,我是周永生,向您打聽個事……”
陽光照在他身上,遠處的土豆地里,青黃的葉子在風里搖搖晃晃,像在盼著一場能救命的雨。
他不知道,這場看似簡單的牽線,后來會鬧得那么難看。
掛了孫總的電話,周永生心里有了底。
孫總那邊說可以考慮收購,但得先看土豆品質,價格最多給四毛五一斤,還得包運輸。
這價雖不算高,但比起一毛五的市場價,已經能讓村民們保本還略有盈余。
他趕緊回村委會報信,胡友財一聽四毛五,眼睛當時就亮了:
“四毛五?真的假的?
比農貿市場高了三倍!
永生,你可真是咱村的福星!”
他當場拍板:“就按你說的辦,中介費的事,等賣了土豆,村里給你二十萬!”
這話一出,旁邊的村民們都炸開了鍋。
春花嬸拉著周永生的胳膊直晃:
“哎喲喂,這下可好了!我家那二畝地能賣兩萬多,夠給老頭子抓藥了!”
李柱也咧著嘴笑:“周哥你太牛了,等錢到手,我請你喝好酒!”
周永生心里踏實了些,可他知道這事兒沒那么簡單。
第二天一早就騎著摩托車往縣城跑,先去農貿市場摸清當前的土豆行情。
又找相熟的批發商打聽孫總的底細。
人家告訴他:
“孫總是做大生意的,不缺貨源,你們得把土豆挑揀干凈,別摻土帶泥的,不然人家可不要。”
回到村里,他趕緊跟胡友財說:
“孫總后天派人來看貨,咱得把土豆分揀好,壞的爛的都挑出來。
裝袋時別往里面摻土,不然這生意黃了可別怪我。”
胡友財拍著胸脯保證:
“放心!我馬上組織村民分揀,保證個個都是好土豆!”
可等周永生下午去田里一看,氣不打一處來。
村民們三三兩兩地蹲在地上聊天,土豆袋子扔得亂七八糟,有的袋子里還混著小石子和爛泥塊。
“你們這是干啥?” 周永生急了。
“孫總看貨要是不滿意,這生意就黃了!”
李柱叼著煙滿不在乎:
“周哥你太緊張了,土豆不都這樣?差不多就行。”
旁邊的春花嬸也說:
“挑那么干凈干啥?多費力氣,反正都是地里長的,人家還能真細看?”
周永生氣得直跺腳:
“這是做生意!人家給四毛五的價,自然要挑好貨!
你們要是糊弄,以后誰還敢收咱的土豆?”
他沒轍,只能自己帶頭分揀,把爛土豆一個個撿出來,又讓村民把袋子里的土抖干凈。
忙到天黑,腰都直不起來,可看村民們還是敷衍了事,心里隱隱有點不安。
05
第三天孫總的技術員來了,周永生陪著在田里轉了一下午,又抽查了十幾袋土豆。
技術員皺著眉頭說:
“這土豆品質還行,但分揀太粗糙,有不少帶蟲眼的,得重新挑一遍,不然只能給四毛一斤。”
周永生趕緊跟胡友財商量,胡友財卻老大不樂意:
“還挑?四毛就四毛,折騰這半天干啥?”
周永生耐著性子勸:
“胡叔,一斤差五分,三千萬斤就是十五萬!多挑一遍能多賺十五萬,值當!”
胡友財這才不情不愿地組織村民返工。
等技術員滿意離開,周永生又馬不停蹄地去縣城跟孫總簽合同。
來回跑了三趟,磨了整整兩天,才把價格定在四毛一斤。
還特意在合同里注明中介費由買方代扣,直接支付給周永生。
他怕村里反悔,特意讓胡友財在合同上簽了字按了手印。
簽完合同回到村里,已經是深夜。
胡友財帶著幾個村民在村委會等著,見了他就問:
“合同簽了?啥時候給錢?”
周永生把合同遞給他:“孫總先付二十萬預付款,明天到賬,剩下的等土豆拉完結清。
中介費二十萬,合同里寫著呢。”
胡友財接過合同翻了翻,沒說話,倒是李柱湊過來說:
“周哥,你這中介費是不是太高了?
二十萬呢,攤到每家都得好幾百。”
周永生心里咯噔一下,剛想解釋,胡友財卻打圓場:
“哎呀,這事兒先不說,明天錢到了再說。
永生你跑了這么多天,辛苦了,先回去歇著。”
06
周永生走出村委會,夜風一吹,心里涼颼颼的。
他隱約覺得不對勁,可看著村里家家戶戶窗戶透出的燈光。
又想著能幫鄉親們把土豆賣出去,也就沒再多想。
他哪知道,這二十萬中介費。
已經在村民心里埋下了怨恨的種子,后面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孫總的預付款到賬那天,小王莊跟過年似的熱鬧。
村委會門口的廣播里,胡友財的大嗓門響了一整天:
“鄉親們注意了!孫總的二十萬預付款到賬了!各家各戶來領錢啦!”
周永生路過村委會時,正看見村民們排著隊領錢,每個人臉上都笑開了花。
春花嬸手里攥著一沓鈔票,見了他就喊:
“永生啊,多虧了你,嬸子這就給老頭子買藥去!”
李柱則摟著會計的肩膀說笑:
“還是胡村長有辦法,這錢來得太及時了!”
周永生心里踏實了些,走過去找胡友財:
“胡叔,預付款到了,中介費是不是該結了?
我前陣子請技術員、跑縣城的費用還沒報呢。”
胡友財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些,拉著他往村委會里走:
“永生啊,你先進來,咱慢慢說。”
進了屋,他給周永生遞了根煙,吞吞吐吐地說:
“這錢剛到,村里得先給大家分了,不然鄉親們有意見。
中介費的事,能不能緩幾天?”
周永生皺起眉頭:“胡叔,當初說好的事,怎么能緩?
我墊了不少錢,還欠著人家技術員的服務費呢。”
“急啥?”
胡友財拍著他的肩膀。
“都是鄉親,還能賴你的錢?
等第二批土豆拉走,孫總把尾款打過來,立馬給你結。”
他說著,從抽屜里拿出兩盒煙塞給周永生。
“這煙你拿著抽,算是叔的一點心意。”
周永生一看那煙,心里更不是滋味。
是超市里賣四塊錢一盒的廉價煙。
他做中介這些年,幫人促成生意,從沒見過這么打發人的。
但想著后續還有合作,他壓著火氣說:
“煙我不要,中介費你可得記著,別到時候又說忘了。”
07
可等了一個禮拜,胡友財那邊沒動靜。
周永生去村里找他,卻見村委會大門鎖著。
問了村民才知道,胡友財帶著幾個人去縣城考察市場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又過了三天,第一批三百萬斤土豆順利裝車拉走,孫總那邊把尾款打了過來。
周永生趕緊再去找胡友財,這次村委會倒是有人,胡友財正和幾個村民打麻將。
“胡叔,尾款到了吧?中介費該給我了。” 周永生開門見山。
胡友財手里摸著牌,頭也不抬:
“永生啊,這中介費的事,村里商量了一下,覺得二十萬太多了。”
周永生氣笑了:“當初說好了的,怎么現在又嫌多?
三千多萬斤土豆,賣了一千二百萬,我拿二十萬,還不到兩個點,這在中介行當里算低的了!”
“話不能這么說。”
旁邊一個叫胡友富的村民搭話,他是胡友財的弟弟。
“你不就是打了幾個電話,跑了幾趟路?
哪值二十萬?鄉親們種土豆多辛苦,你這錢也太好賺了。”
“就是!”
李柱跟著幫腔:“都是一個鄉的,幫襯著賣點土豆,怎么還能要這么多錢?太黑了!”
周永生看著這群剛領完錢的人,心里拔涼拔涼的。
他想起自己頂著烈日幫他們分揀土豆,想起跑縣城磨破嘴皮談價格。
想起為了簽合同熬的幾個通宵,再看看眼前這些翻臉不認人的嘴臉,火氣一下子上來了:
“當初你們求著我幫忙的時候怎么不說這話?
我費勁巴力找來買家,幫你們多賣了幾百萬,現在賺了錢就想賴賬?天下沒這道理!”
“你咋說話呢?” 胡友財把牌一摔。
“什么叫賴賬?我們沒說不給,就是覺得二十萬太多!
你要是識相,就少要點,不然這錢你一分也別想拿到!”
周永生看著他蠻橫的樣子,突然明白過來。
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足中介費。
他們覺得自己只是動動嘴皮子,根本不值二十萬。
可他們忘了,要不是自己,這些土豆現在還爛在地里呢。
他咬著牙說:“這錢我一分都不會少要,你們要是不給,咱就走著瞧!”
說完轉身就走,身后傳來村民們的哄笑聲,刺得他耳朵生疼。
08
從村委會出來,周永生越想越窩火。
他不是差這二十萬,是咽不下這口氣。
自己累死累活幫村里挽回損失,反倒成了他們眼里漫天要價的黑心人。
他決定不能就這么算了,當天下午就給劉宇打了電話,把情況一五一十說了。
劉宇在電話那頭罵了句臟話:
“這群白眼狼!當初要不是看你面子,我根本不會把孫總介紹給他們!”
他讓周永生先別急,等他第二天過來一起處理。
可沒等劉宇到,周永生就被胡友財叫去了村委會,說村里要開大會商量中介費的事。
他一進村委會院子,就覺得氣氛不對。
院子里站滿了村民,黑壓壓一片,個個都盯著他,眼神里帶著敵意。
胡友財站在臺階上,清了清嗓子:
“鄉親們,今天把大家叫來,就是要說說周永生中介費的事。
咱村這次土豆能賣出去,靠的是啥?靠的是咱土豆品質好!
可周永生呢,就打了幾個電話,跑了幾趟路,開口就要二十萬,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就是!太黑了!” 李柱第一個喊起來。
“我家五畝地才賣兩萬塊,他一句話就要二十萬,比咱種一年地還賺得多!”
春花嬸也跟著起哄:
“永生啊,做人不能這樣,都是鄉里鄉親的。
幫襯一把是應該的,怎么能獅子大開口?
你這樣以后誰還敢跟你打交道?”
周永生看著這群人,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當初土豆爛在地里沒人要的時候,是誰求著我幫忙?
胡村長拍著胸脯說給二十萬中介費的時候,你們誰反對了?
現在土豆賣出去了,錢拿到手了,就翻臉不認人?”
“那時候不是急糊涂了嗎?” 胡友財打斷他。
“誰能想到你真敢要這么多?
再說了,要不是劉宇把孫總介紹給你,你能有這門路?
說到底你就是個跑腿的,哪值二十萬?”
這話徹底點燃了周永生的火氣:
“跑腿的?我為了談這個價,跑了五趟縣城。
跟孫總磨了三天三夜,把價格從三毛五談到四毛!
你們知道這多出來的五分錢,讓全村多賺了多少錢嗎?
一百五十萬!我拿二十萬過分嗎?”
他從兜里掏出合同:“這是當初簽的合同,胡村長簽了字按了手印。
上面明明白白寫著中介費二十萬,你們現在想賴賬,門都沒有!”
“什么合同?我們不認!”
李柱沖上來就要搶合同,被周永生一把推開。
胡友財見狀,突然提高嗓門:
“鄉親們,周永生這是想訛咱村的錢!
他就是個外人,憑什么賺咱的血汗錢?咱不能答應!”
“不能答應!”
“把他趕出去!”
村民們跟著喊起來,有人撿起地上的土塊朝周永生扔過去,砸在他胳膊上生疼。
春花嬸甚至沖上來想撕他的衣服,嘴里罵著:
“黑心肝的東西,滾出小王莊!”
周永生看著眼前這群猙獰的面孔,心徹底涼了。
他原以為鄉親們是淳樸善良的,沒想到為了錢能變得這么丑惡。
他把合同緊緊攥在手里,對著胡友財說:
“行,你們想賴賬是吧?
我周永生今天把話放這,這中介費我可以不要。
但你們記住,做人不能這樣,出爾反爾遲早要遭報應!”
他轉身往外走,身后傳來村民們的哄笑聲和罵聲。
走出村委會大門,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他曾真心想幫忙的村子,只覺得無比陌生。
他掏出手機立即給打了幾通電話。
打完電話后,周永生深吸一口氣,意味深長的笑了,他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他知道,這群短視的村民還沒意識到,他們丟掉的不只是二十萬中介費,更是以后的生路。
而這場鬧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