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1943年的寒冬，德仁堂藥鋪那塊歷經歲月打磨的招牌，在凜冽的風中無力地輕輕晃動，時不時發出“吱呀吱呀”令人心憂的聲響。

周德仁佇立在柜臺之后，手指看似有條不紊地輕輕撥弄著算盤珠子，可那雙眼睛卻總是不由自主地，一次次悄悄往門外瞟去。

藥鋪里當歸和黃芪的苦澀氣味濃得化不開。

幾個伙計正踩著梯子，在藥柜前忙活著給顧客抓藥，藥柜的抽屜被拉開又合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掌柜的，再給我來二兩川貝。”一位裹著頭巾的老婦人，身子微微顫抖著，慢慢遞過藥方，聲音帶著幾分虛弱。

周德仁趕忙點點頭，臉上堆起那生意人特有的和氣笑容說道：“王婆婆，您這咳嗽還沒好呀？我給您再添點枇杷葉，這枇杷葉和川貝一起用，止咳效果更好。”

說著他轉身從藥柜高處取下一個青瓷罐子，動作十分嫻熟，拿起小秤就開始稱量藥材，眼睛緊緊盯著秤桿，嘴里還小聲念叨著：“二兩，剛好。”

四十五歲的周德仁身材微微發胖，圓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看著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藥店老板。

可沒人能想到，這個看起來有些市儈的商人，實際上是中共青島地下黨的一個重要聯絡站負責人。

他每天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既要維持藥鋪的正常生意，又要完成地下黨的任務，心里的壓力像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藥鋪門上的銅鈴突然“叮鈴”一聲響了起來，一個穿著深灰色長衫、戴著圓框眼鏡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他手里拎著一個皮箱，腳步不緊不慢，看起來就像個跑單幫的商人。

“這位先生，您需要點啥？”周德仁眼睛一亮，心里卻警覺起來，但語氣依然十分平靜。

“我聽說你們這兒川穹特別好，我有個親戚得了風濕，想買一些。”

來人推了推眼鏡，目光在藥鋪里掃了一圈，眼神里帶著幾分審視。

周德仁的手指在柜臺下輕輕敲了三下，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然后說道：“川穹是好東西，不過這個季節貨不多了。后堂還有上等的，先生要不要過去看看？”

“那就麻煩掌柜的了。”來人微微點頭。

周德仁向伙計交代了幾句，讓他們好好招呼前堂的顧客，然后領著客人穿過前堂，來到后面的小院。

院子里曬著各種各樣的藥材，有紅的、黃的、黑的，空氣中彌漫著復雜的氣味。

周德仁確認四周沒人后，來人才壓低聲音說道：“老周，情況緊急。”

周德仁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神情，他輕聲說道：“林默同志，進來說。”

兩人快步走進內室，周德仁關上門，又拉上了窗簾，屋里頓時暗了下來。

林默是青島地下黨情報組的負責人，平時以茶葉商人的身份活動。

他這次親自前來，周德仁心里明白，必定有重要情報。

林默打開皮箱，從夾層里取出一卷微縮膠卷，遞給周德仁說道：“這是日軍在青島港的最新布防圖，還有他們調往華北的部隊番號和裝備清單。上級指示，必須盡快送到根據地。”

周德仁接過膠卷，手指微微發抖，他太清楚這份情報的價值了，這能挽救無數抗日軍民的生命。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盡快送出去。”

說完他將膠卷藏入一個特制的空心秤砣中，然后塞進灶臺的暗格里。

“三天后有一批藥材要運往即墨，我會安排交通員帶出去。”

周德仁壓低聲音說道，“最近風聲緊，佐藤那個老鬼子查得很嚴，你那邊情況咋樣？”

林默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們有個聯絡點被端了，好在人員都及時轉移了。我懷疑內部有叛徒，但現在還不能確定。”

他頓了頓又問道，“對了，你弟弟那邊……”

周德仁的表情變得復雜起來，他嘆了口氣，說道：“德義還是老樣子，表面上給日本人做事，背地里……算了，不說這個了。你今天就在這里住下，明天再走。”

就在這時，前堂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接著是伙計驚慌的喊叫：“太君！太君您這是……”

周德仁和林默對視一眼，同時變了臉色。

周德仁迅速拉開墻角的一塊地板，露出一個狹小的地洞，說道：“快進去！”

林默剛鉆進去，前堂的門就被踹開了。

周德仁鎮定地將地板復原，又踢了塊破布蓋在上面，然后整了整衣襟，若無其事地走向前堂。

五個日本憲兵已經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青島日本憲兵隊少佐佐藤一郎。

他個子不高，但眼神陰鷙，嘴角有道傷疤，看起來格外兇惡。

“周掌柜，好久不見。”佐藤操著生硬的中國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周德仁立刻換上諂媚的笑容，彎腰鞠躬，說道：“佐藤太君大駕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您需要些什么補藥？我這有新到的高麗參……”

佐藤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他說道：“有人舉報，說你這里藏了抗日分子。”

他瞇起眼睛，緊緊盯著周德仁，“周掌柜，你應該不會做這種蠢事吧？”

周德仁心里一緊，但面上不露分毫，說道：“太君說笑了！我周德仁做的是正經生意，哪敢窩藏什么抗日分子？您看我這里來來往往的都是街坊鄰居，都是來買藥看病的……”

“搜！”佐藤一聲令下，四個憲兵立刻散開，開始在藥鋪里翻箱倒柜。

藥材被撒得到處都是，抽屜被拉出來倒扣在地上，柜子里的東西也被扔得亂七八糟。

周德仁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心里又急又怕，但還是陪著笑說道：“太君，您這樣……我這小本生意……”

佐藤突然湊近，幾乎貼到周德仁臉上，說道：“周掌柜，我聽說……你弟弟最近升官了？青島警察局副局長？”

他冷笑一聲，“汪精衛的人，在我們皇軍眼里，也不過是條狗。”

周德仁感到一陣怒火涌上心頭，他握緊了拳頭，指甲都嵌進了肉里，但他強壓下去，反而笑得更加諂媚，說道：“是是是，太君說得對。我弟弟就是混口飯吃，哪能跟皇軍比……”

就在這時，后院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憲兵的大喊：“少佐！這里有發現！”

周德仁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感覺自己的雙腿都有些發軟了。

佐藤獰笑著拽住他的衣領，說道：“周掌柜，看來你要跟我走一趟了。”

后院里一個憲兵正用槍托砸著那塊偽裝的地板。

周德仁知道，一旦林默被發現，不僅聯絡站會暴露，那份重要情報也將落入敵手。

千鈞一發之際，他突然挺直了腰板，臉上的諂媚一掃而。

"佐藤少佐，"周德仁的聲音突然冷下來，眼睛直直盯著對方，"您知道我兄弟是誰嗎？"

佐藤正端著茶碗的手頓了頓，隨即咧開嘴笑了："怎么？想拿你那當漢奸的兄弟來壓我？"

周德仁不緊不慢地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一層層打開，露出封蓋著火漆的信："這是駐青島日軍司令官山本中將的親筆信。

我兄弟周德義不光是警察局副局長，還是山本中將的私人大夫。

上月剛治好了中將夫人的頭疼病，中將親自賞的西洋藥還擱在我藥鋪里呢。"

佐藤狐疑地接過信，對著油燈仔細瞧了瞧。

信尾確實蓋著山本中將的私章，墨跡還沒完全干透的地方泛著藍光。

信里寫著："周德義醫術精湛，其兄周德仁之藥鋪，皇軍應予關照。"

"這..."佐藤的背脊不自覺挺直了些，手指無意識摩挲著信紙邊緣。

周德仁趁熱打鐵："少佐，我曉得您是執行公務。可今兒這事要是傳到山本中將耳朵里...您也知道，中將最忌諱別人動他的'自己人'。"

他特意把"自己人"三個字咬得重些。

佐藤臉色變了幾變，突然轉身對憲兵吼道："都停手！把翻亂的東西歸位！"

轉頭又對周德仁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周掌柜，今兒是場誤會。不過..."

他壓低嗓子，"最近抗日分子跟耗子似的到處鉆，您這藥鋪要是見著生面孔..."

"明白明白。"周德仁弓著腰送客，"我這小本生意，最恨那些搗亂的。少佐放心，有風吹草動我第一個報告。"

等日本兵的皮靴聲徹底消失，周德仁才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摸出懷表看了看，快到子時了。

趕緊起身掀開后院青磚，輕聲喚道："林同志，沒事了，出來吧。"

林默從地洞里爬出來，臉色白得像張紙，懷里還死死抱著個牛皮箱："老周，剛才真懸！要不是你..."

"甭說了。"周德仁扯下墻上掛的蓑衣，"這里不能待了。你馬上出城，情報我想別的法子送。"

林默抓住他胳膊："佐藤不會善罷甘休的，他肯定還會回來。你跟我一起走！"

周德仁苦笑："我走了，這個聯絡站就廢了。三年了，上到煙臺下到連云港，十幾號人全靠我這藥鋪聯絡。我一走，他們全得暴露。"

他頓了頓，"再說，有我兄弟這層關系，日本人暫時不敢把我怎么樣。"

林默盯著他："你兄弟...他真是漢奸？"

周德仁眼神黯了黯："德義他...情況復雜。表面上在汪偽政府當差，實際上..."他搖搖頭，"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快走！"

話音未落前堂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周德仁臉色大變，一把將林默推進后門："從后巷跑，第三個路口左轉，找'劉記雜貨鋪'的老劉，就說是我讓你去的。他會安排你出城。"

林默攥著他的手："保重！"

"快走！"周德仁目送林默消失在巷口，轉身回藥鋪。

剛轉過屏風，就看見佐藤帶著人又闖了進來。

"周掌柜，"佐藤臉上掛著貓戲老鼠的笑，"我越琢磨越不對勁。山本中將的信是真的，可你藏人的地洞也是真的啊。"

他突然掏出手槍頂在周德仁胸口："你說，我該信哪個？"

周德仁感覺心跳快沖破胸膛，但面上不顯："佐藤少佐，我兄弟不光是山本中將的大夫，還是特高課在警察局的眼線。你今兒這么一鬧，壞了皇軍的大事。"

佐藤手一抖："什么大事？"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周德仁冷笑，"不過我可以讓你看個東西。"

他慢慢蹲下身，從柜臺最底層摸出個鐵盒，打開后露出枚銅制徽章，"認識這個嗎？"

佐藤湊近一看，臉色瞬間煞白。

那是日本軍部情報部門的最高級別徽章，邊緣刻著"天皇賜"三個小字。

"現在，"周德仁站直身子，"你是要繼續搜查，還是去跟你的上級解釋，為什么干擾絕密行動？"

佐藤額頭滲出細密汗珠，突然立正鞠躬："周先生，打擾了！"

轉身對手下吼道："撤！都給我撤！"

等日本人走遠，周德仁腿一軟癱在地上。

那枚徽章是弟弟去年偷偷給他的仿制品，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

但他知道佐藤很快就會查出來，這個聯絡站必須馬上轉移。

夜色漸濃周德仁在后院生起火堆，把重要文件一張張往火里扔。

突然墻頭傳來瓦片輕響。

他摸出腰間手槍，剛要動作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哥，是我。"

一個穿警察制服的人翻墻進來，正是周德義。

兄弟倆長得像，但周德義眼角有道疤，眼神也更冷。

"你怎么來了？"周德仁又驚又喜。

周德義壓低嗓子："佐藤去查那枚徽章了，最多半小時就會回來。哥，你必須馬上走！"

"可聯絡站..."

"我安排好了。"周德義塞給他張船票，"今晚十一點，碼頭三號倉庫，有人接你去煙臺。"

周德仁盯著弟弟："你...你早就知道？"

周德義苦笑："哥，你以為是誰在警察局收到搜查名單時，提前通知你轉移？是誰每次憲兵隊來之前，都'恰好'有緊急公務？"

他嘆了口氣，"我表面上是漢奸，實際上...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快走！"

周德仁突然紅了眼眶："德義，我..."

"別說了！"周德義推著哥哥往后門走，"林同志已經安全出城，情報也送出去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周德仁剛跨出后門，突然聽見前院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周德義臉色大變："糟了，他們來得太快！哥，從后巷走，我拖住他們！"

"不行！你留下會沒命的！"

周德義掏出手槍，眼神堅定："我有警察局副局長的身份，他們不敢把我怎么樣。快走！"

前院的砸門聲越來越響，周德仁知道不能再猶豫。

他緊緊抱了弟弟一下，翻過墻頭消失在夜色中。

周德義整了整警服，大步走向前堂。

門被撞開的瞬間，他舉起證件厲聲喝道："我是警察局副局長周德義！你們敢私闖民宅？"

佐藤帶著十幾個憲兵沖進來，看到周德義愣了下，隨即冷笑："周副局長，深更半夜在這出現，不覺得可疑嗎？"

"我在執行秘密任務。"周德義面不改色，"佐藤少佐，你擅自行動，干擾皇軍計劃，該當何罪？"

佐藤哈哈大笑："周副局長，別裝了。那枚徽章是假的，我已經查過了。你和你哥哥，都是抗日分子！"

周德義心里一沉，知道事情敗露。

他悄悄將手移向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