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總，您還記得高中時的蘇萍嗎？"老同學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手中的紅酒杯停在半空，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個清瘦的女孩身影。

那是在高檔酒店的同學聚會上，觥籌交錯間，這個名字如一道閃電擊中了我。十六年了，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她，那個曾經偷偷在我課桌里塞飯票的女同桌。

"她怎么了？"我努力保持平靜地問道。同學們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似乎都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她現在過得很不好，聽說生活很困難。"老同學的話讓我心中一緊，那些塵封的記憶開始翻滾。

1989年的那個秋天，我們都還是高二的學生。我因為家庭貧困，經常餓著肚子上課，而她總是悄悄地在我的課桌里留下飯票，從來不說一句話。

01

1989年9月，縣一中高二三班。我叫張偉，家里是農村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

那年家里遭了災，秋收幾乎顆粒無收，連基本的生活費都拿不出來。我經常餓著肚子上課，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蘇萍是我的同桌，一個安靜內向的女孩子。她總是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校服，扎著簡單的馬尾辮，很少主動和別人說話。

但我注意到，她總是偷偷觀察著我。每當我餓得趴在桌子上時，她的眼中會閃過一絲心疼的神色。

有一天中午，我照例趴在桌子上休息，因為沒錢買飯只能這樣熬過午休時間。等我醒來時，發現課桌抽屜里多了三張飯票。

我左右看看，同學們都在午睡或者聊天，沒有人注意這邊。我拿起飯票，上面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應該是從女孩子身上帶來的。

"是誰放的？"我小聲問蘇萍。她正低頭看書，聽到我的話，臉微微紅了一下。

"不知道啊，可能是哪個同學不小心掉的吧。"她的聲音很輕，眼神閃爍著不敢看我。

我知道一定是她，但她不愿意承認，我也就沒有再追問。拿著這三張飯票，我走向了食堂，那頓飯是我很久以來吃得最香的一頓。

從那天開始，我的課桌抽屜里經常會出現飯票。有時候是兩張，有時候是三張，總是在我最餓的時候出現。

我試圖觀察是誰放的，但每次都沒有抓到現行。蘇萍依然安靜地坐在我旁邊，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但我心里清楚，除了她還能是誰呢？我們家的情況全班同學都知道，只有她會這樣默默關心我。

"蘇萍，謝謝你。"有一次下課后，我鼓起勇氣對她說。

她愣了一下，然后搖搖頭："你說什么呢？我什么都沒做啊。"說完就紅著臉跑開了。

02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三年。從高二到高三畢業，蘇萍一直在默默幫助著我。

我計算過，三年來她給我的飯票加起來，至少價值幾百塊錢。對于我們這樣的農村孩子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我知道蘇萍家的條件也不好。她父親是個木匠，母親在家務農，家里還有兩個弟弟要養活。她能拿出這些錢幫助我，一定是從自己的生活費里省下來的。

我曾經看到過她中午不吃飯，只啃干硬的饅頭。我想那些省下來的錢，都變成了我抽屜里的飯票。

"蘇萍，你為什么要幫我？"高三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直接問她。

她正在做數學題，聽到我的話，筆停了下來。過了很久，她才小聲說："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應該好好讀書。"

"可是你自己也很困難啊。"我說。

"沒關系的，我可以的。"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有種我看不懂的情感。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這個安靜內向的女孩子，可能對我有著特殊的感情。但我們都還年輕，都不敢說出來。

高三下學期，學習壓力越來越大。我發現蘇萍變得更加消瘦了，臉色也不太好。我懷疑她為了幫助我，自己都沒有好好吃飯。

"蘇萍，你不要再給我飯票了。"有一天我對她說，"我不能再讓你這樣為我犧牲。"

她卻搖搖頭："沒事的，我家里條件好一些了。而且馬上就要高考了，你需要營養。"

我知道她在撒謊。她家里的條件并沒有好轉，她只是不想讓我有心理負擔。

高考前的最后一個月，我的課桌里依然會出現飯票。每一張飯票都像是她對我的鼓勵和支持，讓我在最艱難的時候堅持下來。

高考結束后，我們要各奔東西了。我想找機會好好感謝蘇萍，但她卻避開了我。

"張偉，好好讀大學，將來有出息了別忘記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這是她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然后她就消失在了人群中，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03

大學四年，我經常想起蘇萍。每當我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都會想起那些飯票的溫暖。

我發誓，如果將來有能力了，一定要找到她，好好報答她的恩情。但大學畢業后，工作、創業、奮斗，生活的節奏越來越快，我逐漸把這個承諾放在了心底深處。

十六年過去了，我從一個貧困的農村孩子，變成了一個小有成就的商人。我在省城開了自己的公司，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車子，生活算是成功了。

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蘇萍的恩情。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找到她。

今晚的同學聚會，是高中畢業后的第一次大規模聚會。看著昔日的同窗好友，我心中涌起無數回憶。

"張偉，你現在發達了啊！"同學們紛紛向我敬酒，言語中帶著羨慕。

我笑著回應著，但心中總覺得缺少了什么。直到有人提起蘇萍的名字，我才意識到，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等待和她的重逢。

"蘇萍現在怎么樣了？"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同學們面面相覷，最后還是班長王東開了口："她的情況不太好。聽說她丈夫去年出了車禍，現在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很困難。"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那個曾經幫助我的善良女孩，現在卻陷入了困境。

"她現在在哪里？"我急切地問。

"好像是在縣城里給人打工，具體在哪我也不太清楚。"王東說，"不過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當晚回到酒店，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蘇萍的身影在我腦海中不停浮現，那些飯票的溫暖重新涌上心頭。

第二天一早，我就開始托人打聽蘇萍的消息。我動用了所有的關系和資源，一定要找到她。

04

經過一周的尋找，我終于得到了蘇萍的準確消息。她現在在縣城的一家小餐館里打工，住在城郊的一個簡陋出租屋里。

聽說她的丈夫是個建筑工人，去年在工地上出了意外，留下了她和一個八歲的兒子。工地老板只賠了一點錢，根本不夠維持生活。

為了養活孩子，蘇萍不得不到處打工。白天在餐館洗碗，晚上還要到別的地方做清潔工，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

聽到這些消息，我的心如刀割一般疼痛。那個曾經為我犧牲自己的女孩，現在卻過著如此艱難的生活。

我立即開車趕往縣城。路上，我一直在想著見面時該說什么。十六年了，她還會記得我嗎？她還會記得那些飯票嗎？

我先去了那家小餐館。餐館很小，只有幾張桌子，看起來生意一般。我走進去，四處張望著尋找蘇萍的身影。

"先生，您要吃點什么？"一個中年女老板娘走過來問。

"請問，這里有個叫蘇萍的人嗎？"我問道。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你找她干什么？是不是來要債的？"

"不是，我是她的老同學。"我趕緊解釋。

"哦，那你來得不巧，她今天沒來上班。"老板娘說，"她兒子生病了，請假在家照顧呢。"

我的心又緊了一下："她兒子怎么了？嚴重嗎？"

"發高燒，一直不退。"老板娘嘆了口氣，"她也沒錢送孩子去大醫院，只能在家熬著。"

聽到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能告訴我她住在哪里嗎？我想去看看她。"

老板娘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告訴了我地址。

05

按照地址，我來到了城郊的一片老舊民房區。這里的房子都很破舊，小巷子窄得只能容一個人通過。

我找到了蘇萍住的那棟樓，是一棟三層的老房子，看起來隨時都可能倒塌。樓道里昏暗潮濕，墻皮都在往下掉。

蘇萍住在二樓的一個小房間里。我站在門口，聽到里面傳來小孩的咳嗽聲和一個女人輕聲的安慰聲。

那個聲音，就是蘇萍的聲音。十六年過去了，雖然有些滄桑，但我還是能夠辨認出來。

我的手舉起來想要敲門，卻又放了下來。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過了很久，我才鼓起勇氣敲門。"誰呀？"里面傳來蘇萍疲憊的聲音。

"是我，張偉。"我說。

門內突然安靜了下來，過了很久才傳來腳步聲。門鎖轉動的聲音，然后門慢慢打開了。

一個消瘦的女人出現在我面前。她的頭發已經有些花白，臉上滿是皺紋，手上都是洗碗留下的傷痕。

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就是蘇萍，我的高中同桌。

"張偉？真的是你嗎？"她的眼中閃過驚訝和不敢置信。

"是我，蘇萍。"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終于找到你了。"

她看了看我身上的西裝和手表，眼中閃過一絲自卑。她下意識地用手遮擋著自己破舊的衣服。

"你怎么會找到這里？"她問道。

"同學聚會上有人說起你，我就想來看看你。"我說，"聽說你遇到了困難。"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是啊，日子不太好過。不過你看起來很成功，我很為你高興。"

這時候，房間里傳來孩子的咳嗽聲。蘇萍立即轉身走向里面："軍軍，媽媽來了。"

我跟著她走進房間，看到一個小男孩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顯然病得不輕。房間很小，只有十幾平米，家具都很簡陋。

"孩子病得嚴重嗎？"我問道。

"發燒三天了，一直不退。"蘇萍的眼中滿是焦慮，"我已經給他吃了退燒藥，但是效果不好。"

我看了看孩子的狀態，覺得情況確實不太好。"應該送醫院檢查一下，可能需要打點滴。"

蘇萍低下了頭："我知道，但是......"她沒有說下去，但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沒有錢。

06

"走，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我毫不猶豫地說。

蘇萍搖搖頭："不用了，再等等看，也許明天就好了。"

"孩子的病不能拖。"我堅持道，"醫藥費我來出，你不用擔心。"

蘇萍的眼中閃過感激，但還是搖頭："張偉，我不能讓你破費。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你沒有義務幫助我。"

"你說什么傻話。"我說，"高中時你幫了我那么多，現在我幫你是應該的。"

她愣了一下："你還記得高中的事情？"

"當然記得。"我說，"那些飯票，我一直記得。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可能早就輟學了。"

蘇萍的眼中涌出了淚水："你記得就好，你記得就好。"

我彎腰抱起了孩子："走吧，我們去醫院。孩子要緊。"

在醫院里，醫生給孩子做了全面檢查，確診是急性肺炎，需要住院治療。我立即辦理了住院手續，并預交了醫藥費。

看著孩子打上點滴，體溫逐漸下降，蘇萍終于松了口氣。她坐在病床邊，緊緊握著孩子的手。

"張偉，謝謝你。"她對我說，"這些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不用還。"我說，"你當年幫助我的時候，也沒有要求我還。"

她看著我，眼中有種復雜的情感："你現在一定很成功吧？看你的穿著和氣質，應該是個大老板了。"

我點點頭："開了個小公司，勉強算是有點成就吧。但是這些都離不開你當年的幫助。如果沒有那些飯票，我可能早就餓死了。"

蘇萍笑了笑："你太夸張了。不過我很高興，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那些飯票，你是從哪里省出來的？"我問道，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蘇萍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其實很簡單，我每天少吃一頓飯，省下的錢就買成飯票給你。"

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們當時連話都很少說。"

蘇萍看著病床上的兒子，眼中閃爍著某種我從未見過的光芒，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說出一個埋藏了十六年的秘密。她轉過頭看著我，嘴唇微微顫抖著，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輕柔。

"張偉，其實還有一個你不知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