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鍋熱氣騰騰的雞湯端上桌的那一刻,田中大佐卻突然站起身來。
他用那雙精明的小眼睛死死盯著李慧珍,用生硬的中文說道:“李老板,你先喝?!?/strong>
李慧珍的手開始發(fā)抖,自己喝下去就是死路一條啊...
01
1941年的秋天來得特別早。
華北平原上的這個小村莊,已經(jīng)被日軍占領整整兩年了。
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總是站著幾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
他們黃色的軍裝在秋風中顯得格外刺眼。
李慧珍的小飯館就開在村子的主街上。
說是飯館,其實就是自家的三間瓦房。
前屋擺了四張八仙桌,后屋是廚房和起居室。
李慧珍今年四十五歲,丈夫三年前病死了。
她一個人撐著這個家,全靠這間小飯館維持生計。
李慧珍個子不高,但很精神。
一頭黑發(fā)總是梳得整整齊齊,臉上雖然有了些皺紋,但眼神依然明亮。
她的手藝在村里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
特別是那一手燉湯的功夫,香飄半條街。
可惜這兩年來,生意一直不景氣。
村里人都窮得叮當響,哪有閑錢下飯館。
偶爾有幾個過路的商人,也是匆匆吃完就走。
更要命的是,李慧珍的飯館位置特別尷尬。
正好對著村里的日軍據(jù)點。
那是一個四合院,原本是村里大戶人家的宅子。
現(xiàn)在被日本人占了,成了他們的指揮部。
院子里經(jīng)常傳出日本兵說話的聲音。
李慧珍每天開門做生意,都能看到對面院子里的動靜。
那些日本兵也時常朝她這邊張望。
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自在,總覺得自己被人監(jiān)視著。
前幾個月,這里的日軍指揮官換了。
新來的是個大佐,叫田中。
這個田中看起來三十多歲,個子不高,但很精干。
他戴著一副眼鏡,說話時眼睛總是瞇成一條線。
村里的保長王老六見過他幾次,回來就跟大家說:
“這個新來的田中,比以前那個更難對付?!?/p>
“他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問。”
“咱們以后都得小心點?!?/p>
王老六今年五十多歲,是個圓滑的人。
日本人來了,他就給日本人當保長。
誰當家他就聽誰的,典型的墻頭草。
但村里人也不怪他,亂世求生,誰都不容易。
田中大佐到任后,對村里的管理更加嚴格。
每隔幾天就要查戶口,清點人數(shù)。
還經(jīng)常派兵在村里巡邏,搜查可疑物品。
村里人都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最近這段時間,村里又發(fā)生了幾件奇怪的事。
據(jù)點里的日本兵接連有人食物中毒。
先是三個士兵,后來又是兩個。
癥狀都差不多,上吐下瀉,高燒不退。
雖然最后都治好了,但田中大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懷疑有人在食物里下毒。
為此,他下令徹查村里所有賣食物的人家。
李慧珍的飯館自然也在檢查范圍內。
那天,田中大佐親自帶著兩個士兵來到飯館。
他在店里轉了一圈,仔細查看每一個角落。
廚房里的鍋碗瓢盆,他都要親自檢查。
連調料罐子都要打開聞一聞。
李慧珍站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生怕這個日本軍官從雞蛋里挑出骨頭來。
田中大佐查完后,用那雙小眼睛盯著李慧珍。
“李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樣?”
他的中文說得不算流利,但意思很清楚。
李慧珍連忙陪笑道:
“大佐,生意不太好,一天也沒幾個客人?!?/p>
“主要是做些家常菜,燉湯什么的。”
田中大佐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他轉身就要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
“李老板,你的手藝聽說不錯?!?/p>
“改天有機會,我來嘗嘗你做的菜?!?/p>
說完這話,田中大佐就帶著士兵走了。
李慧珍看著他們的背影,心里更加不安了。
這個田中大佐的話聽起來像是客套。
但李慧珍總覺得里面有別的意思。
她在這個亂世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
早就練就了察言觀色的本事。
田中大佐的眼神告訴她,這事沒那么簡單。
02
十月的一個下午,王老六匆匆忙忙跑到李慧珍的飯館。
他一進門就直奔柜臺。
臉上的表情既興奮又緊張。
“慧珍,有個大事要跟你說?!?/p>
王老六壓低聲音,四下張望了一番。
“田中大佐要在你這里請客。”
李慧珍正在擦桌子,聽到這話手一抖。
抹布差點掉在地上。
“王保長,你說什么?”
“田中大佐要在我這里請客?”
王老六點點頭,神情嚴肅:
“他說要請幾個部下吃飯?!?/p>
“慶祝最近的掃蕩行動成功。”
“指名要在你這里辦?!?/p>
李慧珍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這不是什么好事。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日本人來她這里吃飯。
萬一出點什么差錯,她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王保長,我這小店哪能招待大佐啊?!?/p>
“要不你跟他說說,換個地方?”
王老六搖搖頭:
“慧珍,這事我已經(jīng)答應了?!?/p>
“你也知道,咱們惹不起這些日本人?!?/p>
“他們說什么,咱們就得照辦。”
李慧珍嘆了口氣,她明白王老六的難處。
在這種時候,誰都身不由己。
“那什么時候?來幾個人?”
“后天下午,一共五個人?!?/p>
“田中大佐和他的四個部下?!?/p>
王老六說完這些,又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條。
“還有,田中大佐有個特殊要求。”
“他指名要喝你做的老雞湯?!?/p>
“而且要用村東頭老劉家那只蘆花雞?!?/p>
李慧珍接過紙條,上面確實寫著這些要求。
字跡工整,顯然是田中大佐親自寫的。
她心里覺得奇怪。
村里養(yǎng)雞的人家不少,為什么偏偏要老劉家的那只?
而且那只蘆花雞她見過,個頭不算大。
論品質,絕對不是村里最好的。
田中大佐為什么會指名要那只雞?
“王保長,田中大佐怎么知道老劉家有蘆花雞?”
王老六攤攤手:
“這我就不知道了?!?/p>
“反正他就是這么要求的?!?/p>
“你按他說的辦就行了?!?/p>
“千萬別出差錯,不然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p>
說完這話,王老六就急匆匆地走了。
他還要去通知其他相關的人。
李慧珍一個人站在店里,心情復雜。
她想不通田中大佐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要求。
但事到如今,她也沒有選擇的余地。
只能硬著頭皮準備了。
李慧珍決定先去老劉家看看那只雞。
老劉家在村東頭,走路要十幾分鐘。
老劉今年六十多歲,老伴早就過世了。
他一個人住在兩間破房子里。
靠養(yǎng)幾只雞維持生活。
李慧珍到老劉家時,老人正在院子里喂雞。
看到李慧珍來了,老劉連忙放下手里的米。
“慧珍,你怎么來了?”
李慧珍說明來意后,老劉的臉色明顯變了。
他看起來很緊張,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
“那只蘆花雞?你要買那只雞?”
“慧珍,要不你買別的吧?!?/p>
“我還有幾只母雞,個頭都比那只大?!?/p>
李慧珍覺得老劉的反應很奇怪。
平時賣雞都是求之不得的事。
今天怎么反而推三阻四的?
“劉大爺,我必須要那只蘆花雞?!?/p>
“這是日本人指名要的,我不敢換?!?/p>
聽到“日本人”三個字,老劉更加慌張了。
他四下看看,確定沒有外人后,湊近李慧珍:
“慧珍,實話跟你說吧?!?/p>
“那只雞前幾天出了點問題?!?/p>
李慧珍心一緊:
“什么問題?”
老劉嘆了口氣:
“前天晚上,我在院子里撒了些老鼠藥。”
“結果那只蘆花雞不知怎么的,吃了一些?!?/p>
“當時我以為它要死了,嚇得我一宿沒睡?!?/p>
“但第二天早上,它又活蹦亂跳的。”
“看起來好像沒事了?!?/p>
李慧珍聽到這話,腦子嗡的一聲。
老鼠藥!
那只雞吃了老鼠藥!
雖然看起來沒死,但誰知道體內還有沒有毒素?
如果用這只雞燉湯給日本人喝。
萬一出事了,她李慧珍就是十條命也不夠賠的。
“劉大爺,這事可不能開玩笑。”
“那只雞真的沒事嗎?”
老劉也很為難:
“我也不敢保證啊?!?/p>
“這兩天看它吃食正常,活動也正常?!?/p>
“應該是沒事了吧。”
“但我心里也沒底。”
李慧珍在院子里踱來踱去。
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用這只雞,有中毒的風險。
不用這只雞,就是違抗日本人的命令。
兩種選擇都可能要她的命。
老劉看出了她的為難:
“慧珍,要不你跟那個保長說說?”
“就說我家的雞都賣完了?”
李慧珍搖搖頭:
“不行,王保長已經(jīng)答應了。”
“而且田中大佐指名要你家這只雞?!?/p>
“肯定是有原因的?!?/p>
“我要是說沒有,他們一查就露餡了。”
老劉急得直搓手:
“那怎么辦?”
“我真的不敢保證那只雞沒事?!?/p>
李慧珍咬咬牙:
“劉大爺,把雞賣給我吧。”
“事到如今,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大不了我想辦法把毒素清除干凈。”
老劉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他把那只蘆花雞抓了出來。
雞確實看起來很正常,羽毛油亮,眼神清澈。
要不是老劉說出實情,誰也看不出它曾經(jīng)中過毒。
李慧珍給了錢,提著雞籠往回走。
一路上,她的心情沉重如鉛。
這只雞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要了她的命。
03
回到飯館后,李慧珍把蘆花雞關在后院的雞籠里。
她仔細觀察了一個下午。
這只雞吃食正常,活動正常,叫聲也很響亮。
從外表看,確實沒有中毒的跡象。
但李慧珍心里還是不踏實。
她知道有些毒素不會立即發(fā)作。
而且經(jīng)過烹飪后,毒性可能會發(fā)生變化。
到了晚上,李慧珍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她在床上想了一夜的辦法。
老鼠藥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怎樣才能把毒素清除干凈?
李慧珍雖然不懂化學,但她有豐富的烹飪經(jīng)驗。
她知道很多有毒的食材,經(jīng)過特殊處理后可以變成美味。
比如河豚,比如某些蘑菇。
關鍵是要掌握正確的方法。
第二天一早,李慧珍就開始準備。
她把蘆花雞殺了,仔細清洗。
先用鹽水浸泡半小時,去除血水。
然后用清水反復沖洗,直到水變得清澈。
接著,她把雞肉切成塊,再次用鹽水浸泡。
這次浸泡的時間更長,足足兩個小時。
期間她還換了三次水。
李慧珍希望通過這種方法,把可能殘留的毒素稀釋掉。
下午的時候,她開始準備其他配菜。
田中大佐要請五個人吃飯,不能只有雞湯。
李慧珍準備了八個菜:紅燒肉、糖醋魚、炒青菜、拌黃瓜。
還有燉豆腐、蒸蛋羹、花生米和咸菜。
這些都是她的拿手菜,平時客人點得最多。
到了下午三點,王老六又來了。
他看起來比昨天更緊張。
“慧珍,田中大佐他們快到了。”
“你都準備好了嗎?”
李慧珍點點頭:
“菜都做得差不多了。”
“就等雞湯出鍋了?!?/p>
王老六四下看看,壓低聲音:
“慧珍,千萬別出差錯?!?/p>
“我聽說田中大佐今天心情不太好。”
“據(jù)點里又有一個士兵食物中毒了?!?/p>
“這已經(jīng)是第六個了?!?/p>
李慧珍聽到這話,心里更加緊張了。
在這種時候用一只可能有毒的雞燉湯。
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王保長,他們什么時候到?”
“大概四點左右。”
“你把桌子收拾一下,我去廚房看看湯?!?/p>
王老六走了以后,李慧珍一個人在廚房里忙碌。
雞湯已經(jīng)燉了三個小時,香味陣陣。
但李慧珍心里還是忐忑不安。
萬一真的有問題,她該怎么辦?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李慧珍透過廚房的窗戶向外看。
幾個穿軍裝的日本人正朝飯館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田中大佐。
他穿著整齊的軍裝,戴著白手套。
身后跟著四個軍官,都是中尉或少佐軍銜。
李慧珍連忙擦擦手,出來迎接。
“田中大佐,您來了。”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
田中大佐點點頭,脫下軍帽放在桌上。
“李老板,今天麻煩你了?!?/p>
“聽說你的手藝很不錯?!?/p>
其他幾個軍官也陸續(xù)坐下。
他們看起來都很年輕,臉上帶著軍人特有的嚴肅。
李慧珍連忙去廚房端菜。
她先上了幾個涼菜,然后是熱菜。
田中大佐和他的部下邊吃邊聊。
大多數(shù)時候說的是日語,李慧珍聽不懂。
偶爾說幾句中文,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
李慧珍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添酒倒茶,換碗換筷。
她注意到田中大佐吃得不多。
每樣菜都只嘗一點,然后就放下筷子。
其他幾個軍官倒是吃得挺香。
尤其是那個紅燒肉,很快就見底了。
李慧珍看著時間,雞湯應該可以出鍋了。
她回到廚房,關了火。
用漏勺把雞肉撈出來裝盤。
湯則盛在一個大瓷盆里。
這鍋湯顏色金黃,香氣撲鼻。
看起來確實很誘人。
李慧珍端著湯盆走向前廳。
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這關鍵的一刻終于到了。
如果這鍋湯真的有問題。
那她今天可能就是最后一次端湯了。
04
李慧珍走到田中大佐面前。
正要把湯盆放在桌上。
田中大佐卻突然站了起來。
他用那雙精明的小眼睛盯著李慧珍。
眼神中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意味。
“李老板,這湯聞起來很香啊?!?/p>
田中大佐的聲音很平靜,但李慧珍聽出了危險的信號。
其他幾個軍官也停下了筷子。
他們都把目光投向李慧珍和那盆雞湯。
整個房間的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李慧珍努力保持鎮(zhèn)定:
“田中大佐,這是我們這里的老雞湯?!?/p>
“用的是您指定的那只蘆花雞?!?/p>
“燉了三個多小時,味道應該不錯。”
田中大佐點點頭,但沒有坐下。
他走到李慧珍身邊,仔細看著那盆湯。
“李老板,按照我們的規(guī)矩?!?/p>
“主人做的菜,要先嘗一下。”
“你先喝一口?!?/p>
田中大佐的話像一道晴天霹靂。
李慧珍手里的湯盆差點掉在地上。
她的臉瞬間變得蒼白。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其他幾個日本軍官也都站了起來。
他們圍成一個半圓,把李慧珍包圍在中間。
房間里的氣氛緊張得快要爆炸。
李慧珍的手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
湯勺在瓷盆里輕微地碰撞著,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如果拒絕喝湯,那就是不打自招。
如果喝了湯,萬一真的有毒...
李慧珍不敢想下去。
田中大佐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李老板,有什么問題嗎?”
“只是喝一口湯而已?!?/p>
“你看起來很緊張啊?!?/p>
李慧珍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沒...沒問題,田中大佐。”
“我這就嘗一下?!?/p>
她顫抖著拿起湯勺。
舀了一勺湯,慢慢舉到嘴邊。
時間仿佛靜止了。
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的動作。
湯勺離她的嘴唇只有幾厘米。
她能感受到湯的熱氣。
聞到那熟悉的香味。
但她的手卻遲遲不敢往前伸。
如果這鍋湯真的有毒。
她喝下去可能就是死路一條。
但如果不喝,現(xiàn)在就會被當場處死。
李慧珍閉上眼睛,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