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情節(jié)皆為虛構(gòu),人物、地點、事件是基于藝術(shù)表達的創(chuàng)作,與現(xiàn)實無關(guān)。所用圖片并非真實人物影像,僅作輔助敘事。本文借虛構(gòu)故事傳遞積極價值觀,呼吁讀者遵紀守法,弘揚友善、正義等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誰?”
王建國壓低了嗓子,像一頭被驚擾的野獸。
風(fēng)吹過苞米地,葉子發(fā)出“沙沙”的響聲,蓋住了一些動靜,但蓋不住那斷斷續(xù)續(xù)的、屬于女人的笑聲。
那笑聲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感覺自己的血一下子就涼了,又一下子全沖上了頭頂。
他撥開身前最后一排苞米桿子,當看清月光下那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影時,他手里的煙頭“滋”的一聲掉在潮濕的泥地里,滅了。
整個世界,也跟著一起黑了下去。
01
八月的青石鎮(zhèn),熱得像個巨大的蒸籠。
太陽剛下山,但白日里被水泥路面和磚瓦房吸飽的熱氣,正慢悠悠地往外吐,攪得空氣又悶又黏。
王建國騎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自行車,從鎮(zhèn)東頭的“宏發(fā)鋼材廠”出來。
鏈條“咔啦咔啦”地響,像他今天的心情,煩躁,不順。
白班加了兩個小時的工,老板老張就跟沒看見一樣,提都沒提加班費的事兒。
王建國也不好意思問。
問了,老張那張胖臉一耷拉,準會說:“建國啊,廠里最近效益不好,互相體諒一下嘛。”
體諒,又是體諒。
他王建國體諒廠子,誰來體諒他?
老婆李慧前兩天還念叨,說鄰居家都換了滾筒洗衣機,就他們家還用那個半自動的,甩干的時候動靜跟拖拉機似的,整個樓都能聽見。
他嘴上沒說啥,心里憋著火。
錢,錢,錢,睜眼閉眼都是錢。
自行車拐進“紅旗路”,路兩邊的飯館和小賣部已經(jīng)亮起了燈。
“滋啦”一聲,是油鍋里下肉的聲音,香味兒勾得人肚子里的饞蟲直叫喚。
王建國咽了口唾沫,車頭一拐,停在了一家“老地方刀削面”的門口。
店不大,就四張桌子,老板姓陳,是個五十來歲的干瘦老頭,見了王建國,眼皮抬了抬。
“來了?”
“嗯,來碗大的,多放辣子。”王建國把車往墻邊一靠,一屁股坐下。
“好嘞?!?/p>
老陳頭也不多話,抄起面團,“唰唰唰”,雪白的面片就跟魚一樣飛進了滾開的水里。
王建國從兜里摸出半包皺巴巴的“紅塔山”,點上一根,深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里,他看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
開著小轎車的,騎著電動車的,還有像他一樣騎自行車的。
他覺得人和人,命就是不一樣。
有些人好像生下來就該過好日子,比如前兩天來廠里收廢鐵的趙老板,開著一輛黑色的“帕薩特”,油光锃亮。
趙老板人也活絡(luò),見誰都笑呵呵的,遞煙遞檳榔,廠里的小年輕都愿意圍著他轉(zhuǎn)。
不像他王建國,干了二十年焊工,除了落下一身毛病,兜里還是那幾個子兒。
面很快就上來了。
雪白的面,碧綠的香菜,紅通通的辣子油,看著就有食欲。
王建國拿起筷子,埋頭“呼嚕呼?!钡爻云饋怼?/p>
辣味兒直沖腦門,嗆得他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心里那股邪火,好像也順著汗排出去了不少。
一大碗面下肚,他打了個飽嗝,渾身舒坦了。
結(jié)了賬,十塊錢。
他跨上車,繼續(xù)往家的方向騎。
家在鎮(zhèn)西頭的老居民區(qū),六層樓的紅磚房,沒電梯。
他家在五樓。
每天爬這五層樓,對他來說也是個考驗。
樓道里的燈是聲控的,得用腳使勁跺一下,才能“啪”的一聲亮起來,光線昏黃,照著墻上用粉筆畫的各種小廣告。
王建國推著車,一步一步往上挪。
車鏈條的“咔啦”聲和他的喘氣聲在狹窄的樓道里回蕩。
到了五樓,他掏出鑰匙,還沒插進鎖孔,門就從里面開了。
是李慧。
她穿著一件粉色的棉布睡衣,頭發(fā)隨便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
“回來了?”
“嗯。”王建國把車推進屋,靠在墻邊。
屋子不大,兩室一廳,東西塞得滿滿當當,但還算干凈。
客廳的桌上擺著兩個菜,一盤炒豆角,一盤涼拌黃瓜,旁邊還有半瓶“老村長”白酒。
王建國換了鞋,走到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李慧把他的飯盛好,端過來,放在他對面。
“今天又加班了?”她也坐了下來,沒動筷子。
“嗯,趕一批活兒?!蓖踅▏鴬A了一筷子豆角,嚼得嘎嘣響。
“給錢沒?”
“沒?!蓖踅▏似鹁票豢趷灹?。
辛辣的酒液燒得他喉嚨火辣辣的。
李慧的臉拉了下來,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忍住了。
屋子里的氣氛一下子就僵了。
只有墻上的石英鐘,在“滴答滴答”地走著,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王建國不喜歡這種沉默。
他寧愿李慧跟他吵一架。
以前他們也吵,為了錢,為了孩子上學(xué),為了人情世故,什么都吵。
吵完了,過兩天也就好了。
可現(xiàn)在,他們連吵架的力氣都沒有了。
剩下的,只有這種讓人窒息的沉默。
他吃完飯,把碗一推,站起來。
“我出去溜達溜達?!?/p>
“天都黑了,溜達啥?”李慧頭也沒抬。
“悶得慌。”
王建國沒再多說,抓起桌上的煙,推門出去了。
他沒有下樓,而是上了天臺。
天臺的風(fēng)很大,吹得人衣服“呼啦啦”響。
他走到天臺邊緣,點上一根煙,看著山下小鎮(zhèn)的萬家燈火。
星星點點的燈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
可沒有一盞燈,能照亮他心里的那片黑暗。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他覺得,自己就像這根煙,燃盡了,也就沒了。
02
第二天,王建國照常去廠里上班。
電焊的弧光刺眼,火星子四濺,鐵水“滋滋”作響。
他戴著厚重的面罩,穿著帆布工作服,在一堆冰冷的鋼鐵零件中重復(fù)著枯燥的動作。
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很快就濕透了后背。
中午吃飯的時候,幾個工友蹲在車間門口的陰涼地,一邊扒拉著飯盒里的飯,一邊閑聊。
“聽說了沒?鎮(zhèn)南邊那個開發(fā)區(qū),又要蓋新樓盤了?!币粋€叫劉三的瘦高個說。
“那跟咱們有啥關(guān)系?咱也買不起。”旁邊一個胖子哼了一聲。
“話不能這么說,蓋樓盤,就得用鋼材,咱們廠不就有活兒干了?”
“得了吧,有活兒干,老張就給你漲工資了?想得美?!?/p>
王建國沒參與他們的討論,他只是默默地吃著飯。
飯盒里是早上李慧給他裝的剩飯剩菜,已經(jīng)有些涼了。
他吃得很快,像是完成一個任務(wù)。
下午,廠里來了輛收廢鐵的貨車,還是趙老板那輛“帕薩特”跟在后面。
趙老板今天穿了件干凈的白襯衫,胳膊下夾著個皮包,笑瞇瞇地從車上下來。
老張立馬迎了上去,兩個人勾肩搭背,好得跟親兄弟似的。
王建國遠遠地看著,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覺得趙老板的笑,有點假。
但廠里的小年輕不這么覺得,他們一個個“趙哥”、“趙老板”地叫著,圍上去遞煙點火。
趙老板也來者不拒,從皮包里掏出華子,一人散了一圈,連王建國這種不湊熱鬧的,也硬塞了一根。
“建國哥,辛苦了啊?!壁w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手掌,又軟又厚。
“還行?!蓖踅▏褵煀A在耳朵上,沒點。
他不喜歡欠別人的。
趙老板跟老張在辦公室里喝了半天茶,才帶著裝滿廢鐵的貨車走了。
車開走的時候,王建國正好在門口干活,他看見趙老板從車窗里探出頭,朝廠里某個方向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王建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邊是廠里的女工宿舍。
他皺了皺眉,沒多想,繼續(xù)低頭干活。
一天的活兒干完,又是腰酸背痛。
王建國騎著車往回走,今天他沒去吃面,想早點回家。
路過鎮(zhèn)中心的廣場,一群大媽正在跳廣場舞,音樂開得震天響。
他看見李慧也在里面。
她穿著一身紅色的運動服,在人群里跟著節(jié)奏扭動著身體,臉上帶著笑。
那種笑容,王建國已經(jīng)很久沒在她臉上見過了。
有一瞬間,他覺得有點恍惚。
他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李慧,那個愛笑愛鬧,扎著兩個大辮子的姑娘。
可是很快,現(xiàn)實就把他拉了回來。
他看見李慧跳完一曲,跟旁邊一個女人有說有笑地聊著天。
那個女人他認識,是他們樓下的王嬸,嘴巴最碎的一個人。
王建國不想過去打招呼,他覺得當著外人的面,自己這身臟兮兮的工服和這輛破自行車,有點丟人。
他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從另一條小路繞回了家。
回到家,屋里是空的。
桌上沒有飯菜,也沒有酒。
王建國自己下了碗掛面,臥了兩個雞蛋。
吃完面,李慧還沒回來。
他坐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視,屏幕里花花綠綠的,演著一些他看不懂的綜藝節(jié)目,吵吵鬧鬧。
他覺得心煩,關(guān)了電視,又點上一根煙。
一根煙抽完,他聽見樓下傳來熟悉的廣場舞音樂聲。
他走到窗邊,往下看。
是李慧她們回來了。
一群女人說說笑笑地散開,各自回家。
李慧跟王嬸告了別,正要上樓,一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到了她身邊,停下。
王建國瞇起了眼睛。
是趙老板那輛“帕薩特”。
車窗降下來,趙老板的臉露了出來,他對著李慧說了句什么。
李慧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彎腰跟車里的人說了幾句話。
王建國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們怎么會認識?
他看著李慧跟趙老板告別,然后轉(zhuǎn)身上樓。
趙老板的車沒有馬上開走,而是在樓下又停了一會兒,才緩緩消失在夜色里。
幾分鐘后,鑰匙開門的聲音響起。
李慧回來了,臉上還帶著笑意。
“今天跳得挺開心???”王建國坐在沙發(fā)上,沒開燈,聲音在黑暗里顯得有些陰沉。
李慧被他嚇了一跳,“你咋不開燈?想嚇死人啊?!?/p>
她“啪”地一下按開燈,光線刺得王建國瞇了瞇眼。
“剛在樓下,跟誰說話呢?”他問。
李慧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但很快又恢復(fù)了自然。
“哦,碰見一個朋友,問個路?!?/p>
“朋友?我怎么看著像收廢鐵的趙老板?”王建國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審問的味道。
“你認識啊?就是他,他說想去南邊新開的那個漁具店,不知道怎么走。”李慧一邊換鞋一邊說,語氣很隨意。
“是嗎?”
王建國盯著她的眼睛,想從里面看出點什么。
但李慧的眼神很平靜,沒有絲毫躲閃。
“可不是嘛,這有啥好奇怪的?!彼寻嘲l(fā)上一扔,走進廚房,“你吃飯沒?我給你下點面條?”
“吃過了。”
王建國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站起身,走回了自己的臥室。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李慧的解釋聽上去天衣無縫。
可他心里,總覺得有塊石頭堵著。
那個趙老板,為什么會專門停下來,向一個跳廣場舞的女人問路?
青石鎮(zhèn)就這么大,隨便找個人問問不就行了?
他想不通。
他越想,心里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
03
接下來的幾天,王建國心里一直裝著事兒,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
有一次,他走神了,焊槍沒拿穩(wěn),滾燙的鐵水濺出來,在他手背上燙出了一個明晃晃的水泡。
鉆心的疼。
他咬著牙,沒吭聲,只是用冷水沖了沖,繼續(xù)干活。
下班后,他開始有意無意地繞路,想看看能不能再碰到點什么。
但他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李慧還是每天晚上去跳廣場舞,回來得也挺準時。
趙老板也沒再出現(xiàn)過。
一切都好像是他的錯覺。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日子過得太壓抑,所以變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了。
周五這天,廠里發(fā)了工資。
王建國拿著信封里那兩千多塊錢,心里沉甸甸的。
他想給李慧買點什么。
那件她念叨了很久的連衣裙,或者一支口紅。
他記得結(jié)婚紀念日的時候,他答應(yīng)過她,等發(fā)了工資就給她買。
可后來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一直拖著,也就忘了。
他走到鎮(zhèn)上唯一一家百貨商場,在女裝區(qū)轉(zhuǎn)了半天。
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他一件也看不上眼,覺得又貴又不好看。
最后,他在一個化妝品柜臺前停下。
他記得李慧用的口紅牌子,叫什么“美寶蓮”。
“同志,買口紅?”一個年輕的女售貨員熱情地迎上來。
“嗯?!?/p>
“送人嗎?送愛人還是送媽媽?”
“送……愛人。”王建國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臉有點紅。
售貨員笑了,給他推薦了好幾個色號。
王建國也分不清什么“正紅色”、“姨媽色”,他只挑了一個他覺得最好看的,付了錢。
一支口紅,一百二十八塊。
他有點心疼,但又覺得值。
他把口紅小心翼翼地放進貼身的口袋里,騎著車回家,心里甚至有些期待。
他想象著李慧看到禮物時驚喜的表情。
或許,他們的關(guān)系可以從這支口紅開始,慢慢緩和。
然而,當他推開家門時,迎接他的,依然是一室的清冷。
李慧不在家。
桌上還是空空如也。
王建國看了一眼墻上的鐘,快七點了。
這個時間,廣場舞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他皺了皺眉,掏出手機,想給李慧打個電話。
可他翻了半天通訊錄,才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存李慧的手機號。
他們平時聯(lián)系,都是靠吼。
他放下手機,坐在沙發(fā)上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七點半。
八點。
八點半。
李慧還是沒回來。
王建國心里的那股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來。
他把那支口紅從兜里掏出來,扔在桌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
他站起來,在屋子里來回踱步,煙一根接一根地抽。
煙灰缸很快就滿了。
他決定出去找找。
他先去了廣場,那里已經(jīng)人去樓空,只有清潔工在打掃衛(wèi)生。
他又沿著回家的幾條路來來回回地找,嘴里喊著李慧的名字。
但回應(yīng)他的,只有夜風(fēng)的呼嘯。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他碰到了剛從麻將館出來的鄰居王嬸。
“建國啊,這么晚了,找你媳婦呢?”王嬸一臉八卦地問。
“嗯,王嬸,你看見她沒?”
“看見了啊,跳完舞,我們一塊兒回來的。”王嬸說,“走到半路,她說她一個姐妹家里有點事,讓她過去幫個忙,就往東邊去了。”
“東邊?哪個姐妹?”王建國追問。
“這我哪知道啊,她也沒說?!蓖鯆鹌财沧?,“我說你也是,媳婦這么晚不回家,也不打個電話問問?!?/p>
王建國沒理會她的嘲諷,心里卻咯噔一下。
東邊。
廠子就在東邊。
但再往東,出了鎮(zhèn)子,就是大片的農(nóng)田和苞米地。
她一個女人,大半夜的去那里干什么?
一個荒唐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從他腦子里冒了出來。
他甩了甩頭,想把這個念頭趕走。
不可能的。
李慧不是那種人。
他跟王嬸道了聲謝,騎上車,鬼使神差地就往東邊去了。
夜路沒有燈,只有天上的月亮,灑下一點清冷的光。
路兩邊是黑黢黢的田野,風(fēng)吹過,發(fā)出各種奇怪的聲響。
王建過騎得很慢,心里越來越慌。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這里。
或許,他只是想證明自己是錯的。
騎著騎著,他路過了一片高大的苞米地。
這片地離路邊有點距離,中間隔著一條水溝。
苞米長得又高又密,像一堵綠色的墻,把里面的世界遮得嚴嚴實實。
就在他要騎過去的時候,一陣風(fēng)吹來,他隱約聽見,從苞米地深處,傳來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動靜。
04
那聲音很輕,混在風(fēng)聲和蟲鳴里,若有若無。
像是什么東西在晃動,摩擦。
還有……笑聲。
是一個女人的笑聲,被刻意壓低了,但那聲調(diào),那語氣,像一根針,狠狠地扎進了王建國的耳朵里。
他猛地剎住車,腳踩在地上,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自行車晃了一下,差點倒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側(cè)著耳朵,屏住呼吸,仔細地聽著。
“沙沙……沙沙沙……”
是苞米桿子被撥動的聲音。
然后,那笑聲又來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帶著一種他從未聽過的嬌媚。
緊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含混不清,像是在說什么情話。
王建國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村里那些閑漢們酒后說的葷話。
說有些城里來的小年輕,還有鎮(zhèn)上那些不守本分的夫妻,就喜歡找這種野地,尋刺激。
以前他聽到這些,都是嗤之以鼻,覺得下流。
可現(xiàn)在,這個念頭就像藤蔓一樣,瘋狂地纏住了他的心臟,越收越緊,讓他喘不過氣來。
是哪家不知羞恥的夫妻,大半夜跑到這里來干這種茍且之事?
他心里一邊罵著,一邊又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好奇心,驅(qū)使著他想去看個究竟。
他把自行車悄悄地停在路邊,放倒在草叢里。
他左右看了看,路上空無一人。
只有遠處的鎮(zhèn)子,透著一片模糊的光暈。
他彎下腰,像個小偷一樣,躡手躡腳地跳過那條不寬的水溝。
腳落在對面的泥地上,軟綿綿的,差點陷進去。
一股混雜著泥土和植物腐爛氣味的潮氣,撲面而來。
他穩(wěn)住身形,慢慢地朝著苞米地走去。
月光被高大的苞米稈子切割得支離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
地里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他只能憑著感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點一點地往前挪。
苞米葉子像刀片一樣,劃過他的臉和手臂,傳來一陣陣輕微的刺痛。
腳下的土地坑坑洼洼,他好幾次都差點被苞米根子絆倒。
每走一步,他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點聲響,驚動了里面的人。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是緊張,還是興奮。
或許兩者都有。
他就像一個即將揭開謎底的偷窺者,充滿了罪惡的快感。
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他能清楚地聽到女人的喘息和男人的低語。
那些聲音,像一條條毒蛇,鉆進他的耳朵,啃噬著他的理智。
他停下腳步,躲在一排濃密的苞米桿子后面。
他從葉子的縫隙里,朝前望去。
大概在十幾米外的地方,有一片小小的空地。
空地上,兩個黑影糾纏在一起。
他們的動作很大,身下的苞米稈子被壓倒了一大片,發(fā)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王建國死死地盯著那兩個影子。
他看不清他們的臉,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王建國蹲下身,把自己的身體完全隱藏在黑暗里。
他必須要看清楚,那兩個人,到底是誰。
他像一頭耐心的獵豹,等待著時機。
風(fēng)還在吹,天上的云,慢慢地移動著。
終于,一片遮住月亮的烏云,飄開了。
清冷的月光,像水銀一樣,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照亮了那片小小的空地。
也照亮了那兩個人的臉。
王建國慢慢地,慢慢地,從苞米桿子后面,探出了半個頭。
他瞪大了眼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那邊看去。
月光下,一切都清晰了起來。
那張女人的臉,側(cè)對著他。
臉上的汗水,在月光下閃著光。
當王建國看清之后,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悶棍。
他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zhuǎn)。
耳朵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他想喊,想叫,但喉嚨里像是被堵了一團棉花,發(fā)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