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你是不是瘋了?”
當李娟看到滿屋子那二百斤榴蓮時,她脫口而出。
她無法理解丈夫這荒唐的舉動,那霸道的氣味像他們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讓她憤而離家,住進了酒店。
01
王偉把車窗降下來一條縫。
即便如此,那股濃烈、霸道、無孔不入的氣味還是充滿了整個車廂。
甜,膩,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爛氣息,像一個熱情過頭的擁抱,讓人喘不過氣。
他看了一眼副駕駛和后座,滿滿當當,全是那種帶刺的、土黃色的橢圓形果實。
榴蓮。
整整二百斤。
這是他一下午的戰果。
他開著他那輛快要散架的二手五菱宏光,跑遍了城南所有的水果批發市場。
一個老板問他,兄弟,你這是要開店啊?
王偉只是憨厚地笑笑,遞上一根皺巴巴的煙。
他沒法解釋。
他總不能說,這是買給他老婆的。
他老婆叫李娟。
李娟喜歡吃榴蓮。
或者說,曾經喜歡。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概是他們剛結婚那會兒,日子苦,但心里甜。
有一次路過一個高檔水果店,李娟指著一塊用保鮮膜包好的榴蓮,眼睛里放著光。
那時候的榴lien,對于他們這種剛起步的家庭來說,是奢侈品。
王偉記住了。
他偷偷攢了半個月的煙錢,給她買了一小塊。
他記得李娟當時小口小口吃著,眼睛瞇成一條縫,像只偷腥的貓。
她說,真好吃,這輩子要是能吃個夠就好了。
王偉把這句話記在了心里。
記了十年。
十年里,他們的日子并沒有像預想中那樣越過越好。
王偉做過幾次小生意,都賠了。
他開過餐館,三個月就關門大吉。
他跟著朋友去炒股,把最后一點積蓄也賠了進去。
人到中年,一事無成。
這是王偉對自己最中肯的評價。
他不再是那個能讓李娟眼睛里放光的男人了。
他能看到的,只有她眼里的疲憊和失望。
他們之間的對話越來越少。
沉默像一層厚厚的灰,落滿了這個家的角角落落。
直到上個星期,他們又因為一件小事吵了一架。
起因是王偉想把家里僅剩的兩萬塊錢拿出來,跟著一個遠房親戚去做什么“新能源項目”。
李娟當時就炸了。
“王偉,你是不是瘋了?”
“你這輩子被騙的還不夠嗎?”
“這錢是留著給孩子上學的,你敢動一下試試!”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她說的都是對的。
他確實像個不知悔改的賭徒,總想著一把翻本。
那天晚上,李娟背對著他睡,身體繃得像一塊石頭。
王"偉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一夜無眠。
他覺得自己得做點什么。
得證明點什么。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承諾。
“讓你吃個夠。”
這聽起來很蠢。
但他想不出來別的辦法了。
他只想看到李娟再像當年那樣,瞇著眼睛笑一次。
于是,他開著他那輛破車,帶著他所有的偏執和孤注一擲,買回了這二百斤榴蓮。
車子在老舊的小區里緩緩行駛。
車輪壓過路面不平的井蓋,發出“咯噔”一聲。
王偉的心也跟著咯噔一下。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會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必須這么做。
這二百斤榴蓮,是他作為一個失敗的中年男人,最后一點尊嚴和倔強。
也是他沉默的婚姻里,一次聲嘶力竭的吶喊。
車,終于在樓下停穩了。
他熄了火,坐在駕駛座上,又點了一根煙。
煙霧和榴蓮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更加古怪、更加令人窒息的味道。
就像他現在的生活。
02
王偉開始往樓上搬榴蓮。
他家在五樓,沒有電梯。
這是一個八十年代末建成的老小區,樓道里堆滿了雜物,燈光昏暗。
他一次只能抱兩個。
懷里的榴蓮像兩只刺猬,扎得他生疼。
汗水很快濕透了他的襯衫。
他來來回回,像一只勤勞又盲目的工蜂。
樓道里的鄰居探出頭來。
“小王,你這是干啥呢?”
“喲,這么多榴蓮,發財啦?”
王偉只是嘿嘿地笑,不做過多的解釋。
他的臉在汗水和燈光下,顯得有些油膩和狼狽。
終于,最后兩個榴蓮也被他搬進了家門。
他關上門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也仿佛被那股味道徹底占領了。
客廳不大,地上、沙發上、茶幾上,全都擺滿了土黃色的“地雷”。
空氣粘稠得像是可以擰出水來。
李娟從臥室里走出來。
她穿著睡衣,頭發有些亂,顯然是剛被這股味道熏醒的。
她站在臥室門口,愣住了。
她看著滿屋子的榴蓮,又看了看站在門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的王偉。
她的臉上,先是錯愕,然后是荒唐,最后,只剩下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王偉,你是不是瘋了?”
她開口了,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錐子,扎進了王偉的心里。
這句話,和上次吵架時一模一樣。
“我……我尋思你不是愛吃嗎……”王偉結結巴巴地解釋,聲音越來越小。
“愛吃?”李娟重復了一遍,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我愛吃,你就買二百斤回來?”
“你知道這玩意兒多貴嗎?你知道這東西放兩天就壞了嗎?你知道這滿屋子的味兒怎么散嗎?”
一連串的質問,讓王偉啞口無言。
他確實都沒想過。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個愚蠢又天真的念頭。
他想讓她高興。
“我們倆吵架,你從來不知道問題出在哪。”李娟的聲音依然很平靜,但平靜下面,是徹底的絕望,“你總覺得,買點東西,做點什么事,就能解決問題。”
“你不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些。”
王偉低著頭,看著腳尖。
他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我想要的,是安安穩穩過日子,是不再為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擔驚受怕。”李娟繼續說著。
“我想要的,是你踏踏實實找個班上,哪怕一個月掙得少點,也比你現在這樣強。”
“王偉,我們都四十歲了,別再做夢了,好不好?”
她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哀求。
王偉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他想辯解,想說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
但他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知道,這些話在李娟聽來,只會是又一個謊言,又一次不負責任的開脫。
他們之間,已經連爭吵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剩下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沉默里,只有榴蓮那霸道的氣味,在瘋狂地滋長、蔓延。
它像是一種宣告,宣告著這段婚姻的徹底失敗。
李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被那味道嗆得咳嗽起來。
她轉身走回臥室。
再出來時,手里多了一個小小的行李袋。
那是她出差時常用的小包。
王偉的心猛地一沉。
“你干什么去?”
“我去住酒店。”李娟拉上行李袋的拉鏈,看都沒看他一眼,“這個家,我是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
“就因為……因為這些榴蓮?”王偉的聲音有些發顫。
“是,也不是。”李娟走到門口,換上了鞋,“王偉,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門開了。
又關上了。
“砰”的一聲,隔絕了兩個世界。
王偉還站在原地。
他被那二百斤榴蓮包圍著。
也像被他失敗的人生包圍著。
他忽然覺得很冷。
也很孤獨。
那股曾經被他視為“救贖”的濃香,此刻聞起來,只剩下腐爛和嘲諷。
03
李娟拖著行李袋,走出了樓道。
夏天的晚風格外悶熱,裹挾著小區里各種復雜的氣味。
但任何氣味,都比不上她剛剛逃離的那個家。
那個被榴蓮氣味徹底淹沒的家。
她感覺自己的頭發絲里,衣服的褶皺里,甚至呼吸里,都帶著那股味道。
她只想盡快找個地方,好好洗個澡,換一身干凈的衣服。
然后,呼吸一口不屬于榴蓮的,正常的空氣。
她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司機一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師傅,去最近的連鎖酒店。”李娟低聲說,盡量讓自己縮在角落里。
車開動了。
窗外的霓虹燈飛速后退,像一條條流光溢彩的傷口。
李娟靠在車窗上,看著這座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
她覺得很陌生。
也很疲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走。
或者說,她知道。
壓垮她的,不是那二百斤榴蓮。
而是王偉買榴蓮這個行為背后,所代表的一切。
那種無法溝通的絕望。
那種日復一日,看不到希望的消耗。
她想起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那時候的王偉,雖然窮,但眼睛里有光。
他會騎著一輛破自行車,載著她穿過大半個城市,只為了一碗她喜歡吃的餛飩。
他會在冬天,把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里暖著。
他會笨拙地給她寫詩,雖然平仄不通,但每一句都是真心。
那時候的愛,是具體的,是溫暖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
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從他第一次生意失敗開始。
他變得沉默,暴躁,還有些不切實際。
他總想走捷徑,總想一夜暴富,好向所有人證明自己。
證明他不是個失敗者。
可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他們的生活,就像一輛不斷下滑的破車,無論怎么踩油門,都只是在原地打滑,然后陷得更深。
李娟勸過,吵過,鬧過。
最后,只剩下麻木。
她甚至覺得,今天王偉買回二百斤榴蓮,和當年他要去開餐館,要去炒股,沒有任何區別。
都是一種偏執的、不顧后果的自我感動。
他沉浸在自己的邏輯里,以為付出了,就應該有回報。
以為買了我喜歡吃的東西,我就應該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不懂。
他永遠不懂。
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這些。
出租車在一個亮著橙色招牌的酒店門口停下。
李娟付了錢,機械地走進酒店大堂。
“您好,開一間房。”
前臺的女孩微笑著,但在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時,那笑容還是僵硬了一瞬。
李娟不在乎了。
她只想快點逃離。
拿到房卡,走進電梯,打開房門。
房間很小,但很干凈。
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李娟卻覺得無比親切。
她反鎖上門,把行李袋扔在地上,然后沖進了浴室。
熱水從花灑里噴涌而出,沖刷著她的身體。
她用了半瓶沐浴露,拼命地搓洗著。
仿佛要洗掉的,不只是那股榴蓮味。
還有這十幾年積攢下來的,所有的疲憊、失望和委屈。
水汽氤氳了整個浴室。
鏡子里的那張臉,模糊不清。
李娟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忽然覺得很陌生。
她有多久,沒有好好看過自己了?
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眼神里,也沒有了當年的光。
她把水溫調到最高。
滾燙的水落在皮膚上,有些刺痛。
她卻好像感覺不到。
她只是任由眼淚混雜在熱水里,無聲地流淌下來。
今晚,她不想再回那個家了。
也許,明天也不想。
04
王偉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被榴蓮包圍著。
像一個坐在王座上的,孤獨的國王。
只是他的王國,充滿了腐爛的甜膩。
電視開著,播放著無聊的肥皂劇。
男女主角在海邊擁抱,說著肉麻的臺詞。
王偉看了一眼,覺得刺眼,換了個臺。
新聞臺,主持人字正腔圓地播報著國際局勢。
他聽不進去。
他又換了個臺。
最后,他關掉了電視。
整個房間,只剩下冰箱運行的嗡嗡聲。
還有那無處不在的,榴蓮的氣味。
他從茶幾下摸出一瓶二鍋頭,已經喝了一半。
他沒有用杯子,直接對著瓶口喝。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像一把火。
他想用酒精麻痹自己。
麻痹掉心里的那種空洞和疼痛。
可是沒用。
他越喝,腦子越清醒。
李娟離開時那平靜又絕望的眼神,在他腦子里反復出現。
像電影慢鏡頭一樣。
一遍,又一遍。
他知道,這次不一樣了。
以前他們也吵架,李娟也說過要走。
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
她甚至沒有大聲吼叫,只是平靜地,收拾好東西,然后離開。
這種平靜,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讓他害怕。
他知道,有什么東西,徹底碎掉了。
他拿起一個榴蓮。
很沉。
上面的刺很硬,扎得手心生疼。
他從廚房找來一把大菜刀。
學著水果攤老板的樣子,在榴蓮的尾部找到接口,用力劈了下去。
“咔嚓”一聲,堅硬的外殼裂開一道口子。
那股味道,瞬間濃烈了十倍。
金黃色的果肉露了出來,飽滿,豐腴。
他用手掰開,挖出一塊果肉,塞進嘴里。
很甜。
也很苦。
他吃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想起了十年前,李娟吃榴蓮的樣子。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吃得滿嘴都是,然后沖他傻笑。
那時候的他們,什么都沒有,卻又像擁有一切。
他以為,只要把那種味道帶回來,就能把過去也帶回來。
他真是太天真了。
太愚蠢了。
他一口接一口地吃著。
又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榴...
他一口接一口地吃著。
又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榴蓮的甜膩和白酒的辛辣,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想吐,但是吐不出來。
就像他心里積壓的情緒,找不到出口。
他環顧著這個家。
這個他和李娟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家。
墻上還掛著他們的結婚照。
照片上的他,穿著不合身的西裝,笑得一臉燦爛。
李娟依偎在他身邊,滿眼都是信任和愛意。
時間到底對他們做了什么?
他想不明白。
電話響了。
是催債的。
一個叫老劉的男人,是他之前做生意欠下的債主。
“王偉,說好今天還錢的,怎么沒動靜啊?”老劉的聲音很不耐煩。
“劉哥,再寬限我幾天吧,我手頭實在是……”
“別跟我來這套!”老劉打斷了他,“我告訴你,明天是最后期限,再不還錢,我就上你家找你老婆孩子要去!”
電話被掛斷了。
聽著手機里的忙音,王偉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他癱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塊水漬,像一張扭曲的人臉,在嘲笑著他。
絕望。
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涌來,將他淹沒。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個笑話。
一個充滿了榴蓮氣味的,爛透了的笑話。
他拿起酒瓶,把剩下的小半瓶酒,一飲而盡。
然后,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腳下被一個榴蓮絆了一下。
他失去了平衡,身體向后倒去。
后腦勺重重地磕在了什么東西上。
很硬。
還帶著刺。
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那個被他劈開的榴蓮,滾落在一旁。
金黃色的果肉,沾上了一絲刺眼的紅色。
整個房間里,只有榴蓮的氣味,依舊濃烈。
濃烈得,像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05
李娟在酒店的床上,翻來覆去,一夜沒睡好。
她做了很多夢。
夢見了剛結婚時的出租屋,狹小但溫暖。
夢見了王偉騎著自行車帶她,風吹起她的長發。
也夢見了滿屋子的榴蓮,像一個個張著嘴的怪獸,要將她吞噬。
她早上六點就醒了。
窗外的天,剛剛蒙蒙亮。
她拿起手機,想給王偉打個電話。
她有些后悔了。
她覺得自己昨晚的話,說得太重了。
王偉雖然有很多毛病,但他不是個壞人。
他只是……太想證明自己了。
那二百斤榴蓮,雖然荒唐,但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自己就那么走了,他一個人在家,會是什么樣子?
會不會又在喝悶酒?
她點開了通話記錄,找到了王偉的名字。
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她在賭氣。
也在等。
等王偉先給她打電話。
等他先低頭認錯。
就像過去無數次爭吵后一樣。
她就這么拿著手機,從六點,等到了九點。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始終沒有電話打進來。
李娟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開始感到不安。
王偉的性子她了解,就算再生氣,也不會這么久不聯系她。
難道是出了什么事?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她掀開被子,穿好衣服,決定回家看看。
就算要繼續冷戰,她也要確定他沒事。
她剛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
房間的門,被人敲響了。
“咚,咚,咚。”
不急不緩,很有禮貌。
李娟以為是酒店的保潔人員。
她走過去,從貓眼里往外看。
門口站著兩個人。
穿著警察制服。
李娟的腦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她打開門,手有些發抖。
“請問,你們是……”
“請問是李娟女士嗎?”為首的是一個年紀稍大的警察,神情嚴肅。
“是,我是。請問有什么事嗎?”李娟的心跳得飛快。
“我們是市局的。有點情況,想跟您核實一下。”老警察的目光,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同情。
“是……是王偉出事了嗎?”李娟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警察沒有直接回答。
“李女士,我們能進去說嗎?”
李娟機械地側過身,讓他們進來。
另一個年輕的警察,體貼地關上了門。
房間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李女士,您先坐。”老警察指了指床邊的椅子。
李娟順從地坐下,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
“您最后一次見到您丈夫王偉,是什么時候?”
“是……是昨天晚上。大概八點多。”
“你們因為什么事情分開了?”
“因為……因為他買了很多榴蓮回家,味道太大了,我就出來住酒店了。”李娟的聲音越來越小,充滿了愧疚。
老警察和年輕警察對視了一眼。
“李女士,我們希望您能保持冷靜。”老警察的語氣變得非常沉重,“今天早上,我們接到您鄰居的報警,說您家里傳出很濃的味道,敲門也沒人應。”
“我們破門而入后,發現……”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
“發現您的丈夫王偉,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
“轟——”
李娟感覺整個世界都炸開了。
她什么都聽不見了,耳朵里全是尖銳的鳴響。
她看著警察的嘴在一張一合,卻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死了?
王偉死了?
這怎么可能?
昨天晚上,他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雖然他們在吵架,但他是活的啊。
“不……不可能……你們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她喃喃自語,拼命地搖頭。
“李女士,請您節哀。”
“他是怎么死的?!”李娟猛地站起來,抓住老警察的胳膊,聲嘶力竭地吼道,“你們告訴我,他是怎么死的!”
老警察看著她幾近崩潰的樣子,嘆了口氣。
他示意年輕警察先出去。
然后,他俯下身,在李娟的耳邊,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出了一句話。
一瞬間。
時間仿佛靜止了。
李娟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她松開了抓著警察的手,身體像一灘爛泥一樣,緩緩地癱倒在地上。
緊接著。
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沖破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