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陶玉梅躺在病床上，透過半掩的門縫看著走廊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兩個未讀消息，一個來自兒子陶宇豪，一個來自女婿方俊凱。

同樣是她拿出五十萬幫忙買房的孩子，同樣是她疼愛的晚輩，但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她，心里卻五味雜陳。

昨天檢查結果出來的那一刻，她第一時間通知了兩個人。

陶宇豪回復得很快："媽，我明天有個重要會議，改天去看你。"

方俊凱的消息更簡單："知道了，保重身體。"

陶玉梅盯著手機屏幕，眼角有些濕潤。

她想起三個月前，兩個年輕人幾乎是同一時間來找她借錢買房時的情景，那時候的熱情和現在的冷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也許，是時候重新認識一下這兩個孩子了。

01

三個月前，春日暖陽透過客廳的百葉窗灑在茶幾上，陶玉梅正在廚房里熬銀耳湯。

"媽，我有事跟您商量。"陶宇豪推門而入，臉上帶著那種她熟悉的討好式微笑。

陶玉梅擦了擦手走出廚房，看著這個三十二歲的兒子，心里涌起復雜的情緒。

自從老伴兒去世后，陶宇豪很少主動來看她，每次來都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坐下說。"陶玉梅在沙發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陶宇豪有些局促地搓著手，"媽，是這樣的，我和曉彤看中了一套房子，在市中心，環境特別好，就是首付還差一些。"

陶玉梅的心一沉，果然又是要錢。

"差多少？"她問道，聲音平靜得讓人察覺不出情緒。

"五十萬。"陶宇豪說完這個數字，眼神閃爍著不敢直視母親。

陶玉梅沉默了很久，客廳里只有廚房里銀耳湯咕嘟咕嘟的聲音。

"媽，我知道這個數目不小，但是您也知道，現在房價漲得厲害，再不買就更買不起了。"陶宇豪的聲音有些急切，"而且曉彤懷孕了，我們需要一個穩定的家。"

陶玉梅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曉彤懷孕了？"

"對，剛查出來，兩個月了。"陶宇豪點點頭，眼中也有了些許溫柔。

陶玉梅的心軟了下來，她想象著即將到來的小生命，想象著自己抱孫子的場景。

"好，媽給你。"她最終還是點了頭。

陶宇豪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上前抱住了母親，"媽，您真好，我一定會好好報答您的。"

陶玉梅拍了拍兒子的背，心里卻有些空落落的。

她知道，這五十萬對她來說意味著什么——那是她和老伴兒一輩子的積蓄，是她原本打算留給自己養老的錢。

但兒子要成家立業，她又怎么能不支持呢？

就在陶宇豪離開的第二天，女兒陶雅婷帶著女婿方俊凱上門了。

"媽，俊凱有話想跟您說。"陶雅婷拉著丈夫坐在沙發上，眼神中帶著某種期待。

方俊凱是個斯文的男人，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說話總是輕聲細語。

"媽，是這樣的，我們也在看房子，想給雅婷一個更好的居住環境。"方俊凱的聲音很誠懇，"但是首付還差一些，想請您幫幫忙。"

陶玉梅有些意外，沒想到女兒女婿也有同樣的想法。

"差多少？"她問道。

"五十萬。"方俊凱說出這個數字時，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這個數目很大，但我們一定會盡快還給您的。"

陶玉梅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女婿，心里五味雜陳。

剛給了兒子五十萬，女兒女婿又要五十萬，這一百萬幾乎是她全部的積蓄了。

"媽，您別為難，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再想別的辦法。"陶雅婷看出了母親的猶豫，連忙說道。

方俊凱也點點頭，"是的媽，我們不想給您添麻煩。"

看著女兒女婿善解人意的樣子，陶玉梅反而心軟了。

"沒事，媽給你們。"她最終還是答應了。

那一刻，陶玉梅看到女兒眼中閃過的淚光，看到方俊凱真誠的感激。

她覺得，也許這樣的付出是值得的。

02

轉眼到了夏天，陶玉梅的生活變得格外平靜。

沒有了老伴兒的陪伴，沒有了大部分積蓄的保障，她開始學會一個人的生活。

每天早上六點，她會準時起床，到附近的公園里晨練。

公園里有很多和她年紀相仿的老人，大家一起打太極，一起聊天，倒也熱鬧。

"玉梅，聽說你兒子買房了？"鄰居郝淑英一邊打著太極，一邊和她閑聊。

"嗯，剛買的，在市中心。"陶玉梅點點頭，臉上帶著驕傲的神色。

"那可不便宜吧？現在房價這么高。"郝淑英繼續問道。

陶玉梅笑了笑，沒有多說。

她不想告訴別人自己拿出了一百萬幫兩個孩子買房，那樣顯得太過炫耀，也怕別人說閑話。

晨練結束后，陶玉梅會去菜市場買菜。

以前她總是買很多，因為要照顧老伴兒，現在一個人，她學會了精打細算。

買菜的時候，她總是挑最便宜的，討價還價也比以前更加認真。

"大姐，這青菜能便宜點嗎？"她對菜販子說道。

"已經很便宜了，三塊錢一斤。"菜販子搖搖頭。

"兩塊五，我常來買，就便宜點吧。"陶玉梅繼續討價還價。

最終，她以兩塊八的價格買下了青菜。

回到家里，陶玉梅開始準備一個人的午餐。

以前她總是做很多菜，現在她學會了簡單的搭配——一葷一素一湯。

吃飯的時候，她會打開電視，看看新聞，聽聽音樂，讓空蕩蕩的房子里有些聲音。

下午的時候，她會給陶宇豪打電話。

"宇豪，房子裝修得怎么樣了？"

"還行吧，工人正在刷墻。"陶宇豪的聲音有些不耐煩，"媽，我這邊挺忙的，有事晚點再說。"

電話很快就掛斷了，陶玉梅看著手機，心里有些失落。

她又給女兒打電話。

"雅婷，你們的房子選好了嗎？"

"選好了媽，在河邊的那個小區，環境特別好。"陶雅婷的聲音很興奮，"等裝修好了，您一定要來看看。"

"好，媽等著。"陶玉梅的心情好了一些。

掛斷電話后，她坐在沙發上發呆。

房子里靜得只能聽見鐘表的滴答聲，她突然覺得有些孤獨。

以前老伴兒在的時候，兩個人雖然話不多，但至少有個伴兒。

現在孩子們都忙著自己的生活，她一個人在這個大房子里，顯得格外空曠。

晚上的時候，陶玉梅會在小區里散步。

小區里的鄰居們都認識她，見面總是打招呼。

"玉梅，一個人出來走走？"

"是啊，在家待著悶得慌。"

"孩子們都忙，理解理解。"

這樣的對話每天都會重復，陶玉梅已經習慣了。

她知道，這就是老年人的生活，孤獨但也平靜。

只是有時候，她會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想起和老伴兒一起奮斗的日子，想起孩子們小時候圍繞在身邊的溫馨時光。

那些回憶像老照片一樣泛黃，但依然溫暖。

03

秋天來得比往年早一些，陶玉梅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

最開始只是偶爾的胸悶，她以為是天氣變化引起的，沒有太在意。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不適感越來越明顯。

有時候走路快一點就會喘不過氣，有時候夜里會被胸痛驚醒。

"玉梅，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郝淑英在公園里關切地問道。

陶玉梅擺擺手，"沒事，可能是沒休息好。"

她不想去醫院，一是怕花錢，二是怕檢查出什么毛病來。

現在她的積蓄已經所剩無幾，如果真的有什么大病，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但身體的不適越來越明顯，最終她還是決定去醫院看看。

掛號、排隊、檢查，整個過程讓她感到疲憊。

醫生是個年輕的女醫生，看起來很專業。

"大媽，您這個癥狀有多長時間了？"醫生一邊看著檢查報告，一邊詢問。

"大概兩個月了吧。"陶玉梅如實回答。

"建議您做個全面的心臟檢查，包括心電圖、彩超、血液檢查。"醫生開出了一系列檢查單。

陶玉梅看著檢查單上的費用，心里有些打鼓。

這一套檢查下來要兩千多塊錢，對現在的她來說不是個小數目。

但為了身體健康，她還是咬牙做了檢查。

檢查結果要三天后才能出來，這三天對陶玉梅來說格外漫長。

她想告訴孩子們自己去醫院檢查的事，但又不想讓他們擔心。

最終她還是沒有說，決定等結果出來再看情況。

三天后，陶玉梅拿到了檢查報告。

醫生的表情很嚴肅，"大媽，您的情況不太樂觀，心臟有些問題，需要住院觀察治療。"

陶玉梅的心一沉，"嚴重嗎？"

"現在還不能確定嚴重程度，需要進一步檢查。"醫生說道，"建議您盡快辦理住院手續。"

走出醫院的時候，陶玉梅感覺天空都暗了下來。

她坐在醫院門口的長椅上，拿出手機，猶豫了很久才給陶宇豪打電話。

"宇豪，媽檢查出心臟有些問題，醫生建議住院。"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媽，嚴重嗎？"

"醫生說需要進一步檢查才知道。"陶玉梅的聲音有些顫抖。

"那您先住院吧，我這邊工作比較忙，等周末有時間了去看您。"陶宇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敷衍。

掛斷電話后，陶玉梅又給女兒打了電話。

"媽，您怎么了？"陶雅婷的聲音很關切。

陶玉梅把情況簡單說了一遍，陶雅婷立刻說道："媽，您別擔心，我馬上請假來陪您。"

"不用，你們工作都忙，我一個人可以的。"陶玉梅連忙說道。

"怎么能一個人呢？媽，您等著，我和俊凱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后，陶玉梅的心里暖了一些。

雖然身體不舒服，但至少還有人關心她。

一個小時后，陶雅婷和方俊凱趕到了醫院。

看到女兒紅著眼睛跑過來，陶玉梅的眼淚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媽，您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們？"陶雅婷抱著母親，聲音哽咽。

"我也是剛檢查出來的。"陶玉梅拍了拍女兒的背。

方俊凱在一旁默默地辦理著住院手續，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媽，您別擔心，有我們在。"他溫和地說道。

04

住院的第一天，陶玉梅感受到了久違的關懷。

陶雅婷請了假專門陪護，方俊凱也抽時間過來幫忙。

"媽，您想吃什么？我去給您買。"陶雅婷坐在病床邊，細心地詢問。

"不用特意買，醫院的飯菜就行。"陶玉梅不想給女兒添麻煩。

"醫院的飯菜沒營養，我去外面給您買點清淡的粥。"陶雅婷堅持說道。

方俊凱也在一旁說道："媽，您現在身體不好，營養一定要跟上。"

看著女兒女婿忙前忙后的樣子，陶玉梅心里很感動。

她想起陶宇豪在電話里的態度，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同樣是她疼愛的孩子，為什么差別這么大呢？

下午的時候，陶宇豪終于來了。

他提著一袋水果，臉上帶著勉強的笑容。

"媽，身體怎么樣？"他在病床邊坐下，看起來有些不自在。

"還行，醫生說要觀察幾天。"陶玉梅看著兒子，心里五味雜陳。

"那就好，您好好休息，我就不多待了。"陶宇豪看了看手表，"公司還有事，我得回去處理。"

他在病房里只待了不到十分鐘就走了，連醫生的話都沒有詳細了解。

陶玉梅看著兒子匆匆離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陣酸楚。

"媽，哥哥工作確實很忙。"陶雅婷安慰道，但聲音里也帶著一絲不滿。

陶玉梅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她知道，孩子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強求太多。

但心里的失落是實實在在的。

晚上的時候，方俊凱買了晚飯回來。

"媽，我買了您愛吃的小餛飩，還有清淡的青菜湯。"他細心地把飯菜擺在床頭柜上。

陶玉梅看著這個不是親生兒子的女婿，心里卻比看親兒子還要溫暖。

"俊凱，謝謝你，讓你們費心了。"她感激地說道。

"媽，您說什么呢，這都是應該的。"方俊凱笑著說道，"您身體好了，我們才放心。"

吃飯的時候，陶雅婷一直在旁邊照顧，一會兒問熱不熱，一會兒問咸不咸。

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陶玉梅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自從老伴兒去世后，她一直都是一個人，習慣了獨立，習慣了堅強。

現在生病了，女兒女婿的關懷讓她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夜里，陶雅婷執意要在醫院陪護。

"媽，我在這里陪您，您有什么不舒服的隨時叫我。"她在陪護椅上鋪好被子。

"雅婷，你明天還要上班，回去休息吧。"陶玉梅心疼女兒。

"工作哪有您重要，我已經和領導請好假了。"陶雅婷堅持說道。

看著女兒堅決的態度，陶玉梅不再堅持。

夜深人靜的時候，陶玉梅躺在病床上，聽著女兒均勻的呼吸聲，心里涌起復雜的情緒。

她想起了孩子們小時候的樣子，想起了自己為他們付出的一切。

現在她生病了，女兒女婿的表現讓她感動，但兒子的冷淡也讓她心寒。

也許，這就是人生吧，有溫暖也有失落，有感動也有心酸。

05

住院的第三天，醫生告訴陶玉梅需要做一個小手術。

"手術風險不大，但是需要家屬簽字。"醫生拿著手術同意書說道。

陶雅婷毫不猶豫地接過筆，"醫生，我是她女兒，我來簽。"

"等等，讓我哥哥也來一下吧。"陶雅婷想了想說道，"畢竟是手術，還是應該讓家里人都知道。"

陶玉梅點點頭，她也希望兒子能來。

陶雅婷給陶宇豪打電話，"哥，媽要做手術，你能來一下嗎？"

電話那頭傳來陶宇豪的聲音："什么手術？嚴重嗎？"

"醫生說是小手術，但需要家屬簽字。"陶雅婷解釋道。

"那你簽就行了，我這邊真的脫不開身。"陶宇豪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公司正在談一個大項目，我不能離開。"

陶雅婷看了看母親，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哥，這是媽的手術，你就不能請個假嗎？"

"我知道是媽的手術，但你不是在那里嗎？而且醫生不是說了是小手術嗎？"陶宇豪的語氣有些不耐煩，"我真的走不開，你們先處理吧。"

電話掛斷后，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陶玉梅看著女兒憤怒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

"雅婷，你哥哥工作忙，別怪他。"她輕聲說道。

"媽，您還替他說話？"陶雅婷的眼中含著淚水，"他怎么能這樣？您要做手術，他連來都不來。"

方俊凱在一旁安慰道："雅婷，別生氣了，我們陪著媽就行。"

陶玉梅看著女婿，心里涌起感激之情。

這個不是她親生兒子的男人，卻比親兒子還要關心她。

手術安排在下午進行，上午的時候，方俊凱去辦理各種手續。

"媽，手術費用大概需要三萬塊錢。"他回來后告訴陶玉梅。

陶玉梅的心一緊，三萬塊錢對現在的她來說是個不小的數目。

給了兩個孩子各五十萬買房后，她的積蓄已經所剩無幾。

"媽，您別擔心費用的事，我們來解決。"陶雅婷看出了母親的擔憂。

"不行，怎么能讓你們出錢？"陶玉梅連忙搖頭。

"媽，您為我們付出了那么多，現在該我們回報您了。"方俊凱說道，"這錢我們出，您別操心。"

陶玉梅看著女兒女婿，眼中含著淚水。

她想起了當初給錢時兩個孩子的態度，現在對比起來，差別是如此明顯。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兩個小時后，陶玉梅被推出了手術室。

"手術很成功，病人需要好好休息。"醫生對守在門口的陶雅婷和方俊凱說道。

看到母親安全地被推回病房，陶雅婷終于松了一口氣。

"媽，您感覺怎么樣？"她握著母親的手，聲音哽咽。

陶玉梅虛弱地笑了笑，"沒事，媽沒事。"

方俊凱在一旁默默地整理著病房，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晚上的時候，陶宇豪終于來了醫院。

"媽，手術怎么樣？"他問道，臉上帶著關切的表情。

"已經做完了，很順利。"陶玉梅看著兒子，心情復雜。

陶宇豪在病房里待了一會兒，詢問了一些病情，然后就準備離開。

"哥，你就不能多陪陪媽嗎？"陶雅婷忍不住說道。

"我明天還有重要的會議，不能請假。"陶宇豪看了看手表，"媽有你們照顧，我放心。"

看著兒子再次匆匆離去的背影，陶玉梅的心里五味雜陳。

她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兩個孩子，開始思考什么才是真正的孝順。

06

手術后的恢復期，陶玉梅有了更多時間觀察和思考。

陶雅婷每天都會來醫院，有時候是中午休息時間，有時候是下班后。

"媽，今天感覺怎么樣？傷口還疼嗎？"她總是關切地詢問。

方俊凱也會定期過來，每次都會帶一些營養品或者陶玉梅愛吃的食物。

"媽，這是我特意去老字號買的銀耳蓮子湯，對您身體好。"他總是這樣細心。

而陶宇豪，在手術后的一個星期里，只來過兩次。

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待不到半小時就走。

"媽，我工作真的很忙，您理解一下。"這是他常說的話。

陶玉梅開始反思，她想起了給兩個孩子錢買房時的情景。

當時陶宇豪拿到錢后，興奮地抱了她一下，說了很多感謝的話。

但之后呢？

除了偶爾的電話報告房子裝修進度，他幾乎沒有主動關心過她。

而陶雅婷和方俊凱，拿到錢后的態度一直很感激，經常打電話詢問她的身體狀況，還會定期過來看她。

同樣是拿了她的錢，為什么態度差別這么大？

住院的第十天，陶玉梅收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