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那天下午，我從售樓部出來的時候，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張購房合同。云熙區御錦籣庭的房子終于定下來了，105平的三居室，總價480萬，首付320萬。

我在車里坐了好一會兒，點了根煙。這筆錢幾乎掏空了我這些年的積蓄，但看著女兒可欣那副開心的樣子，我覺得一切都值得。

“爸，你真是太好了！”可欣坐在副駕駛上，眼睛都笑彎了，“房子裝修好了，我和予川就能結婚了。”

韓予川是可欣的男朋友，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產品經理，小伙子人不錯，就是家里條件一般。按理說，結婚買房應該男方出錢，但韓家實在拿不出這么多錢，我這當父親的也不忍心看著女兒為難。

“你們倆好好過日子就行。”我把煙頭摁滅，發動了車子，“房子的事你別操心了，爸爸來處理。”

“那琳琳知道嗎？”可欣突然問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杜琳是我外甥女，我妹妹梁淑雅的女兒。淑雅兩口子10年前出車禍走了，當時杜琳才14歲，我就把她接過來一起住。這些年來，杜琳一直把我們當親人，我也把她當親女兒看待。

“她應該會替你高興的。”我說道，但心里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回到家的時候，杜琳正在廚房里忙活。她剛從錦川大學會計專業畢業，在一家外企做財務助理。這丫頭從小就懂事，從來不給我們添麻煩。

“舅舅，可欣姐，你們回來啦？”杜琳從廚房探出頭來，臉上還沾著面粉，“我在包餃子，今晚咱們好好慶祝一下！”

“慶祝什么？”我媳婦沈惠玲從沙發上抬起頭，放下手里的法律文件。她在律師事務所工作，經常把案子帶回家看。

“慶祝可欣姐買房啊！”杜琳笑瞇瞇地說，“這可是大喜事呢。”

我心里一暖。這孩子就是這樣，別人家的好事她總是比自己的事還開心。

“是啊，105平的三居室，在云熙區最好的地段。”可欣有些得意地說，“等裝修好了，我和予川就結婚。”

“那太好了！”杜琳拍了拍手，但我注意到她眼中閃過一絲什么，很快就掩飾過去了。

晚飯的時候，氣氛很熱鬧。杜琳包的韭菜雞蛋餃子特別香，我連吃了十幾個。

“舅舅，你慢點吃，小心燙著。”杜琳給我倒了杯茶，“對了，程奕想這個周末來家里見見你和舅媽。”

我停下了筷子。程奕是杜琳的大學校友，學建筑設計的，兩人談了快一年了。上次見面感覺小伙子挺不錯的，人老實，對杜琳也好。

“行啊，讓他來吧。”我點點頭，“正好我也想好好了解了解這小子。”

“他們家的意思是......”杜琳停頓了一下，臉有些紅，“如果我們倆合適，就想談談結婚的事。”

“結婚？”沈惠玲放下了筷子，“你才24，不著急吧？”

“程奕說他明年就想結婚，不想再等了。”杜琳低著頭說道，“而且我們感情也很穩定。”

可欣在旁邊沒說話，但我看得出來她有些不自在。

“既然你們都想好了，那就見見吧。”我說道，“不過結婚是大事，該有的程序一樣都不能少。”

“嗯，我知道的。”杜琳點點頭，然后忽然抬頭看著我，“舅舅，那我的嫁妝......”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瞬間讓餐桌上安靜下來。我手里的餃子差點掉在桌上。

“嫁妝？”沈惠玲的聲音有些尖銳。

“就是......”杜琳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聲音越來越小，“他媽媽問起這個事，我也做不了主。”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10年前，淑雅剛走的時候，我確實在所有親戚面前承諾過，說要把杜琳當親女兒看待，將來出嫁跟可欣一樣，該有的都不會少。那時候我意氣風發，覺得養一個孩子算什么大事。

但現在......我剛剛為可欣花了320萬買房，銀行卡里的余額已經見底了。房子還要裝修，可欣的婚禮也要花錢，每個月還有1萬3的房貸要還。

“琳琳，你也知道，最近家里為了可欣的房子......”我試圖解釋，但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杜琳看看我，又看看沈惠玲，臉色有些蒼白：“舅舅，我不是催你，就是想了解一下。”

“了解什么？”沈惠玲的語氣有些不耐煩，“琳琳，你也24了，應該懂事了。家里什么情況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我就是問問。”杜琳的眼圈有些紅了。

可欣在旁邊坐立不安，想說什么又不敢說。

“問什么問？”沈惠玲放下筷子，“這些年我們對你不好嗎？供你上學，給你吃穿，現在你工作了，還住在我們家，我們收過你一分錢嗎？”

“沒有......”杜琳的聲音很小。

“那你還要什么嫁妝？”沈惠玲的聲音越來越高，“你看看現在房價多少錢？我們為了給可欣買房，把這些年的積蓄全部掏光了。你還要嫁妝，我們上哪給你弄錢去？”

“惠玲，你別這樣說話。”我打斷了她。

“話糙理不糙，”沈惠玲瞪著我，“老梁，你別總是心軟。這些年我們對琳琳夠好了，但她畢竟不是我們親生的。現在自己的女兒要結婚，我們當然要優先考慮可欣。”

“媽......”可欣想說什么，被沈惠玲一個眼神制止了。

杜琳坐在那里，眼淚已經掉下來了。她擦了擦眼角，站起身來：“對不起，是我不懂事。我去收拾碗筷。”

看著杜琳顫抖的背影，我心如刀割。這孩子從小就這樣，受了委屈從來不會反駁，總是默默承受。

“琳琳，你坐下。”我叫住了她，"嫁妝的事舅舅會想辦法的。"

“想什么辦法？”沈惠玲冷笑一聲，“我們現在每個月房貸車貸一樣不少，可欣的婚禮至少要18萬，房子裝修又是一大筆錢。你告訴我，你要想什么辦法？”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確實，我們現在的經濟狀況很緊張，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錢給杜琳準備嫁妝。

“舅舅，你別為難了。”杜琳回過身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我自己想辦法，不會給家里添麻煩的。”

“你大學畢業才多久？”沈惠玲追問道，“你一個月工資才2500，除去日常開銷，能攢幾個錢？”

杜琳低著頭不說話。

“惠玲，你說話注意點。”我有些生氣了。

“我說錯什么了？”沈惠玲也來了火氣，“老梁，你清醒一點好不好？琳琳是個好孩子，我也沒說她不好，但辦事需要量力而行。”

就在這時，可欣突然開口了：“媽，你別說了。琳琳也沒有要很多，就是問問而已。”

“可欣，你別摻和。”沈惠玲瞪了女兒一眼，“這是大人的事。”

“可是琳琳是我妹妹啊。”可欣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是你表妹，不是一個媽生的。”沈惠玲冷冷地說，“這個區別你要搞清楚。”

聽到這話，杜琳的臉更白了。她站在那里，像一只受傷的小鹿。

我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來：“沈惠玲，你夠了！”

“你覺得我心太狠是吧？”沈惠玲也站了起來，“老梁，你捫心自問，這些年我對琳琳怎么樣？我哪里虧待她了？但現在我們自己的女兒要結婚了，我當然要為可欣考慮。”

“那當年我的承諾呢？”我大聲說道。

“十年前？”沈惠玲冷笑，“當年你承諾的時候考慮過現實嗎？考慮過房價會漲成這樣嗎？考慮過我們的承受能力嗎？”

杜琳聽著我們的爭吵，眼淚越流越多。她忽然跑向自己的房間，重重地關上了門。

客廳里只剩下我、沈惠玲和可欣三個人，氣氛僵硬得可怕。

“爸，我去勸勸琳琳。”可欣想要起身。

“你坐下。”沈惠玲制止了她，“可欣，你要記住，你才是這個家的女兒。”

我看著妻子冷漠的臉，心里涌起一陣陌生感。這還是那個溫柔體貼的沈惠玲嗎？

第二天早上，杜琳很早就出門上班了，連早飯都沒吃。她眼睛紅腫，顯然一夜沒睡好。

“琳琳，你先吃點東西再走。”我想叫住她。

“舅舅，我不餓。”杜琳勉強笑了笑，“你別擔心我。”

說完她就走了，背影看起來特別孤單。

沈惠玲在廚房里刷碗，看都沒看杜琳一眼。

“惠玲，昨晚你說話太重了。”我走進廚房。

“重嗎？我覺得剛好。”沈惠玲頭也不抬，“你別忘了，琳琳畢竟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可是......”

“沒有可是。”沈惠玲打斷了我，“我問你，你現在還有多少錢？”

我沉默了。銀行卡里確實沒剩多少錢了，為了湊夠首付，我幾乎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了。

“所以你拿什么給她準備嫁妝？”沈惠玲繼續問道。

我無言以對。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的氣氛很壓抑。杜琳話更少了，每天下班回來就躲在自己房間里。吃飯的時候也不怎么說話，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很多。

我幾次想找她談談，但都不知道該說什么。說什么呢？說我現在真的沒錢給她準備嫁妝？這種話我怎么說得出口？

周五晚上，杜琳接到了程奕的電話。我在客廳看電視，能聽到她在房間里和男朋友說話。

“明天？你父母想見面？”杜琳的聲音有些緊張，“好......我知道了......嗯，我會和舅舅他們商量的。”

掛了電話，杜琳從房間里出來，臉色有些蒼白。

“舅舅，程奕說他父母想明天下午見面，你看......”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關了電視，轉身看著她：“你想去嗎？”

“我......”杜琳咬了咬嘴唇，“我想去，但是嫁妝的事......”

“別擔心嫁妝的事。”我站起身來，“明天我們一起去，該怎么說就怎么說。”

杜琳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謝謝舅舅。”

第二天下午，我和沈惠玲帶著杜琳來到程奕家。程家住在一個老小區里，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

程奕的父親程建輝是個工程師，看起來挺樸實的。母親楊慧敏是中學語文老師，說話溫和客氣。

“親家，歡迎歡迎！”程建輝熱情地招呼我們，“快請坐，慧敏準備了很多菜。”

楊慧敏從廚房走出來，笑著說：“琳琳真是個好姑娘，兒子從大學就開始提她，現在終于要成了。”坐下后，大家先聊了一些家常。程建輝和楊慧敏都很客氣，對杜琳也很滿意。

“既然兩個孩子感情這么好，我們就開門見山談談結婚的事吧。”程建輝笑著說，“按照我們這邊的習俗，彩禮我們準備了9萬9，圖個好彩頭。”

“至于嫁妝......”楊慧敏看向我們，“我們沒有具體要求，但按照傳統，女方家里總要準備一些東西，嫁妝我們也不會動，都是孩子們的。”

聽到這話，我感到一陣緊張。旁邊的沈惠玲臉色也不太好看。

“嫁妝的事......”我清了清嗓子，“我們肯定會準備的，只是最近家里有些情況......”

“什么情況？”楊慧敏追問道。

沈惠玲接過話頭：“我們剛給女兒買了房子，經濟上比較緊張。琳琳的嫁妝我們會準備，但可能不會太豐厚。”

程建輝和楊慧敏對視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理解，理解。”程建輝點點頭，但語氣明顯冷淡了一些，“現在買房確實壓力大。”

“不過嫁妝畢竟關系到琳琳的面子問題。”楊慧敏的話鋒一轉，“作為父母，你們總不能讓孩子空手嫁過來吧？”

“當然不會空手。”我趕緊說道。

“那你們打算準備多少呢？”程建輝直接問道。

這個問題把我問住了。我看了看沈惠玲，她的臉色很難看。杜琳坐在旁邊，雙手緊握，顯然非常緊張。

“我們......”我剛要說話，沈惠玲突然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她說完就匆匆走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舅舅，其實嫁妝多少都沒關系的。”程奕看出了氛圍不對，趕緊說道，“我和琳琳真心相愛，這些都是小事。”

“兒子，你還年輕，不懂這些。”楊慧敏搖搖頭，“結婚不是過家家，需要考慮很多現實問題。”

杜琳聽到這話，臉色更加蒼白了。

過了一會兒，沈惠玲回來了，但臉色陰沉得可怕。

“親家，不好意思。”她坐下后直接說道，“我們家現在確實困難，可能準備不了什么像樣的嫁妝。如果你們覺得不合適，我們理解。”

聽到這話，楊慧敏的臉色變了：“這......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沈惠玲冷冷地說，“既然我們給不起嫁妝，那就不要勉強了。”

杜琳聽到這話，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站起身來，聲音顫抖地說：“舅媽，舅舅，我們回去吧。”

“琳琳......”程奕想要拉住她。

“程奕，算了。”杜琳搖搖頭，“可能我們真的不合適。”

說完，她轉身就往門口走。我趕緊跟了上去，沈惠玲也跟在后面。

在回家的路上，車里安靜得可怕。杜琳坐在后座，一直看著窗外，眼淚無聲地流著。

“琳琳......”我想安慰她。

“舅舅，我沒事。”杜琳擦了擦眼淚，“就是心里有點難過。”

回到家后，杜琳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我和沈惠玲坐在客廳里，誰都沒有說話。

“滿意了？”過了很久，我才開口。

“你什么意思？”沈惠玲反問道，“老梁，你看清楚現實吧。我們現在真的沒有能力給琳琳一份像樣的嫁妝。”

“那你今天為什么要那樣說話？”我有些憤怒。

“我說錯什么了？實話實說有什么錯？”沈惠玲也來了火氣，“難道要我撒謊嗎？”

就在我們爭吵的時候，杜琳的房間里傳出了翻箱倒柜的聲音。我們都停下了爭吵，豎起耳朵聽著。

過了一會兒，杜琳從房間里出來了，手里拿著一個舊盒子。

“舅舅，我想問你一件事。”她看著我，眼中有種我從未見過的神色。

“什么事？”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杜琳打開盒子，從里面拿出一個破舊的筆記本：“這是我爸爸的東西，我想你一直不知道它的存在吧？”

我看到那個筆記本，心臟猛然收縮了一下。那是杜文斌生前的習慣，喜歡把重要的事情記在本子上。

“舅舅，你還記得12年前的事情嗎？”杜琳翻開筆記本，指著其中一頁，“我爸爸在這里寫了一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