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愛是自由的

桃友記Vol.20

作者/曹樂溪

編導/小張

接受采訪的是邱天，還是摘掉假發的李小樂？

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坐在沙發上的貓系少女讓我們有些恍惚。不說話的時候她也會偶爾看向你，眼神里帶著某種心無城府的清澈，也有幾分角色身上沿襲而來的自由、浪漫與脆弱。

作為內心敏感而且極富創造力的INFP，邱天與李小樂這個角色也許天然契合。《負負得正》中拍攝李小樂的出場戲，導演溫仕培讓邱天自由發揮，她隨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聆聽，因為覺得那里面依稀能找到海的聲音。這些靈感的閃光，都被導演放入了正片里。

生活的劇本枯燥無聊，但當多變跳脫的李小樂邂逅內斂麻木的打工人黃振開之后，突如其來的愛情成為治愈孤獨的良藥。

邱天對香氛頗有研究，我們讓她為電影中的角色構思調香的基調，她一口氣為李小樂加了諸多“猛料”：玫瑰，麝香，柑橘，花椒......

“黃振開感覺是水生調的，比較純粹的海洋味道，拉利法我覺得是花果香、神秘的東方調。道明寺的話問問蔣奇明吧，他平時噴什么香水（笑）?！?/p>

“野貓”李小樂：逃了就說明愛了

在邱天成為李小樂之前，溫仕培曾給過她一份哥倫比亞大學電影導演和編劇專業的問卷，其中有一道問題是：你覺得你的人物是什么樣的動物？

“小野貓”，是邱天為李小樂回避型依戀人格設定的動物化注解。養貓的經歷讓她在詮釋李小樂時有了更多靈感支點，“野貓一方面很需要愛、渴望被撫摸，但一旦有人真的想要接近它，把它收養回家時，向往自由的它會立馬炸毛逃開，這種矛盾感跟李小樂特別貼合?！?br/>

從小活在謊言中、被家人像踢皮球一樣拋來拋去，李小樂內心安全感的匱乏，也體現在肢體語言上：即便在家里，她也會將雙腿蜷抱起來坐著，仿佛母雞蹲的小貓一樣保持距離和警惕。

長期的孤獨寂寞，終究抵不過突如其來的愛情花火?！敦撠摰谜分欣钚放c黃振開的情愫始于直覺和身體接觸，在外星人導演釋放的浪漫泡泡中，兩人談起各自青澀的初夜，對于生活本是場巨大的楚門世界感同身受，讓他們迅速墜入愛河。

聊到兩個“負人”的愛情，“我覺得愛本來就是自由的，它不是一件理性的事，當愛發生的那一刻，你無法定義也不能抵抗，”邱天覺得?！澳切┰纠碇呛拖乱庾R逃避的人，也會被愛情擾亂自己的生活規則，被愛情牽著鼻子走。

比袒露身體更親密的是袒露脆弱，她最喜歡電影中李小樂與黃振開隔著床板，通過一支煙交流的那場戲，頻繁轉換身份的李小樂，在那一瞬間摘掉假發也卸下了偽裝。她意識到自己對于阿開的依賴，過多的情感卷入帶來怕被傷害與拋棄的恐懼，于是李小樂再次選擇不告而別。

“李小樂嘴挺硬的，她表現得很瀟灑很酷，但其實就是逃了，逃了就說明愛了?！?/p>

在邱天的理解中，卷入一段段關系并快速抽離，幾乎是李小樂的人生常態。

比如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道明寺，“我們算是共同成長與打拼過的，李小樂在道明寺面前會比較真實地呈現脆弱和窘迫，整個過程我們彼此依偎，仿佛兩只流浪貓組了個小團體，去對抗外面紛繁復雜的世界，是這樣一種狀態?！?/p>

但當發現這種友誼即將變質為愛情，敏感覺察到這一切的李小樂落荒而逃。

“電影中兩人一起去到汽車店打工，道明寺開車載著她想要告白的那一段，我演的時候一直在回避蔣（奇明）老師給出的東西，因為我覺得李小樂就是這樣，在車一圈圈打轉、音樂循環播放的時刻，她非常害怕道明寺突然說些什么，將感情帶到她未知的走向，從而失去最好的朋友。

那我就得say goodbye了?！?/p>

與拉利法的邂逅，則將李小樂帶入一個迷人又陌生的新世界。如果用動物形容，邱天將拉利法比作高貴的狐貍，擁有成熟女性的風情萬種和令人艷羨的富貴瀟灑。

“她能感覺到自己跟姐姐之間的差距是很大的，這種自卑又讓她想要撒無數的謊，好讓自己能跟拉利法在同樣的位置，希望她們的友情是平等的，是完全能交流上的。但其實感覺李小樂在這個過程中，更像一只渴望愛的小貓吧。”

她們從雪場相識，在舞池的霓虹閃爍中貼身起舞，趁著夜色用飛龍螺旋踢襠腿教育街頭的小混混，分開的時候李小樂想要好好道別。

詮釋這場戲時，邱天為李小樂設計了三次“拜拜”的儀式感，直到拉利法轉過身回應，“她才蹦蹦跳跳地逃離了這段關系，雖然對于拉利法來說可能比較莫名其妙，怎么拜拜就真拜拜了（笑）?！?/p>

走進李小樂世界的那段日子，對邱天而言是有挑戰和迷茫的，“我從來沒飾演過擁有這么多重身份、總是跳進跳出的角色，有時候演著演著，就擔心找不著她了?！?/p>

但如今回顧起來，她覺得小樂從未離她很遠，自己體會到的迷茫，也正是沉浸在李小樂視角、看不清人生進度條的懵懂困惑。

通過三段倏忽而逝的關系，情感炙熱又疏離的李小樂，最終還是選擇擁抱這個世界的溫暖與善意?！皬淖畛醯幕乇芎筒桓覑郏胶髞砉钠鹩職庖哉鎸嵉淖约鹤呦螯S振開，去接納自己的自卑、破碎與不完美，她愿意把這些全都暴露給愛人，我覺得這就是她的成長。”

正如《負負得正》不僅關乎愛情，也包容了當代年輕人與自我和解的過程。聊到電影中那句“人怎么可能一直孤獨地活著，但又不孤單呢”的臺詞，邱天覺得自己也依然在尋找答案。

孤獨是伴隨終身的老伙計，“每次覺得不那么孤獨時，其實只是想要逃離孤獨，獲取一些及時的快樂，往往就會變得更孤獨。”

于是INFP的她選擇隨遇而安，與其抵抗不如面對孤獨、享受孤獨，“跟孤獨成為好朋友，才能不想著去擺脫它?！?/p>

謊是“我不緊張”，愛是感同身受

在《負負得正》里，有太多恣意發瘋的當代年輕人美好精神狀態。比如李小樂與黃振開在兒童游樂場撒歡，倒坐地鐵電梯，在午夜的天橋搭訕街頭藝術家，性格鬼馬的李小樂以“我男朋友要去津巴布韋挖礦”為理由，讓他交出手中的吉他給阿開彈唱。

邱天記得這個離譜的謊言，來自于朱一龍的腦洞?！爱敃r的拍攝很隨機，我們遇到一個問題就是李小樂怎么把音樂人的吉他搶過來，撒什么謊？我們仨就在那兒一直腦筋急轉彎，龍哥說到要去挖礦，導演覺得這個好，就直接用上了?！?br/>

最開始拿到劇本，邱天并不知道對手演員是朱一龍。從導演那里得到消息后，她的第一反應是興奮與欣喜，那時候剛帶著全家人看完《人生大事》，邱天告訴外婆，自己接下來要合作的演員就是“莫三妹”，“她說哎呦人家演那么好，你可不要拖人家后腿，給我說緊張了！”

直到進組，這種忐忑不安依舊伴隨著她。從剛見面怯怯地不敢打招呼，到拍定妝照時視線無法直視對方，邱天深切地體會到I人的交流有多么慢熱。

看到兩個人都很害羞，導演溫仕培建議他們不妨用角色來見面，代入思維跳脫出格的李小樂，邱天在一頭藍發的“黃振開”面前變得松弛下來。

“我感覺整部戲拍下來，相處時不由自主就是李小樂的狀態?！?/p>

有一次阿茂邀請邱天、朱一龍和導演去看五條人的演唱會，“他們兩個就一直在那兒靜靜地坐著觀看演唱會，我想跟著節奏舞動，但我覺得一個人站起來有點（夸張），是那種把手放下又抬起來的狀態（笑）。雖然很I，大家呆在一起還是挺舒服的?！?/p>

我們問邱天，如果能與朱老師二搭想演什么題材，“魔幻”是她脫口而出的詞語，而動畫片一直是她偏好的類型。若自己是《負負得正》的導演，她大概會為李小樂與黃振開安排貓與狗歷險的故事，“也許會有愛情，會有魔法，還會有打斗?！?/p>

好的，這很抽象，很李小樂。

電影中的李小樂擅長說謊，對邱天而言自己說過最夸張的謊言是“我自信，我不緊張”。

與朱珠拍攝的第一場對手戲就是兩人在舞池，“實際挺緊張的，不知道怎么一下子跟她變熟悉?！鼻裉鞗Q定運用李小樂的信念感給自己打氣，主動和朱珠聊音樂、聊星座與日常喜好，“自我感覺自信就會變自信”的吸引力法則，讓兩人很快建立起信任感與默契。

至于電影中天馬行空的外星人橋段，在片場拍攝時異常歡樂。邱天感慨“導演”王一通的靈性，套著外星人的皮囊，單純用肢體就演出了不可替代性，“他一動頭上的角，大家就樂得不行。”

她相信外星人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甚至是一團意識、一道電波，有時我們突如其來的觀念變化，也許就是受到外星人的影響。

有一次去高原地區拍攝廣告，在缺氧中昏沉睡去的邱天陷入多重夢境空間?；秀敝兴X得自己仿佛看到一個外星人蜷縮在旁邊床上，盡管害怕，夢中的邱天還是走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

“那個瞬間你對ta是不是也有某種共情，比如孤獨？”

“我覺得是吧?！?/p>

對于愛的理解千人千面，李小樂覺得愛是自由，這個問題拋給邱天，她的回答是“感同身受”。

“好的愛人對我來說是一面鏡子，我可以通過它照見我自己身上的所有，兩面鏡子照到一起，這就是對我來講好的愛情?！?/p>

擁有人生遙控，也要活在當下

邱天與溫仕培導演的第一次合作，源于《未知動物》，她在這部充滿奇幻色彩的短片中出演一個妝容百變、烈焰紅唇的外星少女。

她印象里的溫仕培性格內斂，但溝通順暢，“我給出很多我的想法，然后他也會直覺力很準地拿到他想要的東西，第一次就建立了信任。后面在拍電影的時候，跟導演所有的溝通和交流都是很密切的。”

電影中的李小樂在關系中陷入患得患失的不安，而對邱天來說，她的安全感恰恰來自身邊的伙伴。

她喜歡拍攝《負負得正》時與導演和朱一龍三個人擰成一股繩的工作狀態，“中途我對自己的角色產生搖擺時，容易鉆入死胡同，導演跟龍哥不會直接告訴我怎么做，他們就是陪著我，讓我非常勇敢地去表達，整個創作氛圍讓我感到很安心，然后也很快樂。”

在外星人的劇本里，李小樂以出車禍的戲劇化方式離開黃振開；而在黃振開的口述里，李小樂出現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與游歷多國歸來的自己浪漫邂逅。

究竟電影的結局是什么？邱天并不糾結。也許李小樂只是阿開漫畫中的角色，是一只貓的名字，可能黃振開也是假的，他是外星人塑造出的角色，“甚至溫仕培就是外星人導演，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笑）。”

看到黃振開與外星人對峙，踩壞操控人生的遙控器，你就知道在《負負得正》里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發生的。

即便可以金手指開掛，能為自己的人生快進與倒推，邱天并不想去任何時間節點。

“比如帶著現在的記憶回到過去，是否會彌補我過往很多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我跟朋友討論時，她就說以你現在的智識，怎么跟你當初的朋友再玩到一起？而去到未來，我也跟不上那時的環境，身邊的人甚至都不認識，還是活在當下比較好。”

在行至過半的2024年，不止自己主演的兩部電影順利上映，演藝事業有了進階發展，日常生活中也充滿了未知的驚喜。

由于長期在外工作出差，家中的檸檬樹很久沒有澆水。趕回家的邱天在澆水時發現，不僅樹沒枯死，樹上還長出了細小的野草。

描述這些小確幸時，她眼里閃爍著別樣的色彩。正如她近期很喜歡的小說《波多貝羅女巫》，書中謎一樣的少女雅典娜，在那一刻的邱天身上變得具象化，就像書中所言：

她和我講的都是些無趣而又無用的事情，卻足可以讓我的余生停留在那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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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25日 13：00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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