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車從倉前街道出發，我們在運溪高架路和杭長（宜）高速公路一路暢通。下了高速，眼前的綠色陡然增多，大片茶山就在眼前，一輪一輪的茶樹在小丘陵上，勾勒出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弧線。

視野開闊，陽光正好。我們仿佛一頭扎入精心編制的路網中。這里的農村公路整潔寬敞，像一條條灰色的綢緞鑲嵌在山丘、農田和民居之間。

黃昏時刻，我們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徑山鎮小古城村。

小古城村是2003年由俞家堰村、錢家灘村和吳山村合并而成，因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小古城遺址坐落村內而得名。曾經的小古城村經濟薄弱，穿著膠鞋走泥路，面朝土地背朝天的日子周而復始，鋤頭掄出花來也翻不出金疙瘩。

2005年1月4日，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習近平同志來到小古城村，留下沉甸甸的囑托——“村里的事情大家商量著辦”。

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將“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以下簡稱“兩眾”理念）寫進報告。

如今，小古城村已是遠近聞名的全國民主法治示范村，不斷有全國各地的人前來參觀取經，帶動了村里文旅產業的發展。小古城村還取得了全國鄉村旅游重點村、全國文明村等幾十項榮譽。

探索小古城蝶變的秘密，正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01 “‘村里的事情大家商量著辦’，我們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小古城村老村委西北方向200米，就是村民林加新的家。清晨的陽光灑在農家小院，主人林加新正撩著袖子安裝兒童玩樂設備。左邊的草地上，已經架設好了滑滑梯、秋千、蹦床。林加新笑著說：“這是外孫點名要的。現在生活好了，這些東西我們都買得起。”

（村黨委書記林國榮和村民們在大樟樹下議事）

得知我們的來意，他熱情地拉我們進屋，招呼妻子給我們泡上熱茶。林加新一邊介紹一邊說：“當時習近平同志就是在這個院子里和我握手，后來我們一起走進家里拉家常。”

（村民龍麗娟在自家民宿里分裝筍干）

林加新出生于1965年，2000年得益于小古城村附近的雙溪漂流景區，林加新靠賣竹筒飯，成為了村里首批吃上“旅游飯”的人。

【林加新（右）在村民家商量事情】

2005年1月4日，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習近平同志來到小古城村考察調研，提出“加強基層民主法治建設，服務好‘三農’”的要求，并對發揮村民主體作用，建設美麗家園提出殷殷期望。

林加新笑著對記者說：“你也看到了，黨的富民政策是越來越好，失地農民也有了保險。村里都是小別墅，哪有窮的？”

順著林加新手指方向看去，鱗次櫛比的鄉村小別墅裝點在青山綠水之間，儼然一幅美麗鄉村畫卷。林加新補充說：“‘村里的事情大家商量著辦’，我們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02 “商量就是要近點、再近點，才能將民意聽得清、聽得全”

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將“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寫進報告。“聽到這個消息，既感到振奮，又感到光榮。走‘兩眾’道路是全村共識。”林加新說。

關于“兩眾”理念的記憶，林加新說要從2003年的并村說起。“并村搞不好要出大事的，多虧了大家無數次坐在一起商量，才一起平穩渡過了這段時期。”林加新說。

當時，原來的俞家堰村有個磚廠，村民們想在真正并村前把磚廠賣掉。因為一旦并村，意味著磚廠將成為3個村的集體資產。

“就這個事情，我們舉行了很多次村民協商會議，不同意見一下子全蹦出來了。”林加新說，“協商到最后，還是有一小部分村民反對的，那就少數服從多數嘛。”

并村后，磚廠出售，賣出的資金首先用作原俞家堰村內的道路硬化。這樣一來，那些原本持反對意見的村民少了一些。看著硬化的村道，車能直接開到村民家的院子里，一些村民贊揚“錢花在了刀刃上”。

和“并村”一起來的，還有“千萬工程”。其中，農村環境“五整治一提高”要求小古城村整治污染水源的養殖戶。這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2006年，林加新擔任小古城村黨委委員，生態環保是他的分管范圍之一。他回憶說：“看著水還是清澈的，但很多游客下水后，一上來就渾身發癢，起疹子。”

綠水青山如果保不住，更不用談金山銀山。污染的源頭就是養殖戶。“小古城村涉及北苕溪沿線200米范圍要禁養。”林加新當即立下“軍令狀”。

怎么解決？還是大家一起商量！

林加新很快召集村民、黨員代表、老干部等一起商量，地點就定在一個養鴨戶的家里。

讓林加新印象深刻的是，養鴨的農戶看到他們過來，很感動。

“你們來我家，是看得起我。今天，都在我家吃飯！”

飯桌上，大家敞開心扉，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就達成一致意見：縮小規模，將部分鴨子轉移到新的地方養殖，村委提供支持幫助。

那年，余杭“百萬鴨軍”大轉移中，小古城村的身影走在了前列。林加新說：“和村民商量就是要近點、再近點，才能聽得清、聽得全民意。”

03 “我一個臨安媳婦當上婦女組長，你說‘兩眾’不‘兩眾’”

采訪當晚，我們打算寄宿在村民龍麗娟家的民宿，但可惜客房都滿了。龍麗娟給我們推薦了村民徐林鈴家的民宿。

“實在不好意思，下次，一定來我家住。”龍麗娟說，“晚點，我干完活過來和你們聊天。”

晚上，在徐林鈴家的民宿客廳，龍麗娟如約而至。她手上的膠皮手套還沒有摘下，腳上還套著干活的雨靴。她笑著說，剛干完活，沒來得及換鞋子就過來了。

2006年，龍麗娟從臨安嫁到小古城村，風風火火的性格，加上勤勞肯干的作風，讓她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干活好手。

“這么些年，對‘兩眾’理念有什么感想？”

開門見山的提問讓龍麗娟先是愣了一下，她馬上反應過來后說：“我一個臨安媳婦當上婦女組長，你說‘兩眾’不‘兩眾’？組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參與商量。”

民主與和諧，是龍麗娟對19年來生活在小古城村最大的感受。她說：“就像我推薦林鈴家的民宿一樣，她有招待不過來的客人也會推薦給別人。我覺得是‘兩眾’理念帶來的，我們村的鄰里關系一直都很好的。”

最近，龍麗娟所在的紅衛組剛開過年終會，討論了今年的工作情況：開支核算、組里路燈維護、森林防火……還把明年要做的事情商量了一下。

這些組里的“小事”是龍麗娟心里的“大事”。她說：“大家商量好了，我們作為黨員要帶頭去做。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把關系到大家利益的事情都做好。”

“兩眾”理念也是龍麗娟致富的法寶。這幾年，龍麗娟不僅把民宿做起來了，還和丈夫建設一個農場。

“每年我們村都會舉行很多次關于未來發展的‘議事’。大家商量出來要做特色文旅產業，吸引游客來我們村深度游。”龍麗娟說，她和丈夫、朋友聚在一起圍成了一個“兩眾”單元。關于發展，大家一起暢談，最終才建立起如今的農場。

去年4月份的時候，龍麗娟家的“一日農民”體驗活動火了。“那個月真熱鬧啊！我數過的，最多的一天有102輛小車開來參加活動，大巴車最多的時候有7輛。這陣仗我們以前哪見過？”龍麗娟說，“多虧了大家一起商量，效果真的很好。”

談笑著，時間過得飛快，已經指向晚上11點。

送別龍麗娟，外頭已是月明星稀。龍麗娟轉過頭來說：“最近天氣不錯，我希望能多挖一點筍，多賺點本錢。明年大家繼續一起商量，把農場搞得更好。”

04 “‘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是塊寶，哪都用得上，本事大著呢”

小古城村村委會3樓的一個房間里，一場會議正在進行，14個人圍坐在橢圓形會議桌兩邊。小古城村黨委書記林國榮的聲音洪亮：“這個方案，大家都同意嗎？沒意見就通過了。”

（村道邊“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八字赫然入目）

2024年，小古城村建設高標準農田，其中有一條水渠借道雙溪村，涉及到雙溪村村民的利益。這件事情涉及兩個村，還有施工方。“我第一反應就是一起商量一下。”林國榮說。

（露營基地）

（彩虹滑道）

這樣的討論，幾乎每天都在小古城村上演。“村里的事情大家商量著辦”已經成為大家解決難題的第一選擇。

（小古城村未來館）

20年來，林國榮最大的感觸，就是“兩眾”理念的外延不斷拓寬。“‘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是塊寶，哪都用得上，本事大著呢。”

隨著小古城村的“朋友圈”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繁雜的事務促使“兩眾”理念不斷拓展外延。涉及別村的事務要運用“兩眾”，牽手鄉賢、優秀企業家等要運用“兩眾”，和上級部門溝通也要運用“兩眾”……

2023年7月1日，以“兩眾”為主題的情景劇《古城新風》在小古城村上演。節目由村民自編自演，實景再現了小古城村以“兩眾”基層民主協商的生動實踐，推動鄉村蝶變、村民致富的生活圖景。之后，該劇利用“相約周末”文藝匯演等載體，在徑山鎮15個村社巡回演出。去年12月15日，聚焦基層治理實踐的廣播劇《大樟樹下》也與聽眾見面，“兩眾”理念飛入千家萬戶。

近年來，余杭不斷加快基層民主協商改革，村社民主協商議事會建設完成率達100%，基層民主協商機制“遍地開花”。不同的村莊已經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議事品牌，如“茶湯議事”“蘭坪議事”“草帽議事”等。

“眾力并則萬鈞舉，群智用則庶績康。”廿載春秋，小古城村牢記習近平總書記囑托，“兩眾”理念脫胎壯大于這20年的堅守，并不斷發揚光大，澤潤余杭。

林國榮深有感慨地說：“最早，‘兩眾’理念就在村子里打轉。現在‘兩眾’走出了村子，走出了徑山，將來一定會有更大的發展。”

告別林國榮，車子駛出小古城村，徑直上了高速。沒多久，眼前已是城市的霓虹。回頭望去，小古城村早已隱沒在了群村之間，它那么平凡，又如此光榮。

來源：看余杭客戶端